1.不科学的忍者(一) 小雀是火之国大名府中的一名侍女,年纪小却很能干,所以年纪轻轻就被提拔为大名府中的一等侍女。 所谓的一等侍女,就是可以在大名外出时,跟随车驾,比其他普通侍女有更大机会见到大名的高贵存在。 小雀很荣幸。她怀抱着比以往更高的热情投入到日常工作中,无论是大名的饮食还是服装,亦或者是他们目前住的温泉别馆的打理,这一切,小雀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千野大人发现我这么能干,一定会在回程之前召我嘉奖吧,小雀心想。 她渴望见到千野大人,为此,她过去的十六年人生都是朝着这个目标奋斗过来的。 想要离大人更近一点,想要再见他一面,为此什么都可以忍受。 神灵似乎听见了小雀心中的祈祷,降下了福祉。 在小雀十六岁生日的这天,她真的见到了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她的主人,火之国大名千叶雄树大人。 小雀被其他侍女叫过去的时候还有些怀疑,但当她匆匆赶到时,当真看见了气宇轩昂、身穿黑色公卿常服的年轻大名。 千野雄树正盘腿坐在一名昏迷少女旁边,一直拿在手上的檀香折扇被插在腰带上,原本应该拿着折扇的双手正握着另一只素白柔嫩的小手。 小雀刚刚雀跃的心瞬间又沉沉坠了下去。 那名少女,那名穿着奇装异服昏迷不醒的少女,白发雪肤,尽管闭着眼却依旧能看出是惊心动魄的艳色。白发苍苍的医官正皱着眉,捋着胡须将食指中指搭在少女的手腕上检查。 小雀站在门外片刻,整理好心绪,向注意到她到来的大名行礼:“大人。” 千野雄树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随后便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名白发异貌的少女身上:“如何?” 全国技术最高超的医官不吭声,手指在那只皓腕上轻轻移动了几分,眉头皱得更紧。最后在几乎快要把自己胡须捋秃掉的情况下,医官收回手,朝火之国大名恭敬行礼:“恕老朽学艺不精,未能发现这位……小姐有何不妥。” 千野雄树向来被人称颂为人温和有礼,风度翩翩,就是对着他们这些下人也从未给过脸色。然而此时,这位向来温和优雅的大人却把俊脸绷得像侍女们描绘花样时的手绢,眼中喜怒难辨:“你没发现有何不妥,为何她一直昏迷不醒?” “这……”老医官捋胡子的手速又加快几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到了一个好借口,舒展开眉头,再次恭恭敬敬向大名行了一个大礼:“可能需要忍者大人们前来查看。” 忍者。 小雀跪在旁边,偷偷抬眼看向大名。 千野雄树握着少女的手,垂着眼帘,脊背挺得笔直。几息之后,他才抬起眼,注视着昏迷少女的绝色脸庞淡淡吩咐:“去请宇智波泉奈。” 小雀咬咬下唇,正准备领命而去,却在这时,在场的三人都听到一声轻咛。 那雪肤花貌,身上盖着一件赤底描金桔梗单衣的美人儿睁开眼,露出一双清澈柔亮恍若宝石的紫色眼睛。她仿佛还没回过神,怔怔盯着头顶的空气几秒后,才转眼看向屋子里的其他人。 先是最靠近她的千野雄树,然后是另一边不远不近的老医官,最后是离得最远的小雀,最后复又回到握着她的手的大名身上。 被那双瑰丽的眼睛扫过,小雀心头一跳,不得不赞叹对方真是货真价实的美人儿,狭长的狐狸眼,眼风只轻轻一扫便惊起无边缠绵。 等她望着雄树大人笑起来的时候,就更了不得了。刚才还板着脸的雄树大人慢慢笑开,满眼温柔,目不转睛地盯着银发紫眼,恍若白狐精怪的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极轻极温柔,仿佛怕惊起一只花瓣上的蝴蝶。 长长的白色睫毛颤了颤,银发少女笑容加深,勾着眼瞧着大名,同样轻声回答:“白兰。我叫白兰。” 白兰少女快要被气死了,偏偏此时此地她的处境还不容她发脾气,只能望着屋子里看上去地位最高的男人笑得假惺惺,内心却把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骂得狗血喷头。 她不愿意共享知识有错吗?就算是另一个自己,她也不乐意敞开大脑,让对方来去自如随意查看!谁还没点小秘密,就算是自己也不能随便看,另一个自己到底懂不懂什么叫隐私?更何况,她就算不愿意共享知识,也罪不该致死吧! 一想到那名和自己长得非常相似,脸上却有奇异倒三角刺青的青年,白兰·杰索感觉整个胃都拧在了一起。 她内心越苦,脸上的笑容就越甜蜜。 现在她不知道在哪个鬼地方,另外三个人的穿着她以往只在书上看过,如果她和小正的计算没出错,那么她现在应该已经不在自己世界了。 一想到总算摆脱那个长得人模狗样内里却跟毒蛇一样冷血狠毒的自己,白兰小姐才感觉的腹部的焦灼和胸口的闷痛减轻了些许。 想一想,之前另一个白兰最后一巴掌打伤的地方正是胸口,要不是现在这里还有外人,她都要忍不住坐起身掀开衣服仔细检查一遍。 都是自己,白兰由己度人,要换成自己追杀一个人,就算那人最后用了杀手锏逃出生天,自己也一定会抓紧时间多砍上几刀,争取砍不死对方也要让对方流血致死。同理可证,另一个白兰最后那一下一定是下了杀手的。 鬼知道他到底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不然胸口怎么越来越疼,疼得都快不能呼吸了呢。 白兰再也维持不住脸上虚情假意的微笑,脸色一变,猛地抽回被黑衣男人握着的手捂住嘴,低头剧烈咳嗽起来。 其他三人同样脸色大变,尤其是在白兰放下手,手掌心里出现一抹血红时,为首的那个黑衣男人脸色恐怖得可怕,直接失声冲另一个白胡子老头厉声命令:“再检查一遍!” 真的什么也没查出来的老医官不敢顶嘴,只好苦哈哈地将手指重新搭上这位吐血小姐的手腕,与此同时,小雀也再次被要求去请那位厉害有名的忍者大人来。 她不敢对千野雄树大人有什么意见,接到命令后立刻低头行礼,起身离开,疾步走在走廊上时,心里却觉得刚才那位银发美人身份着实有问题。 不然她身上的服饰怎么那样奇怪,竟然不知廉耻地露胳膊露腿。相貌细细想来也很奇异,太过于深刻绮丽了些,刚才还白着脸吐了血,明明医官大人什么也没检查出来……该不会…… 小雀脚步一顿,心里升起一个可怕大胆的猜想—— 该不会,真的是狐妖变的吧? 正常人怎么可能有那么美的一张脸,怎么可能会是白头发紫眼睛呢? 无数戏文话本里的情节瞬间全涌了出来,结局更是一个比一个惊悚。 一想到自己敬爱的大人和一个狐妖同在一间屋子里,小雀再也顾不上礼仪,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甚至直接小跑了起来。 一定要快点找到泉奈大人,小雀告诉自己,只要找到泉奈大人就有救了。 因为在她心中,无论是怎样厉害的妖怪也绝对不会是忍者大人的对手。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立刻找到那群保护千野大人的忍者,让他们赶紧跟着自己去除妖! 结果最后,泉奈大人请来是请来了,但是当他听见小雀语文伦次的叙说误以为有敌人来袭冲进先前屋子里时,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医官亦或者是风华正茂的大名都还好好活着,并没有出现小雀想象中满屋血肉模糊的狐妖食人场景。 甚至那位咳嗽得厉害,连呼吸都不顺的白兰小姐还有余力冲呆站在不知所措的泉奈大人,露出一个善意又无奈的笑容。 没有侍女口中的敌人,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少女,而自己如临大敌,连苦无都抽出来握在手里。 面对火之国大名不满的眼神,饶是向来机敏的宇智波泉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所幸比起他的失礼,千野雄树更关心捡来美女的身体健康,只略略皱了皱眉便放过此事,旋即出声让宇智波泉奈上前检查。 还是什么也没查出来的老医官此时已面如金纸,冷汗涔涔,他有心说忍者只管杀人不管救人,但面对大名大人紧皱的眉头,为了小命着想还是闭上了嘴。 老医官最后什么也没说,只能不情不愿地给只管杀人的忍者大人让出一块空地。 忍者不愧是忍者,宇智波泉奈不负盛名,很快便检查出来白兰身体何处有异,为此他连自家的看门手段写轮眼都用了出来。 望着那双奇特美丽还能变色的眼睛,白兰都一时忘了自己胸口的闷痛,情不自禁睁大眼,呆望着那双血红的瞳孔。 泉奈突然觉得这位相貌惊人的少女还有点小可爱,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立刻敛眸移开视线,向等在一旁的火之国大名行礼道:“这位小姐胸口有伤,伤势有些独特,用寻常的手段大概是不好检测出来的。” 第一句话便先帮老医官除了学艺不精的冤名。 白兰思索着,这位眼睛会变色的忍者(?)看上去年纪轻轻,实际还挺会说话做人的。 果然,刚才望着红眼青年藏着不满的老头子脸色好看了许多。 宇智波泉奈接着说:“这种伤口需要用医疗忍术治疗,只是在下无能,并不擅长医疗忍术,所以不敢擅自为小姐治疗。” 这几句话又把治疗方法说了出来,同时自谦自己“无能”,说不敢“擅自”治疗,而将决定权交给了实际上的掌权者。 这下,千野雄树的脸色也变好了。 宇智波泉奈几句话便让方才紧张的氛围消弭无踪,人人都满意,一时间连小雀都暗自佩服这位忍者大人很厉害。 确定自己捡来的美人性命无虞,又得到了忍者的尊敬,千野雄树心情变好了许多,脸色也恢复到往常的和蔼可亲。他先是安慰了一番捂着胸口轻皱眉头的白兰,随后温声询问宇智波泉奈:“你族中可有擅长医疗忍术之人?” 泉奈稍加思索:“家兄宇智波斑对医疗忍术还算精通。” 实际上整个宇智波族都专精进攻性的忍术,对防御治疗类的不算拿手,不过到手的生意没道理推出去。宇智波泉奈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 反正这位小姐的伤势用最普通的医疗忍术慢慢治疗就能痊愈,不说他哥,他自己都能,刚才那只是谦虚一下,只是刚说出去的话不好再反悔,思来想去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后干脆把这种能博得大名好感的差事交给自己兄长。 宇智波斑算是整个忍界的名人,连火之国大名都对那位现任宇智波族长有所耳闻,觉得对方既然号称天才中的天才,宇智波中的战斗机,擅长医疗忍术也是应该的,当下便拍板决定:“那就麻烦泉奈去请你兄长过来,为小兰治疗一番。” 2.不科学的忍者(二) 白兰简直不想吐槽大名给自己取的昵称,小兰?这是什么鬼称呼。更让她觉得见了鬼的是其他下人对她的尊称——兰夫人。 好么,想她花季年华美少女直接就进化成了夫人,乍听这称呼,浮现在白兰脑子里的是一个涂着□□描着红唇,眉毛剃光光,牙齿黑漆漆的日本古典贵妇人形象。 经过几天时间,她已经确定了自己不在原来那个世界,毕竟从没听说过日本历史上有出现过以风火□□土为命名的诸侯纷争时期,更不要说这里脱离了科学体系的忍者们。 在白兰以往的认知中,日本的忍者就是一普通的刺客职业分支,通常藏在暗处潜伏起来,等抓到机会再给敌人致命一击,使用手里剑、自制□□等工具,顶多加上变装,总之是古老却绝对正常的一门职业。 而这里的忍者呢……飞天入地,倾山倒海,无所不能,不要说随手召唤什么火啊水啊的,连眼睛都会变色! 这是什么,这绝对不是忍者!你家忍者潜入城池时是直接把人杀光的吗? 等等,这样一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对,把人杀光了就没人知道我潜入过了呢……个鬼啊! 为什么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会召唤不科学的火焰,这个世界的一批人比另一个自己还要不科学?尤其是在这两种不科学的对比下,仅仅和朋友造出时空穿梭机的自己显得多么渺小、脆弱和无助啊! 这才是白兰小姐自从确定自己穿越后,心情不愉的主要原因所在。对于一直以来轻轻松松就能站在别人前面的她来说,接连几次品尝到无力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尤其是在和另一个自己对比的情况下。 另一个白兰随手就能招出一团火焰,把自己打得抱头鼠窜,险些没命。反观自己,受了重伤,不得不屈居人下,借着别人的权势给自己疗伤,这种性命全在他人一念之间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盯着自己张开的五指,白兰的表情阴晴不定,直到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她才收拾好心情,倚着阑干回头笑眯眯看去:“小雀。” 像小鸟一样可爱伶俐的小姑娘是她目前的贴身侍女,还是她第一天来这里千野雄树亲自点名赐予的。那日她一共见了四个人,火之国大名千野雄树,医术精湛却屡屡在她身上失败的医官大人,一等侍女小雀,还有第一个让她见识到不科学忍者之处的宇智波泉奈。 想到宇智波泉奈,白兰便忍不住兴致勃勃向小雀打听:“小雀,你知道那位据说要给我治病的宇智波斑什么时候会到吗?” 侍女小雀将茶点从木盘上取下摆好,又将矮几上空掉的茶杯重新倒满,最后拿起掉在地板上的羽织为白兰披上。将这一切做完之后,她才正襟跪坐在兰夫人身后,低头恭声回答:“回夫人的话,小雀亦不知。” 白兰叹了口气,扯着羽织回转过身子,用一根食指挑起小雀的下巴,笑眯眯地望着她腻声道:“干嘛这么恭敬,年纪轻轻装得这么老成多没意思,说了直接喊我白兰就好,我跟你同龄呢。” 小雀姑娘低着头没说话,只把脸颊往旁边侧了侧,轻轻避开了白兰的手指。 这让白兰没意思极了,收回手,继续拖着自己下巴,望着外面院子里瑟瑟红红的龙爪枫叶树百无聊奈。她是被前来温泉别馆小住的火之国大名捡到的,大名千野雄树此次来温泉别馆恰好没带其他妻室,于是整个别馆里的女主人除了他刚纳的白兰竟没有其他人。 从身份上,整个别馆里除去千野雄树就白兰地位最高。尽管她来历不明,尽管她突然出现,尽管她刚开始穿的还是衣不蔽体的“破烂”服装,就算有这么多尽管,也无人敢在明面上瞧不起她,自然更没有人敢跟她平起平坐的聊天。 平日里千野雄树倒是时常过来,只是今天正好有风之国大名的使者带了文书过来,千野雄树去处理国家大事了,导致现在白兰想找个聊天谈心的人都没有。 要不……自己装个病把医官大人叫过来? 白兰托着下巴,注视着一枚旋转飘落的红枫叶心里思量着,想到自己重伤在身的情况,用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那日宇智波泉奈帮她检查完说她伤在胸口,晚上事毕她趁千野雄树睡着偷偷瞧了,在自己雪白的胸脯上发现了一大片淤青,黑紫色里透着斑斑点点毛细血管破裂的小点,看上去可怕极了。白兰一边看,一边恍然:难怪刚才千野雄树故意避开了胸口,她还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 这几日下来,每天白兰都会找机会看看自己的伤口,那一大片淤青不光没有随着时间淡化,反而有越来越深的迹象,在白皙皮肤上越来越触目惊心。气得白兰每次检查一遍,都要把另一个白兰的全家老小都要问候一遍,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不过在宇智波泉奈给她紧急处理一番后,胸口闷痛的情况倒是消失了,除了看到那片淤青白兰才会想起来自己是有病之身外,她每天吃好喝好过得比原来在校园里还滋润。 回想起大学生活,白兰情不自禁摸了摸脖子上戴着的那枚挂坠,这枚黑色十字架形状的挂坠千野雄树也曾问起过,被白兰找了个父母遗物的名头搪塞过去,实际上这枚不起眼的挂坠却是她和小正五年的心血,也是她在另一个白兰攻击下活下来的依据——时空穿梭机。 原本研发出来后,她和小正都找不到启动这块机器的方法,只能当做挂坠戴在身上。没想到因祸得福,另一个白兰的奇特火焰倒是激发了穿梭机,让白兰小姐穿越了时空,来到这个世界。 这段时间她抽空想了想,估摸着启动机器的关键还是在于能量。 之前她和小正试验时使用的能量纯度太低,都达不到启动穿梭机的最低要求,唯有另一个自己的火焰…… 想到这里,白兰顿了顿,难得有些遗憾。要不是另一个自己上来不打招呼就开揍,说不定自己真的乐意坐下来和对方好好谈谈呢。 这样想着的白兰已全然忘记了,那天是她刚看见另一个白兰·杰索二话不说就打了报警电话,还顺口刺了对方几句,不然另一个白兰·杰索也不会直接动手。 不过白兰还是挺想得开的: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再多也没用,比起奢望另一个自己的火焰,倒不如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世界不科学的忍者身上更实在。 比起另一个自己,这里的忍者更牛批。 光是眼睛变色这一技能,另一个自己就不具备,更不要说从小雀那儿打听到的,忍者还会呼风唤雨,会移山填海,简直跟原来世界里的传说生物差不多。 白兰估摸着,要能移动山石,召唤风雨需要的能量肯定不小,这么大的能量想必启动她一个小小的时空穿梭机是不在话下的。 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她才会反复询问小雀那位据说比宇智波泉奈还厉害的宇智波斑什么时候能到。 在又一枚枫叶落进池塘里后,白兰再也坐不住了。 她本就不是个能闲得住的性子,就是没事也要找点事做,人生的毕生追求总结起来就六个字:搞事,搞事,搞事。 要不然她一个学油画的艺术系大学生也不会跟学机械的入江正一搅和在一起,还异想天开地想做出时空穿梭机,关键还真的被他们两做出来了。 白兰现在非常思念她可靠可爱可人的小正。小正比小雀啊,千野雄树啊都有趣多了,如果他在这里,绝对不会让她这么无聊。 白兰现在都快无聊到爆炸了! 小雀不理她,大名没空搭理她,她只好自己去找乐子。 这无聊的温泉别馆里还有什么比不科学的忍者更有趣的吗?没有。 白兰眼睛转了一圈,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抬脚就要往外走。 小雀连忙跟上她:“夫人,您要去哪儿?” “宇智波泉奈在哪?”白兰哗地拉开纸门,探头看了看左右都一样的走廊,“我想问问他眼睛到底是怎么变色的。” 她身后小雀脸上闪过不满和鄙夷,但很快又被她掩盖下去,一叠声地说“不妥”。 “夫人,您是贵人,怎么好主动找忍者大人呢。”更何况还是年轻男性的忍者大人。 最后一句小雀到底没说出来,在她看来这位兰夫人有时候行为举止实在称不上体统,可偏偏人家把千野雄树大人哄得一愣一愣的,大手一挥宣布兰夫人这是率直纯真,正合他意。 既然大名都这样说了,其他侍女侍从又能说什么呢,只能对兰夫人一些难以言喻的行为视而不见。 可也不能什么都视而不见,好比如说现在,兰夫人要主动去见一名年轻男性忍者,小雀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替千野大人拦下夫人。 白兰的回答也很干脆:“既然我不好主动去见他,你就让他过来呗。我真的很好奇。” 她转身望着小雀笑嘻嘻歪头:“小雀你就不好奇他的眼睛怎么就一下从黑色变成红色吗?” “这……这或许就是忍者大人过人之处吧。” 小雀才不关心忍者大人的眼睛眼色问题,在她心中忍者大人再厉害,也比不上千野大人的一根头发丝。 没想到白兰叹了口气,反倒教育起她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雀,你怎么连点好奇心都没有。要知道好奇心,可是帮你发现这个世界真相的最有利武器。” “……夫人,小雀不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闻言,银发美人笑眯眯的表情一下就垮了,整个人都散发出颓唐无趣的气息:“天啊,那你活得也太没趣了吧!” 小雀也快哭了,她觉得自己活得挺好的,挺开心的!在服侍夫人之前,简直不要太开心!每天都活得动力满满,一直朝着更靠近千野大人的位置努力,就是被大人命令服侍兰夫人之后,她也一直忍耐着,因为在兰夫人身边每天都能看见千野大人。 兰夫人不能理解小雀,小雀觉得自己更不能理解兰夫人,她这么热心宇智波忍者的事,现在又要去见泉奈大人,就不怕千野大人知道之后不高兴吗! 互相理解不能,话不投机,白兰懒得再跟小雀啰嗦,把她推开抬脚往外走,决定自己去把宇智波泉奈找出来。 她身份毕竟比小雀高,执意要去,小雀又不能拦住她不让她去,只能跟在后面不断用言语劝阻。此时便体现了白兰的能说会道,小雀找出来的每条理由都被她严丝合缝,完美无瑕地堵了回去,急的小雀侍女张口结舌,满头大汗。 两人就这么一说一回走过大半个走廊,一转身,白兰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离她三步远的距离,她要找的宇智波泉奈和另一个陌生青年正站在拐角另一边望着她。两人俱是黑发黑眼,只是泉奈头发更短更柔顺一些,而另一个人…… 白兰望着那名抿着嘴的俊美青年,想到的第一个词竟然是刺猬。 3.不科学的忍者(三) 宇智波斑在来之前便被自己弟弟打过预防针,说是即将见面的夫人年纪虽小却非常美,让他哥到时候注意点,别引起大名的反感。 宇智波斑本来还想,女人嘛,能有多好看,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不是他吹嘘,他们宇智波一族向来在相貌上同样高人一等,族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各个都美得没边,常常把外面那些忍者迷得找不准自己定位,作为族长,斑本人也长得不错,在忍界里也是迷妹一大堆。 天天对着那么多张美人脸,宇智波斑已是审美疲劳。远的不说,上次出任务对上了羽衣一族号称忍界第一美人的羽衣花水,斑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拳拳到肉,毫不手软,一招一式全往羽衣花水脸上招呼,直把人姑娘揍得声称宇智波斑不是男人。 对此,斑嗤之以鼻,认为你一个忍者不拿实力说话还好意思跟我比相貌。再说就算比相貌,你顶多跟宇智波一族的女孩子五五开。 见过了所谓的第一美人,宇智波斑就算路上被弟弟叮嘱了三遍也全然没放在心上,满脑子想得都是上次千手柱间的木界降临。 结果,等他还没跨过最后一个转角,迎面来了一个穿白衣披着紫色羽织的少女。 银色长卷发,紫色狐狸眼,一刹那什么千手柱间,什么木界降临全被宇智波斑忘到九霄云外。 明明之前没见过,明明没人给他介绍,可偏偏斑就知道,这个少女就是弟弟口中那位年纪虽小却美得惊人的兰夫人。 兰夫人。 宇智波斑抿紧嘴,觉得对方年纪也太小了点吧,听说火之国大名年近三十,怎么这么小的女孩都下得去手的,真是禽兽。 一时间,斑不说话,白兰一愣,小雀被惊得噤了声,小小拐角里一片安静。 还好宇智波泉奈反应很快,立刻回神,假装忘记刚才听见的“夫人您去找宇智波泉奈不妥”这句话,先朝白兰行礼,随后介绍自己的兄长:“这是家兄宇智波斑。斑哥,这位便是兰夫人了。” 宇智波斑和那双紫水晶一样的眼睛对视,嘴巴又抿紧几分,还是被泉奈一扯袖子才反应过来,淡淡行礼。 比起他心情的复杂,白兰却是立刻开心起来。 她最喜欢跟这种抿着嘴绷着脸的人相处了,每次把他们逗得破功都有无上的成就感,更不要说对方是眼睛会变色的宇智波泉奈的哥哥,他弟弟既然会变色,作为兄长,宇智波斑没道理不会吧? 白兰心里高兴,眼睛便比平时都更亮了几分,笑容也比往日更加真诚。 搞得泉奈看他哥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了——这兰夫人盯着他哥怎么笑得这么……诡异呢? 想到斑哥忍界少女杀手的称呼,泉奈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哥该不会怕不是应该不能一见面就用脸勾搭上兰夫人了吧…… 那可是大名的夫人!就算只是外室,就算现在还没正式的名分,但这是火之国大名的夫人!上次据他观察,火之国大名还很喜欢她! 宇智波泉奈突然觉得,先前自己推荐斑哥领这个任务实在不是个好主意。 何止不好,简直烂到家。 现在只希望治疗很快就能结束,他哥赶紧回家,把一切可能有的不可能有的全掐死在萌芽状态。 可惜,事与愿违,说明来意后泉奈让斑哥再帮兰夫人检查了一遍。 同样谨慎对待,开了写轮眼检查的斑,顶着年纪虽小却美得惊人的兰夫人的炙热目光,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帮她检查了一遍身体,果然如弟弟所说,在少女胸口看见了一团燃烧的火苗。 等关了写轮眼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下斑心里便有了数,瞥了弟弟一眼,心道泉奈说的没错,这种情况还正恰好适合他们宇智波的忍者来解决,换成其他的医疗忍者,还不一定一眼就能发现问题所在。 将查克拉覆盖在手上,斑试着用掌仙术压制那团火苗,在写轮眼黑白红的视角里,红色的火苗小了一瞬,随后却又反过来暴涨了几分。 与此同时,白兰闷哼一声,发觉久违的闷痛卷土重来,而且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她的脸色立刻就白了,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顺着脸颊流过咬紧的下嘴唇,生生惹人心疼。 “斑哥?”泉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之前他用查克拉压制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这样了? “没事。”宇智波斑撤掉查克拉,放下手,开着写轮眼观察了一番那团火苗,确定火苗的的确确比刚才小了一丁点,知道自己猜想没错。 “刚才是起效了,看来这玩意儿不能一口气拔出,要慢慢来。”斑看了眼惨白着脸的少女,平静道。 如果是忍者,这点疼可能忍忍就过去了,但换成一个身娇体弱的普通少女……斑觉着,还是循序渐进慢慢来为好。 只是他看得见,明白情况,而泉奈又无条件信任斑,另外两个人却是不清楚实际情况。 尤其是小雀,她被白兰的反应吓到了,腾地直接站起身,高声对两位忍者大人喊道:“夫人刚才都疼成那样了,真的有作用吗!”兰夫人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千野大人肯定会怪罪于她,到时候不要说更进一步了,说不定连一等侍女都没得做。 稍微想象一下那种情况,小雀的脸也白了,她握紧拳头盯着两个忍者,坚持要他们给个解释。 宇智波斑皱了皱眉,他在族里说一不二惯了,现在被一个普通人顶了一下还很是不爽,就算是大名府上的侍女……也还是不爽! 泉奈察言观色,立刻温声向这位忠心耿耿的侍女解释。白兰此时也缓过劲来,让小雀先坐下,别急着问责。 说来说去,那阵闷痛出现的快去的也快,现在她已是完全感觉不到。其实要不是出现得那么突然,自己又没个准备,她也不会那么失态。 上次泉奈给她检查时眼睛变了色,这次斑也同样,白兰推测他们的眼睛不光会变色,变完之后还会多出来附加作用,比如说看穿人体骨骼啊或者其他什么的,总之是能看出她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不然她刚才反应那么剧烈,宇智波斑也不会这么平静甚至平淡,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中。 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确定姿态,真是让人又爱又想逗逗他。 白兰嘴巴一翘,骨子里的坏水又翻了出来,笑眯眯地望着斑,脸上的冷汗也不擦,不吭声,就这么笑吟吟地盯着他。 宇智波斑被她盯得很不自在,好不容易放松的嘴巴又抿紧了:“何事?” 白兰认为他平时肯定是个很有威严,习惯发号施令的人,不然不会连问一句怎么了都搞得跟听下属汇报一般。 她敛下笑容,轻叹一声,捂着胸口蹙眉望着宇智波斑:“我胸口疼。” “……” 斑无言,连泉奈的微笑也僵硬了。 我胸口疼。 这话让人怎么接?没法接!难不成要让斑回我帮你揉揉? 真这么说,没事也要变成有事了。 这时,侍女小雀的作用就体现出来,她当机立断道:“夫人,我替您揉揉。” 立刻,宇智波家两兄弟同时松了口气。 白兰不动声色避开了小雀的手,暂时先放过了斑,转而询问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这下反而是宇智波斑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小姑娘短短一会儿便看出写轮眼的作用,考虑到对方不是忍者,没有相关常识,他难得耐心,不厌其烦地从头解释了一遍。 他这个举动惹得泉奈频频向他瞩目,心中担忧后悔又多了一层。 好在这时千野雄树回来了,他听说宇智波斑到了,便将其他事加快处理完毕,过来询问白兰的伤势。听说要循序渐进慢慢治疗,倒也没什么不满,反而用扇子轻敲掌心笑道:“早听说宇智波斑的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白兰正是对斑感兴趣的时候,一听他还很有名,便向千野雄树打听,后者还笑她孤陋寡闻:“斑和千手一族的千手柱间并称忍界第一人,威名赫赫,饶是我们这些普通人也听说过他们的名字。” 火之国大名自称是普通人,别人却不可能同样这么认为,泉奈连忙回道:“能入大名耳,是宇智波一族之幸。” 千野雄树对他的上道很满意,又夸了宇智波一族几句,定下了明天的治疗时间,这才放两人离开。 白兰这才明白人家那双会变颜色的眼睛是很稀罕的!就算是忍者,也不是人人都有,只有他们姓宇智波的才有!亏之前小雀还三言两语概括为忍者的过人之处,完全是看她不懂在敷衍她。 见她对写轮眼感兴趣,千野雄树为哄她开心,便捡自己知道又很有趣的血继限界说了几个,顺便给她普及了一下关于忍者的常识,免得明日宇智波斑过来,小兰这个小傻瓜问人家一些让人发笑的傻问题。 白兰却越听越确定,用忍者的查克拉能量启动时空穿梭机有门。能启动穿梭机,那就意味着她回家有望,甚至还意味着她有机会报仇雪恨!白兰边笑着趴在千野雄树怀中跟他一唱一和,边思考着能不能骗宇智波兄弟教教自己怎么提取查克拉。 都是人,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凭什么他们就能提取查克拉修炼忍术走上人生巅峰,她就不行?等她学会了忍术,再完全掌握时空机的使用方法,她一定要想办法找到那个脸上有刺青的混蛋,把他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4.不科学的忍者(四) 实际上,人和人真的就不一样。 在宇智波斑接连为白兰治疗了三天,两人已经还算熟悉的情况下,第四天的时候,白兰低头瞧着宇智波斑悬空在自己胸前的手询问他,是不是所有人都能使用忍术。 宇智波斑的手型很漂亮,五指皆修长,掌心较薄,可惜他一直戴着一双黑色皮质手套,将一双手裹得严严实实,看不见真正的手掌。 白兰一边想象他手的模样,一边听见斑回答她:“不是。” 两个字,简直惜字如金。 提到这件事,白兰不由有些气馁。她自认长得美性格好,从小到大所过之处皆是她裙下之臣,无论男女老幼,只要她刻意接近没有拿不下的,可这宇智波斑除了刚见面那天还挺有趣的,怎么往后三日越发死气沉沉,一点意思都没有。 就是一个深湖,她扔个石子下去还能听到水花声呢,换成宇智波斑,她就算倒了一箱石子下去,他估计也只会面无表情浑身潮湿从湖里把石子给她原封不动搬上来。 真是让人气得牙痒痒,又忍不住继续不断撩拨他。 白兰这人说起来也挺难以言喻的,正如她所说,因为她长得美又深谙人心人情,是以从小到大都很受欢迎,可越是那些她招招手就来的男人,她就越没兴趣。越是那种看到她避如蛇蝎的,她就越想上去撩一撩,比如她的好友入江正一。 同是天才大学生,入学第一天小正就被白兰盯上了,自此陷入了水深火热的生活中,天天被她逗得面红耳赤呐呐不能言,好几次恨不得直接爬上天台跳下去。 好不容易,白兰限制于空间因素没法去逗小正,只好遗憾放过他,现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她感兴趣的斑,怎么能不上前拍几爪子。 结果倒好,人家干脆一动不动瘫在那儿,任你拍了! 没意思,真是没意思透了。 白兰撇撇嘴,抬起头追问:“为什么不是?普通人,比如我,不能提取查克拉吗?查克拉到底是什么东西?” 除了第一次下手不知轻重,导致白兰冷汗涔涔外,往后三次包括今天的第四次,斑在给白兰治疗伤势时,手上的度都掌握得非常好。 要不是看他手悬在那儿一动不动,白兰几乎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伤这回事。 身上没了病痛,限于目前身份又必须待在别馆出不去,白兰活跃的精神只能转移到人与宇宙的关系,撩拨宇智波斑的方法和启动时空穿梭机的手段上。 估计宇智波斑也是第一次碰上对忍者的事这么感兴趣的贵族小姐,抬眼看了她好几眼,随后才敛眸盯着鼻尖继续装死,连说话声音都可疑维持在平板无波上:“查克拉是精神和力量的结合,忍者的身体细胞和其他人有所区别,能够提取这两种能量结合在一起产生查克拉。普通人不行,你也不行。” 白兰一愣,万万没想到能从一点都不科学的忍者口中听到如此科学的细胞一词,如果说对不科学方面的事她是一窍不通,那对于科学侧的知识她就是信手拈来,只略略想了想便继续提问:“那如果把忍者的细胞移植到普通人身上呢?” 斑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再次将弟弟的叮嘱放在一边,又一次抬起眼盯着银发的少女。 她很美,就算向来对美人没什么概念的斑也会这样感慨。 不光是皮相,还有她的肌骨、□□和举止,皆是万中无一的美。 现在更出乎斑意料的是,她不光长得好,脑子也转的活。 移植忍者的细胞? 在此之前,无论是忍者还是普通人,斑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想法。 但只要顺着她的话想一想,又不禁觉得非常有道理。 忍者的查克拉全依赖于细胞的提炼,普通人之所以没有查克拉,是因为他们的细胞……按照斑的话来说就是,钝了。 迟钝退化的细胞是提炼不出查克拉的,没有查克拉就没法使用忍术,可如果一个普通人,全身的细胞都变成了忍者的细胞,到那个时候,这个普通人到底是普通人还是忍者? 等等……全身细胞? 斑皱起眉,认真地和白兰探讨:“一个人是没法全身移植另一个人的细胞的。” 白兰嘻嘻一笑:“我也没说全部啊,比如说,我砍掉自己一只手臂。” 她比划了一下,这个比方让斑脸上划过一抹不赞同。她安抚地冲他笑笑,继续道:“然后换成另一只忍者的,那么我这只手臂是不是就可以提炼查克拉了。尽管一只手臂的量肯定比不上你们全身,但总是有的是吧?那样我不就可以使用忍术了么?” “……理论上是这样。” 斑沉默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这个猜想是可能的,这样一来,普通人和忍者的界限就很模糊了。当普通人也能通过移植的手段获得查克拉,那么忍者存在的意义又在哪? 只要顺着这条思路继续走下去,就会细思恐极,让人恨不得把所有知道这个猜想的人全灭口。 不知道白兰察觉到了什么,斑只稍微一有这个念头的苗头,她便立刻摆手笑道:“其实也不太可能啦。有排斥反应的,哪有人的手臂说接就接的,还接的是别人的手臂。” 斑没有说话,他也不能回这句话。 因为,普通人可能不行,但忍者…… 不是不行,是不可以行。 就像宇智波家的写轮眼,多少人想挖一对下来装进自己的眼眶里,是以所有在战场和任务中即将牺牲的开眼族人在死前一定会想方设法弄瞎双眼,就算他们自己做不到,他们的同伴也会帮忙。 绝对不能让写轮眼落入外族人手中,这个想法不光是宇智波一家,所有有血继限界的家族都会有类似这样的要求。 那么换个角度,血继限界都可以通过移植器官获得,那么查克拉怎么就不行。 气氛有些凝重,宇智波斑眉宇间的皱痕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当然他思考归思考,手上的动作却一直没停过,很快套着黑色手套的手指一动,便从空中缓缓放下。 白兰就是瞅准这个机会,抬手拉住了那只手。 手上多了另一个人的温度,宇智波斑再没反应过来那他就是傻了,不,就算是傻了的宇智波斑也绝对会察觉到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靠近。 他身体一震,条件反射就要抽回手,却没想到白兰那双手看上去轻飘飘的,实际上却握得挺紧。 当然,再紧只要斑有心都能抽回。 但当他看向那双狭长妩媚的紫色眼睛时,在这一瞬间,弟弟的耳提面命、火之国大名的面孔、家族的族徽全都从他眼前一闪而过,最后全化为面前这双眼里的光。 白兰握着宇智波斑的手,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白色的睫毛浓密纤长,恍若素云堆雪:“为什么你总是戴着手套呢?” “……战斗时比较方便。” “你现在又不是在战斗,脱下来吧?” 见斑沉默,白兰居然自己就开始帮他脱了。 若是其他宇智波族人在场,此时一定眼睛都快跳出框,从来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宇智波斑动手动脚,而且更会令他们窒息的是,他们的族长大人竟然没生气! 斑只是蜷起手指阻止了少女的动作,静静地抽回手,连句重话都没对白兰说。 这样的反应,对于宇智波斑来说足以称得上温柔。 就这样,白兰还不高兴。 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鼓起脸颊,一脸懊丧,瞪了眼斑:“你手是金子做的嘛,连看都不给我看。” 斑瞥了她一眼,漆黑的凤眼矜持而高傲,一头毛糙得跟刺猬一样的长发同样黑如子夜。 不知为什么,白兰总觉得那头炸毛摸上去应该手感很好,于是她理所当然地说:“不给我看的话,让我摸一下头发怎么样?” “不行。” “哎,不要这么无情嘛斑大人。”白兰托腮逗他,举起一根手指,“就摸一下,就一下!我保证。” 斑再次皱起眉,还没开口,有人拉开了纸门:“兰夫人,点心和茶来了。” 小雀端着托盘出现在门口。 一见到她,斑便站起了身,腰背挺得笔直,穿着黑色高领衫,自上而下盯着白兰,半张脸都被挡在衣领后,只有一双凤眼波澜不惊:“今日治疗已经结束,我先告退。” 说完便转身离开,长长的黑发发尾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弧度,眨眼便走出了房间。 白兰叹了口气,眼巴巴地望着那头黑厂炸消失在纸门后,满心遗憾。 小雀却跪下来,将托盘放在一边,双手交叠安放在膝盖上:“夫人。” “嗯?” “请您注意您的身份。” “……嗯?” 小雀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缩了缩,但她还是顶着白兰的目光说了下去:“您是大名的夫人,斑大人只是一名忍者,和他太过亲近的话,或许会让千野大人不快。” 白兰觉得有些好笑,所以她便弯起眼再度笑了起来,柔软的白色长发披在肩头,丝丝缕缕顺着藕荷色的羽织滑落,堆叠在腰部,宛如一泓泉水被半道上的石头挡住回流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就算是对她不满的小雀,在看到这样的美人这样笑起来之后,心中的火气都散去了不少。 一旦妒火散去,理智便重新回笼,小雀知道刚才那句话对于自己身份来说其实也僭越了。不过没等她向兰夫人请罪,小雀便听见女子轻轻软软的声音:“小雀呀,你是不是……喜欢雄树君?” 5.不科学的忍者(五) 小雀条件反射般身体一抖,脸色也变得煞白。过了好一会儿,她见兰夫人只是笑眯眯地望着自己,没有再说其他话,这才松了口气,强笑道:“夫人说笑了。” 兰夫人无奈摇头:“你呀你呀……喜欢一个人不是很好么。” 小雀低下了头,没有说话,只将旁边装着茶壶和精致点心的托盘往夫人那边推了推。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如果她有夫人那样的容貌,她一定会把自己对千野大人的爱说出来。 和夫人比起来,她太卑微了,她的爱同样卑微,卑微到……连被千野大人知道的资格都没有。 只要……只要能这样近距离服侍大人就好,只要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 白兰从垂着头的侍女身上移开眼神,用雪白削尖的指尖捻起一块点心,用另一只手接着放进嘴中。 她说的是实话,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一定很好吧,可惜,向来只有别人喜欢她的份,她却从来不知道喜欢别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无论是哪种爱,只要是爱,就算它是一个乞丐对公主充满渴慕的爱意,就绝对不会是卑贱的。 爱是人类身上最高贵的成分之一。 尽管白兰没有,但不妨碍她欣赏这种成分。 可惜,看来小雀目前还不能理解这一点。 小小的一块点心,三口便吃完了,白兰拍拍手接过小雀递来的手巾擦了擦,又接过茶杯,这才开口道:“如果你说出来,我会帮你告诉雄树君。” 正在折叠手巾的手指猛地一颤,震住了,小雀的头却垂得更低。 良久,她才低声道:“小雀不曾,从来都没有……” 真是无趣。 白兰抿了口茶,满嘴清香,心中却再度泛起无味的不耐。 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她当然不会再多嘴,将嘴里的腻味去掉后,她站起身说要去院子里走走。 这所温泉别馆是专供火之国大名居住,里面的摆设无一不精,人工塑造的风景也无一不美,光是白兰目前所在的这处院落便美轮美奂。 正值深秋,枫叶如火,地面上是已经落下的暗红色,树上正盛的是正红色新叶和即将枯萎的黄叶,池塘的水面上也飘着落叶,连空气都像是被染成这种深深浅浅的艳色。 白兰慢步来到一株红枫下,抬头仰望头顶深深浅浅、明明暗暗的红,透过枫叶的间隙能看见天空,秋季的天空蔚蓝无云,尤其是在枫叶的衬托下,蓝得仿佛情人眼中的泪。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碰触那抹蓝色,却在伸到一半时突然醒悟,复又放下手暗笑自己怎么突然也变傻了,转而折下手边的一枚叶子,拈着叶柄慢慢转动,仔细欣赏叶片上的纹路。 “小兰。”一声温温和和溢满深情的呼唤。 白兰抬头,站在檐廊下的不正是小雀暗恋的对象,她目前的金主,千野雄树么。 清俊的男子依旧穿着黑色公卿常服,手上拿着他从不离身的旭日东升海景图的折扇,皮肤白皙,乌发如墨,眼角下垂,双目含情,是翩翩贵公子,心怀无限温柔。 他看着你,仿佛你就是他的唯一。 白兰拈着红枫,冲他微微一笑,同样柔情万千地呼唤他的名字:“雄树君。” 都是演戏,不过就看谁演得更真,更让人感动罢了。 穿着白底紫色胡枝子花纹的少女站在如火的枫树下,绝色面容被枫叶染得晕红,狭长妩媚的眼睛波光流转,紫色的瞳孔映照着自己的逐渐放大清晰的身影,她的手上还拈着一枚红叶。 千野雄树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那枚叶子,被那只纤细白皙的手指拿住,随意转动玩弄。他慢慢走近白兰,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她时的模样。 那时他的车架还没到达别馆,半路上外面的守卫突然起了喧哗,他用扇子顶开竹帘,透过竹篾的缝隙看见一头雪白的长发。 少女穿着暴露的古怪衣服,像是忍者又完全不是,昏倒在路边。她虽然昏迷着,却像是在沉睡,是安睡在草地上的辉夜姬,阳光落在她的脸上,照亮了整个世界。 “小兰。”千野雄树动情呼唤少女的名字,合拢折扇,牵起她的手,冲她微笑:“ 遇见你,是我一生之幸。” “是吗……”白发少女拖长尾音轻笑出声,眼睛笑得眯起,好像很高兴的样子,“那你还真是倒霉呢,幸运值全拿来换了我。” 千野雄树知道她又在调侃自己,也只有她敢这样对自己说话,在别人眼中他是火之国大名,而在她眼里,他只是千野雄树。 红色的枫树下,清俊优雅的青年将白发少女拥入怀中,两人的脸上都是恍若蜜糖般的笑容。 远处的小雀望着这一幕,牙齿狠狠咬住下唇,手指甲扣进了手心里犹不知,耳边再度回响起先前兰夫人的话:“如果你说出来,我会帮你告诉雄树君。” 如果她说出来……千野大人真的不会露出鄙夷的目光吗? 她小雀……真的有资格吗…… 小雀茫然了,后悔了,害怕了。 可惜,没有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 隔天白兰刚把千野雄树这个烦人的家伙打发走,宇智波斑便准时到她这边报道。 大概是因为在大名别馆里的原因,这位传闻中强大的忍者并没有带着他的武器,就穿着简单的高领衫和长裤就过来了。 斑一进屋,白兰的目光就落在对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掌上。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白皙,跟她想象中一样好看的一双手。 她笑得弯起眼,嘴角弧度拉长,越发像一只狐狸:“斑先生。” 乍一听这么亲密的称呼,斑先是一愣,随后干咳了几声,手指动了动,似是要蜷起来但最后还是被克制住,复又放松下去。 斑告诉自己,今天之所以没带手套是因为今天天热,戴了手套不舒服,所以完全不必在意眼前人的反应。 谎话重复多了,便就成了真的,至少斑就彻底淡定下来,跟之前一样,走到兰夫人面前坐下,打开写轮眼,抬起手,聚集起查克拉。 无论看多少次,这双特殊的眼睛总是让白兰赞叹不已。 整个眼珠都变成了红色,当中悬浮着三颗连在一起的黑色勾玉,组成了绚丽又诡异的花纹,看上去不详却让人着迷。 她欣赏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开口询问:“为什么泉奈君和斑先生的眼睛花纹不一样呢?” 白兰用手指比划了一下:“他的长这样,你的长这样。” 本来这种事情是不应该跟外族人说的,但考虑到对方连忍者都不是,斑只犹豫了一瞬就坦然相告:“每个人的写轮眼也不是完全一致。” “嗯……那就是说,斑先生的写轮眼和泉奈君的写轮眼有不同的功能咯。” 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一次确定她不仅长得好看脑子也转得快。 见斑默认,白兰笑容加深,向前膝行几步探身凑近他,逼得男人不得不向后仰了仰身子。 白兰假装没看到他刻意避开自己的动作,只认真盯着斑的写轮眼,左左右右观察了好一会儿后,做了决定:“我还是比较喜欢斑先生……”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敏锐捕捉到宇智波斑的呼吸在一瞬间变了节奏,这才续道:“的眼睛。” “……” 宇智波斑冷冷瞪了她一眼,结果没有接到预想中的害怕,连一点瑟缩都没有。 白发紫眼的小姑娘继续笑得眉眼弯弯,跟偷吃了蜂蜜的小狐狸一样得意。 所以说,平日里他只要脸一板族人们大气都不敢出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他唬人的功力倒退了,还是白兰胆子太大? 斑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因为白兰胆子太大。 美人的胆子都是比较大的,因为生的好,别人对她们往往更优容,而且这两者之前往往还都是成正比。 治疗就在这样的日常调戏里进行,白兰有一搭没一搭地撩拨宇智波斑,却又聪明地把握好了度,每每都在触及到他认真刻度线之前就停了下来,卡的斑不上不下非常难受,也非常棘手。 他以往从没应对过这样的人,进退有度,把握适宜,就算自己再怎么想跟她拉开距离,但几个玩笑下来,两人的关系还是无形中亲近了许多。 这让斑非常苦恼,一想到回去之后又要面对弟弟泉奈的唠叨,头都大了一圈,又不能直接对白兰翻脸,最后只能匆匆收手,宣布今天的治疗结束,然后逃也似的冲出这间熟悉又可怕的屋子。 说真的,治疗一个兰夫人简直比做一个s级任务还让斑心累。 见宇智波斑马不停蹄提地溜走了,白兰并未拦住他,再加一把火。应该说,这火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加。 所以她放任宇智波斑离开,没有一点挽留的意思,弄得宇智波斑又开始怀疑她压根没那方面的意思。 如果白兰真的没有那个意思,而是他自己自作多情…… 斑皱起眉,低头看了看掌心的纹路。 他的手因为常年戴着手套显得过于苍白,在几个关节处都长满了厚茧,就是这样一双手,杀了无数的敌人,却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少女毫无办法。 斑握掌成拳,面沉如水——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比起斑的郁闷,泉奈则要欢欣鼓舞许多,他就怕斑哥和那个兰夫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纠葛,如果真这样,无论是对兰夫人还是斑哥,亦或者是宇智波家族都有害无利。 可惜,就在两人一个放松,一个消沉之际,兰夫人的侍女却拎着一盒点心送了过来,指名是给宇智波斑的,还说是兰夫人特意吩咐人做的。 顿时,两人的心情飞快颠倒过来,斑的嘴角向上挑了挑,泉奈的脸却拉了下去。 这事连千野雄树都听说了,晚上他来找白兰时假装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白兰正打开他送给的折扇,欣赏上面樱吹雪的图案,听他这么说后,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句:“毕竟堂堂一族族长天天在这给我看病,我不要谢谢人家么。” 千野雄树搂住她的肩膀,拉着她靠在自己怀中,抚摸着那头又长又柔顺的白发:“嗯,也是,他被留在这边,宇智波族可是一口气损失了好几个任务单子。” 白兰趴在他的手臂上,扭头看向他:满脸困惑:“这是怎么说?” 6.不科学的忍者(六) 见她脸上疑惑的表情不似作伪,千野雄树彻底放下心来。 看来小兰没有自己以为那样关心宇智波斑。他这样想道,再次开口时,声音都轻快了一些:“先前不是跟你说过,宇智波斑是和千手柱间并称忍界第一人的么?” “对啊,我还没见过千手柱间呢。然后?” “下次有机会让你见见,他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忍者。”千野雄树挑起一缕白兰的头发,绕在自己指间把玩,“说回宇智波斑,因为他和千手柱间并称,所以一般有敌对任务,一旦一边雇佣了千手柱间,另一边一定会点名要求宇智波斑。恰好最近千手柱间一口气接了好几个任务,偏偏宇智波斑不在族里。” 白兰歪了歪头,从千野雄树手中抽出自己的头发:“这么说,一盒点心哪里够嘛。” 千野雄树被她逗得笑出了声,摸了摸她的脸,温声笑道:“没事,我再让侍女们多做一些。再说了,治疗快结束了,宇智波斑很快便能回去。” 于是这一天,宇智波两兄弟莫名其妙收到了好几盒点心,一个比一个精致,又是大名所赠不能随便扔掉,只能全部吃完。 吃到最后,连泉奈这种热爱甜食的人都有点撑不住了,更不要说斑,早找了个借口拿着最早先的那一盒溜走,留下弟弟一个人在糖分的海洋中挣扎。 千野雄树说治疗快结束了,这句话真是一点水分都没有,他前脚刚这么说,后脚宇智波斑就跟他商量好的一样宣布,再有两天,白兰即可痊愈了。 对此,千野雄树高兴,小雀跟着千野一起高兴,泉奈松了口气,就连斑都觉得宽慰,除了痊愈的本人,其他人都觉得这是个好消息。 白兰却很郁闷,夜里没人的时候,她屈着手指一盘算,千野雄树之所以逗留在温泉别馆这么久正因为自己的伤势,自己的伤一好,他肯定要带着自己回火之国都城,宇智波斑也会回到族地。她是个普通人,宇智波斑是个忍者,那约莫等她离开这个世界,都不会再有这种机会跟他相处这么久…… 她还要找机会让斑试验启动时空穿梭机呢!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把人给放跑了。 只是现在这个情况,她又不好直言把人留下来。白兰蹙着眉,趴在枕头上,咬着手指陷入了为难中。 她晚上因为思考这个事没睡好,白天脸上立刻就表现了出来。 斑在给她做最后收尾治疗的时候,早就注意到白兰眼下的青色,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问。就这么斟酌良久,直到治疗结束,写轮眼中再看不见任何一丝火焰,他才淡淡开口:“多休息有助于你的伤势。” 白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闷闷不乐:“不是好了么?” “……快好了。”还有明天最后一次。 其实今天实际上就足够了。但……斑盯着白兰神游天外的脸,同样陷入了沉默。 良久,白兰宛如从梦中惊醒般重新聚焦了视线,焦点正落在斑的脸上,后者一对上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就忍不住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你想不想知道我的伤是怎么回事?”白兰提起了一个宇智波斑没有预料到的问题。 这件事,斑之前不是没有想过,甚至一度他还对答案很好奇。 到底是什么人,会对一个看上去毫无威胁力的普通人这样下杀手?更何况,她还这么美。通常面对这样美又毫无能力的女孩子,大多数忍者都会选择占有她而不是杀了她。 白兰看出斑的答案,咯咯笑出声,用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不如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 白兰摊开手,一脸无辜:“我就是为了活跃气氛而已,你不会当真了吧?” 宇智波斑的眉心出现一丝皱痕,见状,白兰立刻道:“我是被人追杀的。” “……什么人?”皱痕更深。 白兰想了想:“一个原本应该是我最亲密的人。” 她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年幼却有妖异之美的脸孔上没有丝毫阴霾。 宇智波斑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应答。 “幸好你没死”?不对。 “你没事就好”?也不对。 “想报仇可以雇佣宇智波”?更不对了。 最后宇智波斑选了一个最中规中矩的说法:“现在你安全了。”她现在是火之国大名的爱妾,任何人再想对她下手都要掂量几分。 没想到白兰却笑着摇头:“那个人想杀我的话,是不会因为雄树君有任何动容的。” 不等斑提问,她又接着道:“不过暂时我已经摆脱了他,也算是安全了吧。” 白兰垂下眼帘,望着自己的手掌笑了笑。白色的睫毛像两瓣雪花落在她的脸颊上,半遮住紫色的眼睛,细细长长的眼角向两鬓云雾般的头发里蔓延,拖出清清淡淡的忧愁。 看见她这个样子,一句话尚未经过斑的大脑便从他口中脱口而出:“以后有麻烦,可以去宇智波族找我。” 这句话以他的身份是不对的,他不应该这么说,不过,既然已经说了他便不后悔。 反倒是白兰有些惊讶,抬起眼看向他,发现说这句话的人满脸平静的肃穆,仿佛刚才说的是什么事关生死的重大誓言。 这还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番宇智波斑,他很年轻,也很英俊,还是名强大的忍者。 小雀曾在闲暇时八卦过,说宇智波斑性格冷酷,心狠手辣,就算在自己家族也多为人畏惧。那个时候对于白兰来说,宇智波斑只是个可以逗乐的陌生人,所以她也就随便听听一笑而过。 而现在…… 她坐直了身体,认认真真地望着他,轻声道:“斑先生真是温柔啊。” 一句话,打破了宇智波斑的平静,男人狼狈不堪地移开和她对视的目光:“你想多了。” 白兰笑了笑,没有反驳他,心里却有些后悔自己撩拨他了。 对于宇智波斑这样向来冷酷、说一不二的人来说,一旦温柔起来可是很难让人招架得住的,更重要的是……万一他真的认真了,她也没办法回应他。 白兰摸了摸自己的良心,发现这种一直沉睡的东西居然在这一刻苏醒过来。 不,应该说她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良心这种东西。 作祟的良心让白兰不忍继续逗下去,随便找了个借口便把宇智波斑打发走。 宇智波斑离开后不久,抱着点心盒的小雀气咻咻地进来了,她一看到歪在窗口的白兰,就忍不住轻声抱怨:“夫人下次可别再故意把我支开了,只有您和斑大人两人像什么样子。下次我再也不会上夫人您的当了。” 白兰心情正不太舒爽,对她也失去了往日的耐心,回头望着放下点心盒的侍女淡淡喊了一声:“小雀。” “什么事夫人?” “我帮你跟雄树君说吧。” 小雀手一抖,打翻了刚刚掀开的盒盖,她连忙手忙脚乱扶住,满脸通红:“夫,夫人又在胡说了!” “你既然这么喜欢雄树君,喜欢到为此可以故意放任我和斑先生独处……这种感情让我也不禁为之动容呢。”白兰像是没注意到小雀瞬间惨白的脸色,继续自顾自说道,“放心,我很感激你这么做,所以我决定报之以李的帮你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她觉得怎么样? 小雀情不自禁抱紧了点心盒的木头盖子,挡在身前,试图这样汲取一点安全感。 她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完全被兰夫人看破了…… 没错,她不是没察觉到兰夫人故意支开自己的意思,之所以顺其为之,就是希望兰夫人某一天会忍不住做出一些大逆不道的事,好叫千野大人厌弃了夫人…… 可是,她,她也不想的啊! 都是因为千野大人太喜欢兰夫人了,喜欢到小雀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嫉妒…… 明明喜欢的人就在眼前,明明触手可及,可那个人永远注视的都不是自己……就好像,除了兰夫人,其他人包括小雀自己,在千野大人眼中都是空气…… 其实以前也是这样,但以前,小雀可以忍耐。 因为她没有看出哪位夫人对千野大人是特殊的。 既然大家都不被千野大人放在心上,小雀就心满意足了。可是……为什么兰夫人会忽然出现呢…… 为什么她一个身份来历都不明的卑贱女子就能获得千野大人的爱? 为什么被千野大人爱的不是自己?为什么被千野大人注视的不是自己?为什么和千野大人站在枫树下,相视而笑的人不是她小雀? 这些问题无时无刻不在噬咬着小雀的心脏,让她每次看见兰夫人那张漂亮到恶心人的脸孔,心都会一抽一抽的疼。 兰夫人不过就是长得好,她根本没有其他的长处。就因为兰夫人长得好,才轻而易举获得了千野大人的喜爱。 一心牵挂宇智波斑的白兰根本不配!她不过一下贱之人,一平民女子,根本不配得到千野大人的爱! 小雀攥紧了怀中的盖子,垂下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只能看见她抿得发白的嘴唇。 白兰却闲闲地打了个呵欠,厌倦地眯起眼:“行了,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帮你跟雄树君说的。你出去吧,我困了,要睡一会儿。” “……” “嗯?” “……”小雀低着头,微微张开口,嘴唇轻轻蠕动着。 “你说大声点嘛,我听不清。” “……你会后悔的。”少女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随着音量的抬高,她也抬起了头,通红的眼睛里充满痛恨和嫉妒,“你会后悔的白兰。” 被她这样瞪着,白兰却轻笑一声,食指点了点下唇:“唔,这个表情还不赖嘛,比你之前可要有趣许多。” 7.不科学的忍者(七) 白兰说到做到,晚上千野雄树来的时候,她便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气宇轩昂的年轻大名明显一愣,手中的折扇也一顿:“小雀?那是谁?” 白兰在心中为小雀姑娘点了根蜡,面上叹了口气:“就是我身边的那位侍女啦!雄树君每次来都会见到她,怎么就忘了。” 千野雄树微微一笑,注视着白兰,下垂的眼角盛满温和:“因为我眼中只看见小兰了呀。” 白兰笑倒在他怀里,抬手挑起他的下巴勾了勾:“可是人家小姑娘可喜欢你了,喜欢到我都不忍看她单相思。” 千野雄树露出思索的神情,好半天之后才恍然,仿佛才想起那位名为小雀的侍女到底长什么样。这时他才注意到白兰的小动作,转而握住的她的手指,低头亲了亲:“好吧,既然是你说的,纳她为妾室也没关系。” 这话听起来完全是看在白兰的面子上才同意的,白兰心道还好小雀现在不在这里,不然岂不是又要伤心了。 不过她伤不伤心跟自己又没关系。 白兰眼睛一转,从千野雄树手掌中抽出自己的手指,不动声色地将指尖湿漉漉的地方在千野雄树的衣袖上蹭干净,向他打听之后的行程。 等听到对方表示后天就启程返回火之国都城时,就更郁闷了,这意味着后天宇智波兄弟也要返回他们的族地了,就这么几天的时间,她还没想好怎么正大光明地混进宇智波族里呢。 或者说,不是宇智波斑也行,总之要给她一个忍者让她实验一下如何启动时空穿梭机吧。 难不成她真要先想办法赚些钱,再直接雇佣一个忍者过来? 她乐意,千野雄树都不会同意。 哎呀突然觉得这家伙好烦啊。 觉得千野雄树碍眼的白兰一想到今晚他还要在自己这边过夜就更难受了。她向来是个任性的姑娘,既然不想对方留下来,当机立断就要赶对方走。当然这个赶的方法也是有技巧的,不能直接让目前的金主滚,只好把他推给别的美人了。 正好接着有关小雀的话题,白兰把侍女小雀形容成情深似海,暗恋千野雄树已久,对他坚贞不移矢志不渝的旷世奇女子,又说现在说不定小雀还在思念着雄树君,过去的话一定会让对方又惊又喜。 千野雄树当真被她说动了心思,记起自己的女人中貌似还真没有这种清粥小菜又暗恋自己已久的类型。 白兰一眼看出了他的动摇,连忙又加了把火,好说歹说终于说动千野雄树站起身。长身玉立的大名还对白兰笑道自己只是去看看那位小雀,待会再回来。白兰表面上嗯嗯啊啊附和他,内心却有十足把握他今晚肯定回不来。 她都这样助攻了,小雀还留不下千野雄树,那真是没救了。 果不其然,这一晚千野雄树再没有回来过。没有了旁人,诺大一个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人,白兰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她推开窗户,让秋夜的凉风吹进房间。外面的庭院里石灯笼里的蜡烛早已被点亮,点点星火照亮一小片枫叶,红色的枫叶在黑夜的烛火下比白天温柔了许多,枫树之上的漆黑的夜空有无数星辰闪耀。 夜凉如水,白兰趴在窗户上望着院子里的红叶,忽然想到数月前她就这样趴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想到一转眼居然都跑到另一个世界来了。 这么一算,她反而要感谢另一个自己,要不是他追杀她,时空穿梭机也不会阴差阳错被启动。 要是他不打伤自己就更好了,那古怪的火焰打起来人真的挺疼的,还好这里有宇智波斑。 想到那位炸毛青年,白兰不知不觉又笑了起来。她真心实意觉得一本正经的斑先生很有趣,比他那个看上去笑嘻嘻实际也是个切开黑的弟弟逗起来好玩多了,可惜老实的斑先生不能多撩,不然弄假成真就不美了。 难得碰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难得良心发现,要不……放过他? 白兰咬了咬手指甲,又有些不甘心,思来想去还是难得发作的良心站了上风,大发慈悲的决定明天再玩最后一次,就当做是给斑先生的告别礼好了。至于时空穿梭机,二事不劳一主,还是另做考虑吧。 白兰·杰索小姐由衷感慨自己真是个善良美好大方懂事的女孩子,如今像她这样的好人真的不多了。 夜空中的某个星星突然亮了一瞬,在白兰发现之前,又恢复了普通的亮度,转瞬便淹没在周围无数个雷同的星子里。 趴在窗口吹了一晚凉风的结果是,第二天早晨起来,白兰发现自己鼻塞喉干,头也有点痛——她竟然感冒了! 更叫她郁闷的是,正当她不舒服时,小雀那个没眼色的还跑过来跟她炫耀。 白兰没精力仔细听她到底说了什么,反正古往今来新宠讽刺旧爱的语句都差不多,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一点新意都没有。于是她恹恹地趴在矮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好不容易瞅了个小雀换气休息的空隙,连忙抬头冲她抱怨:“小雀,我感冒了。” 穿着新衣、梳着妇人发型的小雀姑娘被她一噎,差点没憋过气去。 虽然小雀坚强的挺住了,但脸颊还是被气得通红,仿佛不小心抹重了胭脂般红霞满天飞。 她运气吸气,再吸气运气,好半天才勉强微笑道:“白兰你恐怕忘了,现在我已经不是你的侍女,你向我抱怨也没用。” 白兰微微撑起身子,苦着脸皱着眉,瓮声瓮气道:“可我很难受嘛。” 小雀再也控制不住怒火,脸色刷地冷下去,恶狠狠地瞪着白兰,一字一顿告诉这个可恶的女人:“你少瞧不起人了!白兰,我告诉你,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侍女了!我是跟你平起平坐的雀夫人!” 白兰再一次意识到她跟小雀这样的女人没办法沟通,再加上身体不适,心情糟糕,她也没了伪装的欲望,更没有往日调侃小雀的心思。 她舒展开眉头,嘴角弯起,轻笑一声,慢慢坐直了身体。 银白色的长发流水般从她肩头泻下,堆积在腰部,闪耀着月华般的光泽,和身上枫叶红的和服形成鲜明对比。 白兰绝色的脸孔在这样红艳如火的华服下越发风华绝代,白肤红唇,银发紫眼,当她微微眯起眼笑起来的时候,小雀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瞧不起人?”白兰的声音因为生病而比往常更加沙哑,嗓音却越发柔和,“我可没有瞧不起你呀,雀夫人。” 她咀嚼着这个称呼,笑容加深,紫色的瞳孔冰冷得像刀锋,轻声道:“再说了,这样对我大呼小叫……你的教养呢?” “你!”小雀的脸更红了,连带着眼眶也红了起来,咬着下唇,想上前却又不敢。 最后反而在白兰的笑容下,她又禁不住瑟缩了一下身体。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白兰……在今天之前,她总认为白兰是个胸无大志成天懒洋洋的女人,虽有绝色容貌无奈自己却不争气,不光礼仪不过关,行为举止也从来和优雅高贵靠不上边。 这也是小雀鄙视又憎恶白兰的原因之一。 但是今天……今天白兰怎么…… 小雀不敢再贸然说话,而白兰也懒得再多说,一时间整个房间都陷入了异样的安静。 直到千野雄树进来,才打破了这种异常的氛围。 他啪的一声合拢折扇,先看了看坐在矮桌旁的白兰,后望了望呆站在一旁的小雀,最后笑了起来:“你们这是怎么了?” 小雀抿了抿唇,脸上的红色总算稍稍褪去,向千野雄树行礼:“千野大人。” 千野雄树只好看向白兰:“小兰你说说,怎么都不高兴呢?” 白兰看了眼他,刚刚坐直的脊背又弯了下去,手肘撑在矮桌上托着腮,衣袖下滑,露出一截光滑白皙的手腕:“不知道呢,我是因为感冒了。” 千野雄树连忙走过去,俯身用手背试了试她脸颊和额头温度,确定不热后松了口气,随后又皱起眉责备白兰:“怎么这么不小心。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我一不在,你就把自己折腾生病了。吃药了吗?” “没有,”白兰懒洋洋的眯起眼,“我怕苦。” 千野雄树顿时哭笑不得,坐在她身边,用合拢的木扇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呀,真是的……生病就得吃药,知道吗?” 说完不等白兰回答,扬声命令等候在屋外的侍女去拿药。 白兰这时候也回转过来,瞥了眼可怜巴巴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小雀,心道我跟这种蠢货计较什么呢,便不再纠结刚才小雀惹到她的事,转而面向千野雄树:“我不要吃药,肯定很苦!” “吃了蜜饯就不苦了。”千野雄树哄她,头也不回的吩咐站在一旁的小雀,“去给小兰拿些蜜饯来。” “……” 白兰忍不住望了眼那姑娘,果然看到对方脸色唰地变成一张白纸,惨白惨白的,满脸难以置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真叫人唏嘘。 所以说她蠢呢,还真把男人的春风一度当成了爱。 成为夫人又如何,无论是在夫人还是侍女,在千野雄树的心中她的地位始终还是没变过。 8.不科学的忍者(八) 最终小雀还是听从了千野雄树的命令,为白兰端来了一盘果脯。只是当她跪下,将果盘放在矮桌上时,在这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昨晚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白兰依旧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兰夫人,而自己还是一个侍女,那个……只敢远远看着千野大人什么都不敢说的小侍女。 药也已经被煮好,被放在桌子上,就靠着那碟晶莹剔透的蜜饯,千野雄树用手指试了试瓷碗的温度:“稍等一会儿就可以喝了。” 白兰却重重叹了口气,望着那碗黑漆漆的汁水百般不情愿:“能不喝吗?” 千野雄树忍不住笑了一下,捡了块蜜饯送到她嘴边,待她吃下笑眯眯地问:“好吃吗?” 白兰舔了舔下唇:“好吃。” 结果千野雄树转手把剩下的蜜饯塞给小雀,吩咐道:“等小兰喝了药再给她吃,你亲自看着。” 小雀咬了咬牙,勉强笑着应下,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都比碗中的药还要苦涩。 千野雄树毕竟是一国大名,就算住在温泉别馆,每天还有许多事需要他处理,这也是为什么他让小雀盯着白兰吃药而不是他自己亲自来的原因。 只是临走前,他不厌其烦地再次叮嘱白兰:“一定要乖乖吃药,知道吗?” 见白兰满脸不快,眉眼温和的青年微微弯起眼,整个人都散发着让人如沐春风的舒适气质:“明天就要回都城了,快点好起来吧。回去之后再让人给你做更多的蜜饯。” 做出这个承诺之后,他便轻飘飘地离开了,后面跟着一大串侍从侍女,留下小雀和白兰大眼瞪小眼。 刚才被白兰一吓,现在小雀不敢像之前那样跟她大声嚷嚷,只是到底还是心中有气咽不下去,思来想去犹豫片刻,把蜜饯往桌子上一磕,端起那碗冷了点的汤汁送到白兰面前:“该喝药了,兰夫人。” 再怎么强颜欢笑,那眼里的恨意却还是没有彻底藏好。 白兰直接无视了她,用手指挑挑拣拣捻了一块长相清爽的蜜饯,正准备放进嘴里,却又被小雀的手拦下:“千野大人说了,喝了药才能吃。” 白兰的脾气顿时上来了,把蜜饯一扔,眼帘一抬,冷冷瞧着小雀:“那我不吃了。” “……”小雀的手就这么尴尬地停在半空中,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正在僵持的当口,宇智波斑来了。 一看到他,小雀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一改先前不冷不淡的恭敬模样,腾地站起身,热切迎上去:“斑先生,您来了。” 宇智波斑早在自己住的院子里就对小雀的事有所耳闻。过来送食物的侍女都说小雀这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又说兰夫人被身边的侍女背叛,气得生了病,他这才比平时约好的治病时间略早了点。 没想到一过来看到了做妇人打扮的小雀,和真的气咻咻的白兰。 他先扫了眼小雀手上的瓷碗,然后才点头应了声。 小雀松了口气,将瓷碗往他手上一塞,嘴皮飞快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最后道:“既然您来了,我就不打扰您为兰夫人治疗,只是这药也要麻烦您看着夫人喝下去。” 说完,不等斑反驳,腰肢一扭紧走几步,飞快开溜了。 留下斑瞪着手里的汤药,抬头看向白兰。 没等他发话,白兰就笑嘻嘻地抬头冲他道:“太苦了,我不要吃嘛。” 斑端着碗走到她面前,盘腿坐下,漆黑的炸毛长发挡住了小半边脸,愈加显得眉清目秀,俊美挺拔。 他看着白兰笑眯眯的脸,回忆刚才听她说话时浓重的鼻音:“你真的生病了?” 白兰还记得今天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她最后一次能耍他的机会,当然不肯放过,乐颠颠地点头:“嗯呐,感冒了。” 斑摸了摸手中已经彻底凉掉的碗,随手捏出了一个火遁,眨眼间便让那碗黑漆漆黏糊糊的液体重新冒出热气。 白兰僵了僵。 她是真的不想喝那碗药,她向来喜欢吃甜食,最讨厌苦味。换成那盘蜜饯,能让她吃十盘八盘都不是问题,但这碗看上去就苦得不行的药汁子?可饶了她吧。 可惜,宇智波斑不是千野雄树,不会因为白兰撒娇心软。 面对美人蹙眉,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端着那碗被他热好的药,淡然询问白兰:“你自己来,还是我动手?” 看他那样子,显然所谓的“动手”不会有多温柔。 白兰难得被别人噎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世界上竟然真有宇智波斑这样的男人!他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要不是有充足的把握,白兰险些以为他没有对自己动心,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在对比了一下宇智波斑和自己的武力值差距后,白兰选择识时务者为俊杰。一把夺过斑手中的瓷碗,捏住鼻子,仰头一饮而尽。 直到真的喝下去,白兰才体会到这药有多难喝。 不光苦,还涩,更难得的是,当中还夹杂着几分诡异的咸香辛辣。那辣劲从喉咙直冲天灵盖,呛得她脸颊发红、满眼泪水,把宇智波斑都惊到了,难得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有这么难喝吗?” 白兰顾不上怼他,一口气连吃了三片蜜饯才感觉缓过来了。这才有力气瞪了眼宇智波斑,恨不得立马把他扫地出门。 她的眼中还残留着未干的泪水,眼角发红,被这样一双泪眼迷蒙的狐狸眼瞪上一瞪,斑只觉仿佛被一只小狐狸挠到了心中最软最痒的地方,又疼又舒爽。 他连忙干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失态,看了看碗中还有点残留,便好奇地尝了一口,随即就对白兰的剧烈反应更不可思议:“还好啊。” 白兰正值火大的时候,闻言没好气回到:“你舌头出问题了!” 没想到斑不但没有被她怼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这还是白兰第一次看到他这么高兴的笑,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上扬,露出一点尖尖的犬牙,俊美无俦,张扬之极。 白兰忽然也不生气了,不但不生气反而特别想看看斑在战场上时的样子,听闻他嗜血好战,在整个忍界中几乎没有敌手,当他开着写轮眼驰骋在战场上时,一定是无与伦比的美丽。 所以说人长得好看真的有优势,谁都喜欢好看的人,白兰也不能免俗。 而且因为她本身长相就足够出色,所以比起一般人对于好看这个定义反而要求更高。 对于她来说,宇智波斑称得上好看,千野雄树也勉强够格,宇智波泉奈的话因为不是她的菜就被排除在外不提,小正的话是可爱,够不上好看一说。 这么一细细一算来,至今为止她也没碰上几个好看的男人?另一个自己好看是好看,可惜是蛇蝎美人,不能看不能碰。 想着想着,白兰叹了口气。 斑已经自觉举起手开始为她治疗,见她忽地又唉声叹气起来忍不住问了句:“怎么?” 自从上次白兰提了要求之后,他每次过来没有再戴手套,因常年不见阳光而苍白的手背上能明显看见青色的血管,手指修长,赏心悦目。 “一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你,便忍不住要叹气。”白兰实话实说,这次倒是没故意再撩他。 宇智波斑却沉默了,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白兰撑着脸,开始遐想:“你说,以后我想见你了不如就找宇智波发个任务如何?你值多少钱?” “……”斑哭笑不得。 “哦对了,你是族长,应该很贵。”白兰哀怨地撇撇嘴,“我很穷啊,看在我两关系这么好的份上,你不如算我便宜点吧?” 斑觉得她这话挺有趣的,反问了一句:“你要多便宜?” 白兰想了想,牵起斑另一只空闲的手将自己的一只手放在他的掌心。 迎着斑不解的目光,她笑眯眯回答:“一个我怎么样?” “……” “……” “……” 斑猛地缩回了手,像是被火烫到了一般。 白兰还没来得及喷笑出声,就见他忽地脸色一变,刚缩回去的手复又闪电般探出,一把握住她之前放在他手心的那只手腕,往自己那边一扯一拉。顿时白兰就重心不稳地往前跌去,径直摔进一个微凉的怀抱。 她一呆,正思考斑这不符合他性格的反应,就听见几声嗖嗖的破空声,还有外面侍女叫到一半戛然而止的尖叫声。 她这才醒悟过来,是有敌袭! 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背,手掌心的热度透过衣料沉沉传递过来,让人安心,头顶宇智波斑冷哼一声,低声念了一个名字:“羽衣一族。” 白兰不知道羽衣一族在忍界是什么身份地位,但她觉得这族的忍者一定很有胆色—— 不是哪个忍者家族都敢贸然接下在一国大名别院里杀人的任务。 不过很可惜,羽衣一族不知道是真的耳目闭塞,还是信息收集得不到位,正巧今天宇智波斑在这里,于是一切的危险都不再是危险。 直到一切都结束,白兰都被他牢牢摁在怀中,不要说见血了,她只能通过外界声音和自己位置的转换来脑补战况。 等斑终于松开后背的手掌时,白兰顿了顿,慢慢从他胸前抬起头,正迎上斑低头的目光。 他的面容和之前坐着和她聊天时没什么两样,表情很平静,只有眉眼间尚残着一丝未消的杀气,就是这点杀气登时让他多了种危险的凌厉。 白兰突然真正意识到斑是什么人。他是刀尖舔血的忍者,日日与战争杀戮为伴,尸山血海对常人来说难以想象,对他却是家常便饭。 9.不科学的忍者(九) 两人无言对视了一会儿,斑牵动嘴角略带嘲讽的笑了一下:“被吓到了?” 白兰不太懂他的脑回路,但见他心情不佳,还是笑着回道:“被帅到了。” “……” 一见斑被噎住,她立刻捧起脸,故作惊叹,捏着嗓子喊:“哎呀呀,斑大人真的超帅啊!又帅又厉害,怎么会有这么棒的男人,真是把人家迷得不要不要的呢!” “……”宇智波斑那点嘲讽的嘴角弧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平了。 这下白兰才是真的笑出了声。 宇智波斑意识到她是在耍自己,冷哼一声,放下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把她推远了点。 就在这时,白兰闻见了一股血腥味。 不是从外面院子里传进来的,是清晰无比,萦绕在鼻端下,仿佛近在咫尺…… 她一把拉住斑欲收回的手,垂下眼,笑容消失了大半:“你受伤了?” 一道细长的伤口横过斑的手背,伤口极细却不浅,不知道是用什么武器造成的,现在正从内部向外渗出鲜红的血液。 很快那道裂缝般的伤口就变得鲜红,液体涌出,鲜血顺着斑凸起的手腕骨一路滑进他的袖子里。 斑瞧着白兰蝶翼般白色的睫毛微微颤抖,心情不知怎么好了许多,可惜此时少女低着头,看不大清她的神色,只能偶尔从睫毛的缝隙窥见一点一闪而过的紫色流光。 那流光像冬日的阳光,黑夜的烛光,照亮了一片阴冷潮湿,让人的心轻轻地、极细微却不可忽视地一动。 宇智波斑垂在身体另一侧的手突然动了一下,仿佛想要抬起却在抬到一半时意识到什么,再次悄无声息地缓缓放下。 白兰的注意力全放在斑那道新鲜伤口上,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的小动作。 最让她郁闷的是,她这么在乎,当事人却毫不在意,用一种不是自己的手也不是自己伤口的口吻淡然道:“没什么,小伤口。” 血都滴到地上了,还跟她说是小伤口? 白兰抬头,瞪了眼斑:“哪里小了!” 看着都疼。 斑却当真不在意,抽回手,低头舔了舔溢出的鲜血:“对于忍者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可我不是忍者,而且现在你要听我的。” 白兰推开他毛茸茸的脑袋,抢回那只手,又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一条蔷薇色的手帕,毫不犹豫将那条价格不菲的高档绢丝撕开,绕着斑的手掌将那条伤口牢牢包扎好。 斑忍俊不禁,低头看着那帕子笑了:“你这手帕估计值我这伤口一百条还多。” “哪有这么算的。”白兰记起刚才敌人来袭时,正是斑的这只手将自己按在他怀中,那么换句话说,他是代自己受的这伤。 既然如此,不要说一条手绢了,就是再撕一百条也值得。 可惜宇智波斑不知道她心里所想,听她反驳还摇了摇头,感慨一声:“果然是贵族。” “……”这句话就有点扎心了,说的好像白兰特高贵斑他自己特贫贱似的。 白兰当场把脸一冷,就要发作。 还好斑还没没眼色到这个地步,见气氛不对,立刻就转移话题,站起了身:“这里遇袭,大名那里肯定也有敌人,我要去向他汇报这边情况,你来不来?” “……去啊,为什么不去,毕竟大名也是贵族嘛,只有贵族才能跟贵族玩。”白兰冲斑毫不犹豫翻了个白眼,刺了这么一句,随后把手伸给他,“我腿麻了,扶我一下。” 斑再次哭笑不得,刚才被白兰刺得那点火气瞬间消弭于无形。 他也懒得再跟这位大小姐啰嗦,直接一弯腰,手一捞,单手搂着人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见白兰还有些站不稳,便没松手,低声询问:“还麻吗?” 白兰踢了踢腿,倒嘶了口冷气,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她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R国人,对于这种传统服装还是不太习惯,平时看不太出来,刚才一紧张,动作一僵,就不小心抽了筋。 索性她还没四肢不勤到退化的地步,很快便缓了过来,站直了身体,理好衣服,率先越过斑推开门走出去:“好了。” 只是在走出房间的最后一秒时,她突发奇想,忽然回头看向院子。 其动作之快宇智波斑都没来得及阻止。 果不其然,白兰在看清了院子里的那几具死状惨烈的尸体后,脸色稍微变化了一下。虽然她很快遮掩了过去,但宇智波斑是什么人,对于死人有关的事最为精通也最为敏感,立刻察觉到她的情绪,第二次问了一遍:“害怕了?” 白兰走在前面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满脸不耐:“都说了没有啊,一定我要怕得离你远远的你才乐意嘛。” 于是,宇智波斑突然就在心里松了口气。 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松了口气。 白兰见到千野雄树时,后者正在大发雷霆,用扇子将矮桌敲得咯噔咯噔响,声音不大,却一下一下的,频率听着让人心烦,几个侍卫包括宇智波泉奈都站在一边,没人说话。 还好千野雄树见到白兰之后立刻停止了这种行为,将扇子插在腰间,站起身迎上来,握住白兰的手,关切道:“你怎么来了?没事吧?” 白兰冲他弯眼笑了笑:“有斑先生在我能有什么事。倒是雄树君,你没事吧?” “没事,宇智波族的忍者的确可靠。”千野雄树阴沉得要滴水的脸色终于好了些许。 他左右看了看白兰,确认她真的没事之后,才向站在一旁许久的斑道谢:“真是多亏斑先生,不然小兰就危险了。” 斑看了眼背对着他的白兰,对方银白色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部,柔亮顺滑,尾部稍卷,从手背上划过时犹如流水,清透微凉:“应该的。” 泉奈忍不住看了眼他哥,当他顺着兄长的视线落在兰夫人身上时,竟然有一种“该来的果然还是要来的”悲壮感。 千野雄树似乎没发现这点微妙,牵着白兰的手拉着她返回到刚才他坐的位置一同坐下,确定白兰乖乖靠在自己身边后,他才重新朝几名手下开口:“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点去。” 几名侍卫如蒙大赦,长出一口气,连忙行礼退下。 千野雄树再看向宇智波两兄弟,大概是由于这次宇智波家的忍者出力不小的缘故,他说话时的态度比刚才好得多:“宇智波一族当真名不虚传,人才辈出。” 一般这种对外事务都是泉奈负责的,今天这次照旧如是。 泉奈的脸上一直带着温温和和的微笑,目光克制而柔和,比起忍者倒更像是贵族家的小公子,不过见过刚才他出手,千野雄树就再也不会把他当成等闲的少年人看待。现在这位长得面善出手却狠辣的年轻人轻声回答:“这是我们的任务,当不得大人如此夸奖。” 千野雄树同样笑回:“我这人向来赏罚分明,你们这次做的很好,无论是我还是小兰都保护到位,自然要夸奖。” 两人这么你来我往互相夸了一通,待到气氛炒到热烈,这才不紧不慢开始扯皮起这次的佣金和其他事宜。 对于这种场合,宇智波斑向来不感兴趣。 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腕,漫无目的地打量着这间大名的房屋,从旁边绘着山水的屏风到矮桌上的古董摆设,从放着圆润澄黄橘子的瓷碟到坐在大名身边的少女。 这时候她看不出先前懒洋洋的模样了,正儿八经跪坐着,脊背挺得笔直,脸上带着面具般的笑容,漂亮却虚假,就连那头月光般的银发都仿佛变成了凉冰冰的人造银丝。 察觉到斑的目光,白兰冲他瞥了一眼,紫色的狐狸眼里晕着些许笑意,那笑意比起她嘴角的弧度要真实温暖许多。 斑立刻就懂了,对方在笑自己这幅无聊的样子,于是他冲白兰的双手轻轻扬了一下下巴。 那双珠圆玉润的漂亮手指互相交叠着,平放在膝盖上,但是其中一根食指却一直在轻点膝头。很显然,白兰跟他同样不耐烦,两人都是半斤八两,五十步也就别笑百步了。 白兰眼睛的弧度又弯了几分,细细长长的眉眼仿佛一只被人抚摸舒服的白狐,冲斑懒懒地一扫雪白蓬松的尾巴。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用眼神作交流,你来我往,一时间还挺有趣的。 等到千野雄树和宇智波泉奈谈完正事,白兰心情已然大好。这种好心情就算在得知她马上要跟着千野雄树返回火之国国都时,也没变差太多。 反正她已经想开了,若是以后真的想再见斑,那就发任务好了,她就不信宇智波一族会把送到手的生意往外推。 反观另一边,宇智波斑倒是对回家这件事表现得不甚热心,要不是他弟弟在后面火急火燎的催促,他差点就开口接下千野雄树委托宇智波护送队伍回城的任务了。可惜泉奈却说族中不可离开族长太多时间,让其他族人和他自己接了这任务,反而把斑一脚踢回了族地。 宇智波斑一个人孤零零的上路了,和庞大的车队分头前往相反的方向。直到奔出许久,他才在一棵树的树杈上停下来,转头回望,入目却是满眼森绿,再也看不到温泉别馆中那一片枫树的炽热红色,当然也看不到那片红中的一抹银白。 他摸了摸手背,那上面的伤口其实已经快愈合了,但他还是让那条蔷薇色的手帕裹着自己的手掌,甚至为此连长久以来已经习惯的手套也没有戴。 柔软的绢丝温柔密和的贴着肌肤,仿佛某个人的一双手,轻轻握在手上的温度。 宇智波斑摇了摇头,转头继续前进。那条裹着手绢的手却轻轻握紧成拳,将手心的绢丝攥在手掌中,直到他到达南贺川的族地也没有放开过。 10.不科学的忍者(十) 火之国不愧是五大国之一,即使现在还处于战争频繁时期,都城依旧繁华昌盛,气象万千,内城更是雕栏画栋,金碧辉煌,让白兰大开眼界。她猜测这座城堡建立时应该有忍者帮忙,不然单靠这个世界普通人的生产力,要建造这样一座城池耗费的人力物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白兰询问了代替小雀位置的侍女,果然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是啊,据说当时多亏了千手一族的族长帮忙,建造内城才格外迅速轻松呢。原来的城堡因为一次偶然的失火,毁坏了大半,在千野大人成为大名之后,便特地邀请了千手柱间过来帮忙建造。我听人说,那位忍者大人手一伸,就有万丈高木拔地而起,连木材都不用运送的呢。” 千手柱间。 这已经是白兰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第一次是听到她和宇智波斑被一并提起的时候,据说两人并称为忍界第一人? 宇智波斑她已经见过了,不由得有些好奇那位千手柱间: “他很厉害吗?有斑先生强吗?” 侍女忍不住捂嘴笑了:“那我就不不知道了,我也没有见过柱间大人。” 白兰“噢”了一声,点点头:“也是。” “不过斑先生已经那么那样了,想必能跟他相提并论的千手柱间也不差。”侍女又补充道。 正在这时,她们乘坐的牛车停了下来,一直微微颠簸的车厢一震,彻底安静了,外面的人声顿时更加嘈杂。不一会儿,便有其他侍女过来掀开竹帘,请白兰下车。 白兰从车厢里走出来,一瞬间被外面盛大的阳光刺得眯起眼,正面面对着她的一栋高楼屋顶铺了金瓦,在太阳下闪闪发亮。 已是初冬时节,温度不高,就算头顶阳光正盛,穿着繁复厚重的礼服也不觉得热。白兰举目望去,看见周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她旁边的一辆车上,小雀正被人扶着从车厢里走下来,穿着华丽的礼服,梳着妇人发型,一抬眼对上了白兰的目光,脸上欣喜的笑容径直僵在了那儿,片刻后才重新笑起来冲白兰点点头。 白兰只觉小雀几日未见,倒是学乖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诺大的一座城堡感染了,都会对自己假笑了。 刚回到都城,千野雄树身为一国大名,简直忙得飞起,整日不见踪影,白兰和小雀则被侍女们簇拥着送进□□,见到了大名府上的女管家。 对方两鬓已生出白发,两条下垂的法令纹深刻又严厉,一双不大的眼睛中闪烁着锐光。她先是看了看小雀,意味深长地恭喜她,后转向白兰,打量了她一会儿后微微颔首,最后上前给两人行礼:“欢迎兰夫人回来,早就听千野大人说了,这次回来会有两位夫人相随,老身已为夫人备好房屋,这就派人带夫人过去歇息,一路舟车劳顿,夫人们辛苦了。” 小雀连忙笑着去扶她:“不辛苦,侍奉大人是我们应做的,劳烦千水夫人了。” 白兰在自己侍女催促焦急的目光中,把视线从旁边一株已经落尽叶子的垂枝樱上收回,等小雀说完才懒懒地笑了:“雀夫人说的是。” 这样的态度比起小雀的热切就显得冷淡许多,侍女不由得更加焦急。 还好千水夫人老辣稳重,面上还是不露声色,不但巧妙避开了小雀的手自己站起来,随后还立刻点了自己身后两名侍女,让她们分别引导两位夫人回屋。 或许是因为都是被千野雄树从温泉别馆里带回来的,所以安排的屋子也差不多在同一个方向。两人不合,一路无话,直到快分开时,小雀才叫住白兰: “兰夫人。” 银发女子闻声回头,清丽的侧脸的轮廓清晰,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温和柔软的金线,浓密长卷的睫毛宛如一朵绒花,融化在金色的阳光中。 纵使小雀已经看惯了她的脸,却还是被她的美貌震惊了一下,随后便是更加深刻的不甘。 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小雀强笑着提醒对方:“这里可不是别馆,希望夫人行为稳重些,不要像在别馆那样放肆。” 她见白兰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紫色的眼睛也微微弯起,连忙最后补充了一句:“这也算是全了曾经我两的情谊。” 说完不等白兰回答,转身便急急忙忙跟着侍女离开了。 留下白兰站在原地,面对其他侍女各异的目光弯眼轻笑道:“哎呀小雀真体贴真会为人着想呀。” 其实她觉得小雀想多了,像她这么懒的人,别人不来找她她又怎么会主动跑出去找别人。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千野雄树忙得没空来找白兰,白兰也懒得一个人出去见他其他的姬妾,乐得一个人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这里毕竟是千野雄树的大本营,条件比温泉别馆好上几倍。不但条件好,侍女也多,光给白兰翻书读书都有一名专门的女官。要是她想吃点心了,一声吩咐下去,立刻就有新鲜制作的点心端上。 一时间白兰简直乐不思蜀,连回家的事都先放在了一边。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白兰不出头不代表她就被人遗忘了,很快便有人主动找上门。 这天她正吃着点心,听旁边女官给她念一本爱情小说。当侍女用柔和的嗓音读到“……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深情说——”时,还没说出口,就有侍女来通报:“樱夫人拜访。” 白兰拍了拍手上的点心碎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请进来吧。” 虽然她不认识对方,不过听名字就知道是千野雄树的女人。女人嘛,看到情敌还能忍这么久也算是厉害了。 樱夫人,以樱花为命名,想必也是位美人。 果然没有让白兰失望,走进屋子里的女子眉眼如画,五官精细,一头乌发如云,穿着一身里红外白的雪中红樱华服,更衬得朱唇墨眼。所谓雪肤花貌不外如是。 白兰一面坐直了身体,一面暗自感慨好白菜都叫猪拱了。 喜欢女子相貌的她自然笑眯眯地冲对方打招呼:“樱夫人?” 女子捏着袖子,双手交叠在小腹前,矜贵的点头,随后用那双墨染出来的眼眸上下打量着白兰,看了好一会儿后红唇轻启:“你就是兰夫人?” 白兰还挺喜欢这种姑娘的,用手托着下巴,笑眯眯道:“叫我白兰就行。” 见她态度如此友善,樱夫人的架子也不太能端得起来了,眉眼稍微松动了些,笑容扩大了一点:“倒真是个美人。” “谢谢夸奖。”白兰用小拇指点了点下唇,“我也这么觉得。” 对方显然被她这句话噎到了,有一瞬间无语,随后很快振作过来,一甩袖子,终于跪坐了下来。樱夫人身后的几名侍女也同时坐下,动作整齐划一,井然有序,除了衣料的摩擦听不到任何其他杂音,连低头垂眼的程度都分毫不差。 白兰见了,不由啧啧称奇,欣赏樱夫人的驭下手段,对对方更高看了几分。 樱夫人这次来其实就是为了示威来的,她话虽不多,语言也很简练客气,但话里话外都透着矜持自得的气息,言语中暗示白兰自己放乖一点,别想跟她争宠。 白兰本来对千野雄树这个男人就无感,更犯不上为了他去跟一个自己欣赏的姑娘互怼,自然樱夫人说什么都笑眯眯的点头应好。 见她态度如此之好,樱夫人的口吻也是越来越柔和,直到最后真心实意被白兰逗笑了,跟后者聊了聊好吃的点心还有春天府中会开放的樱花林。 两人可以说是相谈甚欢,宾主尽宜,临走前樱夫人还主动邀请白兰有空去她那边坐坐。 送走了樱夫人,白兰一回头,便看到给她读书的那位女官满脸崇拜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哑然失笑:“你这是做什么?” 那名侍女敬佩道:“兰夫人真厉害。” 白兰见她小脸红扑扑的,噗嗤一下笑出声,走回去靠着她坐下:“说说看,我是怎么厉害?” “府里的其他夫人都怕极了樱夫人,我们在樱夫人面前也不敢轻易造次,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樱夫人和其他夫人聊得这么开心!”侍女握紧书卷,又赞叹了一遍:“兰夫人你真了不起。” 白兰轻笑一声,捻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让那点甜味慢慢化开,填满身心:“我看樱夫人挺好的,长得漂亮人又友善。” 侍女摇头:“也只有在兰夫人面前这样,上次……”她顿了顿,看了看屋外的其他侍女,凑近白兰耳边低声絮语:“上次樱夫人还差点毁了一位夫人的脸呢!” 白兰瞥了她一眼:“这种事可不能胡说。” 虽然她也觉得樱夫人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不过为了套出更多八卦情报,还是这么逗着侍女说下去。 侍女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兰夫人真是太甜太天真了,怎么仅凭一个照面就认定樱夫人是好人。 自觉已经认识到这里黑暗面的侍女,顿时豪气万丈,想要让兰夫人认清这府里某些人的真面目,好叫这位新来的,人美纯真的夫人不受伤害!于是,她一股脑把能说的不能说的全说了出来。 11.不科学的忍者(十一) 于是白兰被迫听了一耳朵关于樱夫人如何巧施毒计,一人独战千野雄树其他十几房姬妾的故事。 总而言之,在白兰和小雀横空出世前,樱夫人一直是火之国大名妾室中名副其实的第一位。 白兰没想到樱夫人不光长得符合自己的审美,行事作风也对她胃口,当真是内外兼修,只可惜眼光差了些,偏要在一个注定要左拥右抱的男人身上投注自己的爱情和心血。 其实白兰已经弄清楚了时下的情况,像樱夫人这样排挤其他妾室独占大名的做法,在这个世界的贵族阶层里并不受赞许。 现在毕竟是父系社会,贵族男子掌权,女子的权势大多来自父亲夫家和儿子。 作为直接受益者,贵族男子自然希望自己的所有女人能和谐共处,共事一君。这是人的天性,无可厚非。若是换成母系社会,男女角色地位颠倒,照旧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既然是大势所趋,樱夫人这样的自然被视为异类,也被侍女们评价为“善妒”,“霸道”,“强势”。 说到这些评价,女官还挺遗憾的:“像樱夫人那样出身高贵、容貌才情无一不佳的高贵人儿也不可不避免会有一两个缺点,可见这世界上很难有十全十美的女子。我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说着重重叹了口气。 白兰见她愁眉不展,满脸沮丧,不由得想逗逗她:“可在我心中,你也是容貌才情无一不佳的好人儿呀。” “哎?” “你看,你字写的这么好,还会作俳句,长得又好看,声音又好听,念起故事来轻轻脆脆,像在唱歌。” 侍女的脸随着这些字句的吐出,越来越红,眼睛的视线也连同着额头越垂越低。 白兰眼中笑意更深,最后总结道:“人都是有缺点的,可纵使你和樱夫人都有缺点,也不妨碍你们都是讨人喜欢的好姑娘。” 白兰说这句话时是真心实意在夸奖,女官在大名府中待久了,自然能分得清真情和假意。 正因为分得清,才不由得感动。 她们这些女官,说是女官,其实也是侍女。既然是侍女,那就要侍奉各院的夫人,让她们过得舒心开心。 平日里那些夫人说得再好听,可大抵是看不上她们这些侍女的。不然小雀怎么想尽办法成为凤凰。侍女中和小雀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这么久了,也只有兰夫人一位夫人会这样夸赞她们这些女官,甚至拿樱夫人和她们相提并论。 难怪小雀原本作为兰夫人的侍女,最后却背着夫人勾上了千野大人—— 兰夫人未免太善良纯真了些。这在暗流涌动勾心斗角的各院夫人中要怎么活唷,这样看,能和樱夫人交好也是好事。 女官眨眨眼,好不容易压下眼中的酸涩,冲白兰抿嘴一笑,轻声道:“我可不敢和去樱夫人相比。她不但是雷之国的公主,还一直深受千野大人的宠爱。” 原来是有背景的,怪不得敢伤别的夫人的脸。白兰了然。 而且提到了雷之国,她记得…… “我曾听人说过,宇智波一族是从雷之国那边迁过来的?” “夫人说的可是忍界中的那个宇智波?” “是啊,还能有哪个宇智波。” “他们家族的确是从雷之国搬来我们火之国,不过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倒是千手家族,一直在我们火之国境内。” 白兰没想到女官对这些事情同样了如指掌,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女官竟然见过千手柱间。 “那次千手柱间大人应千野大人的邀请,前来都城帮忙重建内城城堡。当年都城附近的树木因为前任大名的挥霍已被砍尽了,要运送木头只能从更远的地方,十分不易。于是千手大人直接用忍术招了无数株参天大树出来,十分壮观,一时间在都城里都成为奇谈。”女官说起这种自己亲眼所见的奇迹来也挺激动的,她甚至上手给白兰比划了一下,“那些树木拔地而起,把我们都看呆了,没想到忍者连这种事都能做到。现如今内城里不少阁子用的还是当年千手大人召唤出来的木材呢。” 白兰听得连连点头,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就为之惊叹。 这是科学做不到的力量,还是一人所为,这两点因素加在一起,就足够让她心驰神往。 女官紧接着又说起千手柱间本人:“千手大人英武不凡,气度沉稳,有名将风范,更难得的是,他为人十分和蔼可亲,大家都很喜欢他呢。” 白兰忍不住把宇智波斑拿出来跟这样的千手柱间对比了一下,发现前者这次输得特别惨,惨无人道的惨。 就连她这种信息不怎么灵通的人都听说了,别馆里的侍女们都很畏惧宇智波斑,就连传信和送食物都是她们互相推让的苦差事,平日里更是恨不得离宇智波兄弟两住的偏院远远的。 白兰再回忆一下自己和宇智波斑仅有的几次相处,发现他那个人板起脸来时还真的挺能唬住一般人。 女官说完了才想起兰夫人没见过千手柱间,可她见过和千手大人齐名的宇智波斑啊!难怪之前她会特意提到宇智波家族。 说实在话,在见过千手大人之后,女官和其他的女伴对宇智波斑也挺好奇的:“夫人,宇智波斑大人是什么样的呢?” 白兰面对女官好奇的目光,没急着回答,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长得特别帅。” “……啊?” 白兰肯定地点点头,赞赏道:“可以说是一位难得的美男子了。” ”哈哈哈小兰在说谁呢?我怎么听到了美男子这个词?“清朗的笑声从纸门外传进屋子里,随后拉门被拉开,一身便装常服的千野雄树走进来,微笑着询问白兰。 身旁的女官连忙附身行礼,而白兰则是淡定地站起来:”在说斑先生。” 千野雄树看了眼行礼的女官,一脸了然:“哦,是因为上次千手柱间来过都城一趟,你们现在都开始好奇起斑来了吧。” 女官连忙再行一礼:“实在是失礼了!” “无妨无妨。”千野雄树摆摆手,走过来拉住白兰的手,牵着她坐下,“你们好奇也很正常。就算是我,在这次见到宇智波斑前,也挺好奇他的。” 白兰笑眯眯补充道:“她说千手柱间英武不凡,有名将风范,于是我就不服气了,要帮斑先生争口气。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千野雄树哈哈一乐,抬手用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脸颊:“说的对倒是对,不过这要是被斑知道了,他那个脾气……嗯,说不准会宁愿你不帮他争这口舌。” 白兰撇撇嘴:“我管他呢,反正我说的是事实。” 千野雄树不由也回忆了一下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两人,最后不得不承认白兰总结得真是好:“斑的确比柱间长得好些,不过……柱间的脾气可就拉下斑一大截了。”他微微感慨道:“难怪如今忍界里大多数忍者家族还是更愿意和千手结盟。” “美貌是稀缺资源。”白兰跟他继续唱反调,“长得好的人,就算脾气差些,别人在生气前看到他们那张脸气都忍不住消了一大半。” 千野雄树差点笑倒,甚至不顾在一干侍女侍从面前抬手捏了一把白兰的脸颊:“小兰这是在说自己么?” 白兰一挑眉,细细长长的狐狸眼瞥过去:“我脾气不好吗?” 黑发黑眼的清俊男人挺认真的想了想:“勉勉强强吧。” 白兰直接冲他翻了个白眼,逗得千野雄树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两在这眉来眼去,打情骂俏得兴起,其他人却乐得没有那么纯粹了,基本都是脸上陪着笑,脑子转得飞快。 比如离得最近的女官,她因为离得近,所以看得最清楚,大名眼中的笑意是真的,脸上的笑容也是真的,望着兰夫人充满柔和情意的目光更是真的。再联系一下大名刚得空就来这空蝉院中来找兰夫人…… 女官的心砰砰直跳,不由得想,难不成樱夫人要失宠了? 千野雄树的行踪压根没有隐瞒,他的指向性更是人人可见,和女官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顿时整个内城里的空气都开始紧张起来,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涌动得更急,几乎要形成一道无形的漩涡,将所有人卷入其中。 风起云涌的不安气氛在几日后达到了顶点。 起因是白兰的一句话:“冬天到了,所有的花都谢了,真没意思。” 其实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想太多,纯粹是望着灰绿色没甚生机的庭院随口抱怨了一句。尤其是先前在有地热的温泉别院,那里的枫叶如火如荼,红艳漫天,现如今这里却一片枯败,两相对比之下,情不自禁的有感而发而已。 她没当真,旁边的侍女也没当真,只陪笑了一句:“等到春天,院子里的染井吉野樱就开啦,到时候可漂亮了。” 没人真把白兰的这句抱怨往心里去,除了千野雄树。 他拍打手心的扇子一停,望了望坐在他身边白兰百无聊奈的侧脸,再看了看的确一片灰蒙蒙绿的院子,不紧不慢开口道:”那把千手柱间请来,让樱花现在开一场好了。“ 面对白兰惊讶的目光,千野雄树洒然一笑,温声道:”有美人如花兮,如冬之樱,雪中花。既有美人,却无樱无花,岂不是一桩憾事。“他注视着白兰的眼神可以称得上情意绵绵,说出来的话更是动人肺腑:”小兰,不过是冬天的樱花,就算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为你摘下。“ 12.不科学的忍者(十二) 白兰没想到千野雄树居然还有“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的昏君潜质,自己只不过是随口一提,对方就要兴师动众去情人。偏偏她自己也不是什么乖巧懂事的体贴姑娘,出于私心也想见见千手柱间,眼波流转间微微一笑,没阻止千野雄树派人去下任务的举动。 其他人就远没有他们两这么淡定了。尤其是各院的夫人,脸上笑嘻嘻地听侍女们聊起这桩美谈,捏着扇骨的手指关节却用力到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饶是这样,脸上面具般的笑容却始终没退下去过。 后面一段日子里,白兰不知见了多少个夫人,俱是打着各种各样旗号跑来观察她。有的碰上她心情好,笑眯眯地见了,相谈甚欢;有的碰上她不耐烦,几句话便把人噎住,不欢而散。很快便传出一些流言,其中主流的有两种,一种是“新来的兰夫人是个笑面虎”,另一种是“空禅院的兰夫人冷若冰霜不好接近”。 白兰从女官口中听说了这些话,笑得差点仰过去,压根没有女官担心臆想中的郁郁寡欢。 千手柱间到达火之国都城的那天,天空灰蒙蒙的,寒风萧杀,百草枯黄,眼瞅着就要下雪。等过了中午,天色愈加阴沉的暗了,吃过午饭,果真飘下零星的雪花来。 天气冷,白兰的懒病就更严重了,缩在暖烘烘的炭盆旁,半眯着眼听女官给她读小说,偶尔想吃东西了拿上一颗橘子慢慢剥开,等到清甜的汁水充盈了口腔,手指指尖也染上了橘子的特殊香气。 千野雄树派来的侍女就是在这个时候来邀请白兰的。 说老实话,要不是对千手柱间实在好奇,白兰才不愿起身。这次全凭着那股压抑不住的好奇心,白兰懒洋洋吃完最后一瓣橘子,站起身让其他侍女给自己换好衣服,跟上那位女官匆匆前往。 到的时候,千野雄树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一张小木桌安置在檐廊下,桌子旁放着一个小火炉,黄色的火苗跳动,咕嘟咕嘟煮着一壶酒,两盏酒杯分别放在桌子两边,另有一小碟鱼干。 千野雄树穿着冬衣坐在木桌旁,正和另一名跪坐在他身边的男人说着话。 那人的位置正好背对着白兰,让她一时看不见正脸。只从背影看,宽肩窄腰,衣着单薄,一头漆黑顺滑的长发堪比女子,只是那身沉稳厚重如山岳的气质,怎么也不会让人误会对方的性别。 白兰心中微微一动,立刻想到了千手柱间。 果然,千野雄树看见白兰,眼睛一亮,立刻停下话头,招手让她过去,口中道:“小兰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柱间吗?柱间,这是小兰。” 千手柱间回头,看见一名白发少女穿着外白里红的光洁华服,衣服的下摆和袖口绣着赤红色的椿花,花朵密密匝匝向上堆砌,由密到疏,最后化为散开化为无数花瓣旋转着而上,包裹住少女清瘦的身形。 她整个人就仿佛站在花海中,几欲乘风而去,然而万千娇花都比不上她一人光华万丈,照亮整个世界。 他曾见过不少漂亮的女子,却从未见过一个能有如此美貌的少女。 细长的狐狸眼微微弯起,紫色的瞳孔里光华流转,眼波流动,几缕银白色的碎发从耳鬓垂下,贴合着轮廓完美的脸颊。红润的薄唇微微上翘,似笑非笑中透着戏谑。 直到看到真人,千手柱间才了悟为何宇智波斑能被一个普通人迷得神魂颠倒。 可惜对方是火之国大名的侧室,而且……很难说她对斑是真心。 想到这里,千手柱间的目光沉了沉,郑重其事地向少女行礼:“兰夫人。” 白兰倒是没想到千手柱间真人是长这样的,怎么说呢……单论长相是绝对比不上斑先生的,但是胜在气质出众,目光沉稳包容。 这样的人通常来说比不上斑先生招异性喜欢,但是却更老少皆宜,是无论男女都会自动产生好感的类型。 瞥一眼笑眯眯的千野雄树,白兰嘴角上扬了几度:“叫我小兰就好。早听说柱间大人的大名啦,斑先生和女官侍女们都提过你好几次了。” 提到宇智波斑的名字的确有用,千手柱间的目光温和许多,脸上也多了不少笑意:“斑说我什么了?” 白兰沉默了一瞬,想起宇智波斑提起千手柱间某个名为木界降临忍术时的咬牙切齿,随后笑着回答:“斑先生说柱间大人是他最重视的对手呢。” “……的确像是斑说的话。”千手柱间摸了摸鼻子,笑了笑。 这时候,千野雄树冲白兰招了招手:“小兰,来。” 待白兰走过去,倚着他坐下后,他握住白兰的手,笑容满面对千手柱间道:“那就拜托柱间了。” “这是我该做的。”千手柱间起身,走下檐廊,朝院子里的一株樱花树走去。 这棵樱花树应有上百年的树龄,树干粗壮,最粗的地方需要三人才能合抱得过来。春天盛开时想必华美壮观,只是如今到了冬季,已是枝叶尽脱,唯有干枯的枝丫占据了但半个院子的上空。此时在冷清细雪的衬托下,深色的树干更显得实际沉沉。 其实不光是樱树如此,庭院中的其他植物同样。就连四季常青的品种,相较于春夏秋三季时,颜色也多了几分灰暗。 万物枯败,这本是季节常态,偏偏因为白兰的一句话,大名便请来千手柱间,一定要春天开放的樱花现在开放。 不仅侍女和各院夫人直犯嘀咕,千手柱间本人都有些懵逼。 就为这种小事,大名特意下了一个A级任务? 只能说真不愧是火之国大名,就是财大气粗。 思索间千手柱间已站在樱花树下。万众瞩目中,他举起手,将手掌从五指到掌心都严丝合缝地贴在树干上。 也不见他结手印,或是听见他出声,转瞬间,伴随着身后侍女们的惊呼,奇迹发生了。 干枯的枝头绽开一点绿色,这点新绿在冬季灰败的庭院里异常显眼,也被众人最先发现。 先是一点绿意,随后两点,三点……无数点新芽转眼长满每一根枝头。 刚才还零星的小雪不知不觉间有了变大的趋势。 雪花变大,更加密集,纷纷扬扬落下,不少白色落在千手柱间的头发上、落在他肩头的皮甲上。 白兰只能看见他的背影,见他仰起头,她也不自觉抬头,顺着他的视线把目光投向天空。 弯成两弯月牙的狐狸眼慢慢睁大,露出一双透紫的眼瞳,雪白浓密的睫毛恍若白雪堆积在眼睑上,连惯常的笑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这时谁也顾不上注意到白兰脸上的惊诧,因为他们都是如此。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不少人还失态地张大嘴巴,惊呼出声。 那棵刚才还光秃秃的樱花树,此时已是满枝头如云如雾的粉白色,无数细小的花朵拥拥挤挤、热热闹闹地盛开,细看下无一花骨朵,全是五瓣张开,最是盛大的模样。 天空亦如之前的灰暗,甚至更加阴沉了几分,但是一株盛放的樱花树撑满半个庭院,遮蔽了大半个天空,于是灰色不再是灰色,一切都化为了几乎在发着光的粉色。 雪花还在飘落,合着几点飘落的花瓣缓缓坠下。 白兰忍不住伸出手,接住那朵既是雪花又是花瓣的粉色,手心里一朵小小的五瓣花静静盛开,花心里点着一点晶白。手掌心的热度很快便融化了白雪,留下一滴水珠睡在花心里。 一阵寒风吹过,盛开到极致的染井吉野樱开始陆续坠落,一时间满头花雨纷纷扬扬洒下,满眼的粉白色,已是分不清那里是雪,那里是花。 真是名副其实的樱吹雪。 白兰缓缓呼出一口长气,放下手扭头看向樱花树下的千手柱间。他依旧一脸平静,仿佛这点壮举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对上白兰的视线,千手柱间笑了笑。 白兰也笑了笑,张口对他无声说道:“忍者真是了不起啊。” 看懂了白兰的口型,千手柱间又笑了,再次抬起头,和众人一起欣赏着举世无双的美景。 一树的樱花,就算是凋落也不是立刻就能凋尽的,最初的震撼过去后,众人纷纷回过神,开始称颂起千手柱间的强大,更有一些有才情的女官吟诵起有关樱花的诗句来。 什么都拿手的白兰终于碰上了难题,虽然她跟小正学会了日语,但不代表她有兴致把俳句汉诗也学会,可以说对于这种R国的古典文学,她是一窍不通也不想通一窍。 可惜她不会,不代表着别人会放过她,在场的人里除了千手柱间幸免于难,剩下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念了几句应景的句子,千野雄树更是念完之后期待地望向白兰。 白兰开始还想三言两语糊弄过去,结果其他侍女纷纷不答应,硬是要她说上一句。 白兰脸上的微笑僵了僵,瞪了眼在一旁看她热闹的千野雄树和千手柱间,正当为难之时,忽然想起偶然间读过的句子,因为那俳句太过奇怪,反倒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树下鱼肉丝,菜汤上。飘落樱花瓣。”* 念出来之后,白兰已做好被人哄堂大笑的准备,没想到所有人一致叫好,千野雄树更是喊人要把这句话记下来,说是今日最佳。 白兰扫了一圈,发现除了她自己也只有千手柱间一脸震惊,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这句话好在哪里。 正巧白兰也不能理解,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突然觉得彼此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13.不科学的忍者(十三) 因着那点同为“文盲”的革命战友情,赏花完毕后,白兰留下千手柱间单独说话,后者也没有拒绝。 千野雄树倒是也想留下来,没想到正好出了其他事情,在几名藏人的催促下不得不离开。 大名的离开,带走了一大批侍女侍从,院子里顿时空旷安静了许多。 此时樱花也已尽数飘落,刚才如云如雾的的盛开之景转瞬即逝,恍若梦幻,只有满地的粉白残瓣才证明刚才不是梦,而是真的发生过的奇迹。 雪下得更大了,樱树的树枝上都堆了一层薄薄的白色,若是下到明天,这满地的樱花瓣大概会被积雪埋没,彻底消失不见。 换成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在这里,肯定要就着这场景再吟几句诗,可惜在这里的是白兰和千手柱间.这两个人都没那根弦,对此视若无睹,谈论起自己关心的事情来。 白兰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提起时空穿梭机的事才能让千手柱间爽快答应帮忙。她正在思索间,千手柱间居然主动开口了,原来他也有事找白兰商议,而且此事还和宇智波斑有关。 “兰夫人。”黑发的忍者跪坐在坐垫上,腰背挺得笔直,双手握拳置于膝盖上。他的目光坦诚而真诚,看着你的时候,总让你有种他说什么都是对的错觉。 以白兰的经验来说,通常她被人如此郑重其事的称呼,都没有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千手柱间紧接着问道:“恕我直言,你喜欢斑吗?” 白兰微微瞪大眼睛,愕然与的面沉如水的千手柱间对视。 刚才她设想过千手柱间会说什么,从千野雄树的喜好,到宇智波斑上次在温泉别馆的表现。但她就算想破脑袋,也绝不想到对方会直接问这个?就算问,正常人谁会问的这么直白! 白兰知道千手柱间和斑先生既是对手又是知己,可斑先生的知己也太耿直了吧?该说真不愧同为忍界第一人么吗…… 她喜欢不喜欢斑? 她喜欢逗斑先生。 迎着千手柱间的目光,白兰知道这个答案不是对方希望听到的。 片刻后,她恢复了淡定,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复又眯眼笑了起来。 见她只笑不答,千手柱间领悟到了答案,不由得就为斑叹了口气。 上次和斑相遇,对方的心不在焉被他看在眼里,千手柱间找机会询问斑却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最后还是在弟弟扉间貌似不经意的提醒下知道了一个名字:白兰。 兰夫人,火之国大名的侧室,月余前突然在大名的温泉别馆中出现,并且刚出现,就获得火之国大名所有的宠爱。 那个时间点,斑正好在别馆保护大名安全。 发现这两者之间蛛丝马迹的联系,千手柱间头更痛了。或许是因为已经结了婚的缘故,在妻子漩涡水户的□□下,他倒是比斑稍微更懂一点女孩子的心理。也正是这个原因,柱间从斑的寥寥数语中发现,斑他不是单相思啊!他之所以这么念着那位兰夫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兰夫人表现得同样很喜欢斑。 只是表现得…… 千手柱间面对好友那双好不容易温柔下来的凤眼,卡了半天壳,最后也没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这也是这次大名派人来千手一族下任务,千手柱间毫不犹豫同意的缘由:他也希望见见这位兰夫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现在见到了,千手柱间心中难得对斑涌起一股同情,与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怒气。 任谁看见有人戏耍了自己的好友,撩了却不负责这种行为会不生气。更何况,那可是宇智波斑!那是斑啊! 说句不好听的,斑他到现在还是个处呢!兰夫人太过分了! 想到这里,千手柱间的表情沉了沉,用对他来说十分严肃的口吻告诫面前的银发少女:“斑他……其实是个认死理的家伙。如果您对他无意的话,就请不要让他产生不该有的错觉。” 白兰沉默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散开。她低头瞄了眼衣领下的项链,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头,肃容郑重向千手柱间行礼:“我很抱歉,没想到自己的小小任性对斑先生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这是我的错。” 银发美人弯下腰,伏低了身体,水银般的长发散落在地板上,闪着碎银般动人的光泽。就算这个状态看不清她的表情,光是这头发这身姿就足够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心生叹息。 千手柱间也没想到兰夫人作为一贵族会这么爽快地承认,并且向自己行如此大礼。他连忙摆手,让兰夫人不必如此,又说:“夫人应该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斑。我相信夫人也不是有意要造成这种结果,只是希望夫人日后有机会能向斑说清楚。” 白兰直起身抬起头,重重叹息一声,垂下眼帘,浓密纤长的白色睫毛微微颤抖,紫色的眼睛静静盯着身下的坐垫:“我真的很抱歉,请柱间大人放心,我一定会跟斑先生说清楚。毕竟,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呀。” 她抬眼,弯起狭长的眼瞳冲柱间微微一笑,光线的变幻让她的眼睛颜色变成了介乎于蓝色和紫色之间的奇妙色泽,但不变的是那种蛊惑人心的异样魅力。 千手柱间呼吸一顿,连忙移开视线,看向院子里落满白雪的樱花树,点头道:“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我也有一事要麻烦柱间大人。” 这句话让千手柱间的目光又不得不落回到她身上。 只见明眸善睐的美人从自己的衣领里挑出一根黑色细绳,绳子质地古怪应该不是寻常材料,末端缀着一个样式奇异的黑色物品。似石非石,似玉非玉,两根一长一短的细柱交叉成一十字,组成的形状仿佛颇有深意。 千手柱间此前没见过类似的东西,但他从兰夫人的眼神里能明白,这件十字状的黑色物品对她很重要。 白兰将项链解下,放在手心送到千手柱间面前,轻声询问:“若是我要柱间大人向这件物品里灌输查克拉……这是一件几级的任务?” 又是一桩闻所未闻的请求。 千手柱间对上白兰的眼睛,从那双明亮的瞳孔里看见了倒映着的小小檐廊和檐廊下小小的自己。这时候檐廊下只有他和白兰,侍女们则是坐在更远处的房门处等候听传,白兰刚才说话的音调足够轻,柱间能肯定那些侍女什么都没听到。 他忽然明白过来兰夫人的这桩请求意味着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可以正大光明说出去的事,甚至连大名都不能知道。 而且为什么要让他向一件物品里输入查克拉?只有一些特殊的忍具可以附着查克拉,忍者通常用这些忍具进行战斗,可以起到事倍功半的效果。现在兰夫人拿出来的这件东西,无论是从大小还是形状上都不足以作为武器来使用,那她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是自己?如果他没有提出斑的事,兰夫人会不会就让斑做这件事? 一时间数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盘旋在千手柱间的心头,让他难得犹豫,没有立刻回答。 白兰举着手,气定神闲,她有八成把握千手柱间会答应下来。 一来他肯定会想到除了他自己还能去找斑,毕竟千手柱间刚才都说了,斑对自己有好感,那么想必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也难不倒斑先生。二来自己既然已经把这件事提出来了,而且明显表现出时空穿梭机的存在是不为人道的秘密,那么已经知道穿梭机存在的千手柱间就相当于上了贼船下不来了。三来…… “柱间大人请放心,这件事只关系到我回家一事,和雄树君无关。”白兰微笑着轻声解释,成功打消了千手柱间眼中最后一点犹豫。 “你希望我输入多少查克拉?”被称为忍界第一人的忍者终于从白兰手心里拿起穿梭机,没有提任务等级的事,只是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他变相的默许让白兰笑容更大,于是也毫不客气起来:“全部。” “……好。” 让侍女们送走千手柱间,白兰趁着没人注意将时空穿梭机重新收好。她刚才狮子大开口,居然让千手柱间一口气将穿梭机的能量补充到满了。想到那位忍者大人微微发白的脸色,白兰没甚真心地再次感谢了一遍千手柱间。 没想到穿梭机需要的能量这么多,难怪先前她和小正每次实验时都失败了,原来是能量的强度和量度都不够的原因。这么一说,另一个世界自己的火焰还真是了不起,能量纯度竟然那么高。 白兰握了握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面色沉静,眸色深沉。 要是她也能掌握那么强的力量就好了,无论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还是斑先生,他们的实力真让人羡慕啊。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羡慕其他人? 白兰旋即又笑了起来,松开拳,用掌心托着下巴靠在旁边的矮桌上,眼睛弯弯,心中盘算着: 还不急着离开这个世界,反正现在她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那么在走之前再做几件事好了。 首先要找机会跟斑先生说清楚,毕竟柱间大人完成了他那部分交易,她也要报之以李,尽快解决他的烦心事。 其次还有这个世界的忍者,那么强的力量她想要再努力一下,不然实在不甘心。 最后…… 最后好像没什么事了?白兰沉吟了一会儿,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结果她想了一下午也没想出来是什么,直到千野雄树回来,带她去见樱夫人,白兰更是把这件被遗忘之事的本身都忘记得干干净净。 因为樱吹雪一事,樱夫人再见到白兰就没了上次的好脸色,她如此,其他院的夫人更是恨不得把白兰吞吃入腹。 千野雄树不知是察觉了还是没察觉,偏偏带着白兰去樱夫人的院子里做客,席上三人脸上都是笑语晏晏,内心到底在想什么就无人知道了。 当晚千野雄树也没留在樱夫人的院子里,反而和白兰携手回到空禅院。 隔天,便有有关白兰身世的流言传遍了大名府中。 这件事还是热心肠的女官告知白兰的。 那名女官说起此事时,满脸的义愤填膺:“她们都说兰夫人你……你出生贫贱,来历不明,举止低俗不堪又下流无度,还说你是九尾狐转世,迷惑了千野大人。我看这些就是樱夫人传出来的,你前天和大人去了她院子,后来大人没留在那边反而跟夫人你回来了,樱夫人一定怀恨在心!故意派人放出这些流言来中伤夫人您。夫人?兰夫人?兰夫人!” 白兰被她猛然提高的音量吓得手指一颤,不小心将那块本就酥软的点心捏得稀碎,看上去惨不忍睹,让她彻底没了下嘴的欲望。 放下点心,拿手巾擦了擦手,白兰望了眼比她自己还生气的女官,忍不住发笑。 “夫人!您怎么一点都不急啊?还笑?!” 白兰笑够了,见女官恨铁不成钢,鼓着脸颊几乎要气成一只河豚,刚刚平复下来的笑意再次控制不住爬上精致的眉眼,扶着桌子都快笑得喘不过气了。 好不容易再次停下来,女官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白兰这才笑着慢悠悠起身,居高临下睨了眼女官:“那走吧。” “哎?去,去哪?”女官仰着头,满脸迷茫。 白兰笑得眼眸弯弯,脆声回答她:“去见樱夫人呀!去问问她,到底是不是她做的吧。” 14.不科学的忍者(十四) 女官再一次被白兰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事给震住了。连忙拦住她,劝她不要冲动。 可如果白兰真的被她劝住就此作罢,那也不是白兰。几句话一说不但没有被女官说服,反而把女官回得哑口无言,呆愣当口就被兰夫人硬是拖去藤壶院见樱夫人。 比起上次见面,樱夫人的态度果然冷淡许多。她丢开手中的双陆棋,抬眼冷冷瞧着白兰:“你来做什么?” 白兰无视掉她冷淡的神色,高高兴兴地坐下来,接过侍女送上的热茶捧在手心,笑眯眯道:“闲来无事,找你聊天。” 樱夫人哼了一声,坐直了身体,理了理衣袖,慢慢捻开手中的象牙扇骨,垂眸打量扇骨上雕刻的精细花卉图案。把白兰晾了好一会儿,她才不紧不慢回了一句:“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换成其他的夫人,被这样下了两次面子,早就勃然变色起身离开了,白兰却无动于衷,笑得跟刚进来时一样,连嘴角和眼角的弧度都不带变一下的。 “别这样嘛,我在这里也就跟你熟一点了。这几天外面关于我的流言满天飞,估计其他人更不想跟我接近。” 白兰清清脆脆、干净利落地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她如此坦白,笑得又如此明媚,樱夫人终于舍得从象牙扇面上抬起眼,分了点注意力到她身上。 这位来历不明的兰夫人的确生的美,樱夫人在心里忍不住肯定道,从雷之国到火之国,她就没见过容貌上可跟白兰相提并论的美人儿。 这样的美人儿,又总是笑眯眯地望着你,饶是她这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由得微微动容了一下呢。 不过动容归动容,樱夫人可没忘记千野雄树有多宠她,前一晚竟然带着她来打自己的脸!想到这里,刚刚回暖的脸色再次冰封千里,还有隐约有即将万里雪飘的迹象。 白兰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樱夫人的心理状态变化,当即捂着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身后女官为她捏了把冷汗,樱夫人的脸色也刷的沉了下去,身子微微前倾,紧盯着白兰的脸,冷声质问:“你笑什么?” “我笑我们两现在这样子呀,”白兰歪头,笑容满面,“压根没一点冲突的两人跟干什么一样,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两有多大仇呢。” 樱夫人没有说话,一双凌厉又美艳的丹凤眼紧盯着白兰。 白兰转动眼珠,光华流转,柔声道:“昨天回去之后,雄树君跟我提起立正室夫人的事了。” 樱夫人冷冷一笑:“大人对你当真很好,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白兰笑了笑,没有在意她的敌意,直接将自己的底牌掀了出来:“我明白雄树君的意思,可惜,我志不在此,直接婉拒了他。”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樱夫人顿时默然,眼中的震惊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白兰笑得更欢:“不仅如此,我还向雄树君推荐了樱夫人你。夫人你出身高贵,行事妥帖,为人更是稳重大方,在我看来,正是最适合的正室夫人人选。” 她眼睛笑得眯起,胡话更是张嘴就来,一句话里百分之八十都跟事实背道而驰。不过就算樱夫人嫉妒成性,经常欺压其他院的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千叶雄树只要脑子还没真的坏掉,只会立她为正室。 雷之国的公主啊,这么好的身份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 白兰相信千野雄树完全知道樱做了什么,但你看他什么都没说就知道他已经默许了对方曾经的所作所为。比起一两个夫人,还是一个大国盟友更加重要。 从昨天看来,雄树君固然很喜欢自己,不然也不会说出要立自己为正室。只是这点喜欢在利益面前太过脆弱,自己只稍微推脱了一下,提出樱夫人,雄树君就沉默了呢。白兰笑眯眯心想,既然如此,她何不做个好人,顺水推舟一下呢。 显然樱夫人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她的惊讶不是来自于千野雄树要立正室夫人,而是在于白兰直接把到手边的位置推给了她。 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对自己出乎意料的友善,樱夫人头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起白兰来。 这一次,她看的不是对方的外表,而是想要看出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白兰的出生来历在火之国大名府中已不是什么秘密。作为一个身份成谜,但绝高不到哪去的孤女,火之国大名正室夫人的身份对白兰来说不仅仅意味着大名的宠爱,还代表其他许多东西,比如说尊贵,权势,金钱等等等等。 但是这些,她拱手转给了自己,一点犹豫都没有。 樱观察了好一会儿,不得不承认白兰真是天生玩弄权势的料子,面上的笑容滴水不漏,压根看不出真正的情绪和想法。 无论如何,如果白兰说的是真话,她这是在向自己示好。而面对一个完全不爱千野雄树的女人,樱也不想给自己多树立一个可怕的敌人。 白兰并不喜欢千野雄树。 这真是件既叫樱惊讶,又让她松了口气的消息。 既然要成为盟友,总要拿出点诚意出来。现在白兰已经率先亮出了自己的诚意,樱夫人想了想,也把自己的橄榄枝递了过去:“那就多谢你了。说起来,我听小雀说你在别馆的时候,和宇智波斑关系不错?” 原来是小雀姑娘啊。 白兰了然,笑着回答:“当然了,斑先生既帮我治好了伤,又在一次忍者突袭里救了我的命,他对我的恩情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樱夫人也弯起红唇笑了,意味深沉地注视着白兰,冲她点点头,既没赞成这句话也没反驳。 刚达成同盟的两人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还需要时间证明她们两互相的诚意和价值。 已经达成了目的,白兰也没有再多留,跟樱夫人随意闲聊了几句,便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开。 听了全程的女官已经一脸呆滞,一口气接受的爆炸性信息太多,让她的大脑都有点转不过弯来。反映到身体上,就是在转角的时候都忘记拐弯,直愣愣地往前走,差点撞到了人。还好白兰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避免她撞上那群穿红戴绿热热闹闹的女人。 为首的那个还不是别人,正是刚才白兰和樱夫人提到的小雀。 哦,对了,现在应该叫雀夫人了。 女官连忙向原来的同事、现在的上司道歉,小雀现在满心满眼的注意力都在白兰身上,顾不上找她麻烦,摆摆手就放过了这个不熟悉的女官。 和小雀走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女人,看身上的穿戴也是千野雄树的侧室。她们看到笑眯眯的白兰,先是悄声私语了几句,随后询问跟白兰对视的小雀:“雀夫人,这位就是兰夫人吗?” 小雀扬起一个说不清楚却让人忍不住厌恶的笑容:“是呀,这位就是那个鼎鼎有名的兰夫人。” 听听这阴阳怪气的语调,看来樱夫人说的还真没错,始作俑者真的是小雀姑娘。 白兰笑了一下,没说话,心中却有点小遗憾:最开始小雀还是很可爱的,结果后面越来越无趣,到现在不光无趣还蠢得要死。 当真让她连逗弄一下的欲望都没了。 面对这样的人,白兰连寒暄都懒得开口,仅笑了那么一下,就喊上女官和其他侍女转身离开了。 走开了好几步,她们这行人还能听见身后的讥笑和说话声: “看她那样子……” “真以为自己是个贵人了?” “……衣不蔽体,受了重伤……” 女官担心地看向兰夫人,思考着要怎么安慰这样被人恶语中伤的夫人。 然而和往常一样,白兰的反应从来不在女官的想象范围中。 银发少女的侧脸深刻而昳丽,有一种异域的美丽,她的五官分明还有些青涩,虚含的眸光却又有成熟的风情。 迎着女官担忧的目光,兰夫人侧头冲前者一笑,细长的狐狸眼里紫色的光芒一闪而过:“我突然想起一个说法。” “什么?” “据说有一种名为蛇带的妖怪,外形是一条美丽华贵的腰带,但实际却是一条毒蛇,趁人不备便会窜出来咬上一口将人毒死。传说中这种妖怪是由女子的恶言毒语幻化出来的,毒牙里的毒汁来自女人们的嫉妒心和恶意,是一种非常叫人讨厌的妖怪。” 熟读万卷书的女官回想了好一会儿,从脑中角落里翻出这种传说:“好像是有这种说法。” 女官刚开始没想明白兰夫人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后来转念一想,那些流言蜚语不正是雀夫人她们因为嫉妒放出来的么,就像含有剧毒的蛇带,咬上一口就让人伤筋动骨。 面对伤筋动骨却依然宽和微笑的兰夫人,女官的眼泪不知不觉盈满了眼眶。 她这个样子反倒把白兰唬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女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低头擦去眼泪,摇了摇头,冲兰夫人坚强微笑。 她再一次深深感觉兰夫人真是太善良纯真了,正是因为兰夫人的善良纯真,才会这么柔弱无助。 就如同那些用蛇带装饰自己的华服,却一不小心被咬上一口因此死去的贵族小姐。她们的高贵反而引起恶人的嫉妒,心肠歹毒嫉妒成性的女人用毒液令这些高贵的人儿毙命。 这时候满心替兰夫人难受的女官没想到,几天后还真的有人死于毒蛇的毒液。 只是那个人不是她一心担忧的兰夫人,反而是那位更像是蛇带化身的雀夫人。 15.不科学的忍者(十五)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千野雄树正坐在他新晋正室夫人的院子里说话。听闻小雀在花园里蹴鞠时不慎被毒蛇咬中,来不及治疗就一命呜呼香消玉殒,饶是千野雄树也愣了一下,口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樱夫人察言观色,垂眸露出悲伤的神色,顺便用象牙扇遮住半张脸:“这可真是……前几日雀夫人还同我们一起赏樱呢。” 千野雄树回过神来,合拢折扇点了点头,叹息一声:“飘零宛如枝上樱。将她好生安葬吧。”转头又吩咐樱夫人:“那便将小雀的名字从随行人员的名单上划掉罢了。” “好。”无人看见的象牙扇阴影下,饱满的红唇微微翘起一个弧度很快又平复下去。 于是,这样一位妙龄女子的骤然离世就这样在轻描淡写间尘埃落定。 其他院的夫人和侍女还未来得及为小雀哀悼,就被紧接着传来的五国大名宴会一事占据了所有注意力。失去了主人的夕颜院很快便被众人遗忘,只有等到迎来下一任新主人时,知道那个时候,这个落满了灰尘的院子才会被重新打开,再次回到所有人的视线中。 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目前最紧要的事乃是五国大会。 众所周知,目前在这片大陆上有五个占地面积最广,实力最雄厚的国家,它们分别是火之国、风之国、雷之国、土之国和水之国。这五个国家又被成为五大国,以示它们和其他星罗棋布般小国家的区别。 为了保证一定的利益,五大国的大名每隔几年都会聚集在一起,名义上是喝酒玩乐,实际上要谈论的机密事件就多了去的,这也是每次大名们拉拢盟友的最好机会。 上一次的五国大会,刚刚上任的千野雄树、火之国大名便将自己的亲妹妹嫁给水之国大名,同时还迎娶了雷之国大名的公主,从而确保了自己地位的稳固。这一次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大事。 五国大会既然这样重要,那么每次大名身边的随行人员位置便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尤其是各院夫人,每次都会为了那两三个位置挣得不可开交,因为这不仅侧面反映了受大名宠爱的程度,同时也代表着自己和家族的荣耀。 只是今年这次却和往年稍有不同,首先作为正室的藤壶院夫人樱一定是会前往的,其次千野雄树点名带上了他最宠爱的夫人白兰。这样一来三个位置一下就去了两个,剩下最后的那一个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是原本属于雀夫人的,如今雀夫人已亡故,自然成了众人争夺的对象。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夫人们才会在心里真心实意感谢一番小雀,认为这姑娘死得实在太及时了! 空禅院里,白兰得知自己要随行的消息不但没有其他夫人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反而表现得懒洋洋的。就在她思考要不要装病躲过去时,樱夫人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这次聚会千野雄树特意请来了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共同保护自己的安全。在如今这种情况下,也只有火之国大名有这个名字和财力请得动两人出任同一个任务。 宇智波斑的名字成功打消了白兰偷懒的想法,她没忘记自己还欠着千手柱间一笔交易呢,现在灌满了能量的时空穿梭机正挂在白兰的脖子上。 白兰自认自己是个遵纪守法信守承诺的好人,理应说到做到,解决她和宇智波斑之间小小的问题。 比起白兰,女官倒是表现得更加兴奋。她现在已经被调到白兰身边,成为专门侍奉白兰的侍女,两人之间的关系自然更进一步。 女官在指挥其他侍女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白兰表现得无谓平淡,不由得停下兴奋指挥的手,悄悄挪过去轻声问道:“兰夫人……看上去不是很高兴?” “有什么好高兴的呢。”白兰望着院子里的积雪,扬起手捂住嘴打了个呵欠。 女官想了想,没提千野大人的宠爱一事,反而用绘声绘色的语言描绘起大会上精致的吃食,尤其是那些出自五大国著名厨师之手的甜点,这一点倒是成功让白兰的心情好了起来。 白兰笑着瞥了眼女官,觉得她圆圆的脸蛋怎么看怎么讨喜可爱,便伸出纤细白皙的食指挑起女官的下巴,凑近她,弯起眼睛,呵气如兰道:“这么说,还有点意思呢。” 女官正说到兴头上,猝不及防被来这么一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只是…… 这么近距离的面对兰夫人的脸,对上那双狭长微弯的狐狸眼。实在是太近了……近到连兰夫人白色的眼睫毛都数得一清二楚,更不要说对方紫色的瞳孔。能清晰地看见眼睛中的纹路,也能看清眼中盛满的笑意。 女官呆望着兰夫人眼中小小的自己,那双紫色眼瞳里的自己也正呆滞地回望着她。 脸颊猛地烧了起来,而且那火焰迅速从脸颊一路向下蔓延,让整个身体都火热起来,连带着手臂、手肘、手腕、指尖,仿佛一下跳进了温度偏高的温泉里,煮得女官头顶直冒热气。 圆脸的侍女小小尖叫一声,瞬间闭上眼,忙乱后退,因为心慌意乱差点自己压倒了振袖把自己绊倒。 见她如此手忙脚乱、狼狈不堪,白兰低落的情绪彻底消失,扑哧一下撑着地板哈哈大笑起来。 因着这次玩笑,后面接连好几天女官都恨不得离白兰远远的,就连为她读书时都是缩在角落里,差点就直接坐在了门外。 她越是这样,白兰就越是玩心大起,直把女官逗弄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每每差点把人逼得逃离房间这才作罢。 时间就在这样的欢乐中一滑而过,白兰也彻底将小雀这个人抛在了脑后。她就像一个拿到了新玩具的小孩,正在新鲜劲儿头上,怎么玩也不会腻,就连随着千野雄树起身赴宴的路上,她还不忘时不时逗一下女官,这点甚至都引起了千野雄树的注意。 在到达与会地点,等待其他大名的间隙,某一次千野雄树过来找白兰,正巧后者正压着女官亲手给自己喂食物,让千野雄树看了都不由得笑着抱怨:“小兰从来都没让我做过这件事呢。” 见他来了,白兰这才放过了女官,整理了一下衣服,笑眯眯地瞥了他一眼:“那雄树君替我剥桔子吧。” 向来是别人服侍他,从来没服侍过别人的大名乐呵呵地答应了,接过侍女递来的桔子,将皮仔细剥开,连带着橘瓣表面细细的白丝也被千野雄树细心挑走,最后确定半根白丝不剩了,才亲手一瓣瓣剥下喂给白兰吃。 就这样,白兰还嫌他速度太慢,娇声埋怨:“我都快饿了。” 千野雄树注视着她,满眼柔情,笑着给她道歉:“都是我的不是,以后多给小兰剥些桔子,熟练了就好。” 白兰没应声,垂下眼低头,张开嘴用牙齿轻轻咬住那瓣桔子,从千野雄树指尖叼走。 唇瓣轻轻扫过两根如玉石般的手指,温热的呼吸从皮肤表面拂过,一缕银发从耳后滑落扫在千野雄树的手背上,让他的手忍不住微微一颤。 随后男人用双手捧住白兰的脸颊,将她托在手心,轻轻抬起那张绝美的脸孔。 端详着这张芙蓉面,凝视着那双狐狸眼,千野雄树的心中溢满柔情,他想自己再也不会像喜欢白兰这样再喜欢另一名女子了,她对于自己来说就是唯一。 这样想着,清俊的青年目光更加柔和,下垂的眼角柔情似水,情丝缠绵。他低下头,将吻轻轻落在白兰额头,轻声许下承诺:“小兰,我会完成你所有的愿望。” “所以,请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白兰:“……” 她突然感到刚才的桔瓣噎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卡得她如鲠在喉,不禁后悔刚才那一下撒娇。 话说,她是不是应该想办法离开这里了?大名的后院实在不是久待之地。 抱着这样的想法,千野雄树前脚刚离开她这里,后脚白兰便去拜见樱夫人。 转过拐角的时候,她匆匆的脚步一顿,随着步伐晃动的银发却随着惯性向前荡了一下,其中有一缕的末端正巧从宇智波斑的手背上扫过。 那块皮肤立刻就像中了麻药般,酥酥麻麻的,还带点难耐的痒。 宇智波斑抿了抿唇,脚像生了根般扎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没有后退,白兰也没有。 两人就这样站在一步之遥的距离,一个低头,一个抬头,静静对视了片刻。 好一会儿后,还是白兰先回过神,她笑着后退了一步,歪头向斑还有旁边的千手柱间打招呼:“斑先生,柱间大人,好久不见,你们到的真早呀。” 这次千野雄树没有让两个忍者家族在路上就过来保护自己,只让宇智波和千手一族在与会地点等候。 每次面对白兰,斑发现自己都会词穷,这次也是如此,面对她一脸坦然的笑脸相对,他发现自己竟然一时开不了口。 就算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比如她仿佛长高了一点,仿佛比上次在温泉别馆时又瘦了一些。 明明是那么喜欢吃甜东西的人,怎么就养不胖呢? 只是这些话都不是宇智波斑该说的,所以,斑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千手柱间瞄了眼好友,眼角余光从他垂在身体一侧的拳头上一扫而过,心中叹了口气,面上打起笑容回答白兰:“好久不见,兰夫人,这是我们两族职责所在。” “听说这次来的人蛮多的,辛苦柱间大人和班先生了。”白兰点了点头,看了眼斑。 他还跟一个多月前一样,头发桀骜不驯地向两边翘起,一边刘海遮了小半张脸。斑的一只眼睛和半边高挺的鼻梁就这样藏在了刘海的阴影下,显得人有些阴郁。 但他还是俊美的,迷人的,就算是阴郁也只让他的俊美更多了几分暗色的魅力。 白兰有些哀怨,要是自己先遇到的人是宇智波斑就好了,如果是那样这次旅行可以说是十分完美了。 可惜啊……只可惜…… 她笑得更加甜蜜动人,侧身向旁边让开位置:“那我就不耽误两位大人了,斑先生,柱间大人你们请。” 宇智波斑继续沉默,千手柱间再三谦虚了几遍,见拗不过白兰,只好笑着和斑先行。 两人擦肩而过,银发的少女笑得眉眼弯弯,黑发的忍者却抿紧了嘴角,眼神抑郁。 直到走出了十几步,斑突然鬼使神差般停了下脚步,扭头回望,正好迎上那双狭长的紫色瞳孔。 对方似乎也没想到斑会突然回头,惊讶从白兰脸上一闪而过,随后化为了那张没什么真心的笑靥。她冲斑点点头,便回过头继续先前走去。 纤细的背影很快便被身后的一大群侍女淹没,影影绰绰,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16.不科学的忍者(十六) 两名年轻的忍者沿着檐廊走了一阵,谁也没有说话,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最后宇智波斑实在受不了了,掀起眼皮冷冷瞥了一眼千手柱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千手柱间呃了一声,犹豫片刻还是没去戳斑的痛处:“听说这次水之国大名请了羽衣一族。” 宇智波丢给他一个“还算你识相”的眼神,顺着柱间的话头,两人谈论起羽衣一族和水之国大名。 另一边,告别了斑和柱间,白兰也没了和女官说笑的心情,一路沉默着来到樱夫人的住处。 还未走近,便听见屋子里飞出女子清脆的说笑声,屋外除了樱夫人身边的侍女,还站了几个服饰与众不同的陌生脸孔。 迟疑的瞬间,那边的侍女已经看见了白兰一行人,连忙进屋禀告。 说笑声很快悄然而止,随后侍女从屋子里走出,匆匆来到白兰面前低头屈膝行礼:“请兰夫人进屋一叙。” 进了屋子,除去樱夫人还有两名陌生的女子,俱是二十岁左右的光景,一个做贵族夫人打扮,另一个则穿着侍女的服装,但看那身气势怎么看也不像个普通侍女。 白兰的目光在那名“侍女”的手指上稍作停留,随后很快离开,落回到樱夫人身上。 见她来了,樱夫人一脸惊喜,起身拉着白兰坐下,又为另外两人介绍:“这便是兰夫人了。白兰,这是明美夫人和她的侍女花水。明美夫人是水之国大名的妻子,也是千野大人的妹妹。” 白兰顺着他的话看向那位明美夫人,正巧对方也在观察白兰。 视线交错,明美夫人年轻娇俏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尽管很快被她遮掩了过去,并笑着同白兰打招呼,但后者还是没有错过对方身上一瞬间传来的恶意。 她们之前没见过面,她也没得罪过这位夫人吧?难得的,白兰在心中反思了一下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樱夫人像是没发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恍若一无所知的继续逗趣说笑,又有白兰本身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会作面子功夫的高手,氛围倒不至于太过僵硬。 好在明美夫人并没有多留,交谈了几句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她那位侍女全程无话,静静端坐在后面。白兰留意了一下,发现侍女呼吸几不可闻,起身离去时也没有一点脚步声,显然不是个普通人。 正主一离开,樱夫人立刻撤去伪装,揉着额头倒在坐垫上,闭目养神满脸疲惫。 白兰琢磨着刚才的情形,确信明美夫人跟樱夫人关系也不咋样。以樱夫人的脾气,若是和其他人关系不好,通常是不会费心力作这表面功夫,更多时候都是不屑一顾,懒得去建交。为什么这次对那位千野明美如此特别,就因为对方是千野雄树的妹妹,水之国大名的夫人么?那樱夫人还是千野雄树的妻子,雷之国大名的女儿呢。还有,既然已经嫁人了,按这里的规矩,千野明美应当从夫姓,怎么从刚才的几个细节里透漏出对方还是姓千野? 鉴于目前和樱夫人依旧处于牢靠的盟友关系,白兰没有继续自己猜测,直接了当把疑问向樱夫人提了出来。 樱夫人叹了口气,睁开眼看向白兰,难得有些语重心长对她说:“她的情况有些复杂。总之,你以后离她远一点就好,要不是因为我现在是正室夫人,必须要站出来,我也不愿主动去找麻烦。” 白兰表面上笑眯眯地点头答应了,心里在想什么就没人知道。她转而聊起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说没想到外人传闻两人针锋相对,实际关系还挺好。 其实她本意只是想把话题扯开,聊些轻松的内容让樱夫人放松一下,没想到这一聊,却是从樱夫人那边知道了一个消息,千手一族有意放下过去的积怨和宇智波一族建交结盟,甚至两族想共同建立一个忍者村落。 “现在忍界那边也挺乱的。”樱夫人说起这话简直头头是道,显然比起白兰她对忍界情况更加了解,“他们都是以族落的方式聚集在一起生活。接受执行任务也是以族群的形式进行,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能提出建村,也算是一件前无古人的壮举了。” 白兰早就从女官那儿得知千手和宇智波之间的恩怨情仇,听说那两个家族基本对着干的历史已经有上百年。 “百年恩怨可没那么容易消除吧。” “谁说不是呢。”樱夫人撑着脸颊懒洋洋道,“好在千手柱间有威望,宇智波斑也能压得住人,他们两要是同意了,其他族人的意见倒真的没什么。这次他们两族一同接下了护卫任务,也是想表现出一个姿态让其他人看一看。我听千野大人说,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已经向他提出了划地建村的请求。千野大人正考虑要不要同意,同意了又要划哪块地。” 虽然说是要考虑考虑,但听樱夫人这话锋,千野雄树差不多已经同意了。 想想也是,一个忍者村落,那就等同于一个军火库,还是有核弹那种级别,千野雄树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个忍者村牢牢掌握在手里,那他就是个傻子。 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是忍界最负盛名的两大忍者家族,地位和实力不是其他家族可以比得上的,可以说,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千野雄树都会答应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 剩下的问题就是到底划出哪块地盘了,忍者那边自然希望地理位置好,气候宜人,易守难攻,但千野雄树这边也有点私心,所以最后结果目前还难说。 白兰转了转眼珠,想起自己前不久才惦记着要离开千野雄树,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送上门了。 话说千手柱间显然是有情有义的那种人,那她帮他一把,再请求他收留自己应该就不会被他拒绝了吧? 白兰把自己的想法跟樱夫人一说,惊得那个女人都坐直了身体,瞪大眼睛:“你疯了?” “我精神正常,思维清晰,这个念头早就有了。”白兰依旧从从容容地微笑着。 但现在樱夫人显然不能再像刚才那样平静和她对话,握紧了手中的象牙扇,瞪着白兰:“你真的要离开大名?”还想去那什么忍者村? 一个还没建立,就算建立也条件艰苦的忍者村落哪里比得上一国都城的繁华,更不要说现在白兰深受千野雄树的宠爱,就算樱夫人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认清白兰的待遇仅比自己稍逊一筹,可以说是锦衣玉食娇养着,真是头稍微疼一下就有大批的医官侍女前去嘘寒问暖。 这么好的环境,她白兰就一点都不留恋?当真要离开?就算不喜欢千野大人又如何,其他院的夫人不是没有不喜欢大名的存在,但她们不还是照样想争宠,想成为正室夫人? 这无关于男人的爱,而是关系着切身的利益。 而自古以来,利益从来都是人们趋之若鹜的对象。 樱夫人被白兰一个霹雳雷霆砸得不知所措,难得脑子有些混乱。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心绪和白兰对视:“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是认真的?” 白兰点了点头。 樱夫人呼出一口气,再次软倒在靠垫上。 真正来说,白兰离开对她是有好处的。白兰一走,整个后院里就再也没有可以和她樱夫人相抗衡的人物了。千野大人纵使再喜欢白兰,但天高路远,长久不见面,感情自然也会淡下去,注意力当然会重新回到藤壶院。 只是……樱夫人心中还有最后的犹疑,怀疑这是白兰的陷阱,是要致自己于死地。 就算两人现在是盟友,但自古以来突然翻脸,插人一刀的盟友还少么。先前小雀的死也让樱夫人确定了,面前银发的少女压根不是什么柔弱可欺的小白花,而是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毒蛇。平日里懒洋洋的,但要真惹到她,说不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前车之鉴还是那位雀夫人。 思来想去,犹豫再三,樱夫人还是扛不住没有白兰存在的大名后院的诱惑,咬咬牙,确定自己已经考虑得足够全面,只是帮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说一句好话,就算失败了也不会影响自己的地位。 白兰的意思很清楚,只要樱夫人帮忙说句话,后续的事自有她自己出面处理。 “好,我答应你。但是事成之后,我要你三个月之内就离开!” 白兰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好似早就猜到樱夫人会是这个答案。 也正是这份心计和城府,才让樱夫人迫不及待希望对方离开。 樱夫人说话算话,行事也是雷厉风行,很快白兰便听说了大名同意千手和宇智波联盟建村,还将南贺川那边一大块地批给两族作为村子的地址。 南贺川作为一条河流,从一山崖处发源,将山崖下的两片林地一分为二,左边为千手族地,右边为宇智波族地。大名将这块地批给千手和宇智波,自然让两族心满意足,再无任何不愿。 千手柱间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特意前来拜访了白兰一次,感谢她出手相助。 白兰没问他怎么知道就是自己出力的,乐得给他这个人情,笑眯眯地承认了,又柔声赞叹他和宇智波斑的开阔胸襟。 白兰夸起人来,真是一连说上半个小时,夸人的词语都不带重样的,最后把千手柱间都夸得受不了了,忙不迭地告辞离开。 千手柱间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侍女来报,说是宇智波斑想要见一见兰夫人。 白兰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时空穿梭机,出了会儿神,然后才重新扬起笑脸让侍女请人进来。 17.不科学的忍者(十七) 宇智波斑一开始听说大名不但同意他们建村,还把南贺川那一大片林地都批给两族还挺高兴的。他不是傻瓜,和柱间提出建村请求时大名的犹豫都看在眼里。本以为还要磨上几天,没想到转眼大名就爽快同意了,稍微一打听,便知道是大名的正室夫人樱夫人帮两族说了话,斑高兴归高兴,心里难免嘀咕他们和樱夫人井水不犯河水,连面都没见过几次怎么就让人主动帮他们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随口跟弟弟提了一句,没想到泉奈一不小心把真正该感谢的对象说了出来:“那哪是樱夫人帮我们的,分明是兰夫人啊。” 宇智波斑一怔,筷子差点伸错了盘子,插进他最讨厌的沙丁鱼寿司里。 想起那条被他慎重其事地叠好,放在衣柜里的蔷薇色手绢,宇智波斑沉默了一下,放下筷子:“为什么说是兰夫人?” 宇智波泉奈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当下心道不好。但说都说出来了,现在再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已经迟了。 面对斑哥咄咄逼人的视线,泉奈叹息一声,不清不愿地说出真相:“樱夫人跟我们没交集,怎么会突然好心帮忙。我听说兰夫人和樱夫人关系很好,大概是她提的吧。” 顿了顿,他还是补充了一句:“这些都是我猜的,不一定准。” 不过很可惜,他补充的这句话并没有什么作用,宇智波斑显然在听到他前面两句话后,已经彻底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他想起前几日见到的少女,眉眼弯弯,笑容仿佛面具,擦身而过的时候,对方的气息悠长而冰凉。 然而为什么,在自己控制不住回头的时候对方也正在望着自己呢…… 宇智波斑握紧拳头,高傲的凤眼低垂,紧盯着拳头的眼睛里闪烁着抑郁的暗光。 泉奈在旁见他是这个反应,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一方面他希望斑哥和那位兰夫人离得越远越好,另一方面他又希望两个人能说清楚,别再这么拖下去了。 泉奈夹起一块豆皮寿司放进斑的碗里,推了一把哥哥的手肘,让他先吃饭:“如果斑哥真的在意,就去问问兰夫人吧。”想起千手柱间透露的意思,泉奈下定决心,要让斑哥和兰夫人做个了断。 宇智波斑缓缓抬起头,看着弟弟。 泉奈冲他一笑,温和笃定:“如果是斑哥的话,兰夫人一定会说真话的吧。” 所以,斑就真的来找白兰了。 从某个角度来说,宇智波斑对弟弟泉奈真是信任有加,言听计从。 几句话便从对方套出这些信息的白兰心道,托着腮,盯着光可鉴人的地板发呆。 斑不满她正大光明当着自己的面走神,手指敲了敲矮桌提醒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白兰这才坐直了身体,伸了个懒腰,爽快承认了:“是啊,是我说的。” 斑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搁置在矮桌上的五指收紧瞬间,在白兰察觉前又缓缓放松,宇智波斑的呼吸倒是一直平静低缓。 白兰冷不丁想起那位明美夫人的侍女,那个人呼吸也和斑一样几不可闻,走路姿势也有些像,都是藏着技巧不会发出脚步声的方式。 她向宇智波斑说起了那位侍女,后者轻轻一挑眉:“白发蓝眼?看上去多大?” “差不多二十岁左右吧,说起来也是个美人儿呢。” 宇智波斑当即冷哼一声:“羽衣花水。” 羽衣……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上次在温泉别馆被偷袭的时候,斑先生提起过羽衣一族啊。” “……你还记得。”宇智波斑落在白兰脸上的眼神有些复杂,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反而是斑率先移开视线,冷淡道:“不用在意他们,不过是跳梁小丑,掀不起多大浪花。” 黑发青年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和服,现在正值深冬季节,外面阴沉的天空还飘着雪花,但斑却穿得很单薄,顶多在那一层和服外面多批了件绣着红白团扇花纹的羽织。据说这个团扇花纹是他们宇智波一族的族徽,在忍界颇有名气,有时候敌人看到这个团扇花纹还没开战,就已经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这些都是白兰从女官那里听说来的。但她望着斑先生意气风发的俊美面孔,深觉理所当然,他现在重新戴上了深色的手套,皮质的衣料紧裹着修长的五指,只在手腕处露出一小节白皙的皮肤。 只是如今,她也没了缠着他脱下手套的心情。 再拖下去也是徒劳,本来就是她先撩拨的他,也该有她说清楚。 不过,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有些不舍呢? 白兰蹙起眉,幽幽瞥了眼男人:“斑先生。” 一头炸毛的忍者转眼看向她,眉目清晰,凤眼冷清,半边高挺的鼻梁藏在刘海的阴影下。 白兰俯身凑近他,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慢慢道:“斑先生,我很抱歉。” 宇智波斑挑起眉。 正当不解时,银发女子下一句话让他浑身僵硬,呼吸一停。 “我很抱歉没有和你保持距离,让你误会了。” 纵使白兰说的非常委婉,斑的耳边却还是轰然作响,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 说完这句话,白兰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挂起了那张面具般的笑脸,毫不客气地开始赶人。 直到斑站在檐廊下,被侍女们恭送着离开时,思维还有点没转过弯。 他向前无意识地走了几步,突然脚步一顿,重新恢复了思考能力。 宇智波斑垂下眼,站在檐廊下,一阵寒风吹过,几点雪花从院子飘进来,落在他的肩头和头发上,悄然融化。 一点戾气从凤眼中一闪而过,男人的眼睛似乎变红了一瞬间,又似乎依旧一片漆黑平静,什么也没发生。半晌,他抬起脚继续向前走去,面目平淡如常,只有紧抿的嘴角泄露了些许情绪。 屋子里,白兰靠在软垫上,很是惆怅地望向院子里。 雪花纷纷扬扬飘落,让她想起那日盛大的樱花雨,那不可复制的樱吹雪绝景。 千手柱间诚恳的眼神从眼前飘过,和宇智波斑惊愕的双眼交替出现,白兰忍不住摇了摇头,感叹道:“我真是个好人啊。” 女官刚好端着一盘桔子走进来,听到这句话,不明所以,却很赞同地应和:“当然了,兰夫人是最温柔善良不过了。” 白兰紫水晶似的细眼向她一瞥,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本来白兰还没想好要找个什么理由,让千野雄树放自己离开,最好还是让他答应把自己送到木叶村。 对了,木叶村就是斑和千手柱间他们两建立的忍者村名字,大概跟村子周围茂密的树林有关。 自那日白兰婉转地跟斑说明后,她就再也没见到过他,这很正常,他们的身份本来就注定两人几乎不会怎么碰面,先前能见那么多次也是机缘巧合。如今在两人俱是有心避开的情况下,当然是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扯远了,话说回来,白兰本未想好怎么跟千野雄树提起,没想到瞌睡正碰到枕头,她正苦恼呢,立刻就有人送来了助攻。 这个人不是别人,还是那位千野明美夫人。 事情发生在一次宴会上。 最后一位土之国大名姗姗来迟,作为东道主的千野雄树为其准备了盛大的接风宴。因为不是商谈政治的正式会议,所以大名携带的女眷也有出席。 结果在宴会上,一直笑语晏晏坐在水之国大名身侧的千野明美突然冲白兰发难。 她先提起了木叶村建村一事,这倒是没什么,反正这事基本上在场的人都有所耳闻,千野明美作为火之国公主主动关心一下故国也很正常。 但是接下来她的一句话,就差点让千野雄树失手打翻了酒杯。 只听这位坐姿端正,优雅无双的贵妇人缓缓笑道:“木叶建成可是大事,兄长不会不派使者前去庆贺参观吧?我看兰夫人就很合适。”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白兰莫名其妙抬起头,看向千野明美,正好迎上对方的眼神,那目光比起第一次见面时可□□了许多,写着明晃晃的憎恨。 憎恨? 要不是场合不适合,白兰还真想问问这位脑子不太好使的夫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她这么讨厌自己。 可别跟她说千野明美暗恋宇智波斑啊。 还好,真相不至于这么狗血,但其实也差不到哪儿去。 千野雄树开始还想说笑一番,掀过这章。 结果今天,千野明美不知道那根神经不对,偏要死咬着白兰不放,一定要她的兄长同意,让兰夫人前去木叶参加建村落成典礼。看她那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意思,似乎在暗示白兰最好就此待在那儿,别再回到千野雄树身边。 在场的人个个都是人精,都听出明美夫人来者不善,有些知道真相的人乐呵呵在旁边看热闹,都想着能看到千野雄树这个贼小子好戏的机会可不太多,一定要好好把握今天这个机会才是。 千野雄树被妹妹这样逼着,笑容也勉强起来,深深看了眼目光凌厉的千野明美,又看了眼乐呵呵跟个傻瓜一样的水之国大名。 水之国大名年逾五十,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他也不负长久以来的“盛名”,身体早就被常年酒色掏空,看上去比寻常的老人还要颓靡干枯,几乎就是跟烧得没法再烧的柴禾一般,直愣愣杵在那儿,仿佛没听出来自己夫人的咄咄逼人。 千野雄树的沉默,水之国大名的纵容,还有在场一些人闪躲的眼神和诡秘的笑容,这一切都说明千野明美如此憎恨白兰事出有因。 白兰开始还不解。但随着千野明美说话越来越不客气,还有千野雄树神色越来越不悦,却没有呵斥他的妹妹,在这种古怪的情况下,白兰看出了点端倪。 她有点难以置信,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千野两兄妹之间的眼神机锋,终于敢肯定了。 白兰下意识看向坐在千野雄树另一侧的樱夫人,正好对上对方的视线,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说明了白兰的猜测是对的!而樱夫人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千野明美之所以仇视樱夫人,憎恨白兰,居然是因为…… 她深爱着她的哥哥?! 18.不科学的忍者(十八) 看出了真相,白兰下意识掐算了一下时间。 据她所知,千野明美是在上一届五国大名会议上嫁给了水之国大名,那是在七年前。 今年千野明美二十岁,七年前她十三岁,水之国大名差不多四十多岁。 十三岁的公主嫁给了四十多岁的大名做妻子,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兰看向千野雄树。所以他才感到于心有愧,面对妹妹的逼迫沉默不语么?千野雄树应该知道自己妹妹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吧。 最终,心怀愧疚的千野雄树不得不妥协——他再不妥协,明美都要把什么话都说出口了——答应让白兰作为大名使者,前去参加木叶的建成典礼,归期未定。 不管过程如何,千野明美这样一闹倒是帮了白兰的忙,最后那个归期未定,更是深得她心。 然而她满意了,千野雄树却非常不痛快,不仅不痛快,甚至可以称得上暴怒。 晚上千野明美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外表冷若冰霜内里孕育着滔天怒火的哥哥。七年前的她或许会害怕,会后悔,但是如今,她却是一点也不。 不仅不后悔,反而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亲爱的哥哥,见到久别的妹妹你就是这个反应吗?” 千野雄树深深地睇了眼她:“你今天过了。”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千野明美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陡然爆发出来。 “过了?!”她高声尖叫,眼眶泛红,涂得鲜红的薄唇在烛光下泛着刺目的光,“我过了?!到底是谁过了!千野雄树,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 “你说过,不会爱上除我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的!!!” 在妹妹疯癫的尖叫声中,千野雄树沉默了。他想起七年前披着白无垢的妹妹,当时她只有十三岁,又瘦又小,那么小那么娇弱的她不得不远渡重洋,去往海洋那边的另一个国家,嫁给一个足以当她爷爷的男人。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没办法。他的继位不是那么名正言顺,国内国外都对他大名之位虎视眈眈,为了保住权势,他先是迎娶了雷之国公主,后将明美嫁给水之国大名,之后几年励精图治,才勉强坐稳了位置。 明美明白他的处境,所以当她得知自己要嫁给水之国大名之后,什么也没说,只在千野雄树的目光中静静点头说好。 那个时候,千野雄树满心感动,早就知道妹妹对自己情愫的他许下诺言,今生今世都不会再爱上除妹妹以外的其他女人。 那个时候,他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年轻大名,而妹妹……是为了国家为了他牺牲了自己的英雄。 千野雄树还记得小时候妹妹捏着枫叶冲自己微笑的脸,皮肤白皙,眼神清澈,笑容甜美。 而如今…… 如今眼前这个头发散乱,眼神疯狂,抱着头尖叫的陌生女人是谁? 那个穿着白无垢,冲他盈盈微笑的小姑娘哪儿去了?已经死在了碧波滔天的海浪中了吗? 罢了罢了,是他对不起她…… 是他欠她的。 千野雄树闭起眼,疲倦地叹了口气:“别叫了,我已经答应把小兰送到木叶了,你还生什么气。” 千野明美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她捂着自己雪白无色的脸颊惨然而笑,红唇雪肤,是无双风姿的美人,却早已眼神空洞枯死,形如行将就木的老人。 面对兄长和情人疲惫不堪的眼神,水之国大名的夫人留下两行清泪,跌坐在榻榻米上,只会轻声重复:“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明明说好,只爱她一个的。 这一夜,不少人未曾入眠,枯柴般的水之国大名坐在窗户旁,冷眼看着满院积雪中燃烧的石灯笼,再不复宴会上乐呵呵的笑脸,取而代之的是嘴角深深的冷笑。 樱夫人躺在被单下,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当年她初见千野雄树和千野明美的一幕。她还记得那是在夏天,绿意荫浓,蝉鸣响亮,空气中有不知名花朵的甜香,院子的池塘里飘着洁白如绢的睡莲。 一个穿着蓝底白莲和服的少女弯腰去捞水中的睡莲,她身边一位清雅无双的贵公子弯着腰小心护着她,口中念叨:“小心点,万一掉下去怎么办,还是让侍女们来吧。” 还是雷之国公主的樱夫人脚步一顿,停在了几步之外。那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年轻大名听见动静,维持着俯身弯腰的姿势抬眼看过来,冲她微微一笑。顿时头顶炽热的阳光,满池怒放的白莲,耳边响亮的蝉鸣,这世间的一切也比不过青年眼中温柔的光。 黑暗中,樱夫人的眼角有一点湿润滑过,轻轻滚落进被单里,被昂贵的布料迅速吸收,无人得以看见。 这一夜,不少人都不能入睡,只有白兰睡得无比香甜。 她闭目安睡在卧室里,在梦中回到了大学的校园,小正棕红色的头发沐浴在斑驳的树影下,点点光斑随着暖风轻轻晃动。他正露出白兰再熟悉不过的表情,就是那种无奈又包容的苦笑,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对白兰说些什么。 白兰下意识想要靠过去听清,结果刚抬起一只脚,手臂就被人从身后握住。 回过头,首先进入视线的是一头毛茸茸的白发,蓬松白毛下是一双细长熟悉的紫色眼睛。眼下有倒山角刺青的青年捉住白兰的手臂,眯起眼,笑得像只懒洋洋的狐狸,开口说话的声音也仿佛被暖风熏得略带暗哑:“小可爱想去哪儿呀?” 白兰脸色大变,刚想挥开他的手臂,眼前一花却发现那头白毛已经变长染黑,发质也更加毛糙,紫色的眼睛变成另一双猩红的凤眼,眼珠里有华美的黑色纹路。 宇智波斑紧握着她,静静地凝视白兰,被刘海遮挡了小半张脸略显阴郁。 白兰睁开眼,头顶的天花板雪白无痕,让她想起梦里某人明晃晃的白发。 她抬起手臂遮住眼,啧了一声,心情不太美妙:怎么偏偏梦到了那家伙,下次一定要在梦里多带一把匕|首弄死他! 之后的日子里,千野明美好歹没有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只是某次在檐廊下和白兰迎面撞上了,这位贵妇人翘起红唇冷哼一声。 白兰懒得跟她计较,心里多多少少对这位火之国公主的经历有些唏嘘,要换做对方敌视人不是自己,她说不定还会主动上前结识。不过眼下这个情况还是算了吧……她可不想这个世界上再多一个小雀姑娘。 反倒是明美夫人身边的那位忍者侍女,羽衣花水某天特意找上门,见到白兰第一句话便是:“你是那日在温泉别馆里的女人?” 白兰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时候,随即甜甜地笑开,腻声应道:“是呀。” 忍者小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弄得白兰十分莫名,绕是她猜了半天也没猜中羽衣花水前来的用意。 五国大会之后,白兰便要跟着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启程了。 其实本来没这么赶的,大名的批文刚下来,两族的人都没动身迁移,木叶村的影子更是半点没有。然而再不可能的事,在千野明美的坚持下还是变成了既定事实。 白兰要走,千野雄树再不舍也不能在妹妹疯狂执拗的紧盯下挽留,只能叹息一声,命人将吃的喝的用的穿的戴的全部准备好,而且一切都要用最好的东西。 见他如此坚持,白兰今后也不会再见到他,千野明美倒是没再说什么,默认了千野雄树的命令。 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兰夫人是遭到了无妄之灾,只有樱夫人心里清楚,还有一丝对白兰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临行前一晚,樱夫人特意前来拜访白兰。见白兰正指挥着女官给自己准备衣物,不由得更加羡慕。 或许是她眼中的渴望太过明显,白兰停下来瞥了她一眼,喝了口茶慢悠悠道:“若是你愿意,你也可以。” 樱夫人默然片刻,露出一个以她的人设本来绝不会露出的苦笑:“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样无牵无挂就好了。”可惜她这一生,在遇见那名温雅无双的贵公子之后,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白兰耸了耸肩,既然是个人选择的路,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翌日,数条长龙般的车队分别驶向不同的方向,而忍者这边,本来没有白兰的话,他们都已翻身上树,轻装简行返回族地。但如今多了个白兰,她又带了不少东西,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的忍者们只好将那驾车辆护卫在中间,慢腾腾地前往南贺川。 牛车里,白兰无奈地望着圆脸女官,她哭得鼻子发红,时不时拿巾帕捂着嘴哽咽一声。 见她如此可怜兮兮的样子,白兰看不下去了,劝了一句:“既然你舍不得都城,不如跟着雄树君他们回去吧。” 没想到圆脸女官哭归哭,不舍归不舍,一听白兰这句话立刻摇头,坚定道:“不!我是侍奉夫人的女官,夫人去哪我就去哪!” 白兰无语,像这样的对话昨晚不知重复了多少遍,最后她也只能手一摊,随女官去了。 不过在白兰的住宿问题上,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之间倒是起了不小的争执。 因为现在木叶未建,白兰只能借住在千手族地或是宇智波族地。柱间的意思是,他家中既然已经有夫人了,那白兰还是住在他家更加稳妥些。 结果斑硬邦邦地回答了一个字:“不。” 千手柱间:“……”旁友你醒醒!你都被拒绝了还在倔强什么?! 可惜宇智波一族的基因里就刻着固执二字,作为族长,宇智波斑更是偏执狂中的佼佼者,他认定的事,不光千手柱间说没用,泉奈说没用,就算是当事人白兰说了 ……还是稍微有点用的。 只是用处不大,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本来那次白兰干脆拒绝了之后,斑已经决定不再纠缠。他宇智波斑也不是什么黏黏糊糊的缠人精,拿得起,放得下,对方既然无意他也不做过多强求。 可如今,白兰离开了大名,来到了木叶,而且看情况以后就在这里住下不会回去了,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没主动去找白兰已经是看在白兰上次说的那句话上,现在牵扯到白兰的住宿地点,他就绝对不会让步。 面对好友的偏执发作,千手柱间只能求助于宇智波泉奈。在他看来泉奈和自己都希望白兰和斑离得远些——就算不在大名身边,白兰名义上也还是大名的女人——那泉奈就是和自己一条战线上的,既然是战友,柱间他扛不住了,那就该轮到宇智波泉奈顶上。 结果泉奈看看斑哥,再看看战友柱间满怀希冀的目光,当机立断,一秒叛变:“斑哥说的是。” 气得千手柱间痛心疾首,连连摇头。 他不知道,泉奈也是有私心的。大名迫于明美夫人,不得不将白兰送到南贺川,行动上送是送了,但心理上肯定还会牵挂,甚至因为被迫而更加不舍,那白兰无论在哪,千野雄树始终都会留心照顾。这时候,白兰住在哪一族,哪一族自然能获得大名更多关照。 尽管斑哥已经和千手柱间和解,但泉奈始终多留了个心眼,不敢完全相信千手一族,要知道千手一族的领头人里除了千手柱间,还有千手扉间那个心眼多得跟蜂窝似的混蛋!有那个混蛋在,泉奈又怎么可能完全放心让宇智波和千手平分所有利益。 大趋势上宇智波泉奈已经改变不了什么,那么小细节上他总要为宇智波一族多争取些。 19.不科学的忍者(十九) “真的不可以吗?” “……” “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了吗?” “……” “要不你再看看?说不定我有忍者的血统,只是被埋没了。” 朴素的日式宅院中,白雪堆积,池塘和添水中的清水皆已被冻住,万籁寂静中唯有雪花扑簌簌落下。诺大一个宅邸,只有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一间临院的房间里,靠院子的方向有一扇纸门微微开了一道缝,偶尔会有一点雪花透过缝隙飘进来。 在白兰的不断追问下,宇智波斑终于举起了白旗。他叹了口气,难得一脸无奈,用肯定、确定以及笃定的口吻告诉面前的银发少女:“不可以。没有。不用看了,你就是个普通人。” “……”白兰瞬间趴倒在了桌子上,浑身散发出沮丧的灰色气息,把头迈进了双臂中。 斑就不能理解了:“你何必这么执着成为忍者。” “……”银发少女嘟哝了一句。 声音太小,饶是斑也没听清,下意识向前探了探身:“什么?” 白兰:“……我想有一份自保之力啊,斑先生。” 一对上那双通透如紫水晶般的眼睛,斑立刻移开视线,看向外面院墙上涂绘的红白团扇花纹。 他本想说有我在不需要,但理智阻止了他,让他把这句几欲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好一会儿后,他冷静下来,想到一个折中的解决办法:“如果你真的向学的话,教你体术吧。” “诶?”白兰抬起头,只见斑扭头冲她轻轻一笑:“不光是体术,手里剑的使用也可以。”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白兰目前在宇智波一族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会使用手里剑,顺便再学一点实用的体术。 负责教导她的当然不是斑。宇智波一族的族长还是很忙的,尤其是在现在这种组建木叶村的关键时期,每天忙得连睡觉时间都不够,更不要说抽空来指导白兰了。 白兰的老师是她目前借宿人家的主人,宇智波结衣姑娘。 一周前,经过一路颠簸,宇智波斑和泉奈终于带着白兰和一些族人回到了南贺川族地。按理来说,贵客光临是要住在整个族地中最好的房子里。然而在宇智波一族,最好的房子就是族长家的房子,族长就是宇智波斑。 斑和弟弟泉奈住一起,住宅很大,家里有很多空的房间,住一个白兰连带着一个女官是没问题的,甚至还能顺便保护她们。 但是,不合适。 斑和泉奈都没有成婚,家里就这两个年轻的单身汉,没有女主人,白兰作为大名的侧室是绝对不能这样堂而皇之地住进两个单身汉的家中。 最后还是泉奈机智,把白兰和侍女安排在自己的邻居家里,正好邻居是一名年轻的单身女忍,家中也有客房可以招待。这样既解决了名誉上的问题,又保证了白兰的安全,甚至白兰有什么事情随时都能去隔壁找斑或者泉奈商议。 宇智波结衣今年17岁,只比白兰大一岁,或许是从小就一个人生活的缘故,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沉稳得多。面对白兰,她进退有礼,温柔体贴,很让白兰享受了一把美人的柔情关怀。 白兰没想到忍界中赫赫有名的宇智波一族,被称为天才的宇智波一族,不但族中高手辈出,连容貌也都是天才级别的。 从进族地开始,这一路上,她就没见到有不好看的宇智波。 无论男女,无论男少,俱是黑发黑眼,容貌出色之人,甚至有时在族地随便走走都能碰到一个大美人。 单从视觉享受方面,白兰就觉得自己住在宇智波家不亏。 这么看来,不怪斑和泉奈两兄弟大的俊美,小的清俊,原来都是有基因遗传的。 就连见多识广的圆脸女官私下里都忍不住跟白兰感慨:“宇智波一族忍者的容貌也太好了点吧,我都有些自惭形秽了。” 不光长得好看,还都身形纤细清瘦,男女老少个个个子高挑,目测都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衣服架子,若是放在白兰的世界里那就是妥妥的模特世家。 白兰目前的房东宇智波结衣也是如此。 看上去特别苗条,那腰看上去像是两个手掌就能环过来,结果泡温泉的时候,胸前却是波涛汹涌,连白兰都有些看呆了。直把人姑娘看得脸颊飞红,下意识往旁边侧了侧身子,用手臂挡住了那抹高挺。 说起来宇智波的族地的确地理位置极佳,两面环山,剩下两面里一边是南贺川,另一边则是进出入口,可以称得上易守难攻。 有山有水,周围植被茂密,绿树环绕,族中甚至还有一小口温泉眼,可谓是独天得厚,风水宝地。 想必南贺川另一边的千手一族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难怪千野雄树把这块地划给斑和柱间建村时,两人会那么高兴。 泡温泉的时候,宇智波结衣顺便将她给白兰量身制定的计划解说给后者听。面对族长下达的这项任务,结衣姑娘表现得十万分认真,锻炼计划也是拿去跟泉奈讨论过的,就差写出一份计划呈上去给族长大人批阅了。 至于为什么是找泉奈讨论而不是斑…… 结衣看了眼白兰,朦胧的水汽里精致的眉眼有些模糊,但白色的水蒸气挡不住她满脸的复杂:“你不觉得……族长大人有些可怕吗?” “不觉得啊,斑先生多可爱。” “可,可爱?”向来表情寡淡的结衣姑娘开始抽搐起眼角,“你说族长大人可爱?” 白兰愉悦地点点头,笑得眉眼弯弯。 宇智波结衣沉默了,不过看那眼神那嘴角扭曲程度,显然是不敢苟同。 也就这个时候,白兰才感觉斑在其他人眼中还是很有威严的,唯独对自己很特别。 换句话说,她上次说的那些婉拒的话,用处不大。 一时间白兰心中真是百感交集,直叹斑先生原来这样不抛弃不放弃。 不过等到训练开始之后,她也没精力去考虑宇智波斑执着的事了,光是每天想着怎么应付结衣,就占据了白兰所有的注意力。 前面说了,宇智波结衣对帮助白兰训练非常重视,这不仅反映在她的事先准备上,更体现在她的具体实施中。 每天早晨天还未亮,白兰就被结衣叫起来,活动一番手脚后便去绕着整个宇智波族地跑步。当中速度还不能太慢,一旦白兰想偷懒,就有一根苦无贴着她的脚后跟嗖地一下插进地里。 跑到太阳升起,两人回到家中,已经有女官准备好早餐供两人食用。 吃完早餐,结衣给白兰讲解苦无及手里剑运用的方法和技巧,待消食完毕,便去演练场实战练习。 下午是体术专场,从最基础的蹲马步开始,到稍微高级一点的踢,打,摔,抓,跌,击等,总之面面俱到,十分周全。 体术体术,顾名思义是身体攻击的忍术,刨去查克拉强化方面,最基本的体术同样适用于忍者以外的普通人。 其实一开始,宇智波结衣已经做好了计划半途而废的准备。 在她看来,自己家的新房客美则美矣,但实在太过娇柔,就像温室中培育的珍贵花朵,无论是肌肉强度,还是身体状态一看就是没经过多少锻炼的普通人,甚至比经常劳作的普通贫民还不如,就是那种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贵族。 这样的人,就算是完全贴身打造的锻炼计划,结衣也不敢保证对方能受得了。 所以当一个月过去,白兰依旧每天毫无怨言地早起跑步,上午手里剑,下午体术时,结衣不得不大承认她有些被惊讶到了。 没想到这位贵夫人真不是说说的,而是真的想要学习体术。 为什么呢?像她这样的大贵族,就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也照样有无数厉害忍者听从她的命令,何必自己吃这个苦呢? 向泉奈汇报进度的时候,结衣忍不住向这位青梅竹马提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宇智波泉奈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继而抬眼冲结衣笑了起来:“你在这里问我不如去问问当事人。” 可以吗?不会被当成冒犯吧? 结衣心里打着鼓去问白兰。 为了方便动作,白兰已经将她那头及腰的长发剪短到肩部,此时扎起了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 其实本来按照她的想法,是干脆剪成短发,结果女官大哭着阻止了她,甚至以死相逼,拿着剪刀对准自己脖子,眼泪汪汪大喊:“夫人若是想剪短发,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白兰:“……” 最后只能放弃了短发这个诱人的想法。 现在她正练习手里剑,听到结衣的问题,修长的手指一拨让套在食指上的手里剑转了几个圈:“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练习?” 她笑了笑,手腕一抖,咄地一声,手里剑正中远处的靶心。 白兰看也不看自己多日练习的成果,而是牵起结衣的手,和自己另一只手掌心相对,五指相贴。 温热的体温透过掌心互相传递,白兰的出人意料的动作让结衣猝不及防。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却又迅速反应过来,克制住自己反射性去抽大腿上苦无的动作。 白兰皮瞥了眼结衣伸向苦无袋的另一只手,理解地点点头,微笑道:“比起结衣酱我根本不算拼命吧。” 明明都是花季少女,但是比起白兰柔软的掌心和指腹,结衣的手更加粗糙,指腹和关键位置也有一层厚厚的老茧,摸上去十分粗粝。 “但是,我是忍者啊。”结衣的眼神更加迷茫,“你是贵族,根本不需要这样。” “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白兰笑眯眯地竖起食指,贴在下唇轻轻嘘了一声,“我可不是什么贵族哦,我也是平民呢。” “咦?” “而且是想成为忍者却成为不了的平民呢。” “咦咦咦?” “忍者真的很了不起啊,呼风唤雨,吹火生风,”白兰放下手,重新抽出一根手里剑背对结衣继续练习起来,“我不过是想多获得一点力量罢了。” 20.不科学的忍者(二十) ——我不过是,想多获得一点力量罢了。 “是么,原来她是这样想的。”宇智波泉奈放下手中的笔,重新阅读了一遍卷轴,确定无误后才将其收起。 眼睛又有些酸涩疼痛,他忍不住皱眉,手上动作一停,抬手按了按眼角。 本想就白兰再说些什么的结衣立时顿住,望着泉奈的眼睛,担忧道:“要不要再请医疗忍者过来看看?你的眼睛已经这样有一段时间了吧?” 泉奈放下手,摇了摇头,苦笑一下说:“算了别麻烦了,反正看不出来什么,过一会儿就好了。” “你最近视力没有再下降吧?” “唔……” “泉奈,这可是你的眼睛!别这样不上心。” “好啦好啦,我知道,只是木叶正在筹建,最近大家都很忙,等村子建好了之后我再想办法。” 结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泉奈举起的手掌阻止了。 向来温和的青年此时却一脸严肃,紧盯着她:“别告诉别人,尤其别拿这件事去打扰斑哥。” “可是……” “没有可是,现在是关键时刻,不容族长分心。” “好,好吧。”结衣咬牙,十分懊悔,在心里不断质问自己怎么每次都在泉奈的坚持前就这样简单败退了。 实在不能怪她,只是一向温柔的人一旦强硬起来,反而更让人心里发怵。 不敢违背泉奈的意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结衣心里明白泉奈那样说的原因。 木叶村的建造已经开始动工,她们这些普通忍者负责村子的基础建设,族里的管事的长老们则负责木叶村结构的规划,而族长承担的是最重要也是最麻烦的权利争夺。 说是千手和宇智波联手建村,但实际上消息传出去之后,不少小型忍者家族纷纷投靠过来,希望加入木叶村。 考虑到人手和力量的不足,族长大人和千手柱间都同意了。 这样一来,虽然解决了人手的问题,随之而来却产生了另一个新问题——权力的划分。 其他暂且不说,光是木叶村的首领该选谁,到目前为止这个问题的答案仍然悬而未决。 千手那边当然希望是千手柱间作为村长,而她们宇智波肯定支持族长大人。 除去一把手,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部门,这些部门要管什么,又有哪些人管,又是个不小的问题。 实际上斑大人已经好几天没回族地了,他身边族人传来的消息,几个家族族长的会议还在继续,估计还要持续几天。 在这种情况下,结衣就算想把这件事告诉族长大人也没机会。 而同时她又实在放心不下泉奈。两相为难之下,就连白兰都看出她的焦虑不堪。 考虑到自己还住在结衣家里,结衣姑娘还算是自己的半个师傅,白兰主动询问了几次。但是每一次结衣姑娘都是欲言又止,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这样一来,白兰心里就有了数,不再追问下去,却比之前更加留心了些。 就在白兰快要看出端倪之际,出事了。 而且出事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这事说来叫人郁闷,因为这段时间白兰表现良好,又已经对宇智波族地熟悉,所以偶尔结衣姑娘去找泉奈时,就让白兰自己先去训练场训练一段时间,稍后她再过来指点。 结果就在今天早上,白兰前往训练场准备练习手里剑时,走到半道,远远看见训练场那一排的木桩,她听见身后有不正常的风声。 她反应还是挺快的,下意识往前一扑。 可惜脑子转得快,身体却跟不上大脑,没等白兰成功做出飞扑这个动作,她就后颈一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度恢复意识时,白兰听见耳边有人在窸窸窣窣说话。音量压得很低,但因为距离太近还是被她听到一些。“火之国大名”“宇智波”“木叶”“受宠”这些关键字样无人注意地溜进白兰的耳膜,她下意识放轻了放缓了呼吸,继续伪装成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说话声停了,有人悄无声息地走过来抱起了她,一手绕过膝弯,一手搂过后腰——还是标准的公主抱,动作怜惜,力道轻柔。 白兰估摸着这应该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既然怜香惜玉,不知道她拼着这张脸能不能争取一点同情分? 她没有轻举妄动,在等了片刻,确定抱着她的人正在树枝上上蹿下跳,就像往日她见到的宇智波族忍者那样,心里有了点底,遂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搂着她的手臂一紧,高高低低的悬空感立刻停止。 白兰对上一双清澈透亮的亮蓝色眼睛。 要死哦,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糙汉子,而是个大美女。 还是个非常眼熟的大美女。 白兰很轻松地就从记忆里挖出大美女的名字:“羽衣……花水?” 亮蓝色的眸子闪了闪,大美女开口:“没想到兰夫人还记得我这个小人物。” “……” “这应该是我们第四次见面了吧。”羽衣花水翘起嘴,思索着微笑起来,“第一次是在温泉别馆里。” “……”原来第一次偷袭也是她。 白兰顽强地振作起来,同样弯起眼微笑:“是吗,那真是好巧啊。” “呵呵,是啊。”羽衣花水点点头,不知想到什么笑得更开心了,“看来你注定要死在我手上。” 白兰脸上无懈可击的笑容稍微僵了僵。 见状,羽衣花水笑得更加花枝乱颤,一头白色的齐耳短发轻轻晃动,看上去柔软而妩媚。 可惜白兰的性向非常笔直,就算她是个同,在面对一个即将要杀死自己的美女时也会直起来。 羽衣花水笑够了,手一松,让白兰啪叽一下落在地上。 白兰被她摔得尾骨发麻,后背剧痛,但是输人不输阵,索性坐在地上,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襟和头发,然后仰起头冷静地询问:“你打算怎么杀死我?” 白发蓝眼的女人终于露出自己冰冷的獠牙,望着白兰的亮蓝色瞳孔里闪动着明晃晃的杀意,宛如一把淬了毒的刀:“不如砍下你的头,寄给大名如何?” 话音未落,又有两道人影嗖嗖落在羽衣花水身后: “首领。” “族长!” 羽衣花水瞥了眼白兰,侧头看向同样白发蓝眼的两名忍者,他们一个脸色惨白,另一个额头上有滚大的汗珠,正呼哧呼哧穿着粗气,眼中惊惧未平。 白兰轻轻动了动鼻子,嗅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是从那个脸色惨白的忍者身上传来的。果然他刚喊了句首领,人就向前倒下了,背后有一个手掌大小的窟窿,透过模糊的血肉还能看见胸膛里破损的心脏。 趁着羽衣花水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白兰的手指稍微挪动了一下,从平放在地面上悄悄贴在了大腿边。今天她穿了一件改良版的和服,下摆很松,便于运动,外表上看不出来,但实际在靠近大腿外侧的地方,白兰偷偷绑了一支苦无。 这还是她从结衣身上学到的灵感,苦无扁平,紧贴着腿部,竟然没被羽衣花水看出来。 指尖隔着布料碰到冰冷的硬铁,这让白兰稍微安心了点。 不过没等她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被手下死亡激怒的羽衣花水冷笑一声,一个转身扯住白兰的头发,强制性地半拎着她,让她不得不后仰起脖子,露出光滑白皙的颈部。 羽衣花水居高临下地盯着白兰,手指向腰后一抹,一根苦无便被她握在手中。 锋利的刃边反射出一线冷光,那光在白兰眼中轻轻扬起,在半空中停了停,然后,猛地落下! “叮——” 钢铁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尘土飞扬中,有人闷哼一声,刚刚转淡的血腥味又猛地变浓。 白兰打了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疾风,紧握着一把苦无半跪在地上。 这时候的她万分狼狈,白底紫丁香的和服沾满泥土,衣襟凌乱地敞开,露出里面洁白的单衣。衣服的下摆刚才匆忙中被她直接撕裂,现在裂开一条大口,露出光滑却同样沾满灰尘泥土的大腿,原本及肩的头发现在有一半都被削断到耳根,剩下一半凌乱不堪地垂在肩头,银色的发丝闪闪发亮。 同样亮得惊人的还有她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透紫如琉璃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紧盯着羽衣花水,那凶狠阴冷的眼神比起狐狸倒更像是某种毒蛇。 羽衣花水吃吃笑了起来。 不顾还在滴血的手掌,她笑得微微弯下了腰,甚至直接用那只受伤的手撑在膝盖上,仿佛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并不存在。一大片血迹迅速在她的膝盖上蔓延开,宛如几朵迅速盛开的赤红色椿花。 白兰一言不发,漠然握着苦无瞧着她,同时留意着身后那名男性忍者的呼吸声——比起刚才,对方的喘息声更重了,显然在这之前也受了不轻的伤。 可惜,伤归伤,却没死。要不是他及时拦住白兰,后者此时早已划伤羽衣花水逃之夭夭。 羽衣花水停住了笑,直起身,望着白兰似笑非笑地称赞:“真了不起,兰夫人只是个普通人吧?不过在宇智波呆了两三个月就能有这种水平。真了不起。” 她一连用了两个真了不起表达她对白兰的欣赏,不过没等这种欣赏传递过去,她又话锋一转冷笑道:“可惜……再了不起,你也就是个普通人。”她抬起双手,故意用极其缓慢,连白兰也能看得清的动作结起手印。 巳-未-申-亥…… 还没结完,白兰瞳孔一缩,已然明白这是什么忍术的手印了。她虽然没有查克拉,也不曾系统学习过任何忍术,但对于宇智波一族最引以为豪的火遁还是有所了解的,而对于火遁中最基本的豪火球之术结印,斑也曾在她的请求下给她展示过。 羽衣花水想用这个术杀了她,用心昭然若揭。若是千野雄树看见被火遁烧得焦黑的自己的尸体,一定会勃然大怒,降罪于宇智波一族,到时候就算宇智波泉奈再有几张嘴也说不清。 看来把自己掳出来,羽衣一族已是筹谋已久。 这些念头迅速在白兰脑中转了个遍,她已经知道对方的目的,大脑也迅速给出好几种对应的方案。 然而,这些方案无一例外都有一个前提——她能活下来。 如果白兰不能从羽衣花水手下逃走,任何方案都毫无意义。 从羽衣花水手下逃走,这个命题还真是困难啊,尤其是在还有另外一个羽衣忍者的情况下。 白兰深吸一口气,手指轻抬已经准备握上胸口的时空穿梭机。 就在这时,羽衣花水的结印也走到了尽头。 艳丽的女忍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像是已经看见白兰凄惨的死亡。 白兰也挑起嘴角,露出一抹讽笑,握紧脖子上的十字架挂坠。她身后的羽衣忍者喘息声更加沉重巨大,恍若乌云中的滚滚闷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所有的动作都进入慢放镜头。羽衣花水那两片薄薄的红唇缓缓开合,上嘴唇轻轻碰上下嘴唇,从两排洁白贝齿间吐出的是死亡之音: “火遁.豪火——” “豪火龙术!” 一声低喝,白兰垂下了手,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两道猩红的火焰从她身前身后呼啸而过,照亮了她的脸颊和背后。然而就是这么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没有伤害到她分毫。 白兰抬起眼,放松的瞬间,腿脚发麻,跌坐在地上。但她却压根不在意发麻的双腿,只冲着落在她面前的青年弯眼微笑:“斑先生你终于来啦。” 21.不科学的忍者(二一) 宇智波斑脸上还有未消散的杀气,斜斜上挑的凤眼卷着浓浓的怒气,修长的睫毛宛如刀刻出的墨线,在玉石般的眼睑上划出浓墨重彩的两道弧线。 他紧抿着嘴角,脸颊绷紧,看见冲他微笑的白兰依旧一言不发,没有废话,直接单膝跪地,将人打横抱起。 白兰笑眯眯地伸出手臂挽住他的脖子,右手穿过后颈时从斑的黑发里穿过。 果真跟她想得一样,看上去一头桀骜不驯的炸毛,实际摸上去手感却很好,发质柔韧蓬松,从手指缝间穿过时,带起一丝丝冰冷的凉意。 他风尘仆仆赶来,裹着一袭寒风,但当白兰看到他时,一直高悬的心便瞬间放在了地上。紧绷的四肢舒展开,白兰侧头靠在他胸前咯咯笑道:“看来斑先生来的还挺匆忙,连护甲都没来得及穿。” 在宇智波族地住了这么些日子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偶尔斑出任务的时候,白兰也曾撞见过他。当时他穿着黑色长衫,外套红色护甲,背后背着一人多高的一把巨大团扇,扇柄尾端用铁链链接着一把同样巨大的镰刀。据结衣说那是宇智波一族的代代相传的宝物,是只有历代族长才有资格使用的火焰团扇。 眼下斑虽没穿护甲,背后却背着那把扇子和镰刀,冰冷的铁链随着斑的动作轻轻晃动,哗啦啦轻响,反射出一串寒光。 看到这串寒光,白兰想起了羽衣花水。 尽管斑先生的火遁让人为之叫绝,但白兰总觉得那个女人没那么容易死。 很显然,宇智波斑也是这么想的。他抱着白兰站起身,没急着离开,先是瞥了眼两团火焰扫过的地方——地面上一片焦黑,草皮早就化为灰烬,连带着下面的土地都被高温烧没了,形成两道下陷的漆黑轨迹。其中一条轨道上有一小团灰烬,应该是先前那个喘息声贼大的羽衣忍者。而另一条轨道上则是空无一物。 白兰见宇智波斑眼神一沉,便开口将他们两人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她没死吧?” “呵,”斑微微挑起嘴角冷笑一声,“她要是那么容易死了,就不是羽衣花水。” 他回答白兰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向她,而是不断逡巡着周围的树木。树林里有些长青树种在深冬里依旧郁郁葱葱,横生的枝丫间还残留着未化尽的残雪。 一阵冷风吹过,刺骨的寒意顺着白兰□□在外面的大腿悄然爬上她的身体,针扎一样,刺得她在斑的怀里都打了个寒噤,忍不住向他贴得更近一点。 这个小动作倒是让斑的抱着她的双臂有一瞬间的紧绷,更甚至,他还低下头瞥了她一眼。 也正是这一眼的当口,白兰的眼角捕捉到一抹白色的影子。 警告声还卡在喉咙里没有吐出,眼前一花,她和斑已经站在一棵老树的粗壮枝干上。 白兰听见头顶男人的一声轻笑,似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偷袭,连呼吸节奏的没变一下,依旧平稳沉静,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她下意识抬起头 ——顿时,屏住了呼吸。 宇智波斑优美的眼睑中包裹的不再是漆黑的眼瞳,取而代之的是两颗血红如玉石般的瞳孔。在一片赤色中,左右两边分别悬浮着华丽诡异的黑色花纹,红色包裹着黑色,墨色渲染着赤红,这是宇智波家闻名忍界的写轮眼。 这是斑先生的写轮眼。 白兰不是没见过这双眼睛,过去斑给她疗伤的时候不止一次让这双眼睛展露在她面前,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让她如此目眩神迷。 难道是因为在战斗中肾上腺素分泌过高,让我心跳加快产生的错觉?白兰心里嘀咕着,又觉得不像,自斑出现后她自己瞬间就放松下来了,哪来的肾上腺素让她错觉。 没等她继续分析出一个头尾,斑再次动了。 显然在斑亮出了写轮眼之后,羽衣花水也感到了威胁,再也忍耐不住率先出手,只是现在她早已没有之前的锐气逼人,而是且战且退,显然是在找机会逃走。 白兰虽然身体速度跟不上,但她脑子好使,很轻松便能从斑的速度上,羽衣花水的动作上分析出目前的战况,现在很显然是羽衣花水想找个机会逃走,但斑步步紧逼不让她逃离。不得不说斑的实力显然是远高于羽衣花水的,在多抱了一个白兰这个累赘的情况下,还能把羽衣花水缠得脱不开身。 比起白兰旁观得津津有味还不忘点评的轻松态度,羽衣花水压力要大的多。 没有直面对上过宇智波斑的人是不知道他有多恐怖,偏偏这已经不是羽衣花水第一次对上他。早在初见宇智波斑的时候,对方的心狠手辣就给羽衣花水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一度成为她心中的阴影。 她好不容易通过无数次战斗将那点阴影扫去,如今再次面对上正主,恐惧却再度席卷而来,甚至比之前更加浓烈,更加让她害怕。 一个忍者,竟然能让另一个身经百战的忍者害怕,乃至畏缩,宇智波斑这个男人作为敌人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 羽衣花水咬紧牙关,再次使用秘术强行逼退了宇智波斑。但是就像前几次一样,就在她打算趁着这个空隙逃跑时,几枚恰到好处的手里剑旋转飞来,正巧断了羽衣花水的后路。 她狠狠瞪了眼斑,顺带着斑怀中的白兰。在一只手抱着那个女人的情况下,单手甩出的手里剑还能把她逼得这么狼狈,毫无疑问,这种对战斗节奏的精准把握正是写轮眼的拿手好戏! 羽衣花水也是和宇智波一族斗过不少次的人,知道当他们开眼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避开和他们对视。只是战斗中,又要躲避敌人攻击,又要注意避开对方眼睛,这样一来很容易打破自己的战斗节奏。而一旦战斗节奏被打破,再想站到上风就难了。 现在羽衣花水就有这种感觉,她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里的蝴蝶,无论怎样努力扇动翅膀挣扎都是徒劳,根本逃不开周围严丝合缝的粘稠白网。更让她绝望的是,斑作为捕猎者,根本没有在跟她认真打斗!他简直就是在戏耍她!用让人齿冷的恶劣的态度,欣赏着羽衣花水毫无作用的反抗。 他的杀招根本就没用出来,但她已经快输了。 羽衣花水的呼吸陡然一顿,她反应极快,立道不好,但这时候已经迟了。 视野中突然涌现出一大堆黑色,铺天盖地的黑色火焰不知从何而来,却以惊人的高温席卷了羽衣花水周围的每一寸空间,占据了她呼吸的每一口空气。 传说中布满火焰的大号叫地狱想必也不过如此。 这是羽衣花水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她望着吞噬掉自己面孔的黑色火焰自嘲一笑:像她们这种手上沾满鲜血的人,死后一定会被打入地狱的吧…… 那么,她就在地狱里等着宇智波斑!等着他跟她一起遭受无边苦刑! 黑色的火焰像地狱业火一般,转眼就将羽衣花水吞噬殆尽。比起之前的火遁,这种漆黑的焰苗显然更加霸道,至少在之前的火遁里羽衣花水还能逃离,而在此刻却连呼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转眼连灰烬都没留下就被黑色业火一口吞下。 作为旁观者的白兰,比羽衣花水看得更清楚,这些依旧在寂静燃烧的黑色火焰不是凭空而起,也不是被宇智波斑随手招来,而是……从他眼睛里冒出来的? 亲眼见证了这一奇迹的白兰,匪夷所思地盯着斑先生的左眼,看了半天,也没从这颗诡异却绝美的眼瞳中看出能冒出火焰的地方。 她还想凑近了进一步观察,结果宇智波斑眼睛一闭一睁,再度睁开时,已然恢复了纯黑的瞳孔。 漆黑的眼珠里倒映出白兰的身影,她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正扒着斑先生的肩膀,还怕人家跑了一手死死搂住对方的脖子——这样的姿势当真不妥。非常不妥。极其不妥。 眼见着宇智波斑望着自己的眼神都不对,白兰立刻松手、后退、站稳,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在反应过来后的第一时间和斑拉开了距离。 男人没有阻止她,只在她还想后退一步时拉了她一把,淡淡提醒道:“你再后退就要撞上天照了。” 天照?白兰反应过来是指她身后的黑色火焰。 她回过头,发现过了这么一段时间,那些以大御神名字命名的火焰压根没有减弱熄灭的趋势。 看出她的想法,宇智波斑再次平静开口:“天照号称燃尽世间万物,是永不熄灭的火焰,不可能自然熄灭的。” “那要……”怎么处理。 话还没说完,宇智波斑就越过她走向那堆黑火。也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就在白兰跟着他转过身时,那些火焰居然都消失了。就像被橡皮擦擦掉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白兰盯着原先那些火焰所在地方,几乎都要在空气中看见黑色的幻影了。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瞥了眼默然伫立在一旁的斑先生,他双手环胸,沉着脸,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起来他这人也挺怪的,平时没事的时候不是抿嘴就是皱眉,活像被人欠了许多钱还讨不回的老债主。结果一打架倒是快活起来了,整个人都明亮了不说,连带着眉眼都仿佛更加熠熠生辉,眉目舒展,神清气爽,再加上时不时冷冷一笑,杀气迸发,简直跟俊美绝伦的浴血杀神似的,十分养眼。 白兰回想了一下刚才斑先生战斗时的表情,想了想,慢吞吞开口:“斑先生。” 听见她喊他,斑抬起头,莫名看了过来,皱起的眉头还没松开。 对上那双漆黑深沉的凤眼,白兰歪了歪头:“斑先生,你是不是战斗狂啊?” 22.不科学的忍者(二二) 宇智波斑没回答白兰那句宛如废话一样的问题,只向她伸出手:“该回宇智波了。” 黑色皮革的手套包裹着修长的五指,掌心较薄,手型优美。 就是这双手夺走无数人的生命,成就忍界第一人的威名吧。 也正是这双手,轻描淡写间就把她从死亡深渊的边缘给拽了出来。 白兰在宇智波斑不动声色的注视中抬起头,弯起眼笑着答应:“好呀。” 她现在的形象其实很狼狈。头发被削去一截,参差不齐地挂在耳边,白色和服上沾满了黑色的泥块和红色的血迹,甚至于白瓷般的脸颊上也蹭了点灰。 但不知怎么地,斑望着这样的白兰却想起第一次看见她时的场景。 满院红枫的背景里,光线阴暗的檐廊下,她款款伫立在拐角,银发紫眼,照亮了一个整个世界。也让斑看惯了黑红两色的双眼中,第一次走进其他颜色。 白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宇智波斑的反应,就在她察觉不对,准备开口时,男人动了。 斑放下手,径直朝她走来。然后弯腰俯身,将白兰打横抱起,再转身跳上树枝,口中不忘欲盖弥彰地解释:“这样快一些。” 白兰被他抱在怀中,衣摆破损的那块儿恰好被斑按在手掌下。大腿肌肤和冰凉的皮质手套甫一接触,让白兰颤了眼睫,待过了几秒钟,那块皮肤反倒更快地温热起来。 “斑先生。”白兰抬起头,盯着对方形状优美的下颌,忍住想抬手摸两把的冲动。 等宇智波斑低头对上她的视线,她才继续说下去:“我听说斑先生这几天忙着开会,还以为来救人的是泉奈大人呢。” 宇智波斑简单应了一声:“会议结束了。” 骗人! 白兰一眼就看穿了这句谎言,但她没戳穿斑先生,而是悠悠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斑快速穿梭在树枝上,灰绿色的树叶从他的头发和肩膀上蹭过,发出沙沙声响。 “我很高兴。”白兰低头,望着衣领上露出半截的黑色十字架,抬手将其重新塞好,“我很高兴来救我的是斑先生。” 宇智波斑卡了个壳,良久才唔了一声。 等他们回到宇智波族地的时候,泉奈那边已经接到了消息,正站在族地入口等候。他不是一个人在等,身后除了白兰认识的宇智波结衣和圆脸女官,还有另一帮穿着深蓝色和服的老头子,这些人的衣襟上统一绣着红白团扇的绣纹。 看见宇智波斑抱着白兰从树枝上跳下来,泉奈第一个迎上来,口称兄长辛苦了,实际上却不住地冲斑使眼色。 正对着他的白兰将这些纳入眼底,再一瞄那些宇智波长老漆黑的脸色,心里有了底,主动让斑将自己放下,还没站直,就被冲过来的女官一把抱住。 侍女上下摸了摸,确定白兰完好无损,只是形象狼狈了些后,才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呜呜呜幸好夫人你没事,吓死我了呜呜呜呜。” 白兰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把鼻涕一把泪,感到无奈的同时心中多少有些感动,于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好啦,我不是没事吗?你哭什么,不应该为我感到高兴么?” 女官抹着眼泪,抽抽噎噎,视线不住在白兰头发上转圈:“可,可是……夫人的头发……” 白兰蓦然想起先前自己为了修行把头发剪短,那个时候女官就跟现在一样哭得仿佛要仿佛杀了她似的。没想到自己忽略的事,她倒是在意的紧。 这边白兰忙着安抚女官,那边宇智波斑已经跟长老们对上了。 大长老首先发难:“族长就这么从会上退出实在太冲动了!” “没错,族长是信不过族人的能力吗?”另一名长老出声附和,“就算族长信不过其他族人,也要相信泉奈大人的实力吧。” 宇智波斑微微冷笑,双手环胸,一句话都懒得说。 族中长老最看不惯他这幅不服管教的样子,先前好歹顾忌斑强横的实力不敢和他正面冲突,但这次实在忍不住了。眼见着族长只是冷笑连连,实际上并没有动手的模样,几位长老顿时觉得底气更足,开始七嘴八舌争相恐后地声讨起族长的行事风格来。 一旁的泉奈眼见着斑哥眉宇间的不耐越来越重,注视着长老们的眼神也越来越冷,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沉默下去了——要再这样任由长老们声讨斑哥,怕不是他们宇智波族的长老团就要在今天彻底成为历史了。 自觉身负重担的泉奈轻咳一声,打断大长老正准备脱口而出的话:“既然兰夫人已经平安,那还是赶紧派人去禀告大名一声吧。” 长老们这才想起早上兰夫人无故失踪后,他们惊慌失措,第一反应就是派人去给火之国大名送信,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都是有人图谋不轨绑走了兰夫人,绝对不是他们宇智波监守自盗要给大名添堵。 比起谴责族长大人,还是缓解大名怒气更为重要。大长老顿了顿,最后看了眼宇智波斑嘴角嘲讽的弧度,压下火气,扭头跟其他长老们走到一旁商议要怎么回禀大名才最为妥当。 斑活动了一下搭在手臂上的五指,瞥了眼那群老不死,对弟弟说:“你何必多嘴。” 刚才泉奈要是再出声迟一点,他就直接动手教会这群长老如何尊敬族长。 泉奈苦笑,他就是猜到这一点才会阻止大长老进一步激怒斑哥,更何况今天这事…… “斑哥的确做得不对。” 他说这话时声音故意压得很低。斑离得近,耳聪目明听清楚了,站得稍远的白兰却没听清宇智波泉奈到底说了什么。 她只知道那个切开黑的青年低声对斑先生说了一句话,后者就不再冷笑,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垂眸沉思。 泉奈对斑哥说完之后,又抬头看向白兰。 不管怎么说,今天对方是真的吃了大亏,他也没想到羽衣一族胆子这么大,竟敢在白天潜入他们宇智波一族绑走兰夫人。这不光是在打火之国大名的脸,同样是把宇智波的脸面狠狠踩在了地上。 这事,他宇智波跟羽衣一族没完。 无论泉奈心中如何发狠,面上还是扬起温和的笑容,朝白兰走去:“兰夫人受惊了,其他的事暂且推后,夫人不如先去换洗一身衣服如何?”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达成了共识。宇智波泉奈抬手招来结衣,让她带着白兰和女官回去休息。 长老们也结伴离开了,只是临走前还不忘最后对斑劝上几句,让他以后行事别再像今天这般“冲动”。 等到所有人都离去,原地只剩下他们兄弟两后,泉奈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抬起眼,盯着斑:“火影的人选出来了。” “……” “是千手柱间。”念着敌视的人的名字,泉奈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而且就在斑哥离开会上不久,才确定下来的。” 斑终于放下手,看向弟弟:“你也觉得这是我的错?” “……”泉奈叹息一声,移开了视线。 比起那些长老,他更加了解斑哥一些,知道对方本就认为火影之位该千手柱间所得。就算泉奈讨厌千手一族,也不得不承认,比起斑哥,还是千手柱间更得人心。 但是,主动放弃和被迫放弃是两码事。至少在外人看来,斑哥这一主动退出就是他们宇智波让了步,而一旦让了步,宇智波一族以后就会在千手一族面前低一头。 泉奈再次开口时,几乎是语重心长地对斑解释了一遍他这种行为的后续反应,直说得斑不住皱眉。 最后,宇智波斑有些不耐烦了,打断弟弟的说教,漠然道:“反正就算我在那儿,那些忍者家族也会选柱间,他本来就更适合那个位置。今天我再晚点去过去,白兰估计就死了。” 泉奈被他说得思绪断了一瞬,却不是因为其他,而是斑对兰夫人的称呼:“……斑哥,就算兰夫人现在住在我们这里,但她名义上还是大名的夫人,你对她直呼其名,是不是”不太妥。 泉奈的话没说完,因为斑已经转身走了。 另一边,白兰也得知刚才在族地入口那群长老大发脾气的原因,还是结衣告诉她的。 她扭头看向这位唉声叹气的宇智波族姑娘:“斑因为提前离席导致错过了火影的位子?” 结衣咬着下唇点点头,想起隔壁千手一族正庆祝这件事心里就止不住的不舒服:“火影是木叶村的首领,掌管村子的一切事务,拥有最高话语权。本来我们都以为族长会是火影,没想到还是千手柱间。” 白兰对比了一下斑先生和千手柱间,总觉得结衣这想法有点太天真了,就以斑先生那个战斗狂的性格,真的适合坐下来处理那些繁琐的文书工作?怕不是还没坐几天,就要拿着火焰团扇亲自上前线了。 不过这话可不适合在垂头丧气的结衣面前说。 于是,白兰点点头,跟着她一起叹气:“都怪我,要不是我,斑先生现在就是火影了。” 结衣摇摇头:“这怎么能怪您呢,都是羽衣一族胆大妄为,竟敢闯进我们宇智波的族地来掳人。”提到羽衣一族,结衣姑娘也不继续懊丧了,抬起眼目光灼灼,秀丽的眉眼间满是凛冽的杀气:“您放心,我们宇智波一定会为您报仇!泉奈和族长大人一定不会让这事就这么过去!” 她说得斩钉截铁,白兰失笑,还没说些什么,就听到身后为自己修剪头发的女官应声附和:“你们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什么羽衣啊!结衣姑娘你看看,我们夫人今天多狼狈多凄惨啊,差点连命都丢了。这要是在都城里,指不定把千野大人心疼成什么样呢。” 23.不科学的忍者(二三) 千野雄树貌似是挺生气的。 白兰漫不经心地想到,掰开一瓣桔子塞进嘴里。咬开表皮的瞬间清甜的汁水一涌而出,浸润了每一颗蓓蕾,欢愉的指令从舌尖一直传达到大脑,让她眯起眼。 ——不然怎么会直接下令,让千手一族和宇智波联手去“处理”掉羽衣一族呢。 这项任务轰动了整个忍界,也让整个宇智波族地近日来都在议论此事。 有人说真不愧是火之国大名,就是霸气。还有人羡慕白兰,没想到她都被迫离开都城了还被那位大名放在心上。其余的人则在幸灾乐祸,说羽衣一族这是自寻死路。 从白兰那日被斑救回来之后,羽衣花水带人潜入宇智波掳走她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就连千手柱间都特意过来看望她,顺带表示他们和宇智波一样气愤,不会放过羽衣一族。 白兰本以为他们就这么说,做做表面功夫给千野雄树看,没想到她那位名义上的夫君倒是厉害,直接就下令灭族了,惹得女官捧着脸在白兰耳边念叨许久,甚至提议白兰写信让千野雄树把她们两接回都城。 对这个建议,白兰相当直接地翻了个白眼。 她心里清楚,千野雄树这次下这个任务,除去被打脸的愤怒之外,大概还有对自己的愧疚。 只要千野明美还活着,千野雄树就不可能把她接回去。 这正中白兰下怀,从那次宴会以后,白兰明天都不忘在心里给千野明美上柱香,感谢她为自己做的这些事,不然她哪能这么容易就从那个牢笼里逃出来,少不得要费些周折。 “夫人?夫人?兰夫人!” 耳边的呼唤让白兰回过神来,她拖着下巴,笑眯眯转向女官:“你说什么?” 女官手上还端着那碟桔子供白兰食用,叹了口气:“我说,斑大人他们都离开五天了,怎么没有一点消息传回来。” 白兰逗她:“怎么?你想斑先生啦?” “怎么可能!”女官气呼呼地反驳,“我怎么可能喜欢上斑大人!要喜欢也喜欢千野大人啊。” “唔,可是斑先生很厉害呀。” “再厉害也没有大名厉害,就连建村也要千野大人同意呢!”女官说到一半,一拍脑袋,“哎呀,我都被您带偏了。我的意思是说,怎么到现在也没听到羽衣一族被灭门的消息呢,这次斑大人和泉奈大人都去了,应该会很快才对。” 接着她又絮絮叨叨开始指责起羽衣一族的所作所为来,这几乎成了女官每日的功课,基本天天都要在白兰耳边来这么一出。 白兰的思绪在女官的唠叨声中越飘越远。 比起千野雄树下达的这个命令,她更关心另一件事:成为火影的千手柱间不知是出于心虚还是内疚,提出了“暗杀特殊部队”这个概念,并提议斑作为这个部门的负责人。 暗杀特殊部队,简称暗部,顾名思义主要负责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还负责保护火影的安全,算是火影的嫡系部门。 暂且不说千手柱间让斑做暗部部长是出于什么考虑,白兰倒是从泉奈那边听到更多的□□。 比如说暗部的概念,实际上是千手柱间的弟弟千手扉间首先提出来的。千手扉间的本意是让他哥哥培养一批心腹,结果千手柱间倒好,转脸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宇智波斑,并很直爽地让斑负责这件事。 泉奈说起这件事时,一脸暗爽,仿佛那个千手扉间吃瘪对他来说就跟过节一样喜庆。 斑考虑了一天,答应了千手柱间的邀请。于是暗部便从火影的下属部门分了出去,成为木叶村中独立在外又和火影密切相关的特殊存在。暗部部长成为实际上木叶村的二把手,在火影出现意外不能下达命令时,拥有直接统率整个村子的权力。 这一招倒是很好地安抚了宇智波泉奈。他嘴上不说,但从千手柱间成为火影之后却是郁闷了好几天,连平时挂在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不少,现在斑成为暗部部长,倒是让他多少心平气和了些。 白兰琢磨了一下,发现千手柱间此人真是厉害。 无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就用这么一条命令,很好阻止了未建村之前出现的裂痕。他这样做相当于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到了斑的手里,变相向外界传达了他对宇智波斑的信任,同时还让宇智波一族重回权力中心。效果立竿见影,这几天宇智波族里敌视千手一族的声音小了不少,就连长老们也不在耿耿于怀斑主动放弃火影之位的事。 她这个局外人能看的明白,宇智波泉奈心里何尝不清楚。 在他出任务前的最后一次喝茶里,他难得对白兰吐露了心声:“老实说,对千手柱间此人我还是服气的。” 白兰当时捧着泉奈亲手泡的茶点点头:“千手柱间的确不错。” “本来还觉得是他抢了斑哥的位置,现在看来……他会是个好首领。”泉奈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一撇嘴,“不过千手柱间不错,他弟弟却是一肚子坏水,不得不防。” 哦,就是那位传闻中提出建立暗部帮助亲哥,结果被亲哥转手卖了的倒霉人。白兰继续点头:“我倒是没见过他。” “他?还是不见的好。”泉奈冷笑,“他跟他哥不同,千手柱间光明磊落,千手扉间却是擅长玩阴的,而且怎么阴怎么来。” 白兰喝了口茶:“那不是跟你一样。” “噗——” 宇智波泉奈直接把刚喝下的茶全喷了出来,抹着嘴巴难得失态,气急败坏地跟白兰争辩:“我跟他完、全、不、一、样!” 回去之后,宇智波结衣才跟白兰透露,泉奈之前在某次任务里被千手扉间重伤,要不是族长及时赶到就挂了。 想到宇智波结衣,她貌似也参加了这次剿灭羽衣的白任务。 白兰眨了眨眼,再度从回忆里回到现实,这才发现刚才还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女官不见了。 正当她坐直了身体,想喊女官的时候,后者自己打开拉门走了进来。 白兰见她一脸喜色,不由好奇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女官喜气洋洋地跪坐下来:“刚刚我不是还在说没消息么,原来斑大人他们昨天就完成任务了!现如今正在赶回来呢。” 白兰愣了愣,没想到宇智波和千手动作这么快,一个多星期前还把她逼得要用时空穿梭机的人,不光死得连骨灰都没留下,现如今连整个家族都被杀光了。 不过斑先生要回来了,这倒的确是个好新闻。 宇智波斑回来那天,多日阴沉的天空居然放了晴。 温暖的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着金光,让素色的世界多了一份灿烂,也使得萧条的冬天显得不再那么寒冷。几个宇智波族的孩子似乎在等候他们的亲人,当那群风尘仆仆的忍者走进族地入口时,穿着深色冬衣的小孩子一哄而上,发出快乐的叫唤声。 宇智波一族俱是黑发黑眼,肤色白皙,小孩子同样如此。他们本就矮小圆润,穿着厚实的冬衣就更加滚圆了,一个个跟乌溜溜的墨团子似的,还没到白兰腰部,偏偏跑得飞快。放在雪地上,那就是一群墨团子在滚,看得白兰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些孩子最大的不过六七岁,再大点年纪已经跟着大人们一起出任务去了。忍者的世界看上去光鲜亮丽为所欲为,实际上比普通人的生存更加残酷。 “什么事这么高兴?”有人走到白兰面前,投下的阴影将她整个人包裹进去。 不用抬头看,白兰就知道这是谁。 她望着一个黑团子被一个脸上贴着绷带的青年笑着抱起,架起肩膀上向族地里走去。大人小孩脸上全都扬着笑,黑团子的小短腿在空中踢来踢去,看上去很是兴高采烈。 白兰抬起头,落入一双漆黑的凤眼里,眼尾上挑,平日里显得孤傲又冷清,现在往下看来,倒是多了几分温和的味道。 “从这个角度看,斑先生倒是跟泉奈更像了呢。” “……斑。” “嗯?” “叫我斑。”宇智波的年轻族长如此说到,凝视白兰的眼底一片斑斓。 在那片斑斓里,白兰看见了自己。 她又笑了起来,转身朝族地里走去:“那可不行。” “为何不行?”斑紧走几步,跟她肩并肩朝前缓步而行,背上火焰团扇的铁链轻轻的响,“你既然对泉奈直呼其名,对我也不必用尊称。” 白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宇智波斑,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因为我啊,打从心底的敬畏斑先生。准确的说……我就像尊敬父亲一样尊敬斑先生呢。” 年轻的宇智波族长直接僵在原地,脸色一片漆黑。 于是,白兰更加快乐了。 为了迎接这群远行而归的族人,当晚宇智波族地摆起了宴席,白兰和侍女也被邀请过去,和整个宇智波一族共同庆祝。 在宴会上,斑宣布了木叶村的建设进程,言外之意等过完春节就要搬离族地,住进木叶村。 搬离故土本来是个很伤感的话题,但无奈木叶村就在宇智波族旁边,只隔着一条南贺川,所以在席上的人无一感伤,在宇智波斑宣布完之后继续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斑作为族长也被人灌了不少酒,要不是他威严尚存,几乎就要跟泉奈一样被放倒了。 结衣姑娘同样喝得脸颊通红,最后还是侍女扶着她,和白兰一起慢慢走回去。 远离了灯火通明的宴席,月光下的雪地冷清而寂静,一阵寒风吹来,地上婆娑的树影轻轻摇晃,白兰裹紧了身上的白狐羽织。 这时候,她听见身后结衣喊她:“白兰。” 大概是真的喝迷糊了,竟不像往日喊她兰夫人,不过这样也好。 白兰停下脚步,侧身回头,等待接下来的话。 结衣半靠在侍女身上,眼睛半闭半睁,似乎在望着白兰又似乎看着更遥远的地方:“白兰,泉奈他的眼睛出问题了。” “……” “很大的问题,”宇智波结衣幽幽道,闭上了眼睛,“他要瞎了。” “……”白兰走过去,抬手用冰凉的手背贴上结衣滚烫的脸颊,待她睁眼,又用手指细细勾勒她漂亮的眼型,“你们宇智波一族那么喜欢写轮眼,难道是用眼过度?” 她本是半开玩笑半揣测的说出这句话,没想到结衣听了,忽然睁大眼睛,站直了身体:“眼睛……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就是眼睛……写轮眼……万花筒……” 结衣喃喃自语了一会儿,突然扑过来抱了一下白兰:“谢谢你!我有事,你们先回去吧!”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 白兰空举着手伫立在原地,和女官对视了一眼:“她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没醉?” 24.不科学的忍者(二四) 不管结衣有没有醉,至少当晚她没有回来是真的。 这样一来,白兰就不由得多想了。 难道她随口一提的话竟然说中了?宇智波泉奈眼睛出了问题真的是因为写轮眼?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白兰也不会惊讶。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宇智波一族的血继限界这样逆天,有严重的副作用也很正常。 宇智波结衣一连三天没有回来,白兰去演练场练习手里剑和体术时也没见到她。 倒是因为这几日白兰都是一个人在修炼,演练场里其他宇智波的族人频频向她投来目光。 这天,白兰照例在研究手里剑的使用。当她落在地上时,草靶子上依然只有两枚手里剑,剩下一枚远远掉在地上。 白兰弯腰捡起那枚不听话的手里剑,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你这样不对。应该在扔出去时,左手再偏转10度。” 白兰回头,看见一只黑团子站在五步之外的地方看着她,圆滚滚的小脸上一派认真。 她不由得笑了,拿着手里剑站起身,走到黑团子面前蹲下,笑眯眯地将手里剑递给黑团子:“你能给我演示一遍吗?” 黑团子略一犹豫,接过那枚手里剑,在手上转了一个花样:“结衣姐姐今天没来吗?” 对上那双清凌凌的黑眼睛,白兰笑意更深:“结衣这几天都有事呢。你叫什么名字?” “镜,我叫宇智波镜。”黑团子扭头看一眼十几米开外的靶子点点头,后退几步,摆好架势,“那你要仔细看清楚哦。” 白兰笑着答应,起身走到一边给宇智波镜让开场地。 宇智波镜年纪虽小,但捏着手里剑盯着草靶时眼神已然变了,专注、严肃、冷酷,看上去不大像个孩子,倒更似一个身经百战的成熟忍者。 白兰不知道是不是忍者的小孩都这样,还是宇智波镜格外早熟得天才。他身子一跃,手腕一转,白嫩嫩的手指间便夹住了五枚手里剑。正如他自己刚才所说,在将手里剑投掷出去时,他的左手手腕微妙地偏转了一个小角度,也正是有了这个微妙的角度,那五枚手里剑以绝对完美的姿态插进了草靶中央。 “啪啪啪啪啪。”白兰给他鼓掌。 落地之后,宇智波镜站稳身子,扭头看向她,小脸有些发红,眼睛亮晶晶的:“就是这样,很容易吧?” 白兰一边点头一边赞叹:“镜真厉害,刚才那一手真漂亮。” 宇智波镜脸更红了,走过去将五枚手里剑□□,又转身回来交到白兰手上:“其实族长大人的手里剑运用更厉害,我还差的远呢。” 白兰低头看着他头顶心的一个发旋,没忍住,抬头摸了摸小孩子暖烘烘的头顶:“斑先生可比镜大许多,镜像斑先生这样的年纪一定会更强。” 结果镜顶着白兰的手摇了摇头,仰起头来看着她:“族长大人是我们族里百年难遇的天才,很早就开了万……总之,族长大人是最强的。” 他本想说个什么词,但话刚冒出一个头就意识到不妥,又把那个词给吞回肚子里,说完还小心翼翼瞄了一眼白兰,好像是想看看她有没有听出什么不对。 白兰假装一无所觉,脑子却飞快转了一圈。 万? 万花筒? 三天前喝醉的结衣也说了这个词,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呢。 她拍了拍人小鬼大的宇智波镜,笑了笑,张嘴刚想说什么,便听见刚才才提及的男人站在身后喊她:“白兰。” 白兰回头,只见宇智波斑披着羽织站在不远处抱胸望着自己,而她身边的宇智波镜一看到斑立刻站直身体行了个礼。 宇智波斑的视线淡淡扫过不到白兰腰部的小孩子,点了点头,又一扬下巴,示意宇智波镜可以走了。 小孩子连忙鞠躬,转身飞快地跑开,一双小短腿抡得飞快,几乎画出一个完美的圆圈。 白兰又忍不住笑了,待斑走到自己身边,才转身看向他:“镜蛮厉害的,感觉他教的技巧挺有用的。”她拿着刚才宇智波镜交给她的五枚手里剑,比划了一下,学着刚才小孩的动作,将左手稍微偏转一些。 正在体验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一只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从旁边伸过来,握住白兰的手腕,轻轻纠正她:“再往这边转一点,保持靶子中心和手腕呈二十度角,这样能减轻手腕压力。” 白兰一顿,宇智波斑仿佛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声音猛地收起,但握着白兰手腕的手却没放开,依旧抓得牢牢的。 黑色的手套和白皙消瘦的腕部形成鲜明对比,斑只觉手心里握着的骨头异常纤细,好像用一根食指和拇指就能环绕过来。 他不禁皱了皱眉,瞥了眼白兰衣襟下隐约露出的锁骨,眉头皱得更深:“你太瘦了。” 白兰的笑容微妙地收了收,随后重新笑开,瞥了眼斑:“没办法,天生的。”说着从他手掌里抽出手。 斑没有阻止她,反而随着她的动作松开,放下手,五指成拳虚虚握起:“我想找你谈谈。” 白兰何等敏锐,立刻意识到是什么事:“是关于泉奈的眼睛吗?” 不等斑回答,她就竖起一根食指贴在薄唇上微笑着补充:“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这么直接干脆,倒让斑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对上那双微微弯起的细眸,斑沉默了一下:“……谢谢。” 白兰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有什么好谢的,猜也猜得出来啦。所以你也开了万花筒,你的眼睛没事吧?” “……”斑再次发现,白兰真的太聪慧了,他不用多说一个字,她就从只言片语中将整件事都串联起来。不过也正因为她是这样的人,才能一语中的,点出问题的关键。 之前也是他们被固有的思维束缚住了,以为普通的写轮眼用起来没负担,就想当然的觉得万花筒同样如此。 结果,被事实狠狠打了脸。 想起弟弟的眼睛,饶是斑这种惯于不动声色的人眉宇间也染上了一层愁绪。 白兰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现在查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吗?” “还没有确定,”斑的音调异常低沉缓慢,“毕竟,拥有万花筒的人太少了。”只有他们兄弟两,族里也没有相关资料记载,谁也没想到万花筒使用多了会造成失明。现在想想,斑自己偶尔看东西会出现的重影也是这种影响的先兆。 “你之前说过,查克拉是通过细胞产生的。写轮眼说到底无非也是忍术的一种,使用时必定会使用查克拉。”白兰慢吞吞地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一方面是好心帮斑分析,另一方面也是给自己理清思路,“据我所知,眼部的神经系统和毛细血管是非常复杂精细的,而这两者说到底也不过是由多种细胞组成,这些细胞再产生查克拉将其输送到眼珠里……万花筒写轮眼需要的查克拉量大吗?” 斑一愣,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很大。” 白兰点点头,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且不说你们忍者,光是我们普通人一旦用眼过度,也会有眼睛的酸胀感,长期积累还会导致视力下降甚至于视网膜脱落,后一种就是直接失明了。” 她纤细的手指又隔空指了指斑的眼睛:“既然如此,负担这么大,又使用多次,导致眼部负荷过载,最终失明,这样也能理解吧。” 斑张了张嘴,对上那双通透的紫色眼睛,哑口无言。 比起斑的沉重,白兰倒是有种拨开云雾见天日的豁然感,轻快地一拍手,自我总结道:“所以如果泉奈不想失明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换一双眼睛,或者找到其他办法修补受损的眼部细胞。要我说,还是后一种更好,毕竟就算换了一双眼睛,也还会使用过度,只有想办法解决眼部细胞负荷过载的问题,才是从根源上解决。” 白兰巴拉巴拉给斑分析了一大堆,一时间倒是过了科学研究的瘾。自从离开原来的世界后,她已经好久没像这样秉承科学严谨的研究态度,给一个人单独说这么一大堆话,要不是没有条件,现在她甚至有种把宇智波泉奈按在手术台上好好研究一番的冲动。 可惜,就算有那个医疗环境和工具条件,宇智波斑也不会同意。他是想治疗弟弟,不是把他弟弟给别人当成研究体的! 不管怎么说,白兰说完还有些意犹未尽,斑却是恍然大悟,再次向白兰道谢之后匆匆离去。 如此一来,没了唯一的听众,白兰倒是挺扫兴的。现在她也没了修行体术和手里剑的心思,只好百无聊奈地往家里走。 越走,就越不开心,就越想继续找人探讨这个话题。 可这些东西她又能对谁说呢?刚刚才主动答应不告诉别人的,早知道就不那么快应承宇智波斑了。 还不是看他皱着眉一脸忧郁的模样,一时间被美色迷惑,鬼迷心窍地主动开口。 白兰唉声叹气,脚步越走越慢,到最后干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着散心。她选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南贺川旁,这条河流宽阔却平稳,至少白兰在的这段水流并不湍急。她坐在地上,随手捡了几颗石子冲水里扔水漂。 小小的一颗石子在河面上连蹦了好几下,几乎快要弹到对岸才扑通一声落进水里。 冬天正是万物休眠的季节,周围一片寂静,连风声都没有,因此河水的流动声才格外清晰。 在这么安静环境里,突然有人说话就异常明显。 白兰觉得自己好像在听一部信号不好的老式电话机,耳边有很嘈杂的电流声,隔着雾一样的刺刺声,有不少人在嘀嘀咕咕说话。 换成一般人早就吓得半死,以为自己撞上了鬼,白兰却正是无聊的时候,就算是鬼也好歹是个能玩的对象,故此她反而高兴起来。 索性电流声很快便消失了,那些说话声也清楚起来,只一句,白兰就知道这种“灵异情况”是怎么回事了。原因无他,因为在那边不知名的地方,某个不知名的青年张嘴就是一句:“喂喂喂,听得清楚吗?白兰七号?我是一号。” 25.不科学的忍者(二五) 白兰没急着回答。 相反, 她攥着一把石子托腮静坐在南贺川旁, 等到那边喂了半天开始怀疑并没有接通后, 才慢吞吞开口:“你好呀一号,这里是七号。” “哦哦哦!”那边传来几声乱七八糟的惊呼, 好像有几个人在争抢话筒似的, 嘈杂的噪音忽大忽小。 等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那个“一号”的声音越众而出:“没想到我们之间真的有女孩的我啊!真想去见见你, 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呢,难怪他第一个找的就是你。” 这几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白兰掂了掂手中的石子,询问那边明显过于兴奋的另一个自己:“他也去找你们了?” “那当然。”一号嗤笑, “你主动关闭了这个能力可能不清楚,他已经杀了几十个自己了。现在还在进行哟。”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谁知道呢。就算都是‘我’, 但还是不一样的啊。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完全变成了一个疯子呢。”一号的声音很轻快, 每句话的尾音都略略上扬, 就算提到那个威胁他们生命的家伙也丝毫没有阴霾, 仿佛并不放在心上。 但是白兰知道,如果他真的不在意,就不会特意拉出来提醒自己了。 成千上百个平行世界, 成百上千个自己, 这么多个白兰·杰索每分每秒都在减少。 那个追杀她追杀所有平行时空中自己的白兰到底在想什么呢? 一号和白兰都不清楚, 唯一明白的就是, 或许明天, 或许下一秒,那个魔王一样的自己可能会出现在他们面前,杀了他们。 一号沟通平行世界的能力并不稳定,和白兰没说上几句便断了电,一时间听惯了嘈杂声音的耳边一片清静,甚至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但是临走前,一号把他所掌握的平行时空能力以及火焰的提取方法一股脑交给白兰。用他的原话说就是“万一我们牺牲了,还有你。相信你一个曾经成功逃脱的人还能再逃脱第二次。”其实总结来说,一号是在发展战友,希望某个自己突然爆发,干掉那个魔王白兰。 只是说是这么说,做起来谈何容易。 白兰扔掉石子,摊开手掌,举到眼前自己仔细观察手掌心的纹路。 一切都是她看惯的模样,斑也说她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普通人怎么可能可以和平行世界的自己联系,怎么可能拥有开发火焰的潜力呢? 死气之火是吧,按照一号的意思,最快捷的仿佛是陷入死境有意识地引导出来,不过平时坚持锻炼寻找气感也是可行的。 白兰闭上眼,按照一号教给的方法仔细寻找那份微妙的感觉。只是还没等她成功引导出死气之火,她首先捕捉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睁开眼,隔着一条宽阔的南贺川,白兰首先看到了一头银白的头发。 刚开始她下意识以为是另一个自己这么快就追过来了,但对上对方鲜红的瞳孔她就意识到不是。 一个从未见过的眉清目秀的青年,正站在南贺川的彼端注视着白兰。 两人无声对视,红色的瞳孔对上紫色的,同样银白色的头发在冰冷的微风中轻轻拂动。 起风了。 白兰眼睛一动,目光上移,落在青年额头护甲的纹路上,那里有一道对称的花纹。 同样的图案,白兰曾在千手柱间身上见过。 “千手一族……”轻飘飘的声音从少女的唇间飘出,乘着风,隐隐约约飘进千手扉间的耳廓。 看对方的表情似乎不认识自己,但千手扉间却认得她。 银发紫眼,姿容绝世的少女,那位传说中惹得火之国大名冲冠一怒为红颜下令全灭羽衣的祸水,兰夫人。 听大哥说本来是要住在他们千手一族,结果宇智波斑强硬要求,便暂住在宇智波族地里。 所有人在见到白兰之前估计都会在心里嘲笑火之国大名的鬼迷心窍,为了区区一名侧室要做到如此地步。但一旦他们见到那位红颜祸水的真人,就一定会理解火之国大名的心情。 所谓红颜祸水,要漂亮到什么程度,才能被称作灾祸。 要具有灾难级别的美貌,以及灾难级别的魅力。 有些人大概会以为美貌等于魅力,虽然这两者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不能粗暴地划上等号。拥有美貌不代表着魅力很高,一些美人脸蛋美身段好行为举止却让人倒胃口。相对的,一些长相普通的人举手投足间都能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可以轻易拨动异性的心弦,这样的人虽长得普通却魅力十足。 而唯有同时具有美貌和魅力,才有被称为祸水的可能。 白兰就是这样一个祸水级别的美人。 她坐在南贺川的另一边,冲千手扉间颔首,微微一笑。两人之间分明隔着一条宽阔的河流,千手扉间却莫名觉得近在咫尺,连对方弯起眼翘起嘴角的细枝末节都能捕捉得一清二楚。 在千手扉间之前二十年的人生中,没有哪一次他像今天这样,关注过一个姑娘的容貌,更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专注地盯着一个姑娘的笑容看。 糟糕了。面无表情的千手扉间对自己说,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对于白兰来说,河对岸的白发青年只会板着脸盯着自己发傻,十分无趣,况且对方那头白毛总是会让她产生不好的联想,便更加不想再这样呆下去。 于是她站起来,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连招呼都懒得打。 反正我又不认识他,对他一笑已经够好了,为什么临走之前还要打招呼。她理直气壮地想。 之后的几天过得十分平静,除了一号又联系了白兰一次。 这次他不但给白兰更加详细地讲解了死气之火的使用,还向她报告了最新的战况——小十和小三都消失了,再也联络不上,估计已经遭到了毒手。这两个正是那天白兰在南贺川旁时,背景噪音之二的来源。 对此,白兰向一号表达了自己的遗憾和同情,同时询问他:“关于平行时空的联系能力你是怎么产生的?” 她自己是在上次被那个疯子追杀后,莫名其妙开启的,虽然这个能力很好用,但为了防止那个疯子顺藤摸瓜找过来,当时刚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自保之力的白兰果断将其关闭。 现在她关心的是,她和一号两人在这聊天聊得这么嗨,就不怕那位通过这个渠道找过来吗? 当然,她是不怕的,不但不怕还有点跃跃欲试—— 自从上次她被羽衣一族偷袭后,整个宇智波一族颇有点草木皆兵的意思。要是那个自己敢冲进来,她第一时间就去找斑先生。她也挺好奇,到底是另一个自己比较强一点,还是斑先生更厉害些。 当然这些念头只在白兰心底盘旋了几圈,并没有说出来让一号知道。 对这个无私交给自己力量的自己,白兰多多少少有点戒备。再说一次,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就算是另一个自己,另一个正常的自己,也不会无缘无故对自己这么好。因为换位思考一下,如果白兰是一号,没有任何好处她才不会把死气之火的奥秘告诉对方。 果然,白兰没等多久,就听到耳边一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个嗓音柔和好听的男人,声音里的快乐都快跨过时空之壁整个糊到白兰脸上了:“嗨呀,你发现啦?哈哈哈没想到你反应挺快的。的确呢,拖得时间越长,那个疯子找到你的概率就越大,这样一来,我就轻松不少啦。” 白兰哼笑一声,抬手望着指尖轻轻跃动的一小簇火苗,微微皱起眉又挥手将其散去。 还是太微弱了……需要进一步锻炼。 一边摸索着熟悉死气之火的使用,一边分出一半心神应付一号,一心二用之下,白兰的口吻显得有些冷淡:“你的目的太明显了。” “你不会生气了吧?应该不会这样小气吧?如果你是我,你一定也会这样做的。”那个白兰一号笑嘻嘻地这样下结论,“因为我们都是白兰·杰索嘛。就算生长的环境不同,过往的经历也不同,但是你和我都是白兰啊。就跟那个疯子一样……我们是所有世界上互相最了解的人。” 最后一句话,他的音量陡然低沉下去,不复刚才的轻松惬意。一旦没了遮掩,骨子里的阴冷凉薄就怎么也遮不住了,肆无忌惮地散发出来。 白兰都能想象出另一个世界的一号,在说这句话时,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对于一号的小算盘,她不介意,因为她从他那儿也拿到了好处。 死气之火,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要主动摸索出来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或许等到那个疯子找上门来都没发现窍门也说不定。 这种东西,说到底还是需要一定机遇的。 既然一号都已经把机遇双手捧到她面前了,她为什么还要生气呢。 显然已经达成了目的的一号也不在意她是否真的生气,又撩拨了她几句才笑嘻嘻单方面切断通话。白兰望着虚空中的某个点微笑起来,却是把送茶进来的女官吓了一跳:“您一个人坐在这儿笑什么呢?” 白兰接过她递来的热茶,低头嗅了嗅清香,垂下眼帘笑答:“你说,如果一个人自以为坑了别人结果实际上被别人坑了……他是不是傻瓜?” 女官想了想,用力地点头:“绝对是大傻瓜!” “哈哈哈,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希望一号在发现自己给他留的那个小惊喜时,还能像刚才那样笑出声来。 一号联系白兰的当天下午,宇智波结衣也终于出现了。 面容秀美的宇智波族姑娘满脸疲惫,眼睛下一片青黑,打着哈欠来找白兰:“族长让你过去一下。” 白兰正剥着橘子吃,闻言抬头看向她:“你看上去很累呀。” 结衣摆摆手,再次掩嘴打了个呵欠:“别说了,泉奈再倔下去我都忍不住要打晕他了,你过去正好劝劝他。” 白兰来到宇智波斑家中时,除了斑和泉奈两兄弟,还有另外两个人,千手柱间和前几天她在南贺川对岸看见的白发青年。后者似乎也没想到她会出现,微微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 这点反应立刻被一直留心他的宇智波斑注意到了,不动声色地走向白兰,表面上是冲她打招呼,实际上大半个身子正好挡住了白发青年看向白兰的视线。 千手柱间对房间里涌动的暗流一无所觉,抬手冲白兰打招呼:“哟,兰夫人好久不见。”还是一如既往的爽朗。 脸上绑着白布,跪坐在矮桌前的泉奈也早就扭头“看”向白兰的方向,这时候,紧跟其后冲她点头:“兰夫人,还要麻烦您过来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如果真的不好意思,你就应该答应我和斑的提议啊。”千手柱间插嘴道,盯着宇智波泉奈的眼神几乎可以称得上痛心疾首。 白兰顿了顿,先是看了眼半挡在她身前,目光灼灼盯着她的宇智波斑,然后看向泉奈,最后扫了眼千手柱间:“那个……麻烦你们谁能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让我来做什么?” “我来解释吧。”出乎房间里其他三人预料,第一个开口回答白兰的不是斑,也不是泉奈,更不是千手柱间,而是那位白发青年,千手扉间。 他是千手柱间的弟弟,目前千手一族名义和实权上的二把手。就跟泉奈在宇智波一族的地位一样,在千手一族的决策上,千手柱间很多时候都会过问他这个弟弟的意思。 在千手扉间自我介绍完之后,上述这些信息飞快从白兰大脑里翻出,让她将掌握的信息网里某个位置和面前这位青年的脸对上号。 而且除此以外,她记得那个什么特别暗杀行动部队就是千手扉间首先提出来的吧? 本想帮助他哥哥巩固地位,没想到最后偏偏落到了斑先生身上。 白兰微妙的眼神在千手扉间和宇智波斑身上转了个来回,随后假装无事发生,摆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原来自从上次白兰在宇智波斑面前一通演说后,后者如醍醐灌顶,想出一个大胆操作来治疗弟弟泉奈的眼睛。 通过白兰,宇智波斑发现万花筒写轮眼使用过度会导致失明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眼部细胞的灭亡。由于运载产生的查克拉量过于巨大,导致眼周细胞组织不断坏死,要想从根源上解决失明问题,就要从眼部的细胞入手。而论及细胞的生命力,当属开启木遁血继限界的千手柱间,细胞生命力最为庞大。 所以,宇智波斑便想到了移植千手柱间细胞,治疗泉奈眼睛失明的骚操作。 说到这里,千手扉间一顿,略略露出一点纠结的神色,继续说道:“而且……因为这件事,我们翻阅了大量的古籍,发现……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的先祖似乎是兄弟。” 这还要追寻到千野雄树身上去。 移植别人的细胞来治愈眼睛可是前所未有的例子,出于对弟弟的关心和谨慎,斑在和千手柱间说明之后便开始查阅资料,想要找出类似的先例。 宇智波一族是在一百多年前从雷之国搬迁到火之国,在转移的路上丢失了不少卷轴,在资料的储备上不及一直安定生活在火之国的千手一族。所以这次查阅资料的大头自然落在了千手柱间身上。 而千手柱间此人性格十分直爽,斑拜托他查阅自己家族资料,他就想可能光千手一族的资料还不够,倒不如求助火之国大名。毕竟在古籍的保存上,贵族们向来比忍者更注意。 一来二去,千手柱间写了封信给千野雄树,那位千野大人二话不说,立刻让人找出和两族有关的记录并传递回来。 结果,就在一本不起眼的手札上记载了这样一条信息:忍宗六道仙人有两子,姓名容貌具不详。然分别传下子嗣,一名为宇智波,一名为千手。 这条消息一传回来,不但震惊了两族,连带着一起组建木叶的其他忍者家族也轰动了。 忍界里谁都知道千手和宇智波是死对头,在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结盟之前,那是见面就眼红,碰上就不死不休,结果……原来两家的先祖还是亲兄弟? 突然有点尴尬,有点迷茫,有点不知所措。 索性比起普通的族人,两位族长心理素质更加过硬,表现镇定冷静。千手柱间更是开心极了,觉得既然两家有这样的渊源,他自然更有义务帮助宇智波泉奈治疗眼睛。 宇智波斑同样希望弟弟重获光明,在族长强硬的情况下,其他人就算有意见也被镇压了下去。 “……所以,还让我我来做什么?”听到这里,白兰实在忍不住了,打断千手扉间问道。 既然都决定要移植细胞了,还喊她过来做什么?在一旁围观顺便摇旗呐喊助威吗?或者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看个热闹? 如果是后者,那她没意见。 千手扉间干咳一声没有回答,倒是宇智波泉奈开口了:“但是我和千手扉间对此还是心有顾虑,因此斑哥提议请您过来,毕竟您首先提出来细胞负载过量这个问题……想询问您,是否见过相关的案例。” 白兰沉默了一下,如果放在一天前,宇智波泉奈这么问,她铁定摇头说不知道,但是偏偏是在她初步掌握平行时空窥探能力的现在。 说起来,自从一号把这个能力的使用诀窍交给她之后,她还没用过呢。 面对四双眼睛,四道不同的视线,白兰稍微思考了一会儿便爽快答应:“说起来太麻烦了,我也要整理一下思路,给我一间安静的屋子,我把写下来。” 这个要求虽然有些怪异,但并不出格,因此倒是没什么异议的通过了。 只是在进屋前,她想起什么,停下来转身冲宇智波斑眨眨眼:“斑先生,这可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哦。” 宇智波斑:“……” 千手扉间:“……”意味不明地盯了眼一头炸毛背有团扇的男人。 只有千手柱间大笑起来,拍了拍斑的肩膀:“这样说来,还是多亏了斑啊!难怪上次会议斑你忽然走的那么匆忙,原来是赶来救兰夫人的。” 宇智波泉奈眼蒙白布,闻言亦是微微一笑:“兰夫人毕竟住在我们族中,斑哥作为族长当然要关注她的安危。” “哈哈哈也是也是。” 其实每次这两对兄弟同时在一起时,气氛总有些微妙。如果只有斑和柱间,他们两会放松地说说笑笑,如果只有泉奈和扉间,他们两也会相当纯粹地互相仇视。 但是一旦把他们四个凑在一起,就会突然既放松不下去,也仇视不起来,就这么不上不下地悬在半空中,没个着落,十分叫人难受。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千手柱间也很难活跃起气氛,因为他稍微一多说话,他弟弟扉间就会看似很冷静实则暗含警告地对他说:“哥哥这里是宇智波一族。”话外之音就是你话太多了,容易给人喧宾夺主的错觉。 于是,千手柱间只好闭上嘴。 但是这里的真正主人,宇智波斑却不是多话的人。再加上现在他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那扇合拢的拉门上,就更不会主动开口。 他不说话,泉奈也不会多嘴,一时间整个房间都陷入了微妙的寂静中。 幸好白兰没有进去太久,这份异样的死寂也很快被打破。 她出来时,手上多了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 宇智波斑敏锐地发现她的脸上比进去之前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疲惫,在主动接过那份资料后,他犹豫一下开口道:“如果累,就先回去休息。” 白兰掩嘴打了个呵欠,神情恹恹,但没打算回去:“没事,你先看,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 平行时空的能力,作弊归作弊,消耗量也大得惊人,不过刚才那一小会儿,她现在累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这里有客房,先去那里休息。”斑顿了一下,口吻坚定,“稍后我们研究好了会去叫你。” 这话实在不像他平日里的风格。 这下斑的异样连千手柱间都察觉到了。原本在阅读那份资料的他抬起头,打量了斑好几眼,直到白兰袅袅婷婷离开后,他还盯着好友的侧脸猛瞧不已。 宇智波斑被他盯得不耐烦了,转头冲千手柱间一挑眉:“有事?” “……没事了。”怪啊,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斑还是那个斑啊。 这边千手柱间在那儿纳闷不已,知道实情的宇智波泉奈闭嘴正坐在一旁不打算说,唯有千手扉间看出了点端倪。 他冷笑着看了眼宇智波斑,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嘲讽道:“我哥和我来这里这么久,怎么没听宇智波族长提到还有客房可以休息?” 他冷笑,宇智波斑比他笑得更冷、更阴沉,连声音都比刚才低了好几度,嗖嗖往外冒冷气:“你要是想留在宇智波一族,我也没意见。” 对眼下这个情况,千手柱间倒是熟练不已,连忙站出来和稀泥:“好了好了,我们先看资料,治好泉奈最要紧。” 另一边的客房里,白兰本来只打算坐着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没想到她估计错了沟通平行时空能力的消耗,实在太累,一闭眼居然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实在太沉,连梦都没做一个,等到睁开眼的时候,还有点蒙。借着外面的天光,白兰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结衣家中她自己的卧室里? 再一扭头,坐在旁边握着一卷书打瞌睡的不是女官还是谁? “我怎么在这儿?”白兰叫醒女官询问。 女官揉揉眼睛,坐直了身体,见白兰正盯着自己顿时又惊又喜:“您终于醒了!” “……”白兰再次一愣,“我睡了多久?” “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可把我吓坏了,连斑先生都急了,专门请了医疗忍者过来查看您的情况,幸好您只是累着了。” “……”她居然睡了快二十四个小时?那个平行时空的能力消耗也太大了吧。 似乎是为了响应她,白兰的肚子也在同一时间叫了起来。 女官抿嘴一笑,立刻站起来道:“我为您准备晚餐去,顺便请结衣姑娘告诉斑先生一声,免得他继续担心。” 等到女官合上门离开,白兰的脑子还是一片浆糊。 她有低血糖,每次起床急了都会像现在这样,蒙上许久才会反应过来。现在大脑里还乱糟糟一片,一会儿是消耗太大,一会儿又是能力逆天,还要顺带想想担心的斑先生会什么表情,宇智波泉奈那边情况怎么样,谁送她回来等等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想着想着,白兰觉得自己头更晕了,索性重新躺回去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 说起来她原来都是睡在床上的,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才首次尝试了睡在榻榻米上,原本还不习惯这样的睡觉方式,觉得这样睡会让整间房子显得格外空旷,没有安全感。 白兰记得刚来这个世界那会儿,她总是一整晚一整晚睡不着。每次和千野雄树运动完,本来乏了有点困意,结果躺下去刚合上眼又来了精神,仿佛她的潜意识里就从未放松过。那段时间她因为睡不好,瘦得厉害,黑眼圈也十分浓厚,弄得千野雄树一度不好意思,还以为是他索求过多…… 不知不觉,她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睡在地板上,穿着和服的生活。 白兰打了个呵欠,又觉得困了,眼睛慢慢合上,似乎快要再次入睡。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耳边一声轻笑,身体上方陡然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哦呀,真是没想到再次见到小可爱会是这种场合呢。” 熟悉又陌生的嗓音,让人厌恶的轻佻感,还有…… 白兰猛地睁眼,满脸杀意地盯着压在她上方的青年:“白兰·杰索。” 眼角有倒王冠刺青的青年微笑着看着她,嘴角弧度翘得很高,眼睛极亮,满脸兴趣盎然。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被他压在身下的白兰,笑着应了一声:“好久不见呀,另一个我。看到你还是这么可爱,我就放心了呢。” 白兰阴沉着脸没答话,手腕试着动了动,立刻被对方压得更死。 青年察觉到她的挣扎,笑着低下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最好不要乱动哦,不然,我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来。” 两双一模一样的细长狐狸眼互相对视,倒映着两张极其相似的脸孔,唯一不同的就是眼睛下的那个刺青。 白兰运了运气,想起自己脖子上的时空穿梭机,迅速冷静下来,冷冷望着上面那张熟悉的脸:“你来得倒是挺快。”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又是轻笑一声,吐息喷在脖子的血管上,冷飕飕的:“稍微耽搁了一会儿,不然会来的更快。” 说到这里他想起什么,眼睛眯得更细,愉快道:“你也见过小一了吧,真是个活泼的孩子。” 果然,一号倒霉了。 白兰面无表情,毫不震惊。 “小可爱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上方的白发青年贴得更近,紫色的瞳孔透亮得吓人,流露出些许危险的味道,“嗯——让我想想,难怪找到小一时感觉有点不对呢。是小可爱做的手脚吧?” 白兰继续木着脸沉默,心里却翻了个白眼。 当然是她做的手脚,一号想把这人往她这儿引,她不要礼尚往来一下么?要不是有一号顶在前面,或许这人昨天就找过来了……等等,那样岂不是更好? 啧,失策。 且不说白兰暗自后悔她先前做的手脚,白发青年见她总是不答话,自己一个人在那自问自答不由觉得有点无趣,便抬手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不要在我面前走神呀小可爱。” 白兰懒洋洋抬眼:“你不是都猜到了么。” “我希望能亲耳听见你说出答案呢。”一根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白兰的下颌。 就是这个举动,让她猛地皱起眉,突然发难。 只见一点橘色火光一闪而过,白发青年躬身后跳,猛地弹开,脸上讶色一闪而过。待他重新落回地面后,又恢复了微笑的表情。 青年双手插兜站在那儿,上下打量着半坐起身的白兰:“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小可爱倒是给我不小的惊喜。” 白兰终于笑了起来,她掀开被子站起身,一点一点抚平白色单衣上的褶皱,随后漫不经心地从枕头下抽出一把苦无,绕在食指上打了个圈:“还有更大的惊喜,你要不要?” 苦无锋利的刀刃反射出一线冷光,直直射进白发青年的眼睛里,让他的眸色悄然变深。 他脸上还是挂着笑,嗓音却低沉了下去:“小可爱给我的惊喜,我当然想看看了。” “呵呵,就希望你能有命继续看下去。” 女官捧着食盒轻快地走在走廊里,想起那位一会儿就会过来的斑先生不由得有些想笑。 作为大名府上的侍女,她何尝看不出来那位强大的忍者先生对夫人暗生情愫。如果是其他人在这里,或许会觉得斑先生痴心妄想,呵斥他不要逾矩,但是在女官看来,这样很好啊。 夫人大概是再也不能回到都城了,她在这边孤苦伶仃一人,没什么依靠,如果能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情人就再好不过。 况且——女官心道——斑先生除了出身稍微低了点,其他再无短板。无论是人品还是长相亦或者能力,都是一流的,而且看他对夫人的样子,如果能在一起,一定会对夫人很好。 想起昨天斑先生小心翼翼抱着夫人回来的模样,女官走在檐廊下,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从来没见过那样强大的忍者大人,那么小心的样子呢,简直怕稍微有力点夫人就碎了似的,斑先生真的很喜欢夫人呐。 想到此处,女官的脚步声更加轻快,恨不得立刻去到兰夫人身边,跟夫人就这个问题说笑一番。 只是女官刚来到拉门外,便听见屋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她不由愕然一惊,第一反应是斑先生来的真快。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对,这里又不是火之国大名府,斑先生至于来了都不打招呼只闯卧室吗?况且就算当初在宴会的别馆里,斑先生也非常克制知礼,万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所以,房间里的到底会是谁呢? 女官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放轻了脚步,放缓了呼吸,悄悄靠过去,将耳朵贴在了拉门上。 没想到这个时候里面偏偏又没了声息,贴着门的耳廓里一片安静,什么也没有听到。 女官皱了皱眉,站直身体疑惑地看了眼拉门,想了想又贴上去。 还好,这次有声音了。 她克制住激动,双手握成拳,仔细聆听。 奇怪的噼啪声,时不时掺杂着嗖嗖的破空声,偶尔还“叮——”的一声。 古古怪怪的,完全猜不出里面在做什么。 女官再次直起身,看了眼手中的食盒十分为难,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敲门进去,如果里面正好在做一些不宜被人知道的事呢?夫人也真是的,不提前跟她通个气,让她现在这么为难。 女官在关得严实的拉门前踌躇半晌,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抬手敲了敲门框:“夫人?” 房间里似乎又没了动静,一片安静。 “夫人?”女官又拍了拍。 还是没反应。 “夫人?我能进去吗?”女官第三次敲门,而且这次她下定决心,如果夫人再不回答她就……她就去请斑先生或者结衣姑娘过来! “怎么了?”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声在女官背后响起。 女官回头,看见俊美的黑发男人,顿时松了口气:“斑先生,夫人房间里有奇怪的动静,我敲门却没人应。” 斑的警惕性可比女官高多了,闻言立刻察觉到不对,拧眉推开女官,径直拉开了门。 “您!”女官的斥责声戛然而止,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去。 在看清屋子里的情况后,她脚步一软,跌坐在地板上。 只见之前还好好的房间一片狼藉,矮桌被掀翻,被褥被踢开,墙上地上到处都是一道道漆黑的火焰痕迹,甚至就在几步之外的榻榻米上,一根苦无犹在轻轻晃动,就好像它刚刚才被人插进地面里一样。 斑快步走进去,拔出那把苦无,又沉着脸环顾一圈四周。 门外的女官此时已经哭都哭不出来了,夫人怎么又出事了……而且跟上次一样,人又不见了。 直到她看见斑先生走到一旁的角落里,弯腰捡起了什么,才敢颤巍巍开口:“那……那是什么?” 被宇智波斑捏在手心里的是一个材料奇怪的黑色物品,两道长短不一的细长圆柱互相交叉,形成一个十字形,在那个物品的一端还拴着一根断开的绳索。 斑没有回答女官的问题,而是用套着手套的手指捻起绳索的断处,轻轻揉捏。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是被烧断的。 到底是什么人敢在宇智波族地里玩弄火遁?她现在又会在哪里? 明明……刚想邀请她……想对她说“等过完这个新年,就让你见见我的村子”……他和她的村子。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世界的某处,白兰昏昏然半睁开眼。 她似乎被人抬在担架上,视线轻轻晃动,耳边还有竹篾嘎吱嘎吱的响声。 周围一片漆黑,前方有人影在晃动,同样晃动的还有火把上的橘黄色火苗。 有女人在悄悄说话,但声音太小听不清楚。 然后…… 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眼睛一闭,又昏了过去。 等白兰再次睁眼时,她发现自己又受伤了,而且又来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里。 没错,这是第二次了。 那个该死的混蛋。 她捂着自己绑着布条的手臂半坐起身,表情阴森可怖,紫色的眼睛里杀气迸发。 但是转而一想到那家伙也受了伤,白兰转而又笑了起来。 她也是才发现,原来那个貌似无所不能、强大无比的自己,竟然不擅长体术。 这真是个让人惊喜万分的发现呢。 26.番外一 时间线在所有事情结束之后, 白兰已经和斑先生在一起好几年, 两人在第二年时生下一子, 取名为宇智波夏生。 夏生今年五岁,长得很像宇智波斑, 从头发到眉毛到鼻子嘴巴, 全身上下无一不是他爸爸的缩小版, 唯有一双眼珠子继承了母亲的紫色, 灵动传神,顾盼神飞。 在告别火影世界好几年后, 宇智波斑终于向妻子提出了回老家看看的建议,这时候白兰和他已经跑了好几个世界, 暂时没有继续旅游的想法,于是便无可无不可地同意了。 宇智波斑用轮回眼打开了时空通道, 白兰牵着儿子先走进去, 斑殿后。之前都是这样, 一家三口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顺序, 此前也从未有意外发生。 所以等白兰从时空通道出来, 看见荒芜战场上那位一头炸毛的男人时,她还难得楞了一下。 白兰这一愣不要紧,她牵着的夏生却已经迫不及待冲过去, 几个纵跃一口气跳上高大的岩石土, 一把抱住男人的腿抬头仰视:“爸爸!” 小孩的嗓音又清又亮, 宇智波夏生一个激动音调更加响亮, 一嗓子嚎出来简直响彻方圆五里, 在所有人耳边回荡不休,振聋发聩。 一头炸毛披着红褐战甲的男人明显一愣,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低头和小男孩对视,在看清后者的脸孔时,顿时表情五颜六色更加好看。 站在男人旁边的还有另外一个浑身裹着绷带的怪人。在夏生蹦出来之后,他同样呆愣一瞬,但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从喉咙里挤出低笑:“小朋友你认错人了,这位可不是你父亲。” 宇智波夏生扭头看向怪笑的来源,看清是位怪叔叔后拧眉皱脸,狠狠瞪了一眼绷带怪人,随后再次抬头看向斑,向他告状:“爸爸!这个叔叔说谎!” 宇智波斑终于回过神来,单手拎起这个紫眼睛的小家伙,在看见他衣领上绣着的红白团扇族徽后,目光闪了闪:“小鬼,你认错了。” 夏生和这个长得跟爸爸特别像的男人对视了三秒钟,刚才瞪着绷带怪人的凶狠表情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闪烁着泪花的大眼睛,鼓起来的脸颊。 “爸,爸爸……”他委委屈屈地蹬着腿,在半空中挣了一下,“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一头炸毛的小男孩抽噎了一下,抬起右手用肉呼呼的手背抹了一下眼泪,眼睛一闭一睁,再次睁开时,露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赫然就是宇智波家闻名天下的写轮眼。 顿时,宇智波斑和绷带怪人无再次惊呆了。 白兰在下面看着这出戏,捂着嘴险些没笑出声。 她倒是没想到自己儿子还有这等出息,在发现认错人之后立刻倒打一耙,坚决不肯承认自己的错,干脆将错就错把这个世界的宇智波斑当成自家那位撒娇,还怕分量不够,特意露出已是三勾玉的写轮眼。 五岁,三勾玉,就算自己家的那位也曾私下跟白兰感叹过,夏生天赋之高甚至超过他。 她从一看见那个穿着战甲的斑先生就知道来错了地方,不知道自家那个怎么回事,百年难遇地出现了错误,把她和儿子传送错了地方,还见到另一个斑先生。 白兰估摸着,斑先生是绝对不会自己主动犯这种低级错了,那他就是被人阴了。 至于被谁阴了…… 会耍这种阴损手段,还能干扰空间传送的,除了另一个白兰也没别人了。 难得这次他耍的手段不让白兰讨厌,还让她乐见其成。另一个斑先生啊,看这样子似乎还没孩子?真新鲜。 白兰乐不可支地扫了眼岩石下的另一批人,那群人本来杀气腾腾,浑身紧绷,如临大敌,现在被夏生这么一搅和,面面相觑一会儿之后,居然开始小声八卦起来了。 白兰耳聪目明,听见了其中几句低语: “真的假的?宇智波斑还有孩子?” “你是不是傻……他就算有孩子还能这么大?” “那个……那要真是斑的小孩,那边那个女的岂不是……” “不,不会吧……就那个宇智波斑还能娶到这么好看的媳妇儿?” “等等,都说了不可能是斑的小孩啊!” 她快笑死了好么,回到斑先生的老家哪有这样有意思。 这边白兰在下面乐得要命,岩石上面气氛险恶得真的快要命了。 在宇智波夏生亮出写轮眼后,绷带怪人无连带着背后操控他的药师兜也没了声音。当今世界,撇去秽土转生不说,活着的宇智波只有宇智波佐助和宇智波带土。宇智波佐助就不说了,就算那小子再怎么天赋异秉,也不可能会生出这么大一个孩子。剩下的只有宇智波带土,哦,对了,还有宇智波鼬,如果这是鼬的小孩……也不是不可能。 但不管是宇智波鼬还是宇智波带土,这小鬼长得跟斑这么像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还是返祖现象? 药师兜难得纠结了,而作为当事人,喜当爹的宇智波斑比他更纠结。 他一面瞪着这个和自己长相酷似的小鬼放杀气,一面在脑海中情不自禁回忆到底跟哪些女人在一起过。等回忆了一遍无果后,他才突然惊醒,就算自己真的有小孩绝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大,说是后代还更有可能。 这么一想,面对眼前这双三勾玉写轮眼,宇智波斑还真有点下不去手。五岁的小孩子,压根连他一根手指头都伤不到,更不用说阻碍他的“月之眼”计划,这样的孩子会是个旷古绝今的天才,更是会在永恒月读的世界获得永久的幸福。 不知道宇智波夏生看出了什么,总之在斑思考到永恒月读时,这个刚才孩子哭天喊地抹着眼泪喊爸爸的小鬼突然扭头看向岩石下面的白兰,声嘶力竭地大喊:“妈妈!爸爸不要我们了!” 众人再次一惊,纷纷把目光投向白兰,非常想看看这位疑似“宇智波斑夫人”的奇女子到底是谁。 在看清白兰之后,就算是操纵着无躲在幕后的兜也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忍不住感慨,真不愧是能拿下宇智波斑的女人,光是这长相就……等等?他怎么也被绕进去了?这小鬼绝对不可能是斑的儿子,那个姿容绝色的女人也绝对不可能是斑的妻子。 至于到底要怎么处置这对母子,还是要看宇智波斑到底打算怎么做。 打定注意不淌这趟浑水,尤其不打算惹怒宇智波斑的兜环起手臂,干脆什么话都不说,躲到一旁看戏去了。 兜反应极快,斑也不慢。 在最初看见银发女子的惊艳过去之后,他冷冷眯起眼,正打算把手上的小麻烦丢还给对方,只见那名捂着嘴的女人突然刷地开始流起眼泪。 不光如此,她还一面低头擦着眼泪一边哽咽道:“斑先生,数年不见……您已经忘记妾身了吗?” 这一手操作真是让人目瞪口呆,叹为观止,要不是宇智波斑很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女人,他自己险些都要对自己这方面的人品产生怀疑。 银发紫眼的女人在下面流泪,抽泣着,用声声泣血的字句“试图唤醒斑先生丢失的记忆”。上面黑发红眼的小男孩同样哭得更狠,用力一挣,趁着斑稍微放松的空档跳下来抱着他的大腿就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还用心碎的声音大声喊“爸爸”。让人一瞬间就仿佛看见了战争年代流离失所的孤儿,贫饥累愁的平民,饿得水肿的乞丐,一些心性不坚定的女忍者都被她们哭红了眼圈。 眼见着一部热血少年漫快要向家庭伦理剧上转变,充满威慑力的大boss即将变成抛弃妻子的渣男,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终于有人勇敢站出来救场。 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点涟漪,仿佛平静如镜的水面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溅起一圈不断扩大的水纹。 涟漪一圈圈,逐渐扩大,最后在中心处出现了一个黑洞。漆黑的洞口迅速放大,转眼便有一人多高,一只黑色靴子从黑洞里踏出,一脚踩在寸草不生的黄土地上。 一个和岩石上宇智波斑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从黑洞里走出来,他的脸色也跟转瞬消失的洞口一样漆黑无比,只有在看到白兰时才阴转多云。 穿着军绿色裤子和黑色夹克衫的炸毛男人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但他无视掉其他人的目光,径直朝银发女子走去。 在看见她脸上的泪痕后,气势凌人的男人脚步一顿,稍微加快几步来到她身边,皱眉低声询问:“你这次又在玩谁?” 这才是熟悉白兰的人才能说出的话。 见正主来了,白兰这才收起梨花带雨的表演,佯做嗔怒地瞥了眼斑:“还不是因为你,把我和夏生送错了世界,闹得我还以为你不光变老了还不打算认我们母子两。” 跟她处了这么多年,斑也学会了对她的话只信一半,于是刚才还有些高悬的心迅速放下,转头寻找儿子:“夏生呢?” “喏,在上面呢。”白兰懒洋洋地用指尖擦掉眼角最后一点眼泪,压根没半点愁容,脸色变幻之快正应了“女人是天生的演员”那句话。 顺着她的话,斑抬起头,不光看见了自己的儿子,还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这一看,他就挑起眉,一个纵身跳到岩石上,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面对面:“秽土转生?” 腿上的小鬼宇智波斑还能当成自己的后代,几步之外那个一模一样的家伙再把当成后代就不光是瞎了,还是傻。 自认不傻的宇智波斑眼睛一眯,杀气就跟不要钱一样压过去,恐怖的查克拉量形成的威严似乎连空气都能扭曲。 结果对面那个哼笑一声,淡定回放了杀气以示尊敬,两个长相毫无二致的炸毛男人就这样面对面互相对峙起来。 这个时候宇智波夏生跑得比谁都快,甚至还在药师兜打算抓住他之前,就跟一条泥鳅一样哧溜一下溜下岩石,跑到白兰身边拍着小胸脯一脸后怕:“爸爸来的真快,还以为棉花糖叔叔会把他拦得久一点呢。” 白兰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个点上,她伸手一掐儿子脸颊:“棉花糖叔叔?我上次跟你说什么来着?” “哎哟哟,疼疼疼!”夏生恢复了紫色的眼睛里迅速积满雾气。但这招对白兰却压根没用。 他本就是鬼精鬼精的小孩,见母亲脸色没有丝毫缓和,立刻眼睛一乍,散去雾气,换了另一张乖巧讨饶的表情:“妈妈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私下跟那个大坏蛋见面了!就算他给我塞棉花糖,我也要跟妈妈一起仇视他!鄙视他!唾弃他!” 既然是自己养出来的,白兰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性格么,当下没有丝毫心软,掐一把小孩婴儿肥的脸颊。然后在夏生委委屈屈揉着发红的脸颊时,挑起嘴角微笑道:“为了你的身心健康,我觉得有必要杜绝你和那个人见面。”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了停,见儿子果然紧张地抿起嘴,这才悠悠一笑继续道:“所以,还是把你送到你西索叔叔身边呆一段时间比较好。” 宇智波夏生一呆,在反应过来母亲说了什么之后,差点没跳起来:“西索叔叔?!不行!!!我不要去他那儿!” “谁说要送你去西索那儿。”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小孩紧张得变了调的嗓音后响起。 白兰翻了个白眼,宇智波夏生却仿佛得到了救赎,连忙转身拉住炸毛男人的手:“爸爸!妈妈说的!我不要去西索叔叔那儿!” “咳,你刚才还喊另一个人爸爸呢,这次确定没认错?” “……” “……” 斑看了眼欲哭无泪的儿子,冷静道:“回去再跟你算账。” 白兰倒是很好奇刚才岩石上另一个斑跟他说了什么:“怎么?不打架了吗?” 真是奇怪啊,这么千载难逢可以和自己打一场的机会,自家这位还会主动放弃?另一个斑先生到底说了什么?真是好好奇啊。 饶是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妻子的性格,斑还是有一瞬间无语:“……不打了。” “真的不打了吗?这样就要走了吗?不再跟其他人多说几句了?”白兰十分不舍,瞥了眼远远站在另一边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大批忍者,怂恿自己家的斑先生留下来看戏。 可惜斑真的决定要做的事,从来无可转圜,就跟以前他追白兰时一样,就算后者拒绝了他,也照旧锲而不舍,矢志不渝。 这次也是一样。他牵起妻子的手,拎着儿子,打开轮回眼,重新踏入打开的时空之门,就这样像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消失在这边的忍者视线中。 只是这些人不知道的是,那奇怪的三个人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时空之壁后望着他们。 白兰终于心满意足了,深深感受斑还是爱着自己的。 满足了的她,主动靠在男人肩膀上,拉着他温暖的手掌笑眯眯道:“哎呀,我发现斑先生也学坏了嘛。” 这样看戏,简直是上等坐席,不光能近距离观赏还能随时询问旁边的专业解说员,更好的是不会被舞台上的风暴波及到,真是温暖又舒适。 斑享受着美人主动投怀送抱的好事,面目彻底柔和下来,握着白兰的手低声道:“因为那个我告诉了一件我很在意的事,所以想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成功。” 宇智波夏生的耳朵动了动,立刻抬手抓住斑另一边的袖子:“爸爸,爸爸,是什么事啊?” 结果,宇智波斑什么都没说,还揉乱了他的头发:“仔细看,别出声。” “哦。” 夏生只好乖乖瞪大眼睛看向时空之壁的外侧,眼角余光却瞥见爸爸低头凑在妈妈耳边说了很长一段话,惹得后者又笑了起来。什么也没听到的他愤愤不平地撅起嘴,觉得自己又被区别对待了。 不就是妈妈是女孩子他是男孩子嘛,爸爸竟然只告诉妈妈不告诉他,万万没想到英明神武的爸爸还有性别歧视!回家之后他一定要找泉奈叔叔结衣婶婶告状! 但接下来时空之壁另外一侧发生的事情就让宇智波夏生彻底忘记告状这回事了。他的一双凤眼瞪得特别大,看得眼也不眨,满脑子都是爸爸真厉害,果然说的没错,一定要仔细看才行! 只见外面苦无乱飞,火光直冒,另一个世界的爸爸和其他忍者你来我往,你上我下好不热闹,那些宇智波夏生还不会的忍术一个接一个的冒出,先是巨大无比的须佐能乎,然后又是遮天蔽日的树界降临,还有许许多多其他乱七八糟的忍术,看得夏生目不暇接连连赞叹,直呼过瘾。 直到那个掉了色变成仙人姿态的爸爸被一个浑身漆黑的家伙一手臂偷袭后,宇智波夏生才忍不住惊呼出声,小嘴张开,目瞪口呆地和外面那些忍者一起听黑绝解释来龙去脉。 不光他震惊到失声,站在他身边的斑和白兰同样听得有些发怔。尤其是斑,先前他在听另一个自己解释了月之眼计划的由来和用意后,突然就失去了打架的欲望,觉得自己理解了对方的所作所为,只想袖手旁观坐看另一个自己的成功。 在时空之壁这边,直到刚才,斑还冷静思考一番。 如果他没有碰见过白兰,弟弟泉奈又被千手扉间杀死,全族贪恋和平背叛了他,在那种举目无亲,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理所当然他会选择相信宇智波石碑上的话,选择六道仙人指出的道路。 正因为他们都是宇智波斑,所以斑自觉很能理解另一个自己的想法,甚至如果不是现在自己的世界一片和平,他也会在得知石碑消息之后,同样选择开始月之眼计划。毕竟他和泉奈都已经开启了轮回眼,九大尾兽中有三只都在木叶手上,实行起来只会比这边的自己更加容易。 但是……偏偏有这个但是…… 但是原来这一切都是黑绝的阴谋,都是为了复活查克拉始祖大筒木辉夜的计划。 查克拉始祖辉夜姬?斑差点没笑出声,刚才要不是考虑到这边还有儿子和妻子,他就直接出去杀了那个借用自己身体复活的女人。 既然是始祖,那就给他好好沉睡好了!别蹦跶出来碍人眼! 索性在斑真的打算动手之前,漩涡鸣人和宇智波佐助已经搞定了那个女人。甚至其中有一段时间,他们都消失在外面那片战场上。斑清楚那是空间的力量,大概大筒木辉夜也已经熟练掌握了开辟时空的能力,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留她了。 索性,不用斑出手,那两名优秀的小辈就已经解决了那个女人。 漩涡鸣人和宇智波佐助是吗?他们的确很优秀,不愧是另一个自己和柱间的转世。 斑沉默了。 他看到漩涡鸣人和宇智波佐助相视一笑,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则在柱间陪伴下安详地闭上了眼。所有人都在欢呼庆祝前者的胜利,而宇智波斑……留下一地狼藉和满身狼狈,溘然长逝。 他的梦想被证明是错误的,他的计划被轻而易举毁灭,那个世界和平的愿望更是在满地疮痍下显得尤为可笑。无人关心他生前的威名,他死后也会被人很快遗忘。 他用力握紧手掌里另一个人的手,面无表情地沉默。 肩膀上一沉,斑扭头看去,是白兰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过来。 见他看过去,那个银发紫眼的美丽女子微微弯起眼,笑着询问:“结束了呢。我们能回家了吗?” 宇智波夏生也把毛茸茸的脑袋拱到他手掌下,眨巴着眼,仰头望着他:“爸爸?走吗?” 斑扯了扯嘴角,最后看一眼时空之壁外侧那个已经灰飞烟灭的自己,还有同样闭眼升空的老友,收回了视线点了点头,沉声回答妻儿:“嗯,该回家了。” 顺便天气凉了,该宰一个黑绝祭天了。 27.第二个异世界(一) 白兰将另一个自己在心中千刀万剐了一万遍才解气。 撒完了气她才有闲心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比起第一次醒来在火之国大名的温泉别馆里, 这次的住处可要差上许多。 用稻草泥板和动物皮拼凑组成的墙壁, 因为打磨得不平整, 泥板表面凹凸不平不说,常常两块板面之间还有缝隙。身下的地板用同样劣质的木板铺成, 头顶压根没有什么天花板, 在一片黑暗中只隐约能辨认出茅草的形状。一根蜡烛在旁边的木桌上烧了半截, 微弱的烛光轻轻摇晃, 散发出刺鼻难闻的动物油脂焦味。烛光只照亮了一小片区域,屋子的其他部分都隐藏在黑暗中, 显得阴森而诡秘。 白兰想起之前自己半昏半醒之间的情形,她好像被人抬在担架上, 古老的火把在燃烧时发出噼啪声。 没等她推测出自己到底处在什么样一个时代,吱呀一声, 正对着她的房门被推开, 一张布满皱纹的面孔缓缓出现在开启的木板后。 一个老得头发都快掉光的老妪端着一盏烛台走进屋子, 过近的距离使得那张苍老的面孔在黄色的光线下无所遁形, 每一条沟壑似的皱纹随着烛焰的每一次跳动都仿佛活物般扭曲了一下。 这样一个让人提不起好感的老妇人看见了清醒的白兰, 这一瞬间,她的脸上迸发出的笑容大概能被称为狂喜。 昏黄的烛光又是一阵剧烈的抖动,周围的幢幢暗影仿佛一个会呼吸的怪物与之同时收缩。 老妇人抖动着松弛的脸颊, 眯起的小黑眼睛亮得惊人, 让人联想起昆虫光滑的黑色甲壳。她咧着嘴冲白兰傻笑, 露出的肉红色牙床上只剩一颗半黄牙摇摇欲坠:“哎哟哟, 小姐您醒啦, 您感觉还好吗?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 看上去挺可怕,为人倒是挺热情的? 白兰掀开身上盖着的衣物,站起身,这才发现身下垫着的不是她已经习惯的榻榻米,而是稻草编成的垫子,只是在上面盖了一层浅蓝色的粗布。 见白兰的目光停留在稻草垫上,老妇人心领神会连忙道:“村子小,环境差,屋子鄙陋,还请小姐多多包涵。” 白兰多聪明的人啊,就算心里再有不满,面上还是微微一笑:“没关系,还要多谢您救了我。这伤口也是您包扎的吧,真是十分感谢。” 就是脖子上的时空穿梭机不见了,不知道是之前和那个疯子打斗时掉了,还是被这里的人拿走了。 白兰彬彬有礼,老妇人比她还夸张,连忙摆手,点头哈腰:“都是我们该做的该做的。" 她一边说,一边紧盯着白兰,甲壳虫似的小黑眼睛不住在后者身上来回转悠。尤其是在白兰的脸上,那目光就跟被胶水黏在上面似的,刚分开一点又迅速粘上去,十分依依不舍恋恋不忘。 虽说白兰也见过那种觉得她长得好看盯着看的人,但那些人的视线都挺正常,没哪个像这位老妇人一样,看得眼也不眨不说还一副贪婪得恨不得吃下去的表情。 她对此留了心,表面上依然笑眯眯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现。 老妇人盯着白兰看了好一会儿,后者也不提醒她,反而微笑着悠闲四顾。 直到老妪手上的蜡烛烧了小半截,一点溢出的烛泪滴落,落在那根枯枝似的苍老手背上,烫得她倒吸了口冷气,这才回过神来。 迎着白兰含笑的眼睛,老妪抖动着脸上的皱纹尴尬地笑了笑:“小姐饿了吗?老身这就为小姐准备食物。” 白兰按了按空荡荡的肚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在老妇人端着蜡烛退出去后,她低头检视了一番自己。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还好里面的单衣没换,只在外面多了几件,不然一想到有陌生人趁着她昏迷将她扒光真叫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出乎白兰意料的是,看这屋子的陈设和刚才那位老妇人的装扮,她本以为这里很贫穷,但是这身上的衣服料子比之前她在火之国也差不了多少。摸上去光滑柔软,花色柔和,针脚细密,和这里茅草的屋顶、稻草泥巴板的墙壁格格不入。 还有老妇人刚才盯着她看的视线,真是让人不得不在意。 只可惜她的苦无在跟另一个自己的打斗中掉了,不然现在会多一份保障。 老妇人没等白兰思考多久,便再次推开门返回,这次她邀请白兰前去享用食物。 直到来到大厅,白兰才明白为什么要特意邀请她过来。 因为那里除了她,还有另外两个年轻貌美,穿着高档的女子。 其中一名坐在大厅的主位上,一头黑发梳着大垂发,涂着白粉红唇,显然是贵族家的小姐。还有一个坐在左侧下手,一身红底金叶的华丽和服,头发未梳,懒懒披散开,如一条蜿蜒流淌的黑色河水,暗如黑夜。 听到动静,两人俱是抬眼扭头朝白兰看过来,贵族家的小姐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倒是那名穿着华丽的姑娘抬起袖子笑了一声,一双桃花眼眸光流转,勾魂夺魄。 白兰被老妇人引导着向右侧空着的那个位置走去。一边走,她一边打量四周,视线扫过四角翘起的地板和长满蜘蛛网的阴暗角落,她甚至在某根柱子的底部看见了一株……蘑菇? 白兰嘴角一弯,差点没笑出声,不知道老妇人和现在站在大厅门口的那些女人在想什么,弄出这么拙劣的一出布景,让她们三个演戏吗? 她正乐着,蓦地视线对上另外一双桃花眼,正是那位穿金叶红衣的女子。对方刚才的笑意还未从脸上褪去,现在猝不及防和白兰对上了,笑容里的轻蔑便没来得及遮掩。 两人相视了一秒钟,后又同时移开了目光。 那名女子白兰不清楚,但她自己的确兴奋了,没想到这个古古怪怪的地方还能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事,这么有意思的人。 见三位贵客都已落座,老妇人一拍手,示意站在门外的三名少女进入。这些少女穿着如出一辙的粗布印花和服,黑发挽起,袖子也用布袋束好露出白皙圆润的胳膊。她们每个人都端着一张木托盘,上面放着一小碗米饭,一小碟腌萝卜和一碟晶莹剔透的白肉。 前两个还算正常的食物,唯有那碟放在中心位置的白肉,看上去新鲜无比,肉质细嫩,白皙剔透,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会看上去如此让人食指大动。 坐在上首的那名贵族小姐第一个忍不住询问:“请问这是什么肉?我之前并没有见过。” 给她送餐的那名少女抬起头,冲她一笑:“这是一种名为山虺的动物,在大山里也只有从胡枝子花旁流过的山溪边才会偶尔出现,非常罕见,很像鱼肉却没有水腥味,正好昨天村子里的人抓了一只呢!” “这么珍贵的食物……”贵族小姐看上去有些犹豫,目光却忍不住在那碟卖相上佳的白肉上来回流连。 “没关系没关系,”少女连忙笑着摆手,“村长说了我们这里很少有人来访,几位贵客既然恰好在这个时间到来那就理应和我们一起享用。村子里的人都已经吃过了,您就快快吃吧!” 白兰托着下巴一动不动,瞅了眼那肉,又瞥了眼上首犹犹豫豫拿起筷子,正举箸不定的贵族小姐,最后扫视一圈送餐的少女们,冷不丁提出一个问题:“你们三个倒是长得很像啊?” 这话一出,三位长得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的少女笑容同时一僵,下意识看向跪坐在一旁的老妇人。 老妪连忙笑道:“她们三个是同胞三姐妹,当然长的一样。” 白兰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这次开口的是坐在她对面的红衣女子。 她刚夹起一块白肉,正准备放进嘴里,闻言动作一停,勾起涂得鲜艳无比的红唇咯咯笑着说:“这么罕见的三胞姐妹没想到这里能碰上,可见小村子也有小村子的厉害之处。” 说完,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将筷子尖那块白色的肉片放进嘴里,轻轻咀嚼,没几下便吞咽入腹。吃完,红衣女子还不忘点头点评:“好吃,还是那么好吃。” 见她若无其事的吃了,坐在上首的贵族小姐终于不再犹豫,同样夹起一块肉,一手虚托着放进自己口中。肉一入口,她便眼睛一亮,由衷感慨:“真的很好吃啊!比我曾经吃过的鸭川香鱼也不差!” 听见她们两如此盛赞,老妇人立刻眉开眼笑,一叠声地让小姐多吃些,同时不断冲三名少女使眼色,让她们赶紧退下。 送餐的村人一走,另外两名客人又吃得静静有味,一动不动的白兰就在这时异常显眼。恰好老妇人又是跪坐在她这边的,见她只是托着下巴笑,手却一动不动,不由催促她:“这位小姐你也吃啊!不用担心,这些肉都是干净的,绝没有人偷吃偷摸过。” 看老妇人那样子,似乎是误会白兰不吃是嫌弃这些肉不干净。 老妇人的话引得另外两名女客不由得停下进食,纷纷朝白兰看来。 面对她们各异纷呈的目光,白兰不紧不慢悠悠笑道:“真是对不住了老婆婆,我从小就吃素,不能沾一点荤腥。” 老妇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半,盯着白兰那张美艳动人的脸看了好几秒,最后还是不死心:“没事,这肉没有一点膻气腥味,就是惯常吃素的人也能吃得惯。” 白兰还是笑着摇摇头:“不光是饮食习惯,我也是为了给家人祈福。” 见她连这个理由都搬出来了,顿时老妇人剩下半张笑脸也彻底僵硬。在另外两名女客的目光下,她要维持自己慈祥和蔼的人设,又不能硬给这名银发少女塞下去,只能暗牙咬牙,含恨作罢。 其他两人似是没看出刚才的暗流涌动,那名贵族小姐还一脸理解地站在白兰这边劝说老妇人:“是啊,老婆婆,这位姑娘既然是为了礼佛忌荤腥,那就万不能劝她犯忌了。” 这么一说,老妇人就更不能说什么了,只好表面唯唯诺诺地应下,暗地里下死眼盯了银发少女好一会儿,心中万般惋惜不舍。 一顿饭,也算吃得宾主尽欢,除去白兰没有吃那碟白肉,另外两名女客都将食物吃得干干净净,贵族小姐还特地再次赞扬了那碟肉肉质鲜嫩,清甜可口。这些话终于让老妇人脸上的皱纹全都舒展开,只是明里暗里对白兰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白兰丝毫不在意,就这那小盘腌萝卜照旧吃得津津有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享用什么美味佳肴。 吃过饭,老妇人引着三人粗略地参观了一番村子。 这处山村一共只有十几户人家,村中偶尔出现往来的都是年老的女人,对此老妇人的解释是年轻力壮的男人和女人都出去打猎摘果尚未归来。 白兰抬头看了眼参天树冠间隙中暗淡的天色,对这句解释笑而不语。 村落小而简陋,顺着山势搭建,村中的小路同样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十分难以行走。白兰和那名红衣女子还好,行走间脚步轻盈面不改色,唯有那名贵族小姐,许是不怎么出门,没走几步路便气喘吁吁,脸红如霞。 见状老妇人连忙停下脚步,请三位贵客回房休息,又顺带询问三人的家里情况,说是这边地势偏僻,外人很难找到,如果想联系外界,必须由村子里的人主动出去联络。 白兰和红衣女子都说自己是孤苦无依的孤儿,无亲人可以联系。那名贵族小姐却是惊喜万分,连忙报出自己父亲的官位和家族名,原来她竟然是藤原氏的一脉旁支,先前跟随父亲一起回京,不慎和车队失散,还好被村子里的人发现才免于葬身狼虎口腹。眼下听老妇人如此说了,连忙请她让村人去联系京都中的家族,并许诺定有重谢。 说这些话时,天色愈发暗沉。在昏暗的光线中,老妇人面带微笑连连点头的面庞似乎扭曲了一瞬,又仿佛什么都没变,笑着满口答应贵族小姐的请求。 白兰回到自己的客房里,侧耳倾听房门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确定老妇人已经离开后,拿起桌子上的蜡烛,细细查看了一番屋子。 确定整个房间除了一扇窗户和几条缝隙之外,再无其他洞口,白兰将蜡烛放回桌子上,静坐在一旁盯着蜡烛顶端跃动的黄色火焰。 须臾间,她纤细的指尖顶端凭空冒出另外一朵火苗。火苗较之烛光更加明亮温暖,轻轻跳动着,像是有生命的活物,灵活地从白兰的食指上跳跃到中指,再依次落到其他手指尖,来回跃动,不断循环。 一明一灭的火光将白兰的脸庞照得一亮一暗,精致的五官在不断变换的暧昧光线里显得愈加鬼魅妖异。两朵小小的火苗在那双细长的紫色眼瞳里静静燃烧,柔弱无骨地摇曳着。 大概两小时后,窗户外面彻底黑了下来。 在这种还用蜡烛的时代,夜晚完全比不上灯火通明的二十一世纪,一旦入了夜,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之前还有一点零星天光时,屋子外面还偶尔有几息动静,现在已是一片寂静,站到窗边还能听见夜风吹过时树叶沙沙作响。 正是春夏之交,气温早已回暖,夜晚的空气比之前在宇智波族地里温和许多,白兰又等了片刻,肯定外面再无人走动后,悄无声息地推开门,走出屋子。 随着背后木门的缓缓合拢,黄色的烛光也慢慢变细消失,最后化为一缕细线消失在漆黑的地面上。 今天晚上乌云厚重,不仅遮住了月光,连星星也黯淡稀少,最是适合跟踪人的天气。 白兰悄无声息地跟上一个从左边拐角匆匆闪过的人影,不紧不慢地坠在她身后。前面的人影走得很急,似乎对村子里的路线非常熟悉,几乎没有停顿的左弯右拐,很快便在一条小路的转角后消失不见。 白兰脚步一顿,再次抬起时步伐变得更轻了。 她静静走到转角后,探出头去,只见转过这栋黑漆漆的茅屋,便出了村子的生活范畴,只有一条曲曲折折,隐隐现现的小径穿过半人高的灌木丛,直入树林深处。刚才她听见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就是前面那人的衣摆擦过灌木丛发出的动静。 黑夜里,茂密的树林化为一片阴森的影子,鬼影幢幢,每次扫视时眼角余光好像都能捕捉到什么,但真的定睛看去时,却什么都没有。 白兰忍不住再次懊恼自己弄丢了苦无,手边一时又找不到趁手的武器,只能意思意思挑了一块还算锋利的石头握在手心,随后才沿着小径往里走去。 没走多远,前方边出现了火光。小径在一棵足有三人合抱粗细的百年大树后绕了一个弯,笔直通往那片火光的中心。树干上的青苔和藤蔓植物被火光照得清晰无比,藤蔓留下弯弯曲曲的细长影子,影子上的叶片还在风吹过时轻轻颤抖。 白兰走到大树后躲好,听见树干另一侧的说话声逐渐响亮起来,同时还有其他窸窸窣窣,衣摆擦过野草灌木的动静。 她背靠着大树,确定自己来时的小路上没有半个人影在,这才微微放下心,仔细倾听树干后那些人在说什么。 很明显,那边的人都是女人,说话声音无论是苍老的还是年轻的,俱是音调偏高嗓音偏细,其中有一个沙哑的声音最为洪亮—— “这次来了三个,肯定有一个能成功,到时候年寿快到的最先吃。你们没有意见吧?” 这声音白兰一听就听出来了,不就是白天的那个老妇人么。 听她说话的底气在对面那群人中还挺有地位的。 不过,再有地位,对老妇人刚才说的那句话还是有人有异议。 提出异议的声音比老妇人的更为柔和纤细,显然是个年轻女子:“您说了有三个,如果这三个都成功转化了,岂不是我们都有的吃了?” “呵呵,芽子你想多了,那个银头发的没吃肉,说是什么为了礼佛,总之就是不肯吃。” “是那个紫眼睛的吗?她真的不肯吃?她是孤儿吧,把她留下来时间长一点,我就不信她不吃!” “那丫头不是个好控制的。”老妇人的声音突然阴沉下去,“我们有两个就够了,除了那个藤原家的小姐,我看那个红衣女人转化概率也很大。为了保险起见,先吃她。” “……”年轻的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下,嘀嘀咕咕抱怨,“我真的特别喜欢那个银头发的脸,村长,就不能想点办法吗?” “你以为我没想?她那张脸在三个人中最好看!她要是真的肯吃,那就再好不过!”老妇人说着说着忽然暴怒起来,音调陡然拔高,仿佛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野猫,“难不成你以为我会自己一个人偷吃?芽子,你是这么想的吗!” 年轻的声音立刻讨饶:“怎么会呢,我不是很遗憾嘛,再说了就像您说的,就算转化成功了,也是您和其他妹妹先吃。” 直到这时,其他人的声音才陆陆续续响起来,有的比较起她们口中三个人的相貌,有的劝慰老妇人村长,还有的跟那名名为芽子的姑娘小声讨论白兰的脸。 内容之正常,口吻之平淡,差点让白兰误以为自己在听一群女人谈论猪肉的好坏。 但这也只是差点,只要稍微动点脑子把刚才那段对话和白天的情形串起来,就会汗毛倒立的发现,那群女人谈论的猪肉不是别人,正是白兰和白天另外两名女客。 对此白兰倒是适应良好,冷静地靠在树干后继续偷听,连呼吸节奏都没变上一变。 比起自己被当成食物,她更在意那群女人口中说的转化的意思。似乎还跟她们的寿命有关,听老妇人的意思,年纪大的先吃……为什么?吃了成功转化的人肉就能延缓衰老吗?更甚者能够恢复青春? 再说了,她自己的这个说法也有问题,转化之后的人肉应该也不算是人肉了吧…… 等等,白兰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想起之前在火之国的时候,女官给她读书时念到过一条类似于神话传说的手札记载。 上面说除了仙人的肉可以使人长生不老,人鱼的肉也能起到类似的功效,虽然效果没有仙人肉好。 所以白天的那些奇怪白肉,人类吃了能变成人鱼?好像还有哪里不对? 没等白兰想出个所以然,她忽然听见了“咔嚓”一声。 声音不大,可以说是很轻微了,然而树干另一边的说话声却在这之后突然停止。 时间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一片死寂中,只有柔和的夜风轻轻吹拂起白兰耳边的鬓发。 随后,刚刚还在平稳晃动的火光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同时还有一瞬间响起的沙沙声,几个脚步声如狂风急雨般同时朝这边靠近! 28.第二个异世界(二) 时间太过紧急, 白兰来不及判断出那声疑似某人踩断树枝的声响是从哪儿发出的, 只能当先避开搜寻过来的村人。 她当机立断抓住百年老树树干上的藤蔓, 借力迅速攀上距离地面最近的树枝。 几乎是前后脚的时间,白兰刚将两只脚全部收上去, 踩实了树枝, 下方已经有几名卷着袖子绑着头发的女人举着火把转到她刚才站的位置。 明亮的火光下, 白兰居高临下站在树冠阴影里, 将这几个女人的面孔看得一清二楚。 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这些女人长得跟白天三个送餐的年轻女子长得一模一样。 当时老妇人是怎么说的来着?三胞胎?那再加上这几个怕不是要变成八胞了。难怪傍晚带着她们参观村子的时候, 出现的都是一些老太婆,没有一个年轻的, 看来就是怕被白兰她们发现端倪。 白兰半坐半靠在树枝上,呼吸平稳而微弱, 几不可闻。这正是先前她在修行时特意向宇智波结衣请教的, 是忍者隐匿行踪时专门使用的呼吸方法, 如果长久锻炼还会变成条件反射, 在平时也能保证呼吸声不被听见, 就算在运动时也能缩小到最低。 白兰修炼时间还不长,不能达到像斑先生他们那种吃饭喝水般自然的地步,但眼下这种一动不动的情况已经够用了。 树下的五个女人拿着草叉和镰刀搜寻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用手中的武器将这一片半人高的野草都割得干净仍旧一无所获, 她们只能放弃这块适合偷听的地方, 转而跑向其他火把闪耀的地方。 树上的白兰正准备舒展一下身子, 却看见走在最后的女人脚步突然一顿, 再次转身走了回来。 女人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拿着一把镰刀,镰刀的刀刃反射着黄色的火光,在黑夜里明晃晃的,一看就锋利异常。刚才割草时轻松一挥,便砍倒了一大片野草,想必砍在人身上时,也会很轻松。 其实这些长得一样的女人,平心而论都挺好看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可再好看的人,突然在你面前一口气出现七八个,跟复制粘贴一样依次排开也会把人吓一跳。更不要说眼下现在女人握着镰刀,一脸杀气腾腾,就连手上的火把都仿佛被她的气势感染,一阵噼啪之后,烧得更凶。 站在树枝上的白兰甚至能闻见火把上稻草和煤油混合燃烧时的焦味,她就这么闻着这股难闻的味道,眼见着女人回到树下,左右环视了一遍后,缓缓抬头。 白兰掂了掂手上的石块,一边找准攻击的角度,一边目测规划了一下待会逃跑的路线。 就在女人的目光即将接触到白兰的脚底时,另一声“咔嚓”突然从白兰所在位置的东北方传来。 握着镰刀的女人一愣,立刻收回了向上抬的目光,柳眉倒竖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白兰松了口气,甩了甩握着石头的手掌,发现掌心里全是汗。 虽说以她现在的实力,杀一个人很轻松,甚至从这里逃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但问题是这里还真是深山老林,逃出这个古怪的村子她要怎么生活,怎么找到其他活人才是最大的问题。 所以从目前的形势来说,能不撕破脸皮最好。万一她的时空穿梭机真的被这些女人拿走了,她一走了之倒是爽了,没了时空穿梭机她连回都回不去。 白兰很确定,在自己世界的R国,绝对不会存在这么一大片原始山林,更不存在这种会吃人延寿,宛如原始部落存在的山村。 很明显,她之前启动时空穿梭机是成功了,只是没回家,反而来到另一个异世界。 “唉,这样穿来穿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白兰坐在树枝上晃了晃腿,幽幽叹了口气,“早知道就和小正多加一个定位功能了。” 漆黑无光的夜晚,参天古树粗壮的树枝上,一个银发少女轻晃着洁白的小腿,悠悠叹息。她的银发在黑暗中仿佛发着幽光,衬得她整张脸如妖魅一般,更不要说那双比妖怪还像妖怪的紫色眼睛了。 红衣女子这样想着,从另一棵树的背后绕出来,勾起红唇冲盯着自己的银发少女妩媚一笑:“小姑娘,夜深露重,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果然是她。 白兰毫不意外看见某位同样被定义为“猪肉”的人出现在一株女贞树下。想起白天对方吃肉时的爽快,她冲红衣女子和善一笑,回答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就在做什么。” 风情万种的女人咯咯笑出声,掐着腰扭着臀像一条美人蛇般游走过来,在白兰下方站定,仰起头,黑色的眼睛不知怎么回事居然在黑暗中闪着细碎的金光:“所以呢,你发现什么了?” 白兰托着下巴坐在树枝上和她对视:“我发现吃了那些白肉的人,很快就要被人吃了。比如说那位贵族小姐,再比如说你。” “哈。”红衣女人意味不明地呵笑一声。 不等她说话,白兰接着道:“我还发现,你吃过那种白肉,而且你很清楚那是什么肉,绝对不是什么山虺。” 这种一听就是瞎扯的名字,也只有那位涉世不深的贵族小姐会信。只是为什么清楚真相的红衣女子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去呢?就因为她曾经吃过? 红衣女子眯起眼睛,用涂着鲜红丹寇的指甲顶着自己的下巴,审视树上的白兰:“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吗?” “没什么好处。”白兰笑眯眯地回道,看到女人被自己噎了一下,笑容加深,“因为很显然,你掌握的信息比我多。我顶多知道吃了那些白肉的人,会产生某种特殊的变化,使得自己的肉有益于别人的寿命。” “……不是别人。”恢复平静的红衣女人纠正她,“是人鱼。” “……哦豁?” “你也看见了吧,村子里那些年轻的女人都长得一模一样,其实不光她们,那些老家伙同样如此。”红衣女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抚着自己的下巴,翘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白兰有些疑惑,试探道:“我听说,吃了人鱼肉能使人类长生不老。” “差不多吧。”红衣女子的声音突然一顿,微微扭头朝身后听了一会儿,然后纵身一跃,跳到树上,恰好落在白兰身边。 女人贴着白兰坐下,靠在她耳边继续道:“吃了人鱼肉的人类有很小的概率能够长生不老,而这些人的肉同样能让人鱼保持一段时间的青春。尤其特别凑巧的是,人鱼会变成她吃的人的模样。”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她的声音刻意放得又低又小,贴着白兰的耳廓喁喁细语。呼吸时的吐息喷洒在耳垂上,湿热一片,刻意压低的嗓音沙哑柔和,仿佛一道电流一路从脊椎尾骨往上窜进头皮。这让白兰不禁产生一种,自己的耳垂被人含在口中挑逗的错觉。 树枝上的气氛陡然暧昧起来。 白兰瞥了眼树下再次出现的火光,又抬眼看向贴着自己而坐的红衣女人。后者正冲她笑得勾魂夺魄,婉转妩媚。 白兰静默了一下,同样凑到红衣女子耳边小声告诉她:“不好意思,我对女人没兴趣。” “……” 白兰后退一点,和僵硬的女人拉开距离,满脸正直地和她对视:“虽然我口味很广,不过女人真的不在我的狩猎范围内。” 这下,红衣女子不光脸上的笑容僵硬了,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变成了一块石雕。 直到下方那一队长相一样的女人走过去,她才勉强恢复过来。 好不容易恢复的红衣女人对着白兰笑眯眯的漂亮脸蛋再也笑不出来了。不光笑不出来,她干脆直接脸色一变,寒气逼人地瞪着白兰,仿佛拒绝了她是什么天大的过错。 白兰依旧笑嘻嘻的:“真是太感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了,我叫白兰,你呢?” “……”红衣女人黑着脸,“琉江。” “琉江啊,”白兰又亲亲热热靠过来,一手搭在女人肩膀上,一副哥两好的模样,“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你说,人类吃了人鱼肉能够长生不老,反之亦然。那如果人鱼吃了人鱼肉呢?” 琉江倏然瞪大眼睛,顿时忘记刚才的难堪,难以置信地望着白兰。 银发绝美的人类少女仿佛完全没察觉自己说出了怎样可怕的话,咯咯笑着猜测:“你说,她们到底会负负得正活得更长久呢,还是会直接毙命?不管怎么说,能尝到同类的味道,对她们漫长的生命来说一定是个很有趣的体验吧。” 如果作为当事人,琉江完全不会觉得这会是个有趣的体验。 但如今她不是。不仅不是人鱼,反而差点成为人鱼的猎物。既然如此,在最初的一阵震撼过去之后,琉江当真被白兰的话勾起了兴趣。 两个人肩并肩坐在树枝上,凑在一起讨论了大半个夜晚,非常愉快地定下了合作的计划。 等到下方的火光彻底消失,那些伪装成村妇的人鱼全部离开后,白兰和琉江两人才慢悠悠地跳下树枝,再悄悄溜回各自的房间里。 第二天的太阳很快便再次升起。大概在阳光照进窗户里时,老妇人过来敲响白兰的房门,邀请她前去用早膳。照例路上没碰到几个年轻女人,能看见的全是满脸皱纹的老婆婆,在佝偻着腰慢慢行走。 白兰笑着询问领路的老妇人:“村子里的年轻人一大早就出去啦?” 拄着拐杖的老太婆脚步一顿,挤出一个笑容点头:“是啊,毕竟山里面打猎也不容易嘛。” 白兰表示自己能理解,转而又问:“说起来,村子里不留年轻人的话,万一有野兽来袭怎么办?” 老妇人的脚步再次一停,这次她想了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勉强的借口:“不会来的不会来的,村子周围要紧的地方都布了陷阱,山里的猛兽精怪最是记仇,吃了一次亏就绝对不会再来了。” 于是白兰再次呵呵一笑,点头应是,直把老妇人笑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迈进昨天的屋子时几乎都是同手同脚走进去的。 一进屋,白兰就一眼看见自己座位前摆着的食物,照例是一碗米饭,一小碟萝卜干,一小碟白肉,只是比昨天多了一小碗汤。 吃饭的时候,白兰还是没有伸筷去夹那碟肉片,跪坐在她身旁的老妇人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那个表情让白兰差点没笑出来。 好在对面琉江一直在用眼神示意她别掉链子,才让白兰勉强维持住表面上的一本正经。 倒是上首的贵族小姐,一无所觉地吃下自己的那份肉,还向老妇人道谢,说这么珍贵的人不用多次拿出来给她吃,让村子里的人自己多吃些。 这么善良高贵的好姑娘,换成别人在这里,在知情的情况下一定会忍不住暗地提醒她,可惜坐在这里的是白兰这个冷心无情的家伙,还有琉江那只对人类同样冷漠的存在。 这两个知情人就这样默不作声,冷眼旁观,只在贵族小姐快吃完时,琉江才冷不丁开口询问:“我这里还有,你要吃吗?” 这句话吓得老妇人唰地站起身,连声阻止琉江,说道:“怎么能让贵客这样相让,放心,昨天村人又抓到一只山虺!肉正多着,老身这就再为椿姬端来!” 说完不等贵族小姐阻止,就以老年人不相符的矫健步伐冲出房间。 琉江再次和白兰对视一眼,在无声间达成共识——这次轮到白兰开口吸引椿姬的注意力。 当白兰真的想讨一个人欢心时,世界上几乎没人能阻止她变得迷人又可爱。至少三句话之后,椿姬就一改之前高贵矜持的姿态,目不转睛盯着白兰,和她聊得越发开心。 琉江也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将自己那份人鱼肉悄悄装进了袖子里,等到老妇人端着一碟新的人鱼肉回来时,琉江已经将自己那份食物吃得干干净净。 倒是白兰忙着和椿姬聊天,逗后者开心,那份米饭几乎一动未动。惹得椿姬连声道歉,接过老妇人手中的瓷碟,就着那碟人鱼肉和白兰一同吃完这份早餐。 一顿饭结束,椿姬好感度明显又上升不少,对白兰的态度直接从昨天的路人上升到知己的地步。 这些变化被琉江看在眼里,在一旁感慨不已,忍不住暗自偷学起白兰刚才说话的方式和技巧。 早在昨天白兰就确定琉江不是一般人,这一点猜测在昨晚得到了证实。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目前的这位盟友这么可靠,不光顺利保存下一盘完好新鲜的人鱼肉,还早就找好了人鱼村厨房的位置。 两人相互照应着,合作十分娴熟,很快便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将那碟人鱼肉成功混进一锅煮好的米饭中,接下来,便是静等实验结果。 结果出来的很快,当天下午她们在吃饭时,便有个女孩跌跌撞撞冲进来,抓住陪坐的老妇人惊叫:“村长!枝子她死了!” 哐当一声,坐在上首的椿姬吓得脸色苍白,打翻了手边的泥碟。 老妇人下垂的眼皮向上掀了掀,盯着抓住自己手的姑娘冷冷训斥:“说什么胡话!有贵客在此,你还在瞎说什么?!” 姑娘抖了抖,脸色也变白了,看了眼笑眯眯望着自己的白兰、作壁上观的琉江、还有白着脸紧盯自己的椿姬,逐渐清醒过来,讷讷放开手。 “不能这么说呀村长,”白兰亲热地呼唤老妇人,“死人这么大的事,想必这位姑娘不会乱说,您还是去看看吧。” “对啊,村长,”琉江懒洋洋地开口附和,侧头托腮看笑话,“您快去吧。” 椿姬也连忙点头赞同。 在三人的催促下,老妇人不得不起身请罪离开,白兰和琉江对视一眼,静等后续的消息。 村长再回来时,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说是的确死了一个人,那位枝子姑娘是在外出打猎时不慎被野兽反伤杀死,现在村子里的人正在准备葬礼。 知书达理的椿姬立刻表示,既然如此,那我们理应去拜祭一番。 结果村长直接一口回绝,隔了三秒她大概又觉得自己拒绝得太过生硬,赶紧找补道:“枝子因是被野兽所伤,尸身难看,恐怕会冲撞了贵客们。” 听说形容可怖椿姬顿时犹豫起来,下意识看向白兰。后者在村长紧张的目光中,笑着赞同:“对啊,你胆子又不大,万一到时候晕过去了,才是真的打扰了枝子的安息呢。” 梳着大垂发的贵族小姐这才安心作罢,只说等家人找来会让他们进一步厚葬可怜的枝子姑娘。 当天晚上,白兰轻车熟路地找到琉江住的客房,发现对方已经等候在旁边的一个死角里。和昨天不同,今晚的月光非常明亮,如水的月色下琉江身上的红色衣衫变成了深红色,越发衬得她皮肤白皙,眉目如画。 可惜这样一个美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冷血动物,想想也是,能答应跟白兰做人鱼实验的家伙又会是什么好人呢。 白天在和椿姬聊天的过程中,白兰发现这个世界除去人鱼居然还存在妖怪这种传说中的生物。现在她有理由怀疑琉江压根不是什么人类,而是妖怪。 这样一来,一些小问题就迎刃而解。比如说琉江曾经吃过人鱼肉却对长生不老不屑一顾,比如说琉江对人鱼和人类的态度都很轻慢,再比如说在论述人鱼和人类相爱相吃的故事时,她明显是用置身事外的第三者口吻讲述。 不过就算琉江不是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有时候人会做出比恶鬼罗刹更险恶的事。 白兰轻轻松松走到琉江身边,低声询问她去不去看尸体。 琉江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了,显然也是好奇已久。 跟昨晚一样,黑夜里看似寂静的村子依然有人鱼在活动。只是这次她们没有聚集到昨天的山林里,而是全部走向村子西边的一座独栋房子。 白兰跟琉江悄悄站在窗户外,小心向内窥视。原本琉江还提议直接上房顶,结果白兰拒绝了,表示她可不是真的身轻如燕的存在,踩在这种茅草搭成的屋顶很可能直接掉进去。她难得说了一次实话,然后就被琉江好一通鄙视。 于是白兰更坚信,琉江不是普通人类了。 屋子内点燃了好几盏蜡烛,晃动的火光和阴影中,站满了村人打扮的人鱼,全都是女子,有年轻貌美的也有老态龙钟的。年轻的能一眼看出容貌相同,年老的因为脸上的皱纹,平时还不太看出来,此时站在一起一对比,就很容易让人发现她们五官的一致。 看来琉江没有骗自己,白兰心道。微微眯起眼,看见那群人围着的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应该就是枝子了,只是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无所遁形的光线,很容易就能发现,躺在草垫上的生物完全不是人类的外貌。她浑身呈现青紫色,一双鱼一样滚圆的眼睛,没有眼睑,因此就算死去眼睛依旧圆睁。口中伸出四道獠牙,分别从上唇和下唇里探出。雪白的牙齿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白兰突发奇想觉得人鱼的牙齿看上去这么锋利,拿来做武器应该很趁手。 她凑到盟友耳边,把这个想法一说,引得琉江又怪异地瞅了她好几眼,一脸嫌恶:“拿人鱼牙齿做武器?你也不嫌脏。” 白兰一脸无辜地回望过去:“因为我的武器丢了啊,不然你送我一个?” 琉江:“……我没有,别找我!” 两人说话时嗓音都压得很低,里面的人鱼们注意力全都放在同伴的尸体上似乎也没发现外面有人。 距离尸体最近的依旧是那位村长。她举着一根蜡烛,背着手弯着腰仔细打量同伴死去的尸体,脸色阴沉得快滴下水:“你们怎么没人告诉她那饭不能吃?!” 一句话便让白兰的注意力从琉江身上移开,重新放回屋子里。 白日里过来找村长的女孩咬着下唇,表情难看:“谁知道她怎么没吃出来,我们都是吃一口就吐了,只有她一口气把一碗都吃了,拦都拦不住!” 人群中另一个人就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枝子是个贪吃的,这几日怕那三个人类女孩看出端倪,村长又让我们全都躲起来,饭都吃不安稳,枝子饿狠了,哪管得上饭里有什么问题。” “芽子,你这是在怪我吗?”村长疾电般扫向说话的女人,口吻严厉地质问道。 “我可不敢怪妹妹。”昨晚看见的芽子姑娘双手环胸,遥遥站在村长的对面,她的身边聚集了一群年轻貌美村人,和聚集在村长身边的老婆婆们形成鲜明对比。 村长被芽子没什么诚意的语气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都在烛光中闪出了红光,嘴里的牙齿隐隐伸长,似乎要变成死去枝子的人鱼模样:“芽子!你别忘了,上次要不是我让你先吃了肉,你现在早死了!” 29.第二个异世界(三) “那你现在是后悔了吗?”年轻的芽子立刻反唇相讥, “这是历代首领定下的规矩, 每次有新鲜的食物都是年老的先吃, 你说的好像你多谦让似的!你要是真的谦让,不如这次也把机会让给我?” “你!”村长宛如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 尖叫一声, 猛地扑向芽子。在场的人, 包括在外面看戏的两人, 谁都没想到这个瘦瘦小小干巴巴的老人会忽然发难,挥舞着枯枝似的双手狠狠抓向芽子。 空气中传来“咻咻”两声, 仿佛布匹被剪刀划开。随后屋子里爆发出一声尖叫,芽子捂着左脸眼睛也开始发红了:“我尊称你一声村长, 你还真当自己是首领了?!你是什么东西敢伤害我的脸!” 她大声咆哮起来,身形同样暴涨变形, 眨眼间便化成一只一人多高的青紫色怪物。怪物眼睛通红如两盏小型的红灯笼, 左边脸颊上有三道血粼粼的抓痕, 皮肉都被抓得向外卷起, 露出里面雪白的鱼肉, 它挥舞着尖锐的指甲要给更为瘦小的那个人鱼怪一点教训。 两件破碎的印花粗布衣裳掉落在地上无人问津,屋子里顿时一片大乱,大部分人鱼都在拦着两个同伴, 希望她们冷静一些, 剩下一小部分却在浑水摸鱼, 趁乱多踩平日里看不惯的人几脚, 顺便给自己支持的首领助威。 得亏这间屋子地处偏僻, 离白兰她们的客居的房子有一段距离,不然这么大动静大概连椿姬都能吵醒。 如果说之前白兰多多少少还把这群人鱼放在心上,那么此刻她就彻底放下心来。 这么蠢的人鱼,就算数量多也玩不过她,更何况人鱼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这种早就存在的间隙利用起来最舒服了。 还好大多数人鱼还算冷静,屋里的吵闹很快平息下去。人群再次散开时,芽子和村长都恢复了人形,只是两人都是赤|身|裸|体,头发散乱,形容一片狼狈,芽子左脸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血迹不知道被谁擦开,让半张脸都红艳艳一片,看上去格外吓人。 芽子恶狠狠瞪了眼村长,捡起地上衣服的碎片胡乱擦掉脸上的血迹,又捂好伤口。 做完这一切,她才冷冷道:“现在最关键的不是找到凶手吗?到底是谁胆敢把人鱼肉放进我们吃的饭里。” 村长同样眼神凶狠,闻言冷笑一声:“我看就是那个白兰。三个人里就她没吃!” 蹲在外面的白兰突然觉得自己膝盖上中了一箭,不过村长这话……也不算冤枉她。就是有一个问题,她那份人鱼肉可是一动未动,怎么端过来的还怎么端出去的。 屋子里显然有人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就此提出异议:“白兰的那盘肉是完好无损的。” 芽子冷静分析:“不是她就是另外两个人,我们把后山山洞藏得非常好,不可能被人发现。” 显然让她们吃自己同类的举动激怒了这群人鱼,刚刚平静下来的人群再次沸腾起来,女人们纷纷叫嚣着要将琉江和椿姬分食干净,至于白兰…… “很快就能知道另外两个人能不能成功转化,等到那时如果她还不愿吃,就直接杀了她。”村长冷酷决定道,这一次芽子也没有不同意见了。 大概是害怕同伴的尸体被白兰她们发现引起争端,芽子命令几人将人鱼枝子的尸体拿到后山山洞里烧掉。这一决定正中白兰和琉江下怀,两人悄悄跟上前面几个人鱼,前往那个藏着秘密的山洞。 前面提到过,人鱼村是依山而建,整个村子就位于一座山上,而所谓的后山山洞就在人鱼村的正后方,地势比村庄略高,周围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和茂盛的常青树种,只有一条人为踏出的小道通往山洞。 几个人鱼抬着尸体走进山洞,不多时便折身走出山洞,其中一个举着火把的还在抱怨:“里面那群又在发疯了,怎么还没死光。” 她的同伴推了推她:“你疯了,给芽子和村长听见她们会要你好看。” “你们不说,谁知道。” “别说了,快回去吧。”第三个人打断她们冷冷道。 这几个人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年女子,自然容貌和之前白兰见到过的没有区别。现在她要分辨这群人鱼只能从年龄、发型和穿着上区分,若是像刚才芽子那样浑身不着一物,那辨认的难度等级就增加了好几个度。 等这群人鱼像来时一样匆匆离开,白兰才和琉江从藏身的树干后绕出来,沿着刚才那群人走过的小道靠近山洞。 刚走到洞口,两人同时听见黑漆漆的洞里传来几声嚎叫。 那嚎叫十分凄厉,音调异常尖锐,分不清是什么野兽的,总之绝对不可能是人类能发出的叫声。 琉江似乎很清楚里面是什么,脚步停都没停,径直朝山洞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对白兰说:“其实我之前的说法也有问题,吃了人鱼肉长生不老的人类,她们的肉对人鱼来说不仅仅是保持青春那么简单。” 她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蜡烛,不知怎么用什么办法袖子一晃而过便点亮了烛芯。 用这根蜡烛照亮脚下,琉江继续道:“人鱼本身不是永生不死,长生不老的,她们的寿命顶多比人类稍微漫长一点,同样也会容貌衰退。她们没有人类口中的死亡,对于人鱼来说,死亡便是疯狂。” 摇曳的火光中,两人的影子被投射到山洞石壁上,顺着凹凸不平的石壁影子弯弯扭扭被拉得细长,当有冰冷的风从山洞里吹过时,烛火一阵摇晃,两人的影子也随之一起晃动。 古老的山洞,女人的低语,还有凄厉的背景音,这一切都会让胆子不大的人汗毛倒竖,冷汗淋淋。 可惜,白兰向来不在这些人中。 迎着琉江看好戏的视线,她面不改色,淡定回应:“哦。” “……”琉江瞬间泄气,再也维持不住自己妖艳美女的人设,气急败坏嚷嚷,“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兰乐了,装模作样思考了一下,然后用双手捧着脸颊,瞪圆了嘴巴和眼睛尖叫:“呀呀呀呀呀!!!好可怕啊!” “……” 琉江彻底认输,懒得再理她,加快了脚步朝嚎叫的来源走去。 白兰跟在她身后,打量着这处天然的洞穴,在一些细节上能明显看出这处洞穴曾有人生活过,无论是墙上的痕迹还是地上的残留物,都证明了有人曾将这里作为住所。 白兰大胆推测就是那些人鱼,她们原本生活在这里,后来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将住址搬迁到山洞外面,而原来生活的地方就变成了…… “一个监狱。” 脚步在一处断崖前停止。 路到这里便断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这里展现了它的神奇,在一处山洞里出现居然出现了一个小型的悬崖,地面垂直向下三米深,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坑洞。深坑不知有多大,一路向前延伸出烛光照耀的范围,大部分都陷在浓重的黑暗里。 就在白兰脚下的正下方,刚好在蜡烛照耀的边缘,有一只墨绿色的怪物。 怪物似乎察觉头顶上方的光线,抬起头,露出一双呆滞空洞的滚圆眼球,中间的眼珠是粘稠干涸的暗红色。 光线落在怪物身上,让它停止嘶叫了一瞬。 死寂的山洞深处,滴水声突然响亮起来。 一滴,两滴,三滴…… 第三滴时,绿色的怪物大吼一声,挥舞着镰刀时的爪子就要往断崖上爬。 白兰下意识抬起手,却发现这处断层很特别,石壁光滑异常,以怪物那么锋利的爪子也只能勉强爬上半米,随后又滚了回去。于是她顺着抬手的动作将一缕碎发挽到耳后,抬头向盯着自己的琉江询问:“这也是人鱼吧?怎么跟刚才看见的有点不一样?” 琉江收回视线,低头俯视着不断上爬又滑下去的怪物:“这是已经疯掉的人鱼。等到人鱼的寿命走到尽头,她们就会变成一个毫无理智的怪物,狂暴地撕碎任何她所看见的活物。要避免这种疯狂,只能食用吃了人鱼肉成功转化的人类的肉。而这只……” 她踢了一颗石子下去。 半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子顺着断崖咕噜噜滚落,棱角磕碰在光滑的石壁上蹦了蹦,随后不偏不倚地落在怪物嘴中,被后者满嘴的尖牙一口咬成齑粉。 “这只没有等到新鲜的人肉,已经疯了。” 琉江又稍微移了移身体,举起手臂,让蜡烛的光芒照得更远一些。 一部分黑暗消退、变淡,化为一层黑纱,盖在下方层层叠叠的尸体上。这些尸体大部分都跟脚下疯狂抓挠的墨绿色怪物一样,还有一小部分皮肤表层的颜色更淡一些,其中就有那只枝子的尸体。 “那些尸体,”琉江如数家珍般介绍道,“有几只被发疯的同伴杀死的正常人鱼,剩下便是转化失败的人类。” “转化失败。” “你该不会以为只要是人类女子吃了人鱼就能长生不老的吧。”琉江蹲下身,让蜡烛的光芒离坑洞底部更近一些。 她望着那些毫无声息,层层叠叠的尸体,沙哑的嗓音在寂寞的山洞里回荡,和发疯人鱼的嘶吼声混在一起,变成奇怪的回响:“人鱼肉含有剧毒,除了很少一部分人类,其余无论是人类还是人鱼吃了都会变成发疯的人鱼怪。” 白兰想到吃了人鱼肉的枝子,终于了然:“原来她不是被毒死的,而是被她的同伴们杀了。” 背对着她的琉江冷笑一声,音调又低了几度:“人鱼就是这么可悲的生物,要想保持青春和理智,就要不断寻找人类作为饵料,而且因为转化率不高,她们经常会等上好久才能吃到合适的饵料。” 说这些话时,琉江的黑色的瞳孔中再次泛起碎金色,而且这次金色不断扩大,很快便占据了整个眼瞳,一片灿金色中一道竖瞳宛如一条毒蛇,相对的她的眼白部分反而变成了黑色。 这样的变化因为角度问题,白兰并没有看见,等到琉江再次回过头时,她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 琉江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好了,参观完毕,该回去睡觉了。” 见白兰仍一动不动站在断崖边,她忍不住嗤笑一声:“怎么?舍不得走吗?你要留下来陪她们吗?” “我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白兰回过头,和琉江对视,“等你和椿姬转化完毕,你们就要被吃了,而我也要被杀死。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应该想点办法么?” 琉江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略带轻蔑的表情,她举着蜡烛双手环胸,歪头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之后的两天,白兰三人过得非常平静,一如既往地被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身上穿的布料明显跟村子里的其他人不在同一个层面上,犹如养猪场里被精心照顾的猪仔,等到养肥了就可以被吃掉了。 这两天里,随着时间的推移,村长老太婆望着琉江和椿姬两人的目光也越来越炽热,对她们的态度越来越热情,相对的,对一直不肯吃肉的白兰,她的态度就迅速冷淡下去。这种明显的区别对待,连椿姬都看出来了,私下里找白兰询问:“你是不是在哪里得罪过村长啊?她对你也太失礼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椿姬似乎把白兰误认成某个贵族的私生女,觉得她应该和自己受到同等的礼遇。 对此,白兰一脸无辜地摇头:“没有啊,你想多了吧,村长并没有对我失礼啊。” 椿姬郁闷了一下,竟然直接去找村长了:“白兰如果在哪里冒犯了您,请您多多担待,不要生气。” 村长的回答跟白兰出奇的一致:“没有没有,白兰姑娘没有得罪老身,是老身哪里招待不周,让您和白兰姑娘产生了误解吗?” 面对老婆婆诚惶诚恐的面孔,椿姬剩下的指责顿时卡在了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 事情在第三天发生了变化。 那天早晨,三人照例用过早餐,但是这一次村长老婆婆没有立刻命人收起餐具,而是拉着椿姬的手语重心长的询问:“小姐这几日过得好吗?” 椿姬摸不着头脑,却觉得那双粗糙得像沙子一样的手摸过自己的手背,让她很不舒服,不由得挣了挣手掌,结果,居然没抽动? 村长把她的手攥得紧紧的,眼也不眨地盯着椿姬。 在这样炙热到诡异的目光里,椿姬终于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她下意识看了眼坐在左手边的白兰,见她还是一如往常般微笑,又放下心来,颔首回答:“过得很好,谢谢您和村人的招待。不知道您派人联系上我的父亲了吗?” 村长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已经派人去联系了,大概很快就会有消息穿回来。” 椿姬虽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大小姐,但她却不傻,闻言立刻皱眉:“我和父亲失散的地方离京都并不远,就算走路一天时间也足够来回。难道这里离京都很远吗?离我和父亲失散已经过去快五天了。” 村长似乎没意料到她是这个反应,呃了一声,竟然又被问住了。 白兰再次在心里感叹了一遍人鱼的智商,笑眯眯开口帮了一把:“大概这里正好和京都处于相反的方向吧,再说山路难走,耽误个一两天也是正常的,说不定明天椿姬你的父亲就派人过来接你了呢。” “是,是吗……”椿姬紧皱的眉头松开,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相信。 只是虽然有白兰在,但今天村长老婆婆怪异的态度还是在椿姬心里留了影子。 晚上她想着这事,便有些难以入睡,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白天村长老婆婆那让人不舒服的目光。今天夜里也似乎格外不太平,没等椿姬起了睡意,外面突然传出一阵嘈杂声,随后火光冲天,大半个窗户都被照得一片通红。 椿姬下意识掀开衣服,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挡板,发现离她不远的几间茅屋已是一片火海。 冲天的火焰直冲上天,将半个夜空都照亮,火舌四处舔舐,很快便点燃了周边的房子,散发出惊人的温度。 外面人影来回晃动,定睛细看,是村人拎着水桶端着水盆在救火,人声、脚步声、火焰燃烧木头的噼啪声全部混在了一起,让人有种身处闹市的错觉。 椿姬呆呆站在窗户旁,被迎面扑来的热风呛了满脸,浓烟已经乘着风势飘进了她的屋子,让椿姬忍不住就连连咳嗽。 也正是这种下意识的反应,才让她回过神来,连忙从窗户旁推开,站在屋子中手足无措。又想出去帮忙,又害怕刚才看见的红焰,心中一片混乱,差点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碰的一声打开。 椿姬浑身一抖,扭头看见粗暴推开门的正是村长老婆婆。 这种时候对方满脸皱纹,仿佛老树皮的脸看上去也格外亲切,椿姬连忙迎上去:“村长婆婆……”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对方一把抓住,连扯带拉地拽出了屋子。 椿姬作为贵族,从小被人精细呵护,娇生惯养长大,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顿时脑子一嗡,下意识就要挥开村长铁钳般的手掌呵斥对方:“请您放尊重点!” 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觉得村长这也是急了,她怎么不能这样对待人家的好心。 结果还没后悔几瞬,“啪”的一声,椿姬只觉脸颊一木,耳朵嗡嗡直响。 她呆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被人打了?!打她的还是看上去瘦瘦小小的村长婆婆? 等椿姬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行凶者拖出去了好几尺远,连脚上的木屐都狼狈不堪地翻倒,半只脚踩在了泥地里。 “等,等等!”椿姬捂着脸,想阻止气势汹汹拖着她的老婆婆,“村长婆婆!这是怎么了?!” “闭嘴!”苍老的女人厉声呵斥,回头又是一巴掌,“少啰嗦!” 椿姬毕竟是个不经常出门的柔弱姑娘,虽然年轻,但光从力气上说还真就比不上常年劳作,跋山涉水的村长,挣不开不说,还被后者拖着一直往前走。 她也是懵了,先是大火,然后一直和善的村长婆婆突然变脸,最后自己又被人打了,这一切全都在这个不详的夜晚猛地塞进这个年轻姑娘的脑子里,让她反应不及,直到被拖到人群里时大脑里还一片空白。 让椿姬回过神的是一阵冰凉的闪光。 她打了个寒噤,一直放空的眼神终于有了聚焦,落在了离她只有一尺远的镰刀上。 握着镰刀的手她很熟悉,今天白天还在嫌弃对方手掌的粗糙,也正是这只手把她一路拖过来。 是村长婆婆。 不对,现在已经用不着喊婆婆了,对方看着她的眼神压根就不是在看一个贵族小姐,那是…… 看着食物的眼神。 就像这几天椿姬每次看到那碟白肉时,充满快乐的目光。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让冲天的火焰再次暴涨了好几尺。 白兰皱眉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在额头上撑着凉棚向尖叫声传来的地方眺望。 可惜就算大半个村子都陷入了火海中,整个黑夜都被照亮,她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就像刚才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时空穿梭机。 很好。 她掐着腰气呼呼地想,她现在能肯定穿梭机丢在了上一个世界,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她要怎么回去?难不成要在这个世界呆一辈子?或者想办法在另一个自己找过来之前,开发出穿越时空的能力及时离开? 琉江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现在白兰四周空无一人,一片狼藉,火势正缓缓朝她所在的位置烧过来。 如果没人控制这片大火的话,可能这整座山林都要化为灰烬,当然现在那群人鱼估计也不会在徒劳地救火,应该去找椿姬了。刚才的尖叫声,听上去也像椿姬喊出来的。 要去救她吗? 白兰拿不定主意,她不喜欢事态的发展脱离她的控制,这也是今天白天她为什么帮人鱼村长说了句话,就是不希望椿姬那个傻瓜发现了什么闹起来,毁了她今晚的计划。 现在好了,她的计划成功实施了,也确定时空穿梭机不在这里,那她还要再去做一次好人吗? 想了想,白兰蹲下身,随便找了个块石子,擦干净上面的泥土。 掂了掂石子的分量,她喃喃着对自己说:“如果这个石子不会落到地上,我就去救她。” 要是琉江在这里,肯定会忍不住翻出个白眼,说出这种话已经表明白兰根本不想去救人。 其实白兰的确就是这样想的,只是那个时候她仿佛冥冥中有一种预感,觉得自己有必要多此一举。 于是,她说完之后,手腕一翻,轻轻将石子向前抛去。 浑圆的石子在空中翻了个个,停顿一瞬,随后加快速度落下,在落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被一只素白的手掌接住。 白兰微微一愣,顺着修长的五指朝手掌的主人看去,一个黑发黑眼,长得有点像狐狸的青年站在满地狼藉中冲她点头微笑:“石子没有落在地上,姑娘能去救人了吗?” 30.第二个异世界(四) 和白兰视线相交后, 长得像狐狸的青年很明显一怔, 连笑容都消失了一瞬。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重新弯起菲红的薄唇,笑吟吟地望着白兰。 白兰看了一眼青年手上的石子, 耸了耸肩:“好啊, 我说话算话。” 顿时, 狐狸青年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一些。 他虽然这么说, 但显然在白兰真的去救人前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在青年身后,一个穿白衣梳着童子头的小男孩不紧不慢朝这边走过来, 身边跟着捂着脸哭哭啼啼的椿姬。贵族少女形容狼狈,头发蓬乱, 身上的衣服被拉扯得歪歪斜斜,左手臂上受了伤, 被人简单包扎了一番, 用白色的布料缠好打了个结。 白兰的目光从椿姬身上扫过, 落在那个小男孩身上。 小孩看上去只有六七岁, 一头漆黑亮丽的长发分成两股用红头绳束好, 长得过于眉清目秀,很难分辨确切的性别。 让白兰在意的是他的眼神,冰凉清澈, 看似一眼见实际上却深不可测, 好似一对上反而会被他看清自己所有的心思。 “师兄, 藤原家的女公子已经接到了。”白衣小孩走到狐狸眼的青年身边, 平淡道。 “辛苦叶王了。”狐狸眼青年收回接住石子的手掌, 笼到了袖子里,转身朝椿姬轻轻行礼,“请问是藤原XX家的女公子吗?” 椿姬捂着脸低着头,啜泣着点头答应。 “在下阴阳寮晴明,这是师弟叶王,我们二人奉XX大人的命令前来接女公子回京都。” 藤原XX,白兰记得椿姬跟自己说过,是她家族宗家现任族长的名字,貌似官位还挺高,难怪能及时请来安倍晴明帮忙。 没错,当这个狐狸眼的青年自我介绍说是阴阳寮晴明时,白兰立刻想起R国历史上那位传奇的大阴阳师。 如果真是那位,现在的时间点应该在R国的平安时期,这样一来也能解释人鱼还有妖怪的存在。 就算是不太精通R国历史的白兰也知道,平安时期人鬼共生,魑魅魍魉横行,是典型的科技未生、咒术占卜盛行的年代,而安倍晴明就是站在当时天文道和阴阳道顶端的男人。 当然,看狐狸眼青年的年纪,他还没达到位极人臣的地步。白兰记得小正有一次提到过,安倍晴明最负盛名的时候其实是在他的晚年。 回过神来,椿姬已经被晴明安抚好。而那个晴明的师弟,名为叶王的小朋友正盯着自己直皱眉。 明明脸上还有未褪去的婴儿肥,却偏偏脸板得像个小老头,跟他师兄未语先笑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白兰不由得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弯下腰笑眯眯地看着小孩:“叶王大人为何这样看着我呀?” 叶王两道锋利的眉毛拧得更紧,瞅着白兰看了半天,最后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 白兰撇撇嘴,有些无趣,直起身的时候却听见叶王声音特别小的说了一句:“你既然来了就也是历史。” 紫色的瞳孔骤然一缩,虽然很快恢复了原样,但麻仓叶王还是能明显感觉面前银发女子情绪的转变。 拥有灵视的他还能更直观地“看见”银发美人心中一瞬间划过的无数想法。 因为无法控制灵视,通常来说,叶王不喜欢跟这种心思复杂的人打交道。原因很简单,太吵了。 就像朝中的那些大臣,宫里的人,还有阴阳寮中的某些人,天天盘算着盘算那的,把叶王烦得不行。 面前姿容绝世的银发美人也是那一挂的,不过她比他们稍微好一点的是,心里的想法没那么龌龊。 想到这里,叶王的眉头反倒又松了松。 白兰深深望了眼小孩,琢磨了一下没有追问。一方面是安抚好椿姬的安倍晴明就在旁边看着,另一方面一队武士还有几个穿白狩衣的人也往这边来了。 武士先到一步,领头的扣着长刀冲安倍晴明一鞠躬,直起身正想说话,视线却在扫过白兰时猛地定住,整个人也如遭雷劈般傻在那儿。首领的这个反应自然引起了下属的好奇,剩下几个武士行完人礼后好奇抬头,结果落了个跟他们队长一样的反应。 好在后脚到达的阴阳师们没这么夸张,惊愕的时间也不长很快便恢复正常,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神色自若地向安倍晴明汇报。也正是从他们口中,白兰才得知还活着的人鱼都逃走了,后山山洞也被这群人发现,处理掉里面发疯的人鱼们。 白兰早就怀疑安倍晴明和他师弟不仅仅是来接人这么简单,现在一听果然如此。 接椿姬是其一,其二大概就是找到人鱼。 她的视线从领头武士的长刀上轻飘飘拂过,那刀的刀刃还滴着血呢,显然刚战斗过没多久。 回过神的武士们听说剩下的人鱼都跑走了,顿时都大皱眉头。领头的那个把目光艰难地从白兰身上移开,瞥向旁边不敢看她,对安倍晴明道:“大人,现在该怎么办?找不到人鱼我们该如何向主公交代?” 安倍晴明沉吟了一下,双手笼在袖子中和几名阴阳师低声讨论了一番,对武士队长道:“无妨,总归藤原大人家的女公子无事,人鱼再另想办法罢。” “你,你们说那些村人是人鱼?” 谁也没想到一直垂着头抹眼泪的椿姬忽然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在得到安倍晴明肯定回答后,她又问:“你们……找人鱼想做什么?” 安倍晴明没有说话,倒是那些阴阳师中的一个开口回答:“自八百比丘尼后,天下再无人鱼肉现世。主上和贺茂大人吩咐我们寻找人鱼肉自然是有要事。” 椿姬忽然抬起头来,吓得那些无视和阴阳师为了避嫌连忙扭过头去。 脸上满是泪痕的少女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只盯着唯一没有扭头的安倍晴明急急道:“如果你们想找吃了人鱼肉的女人,我知道一个!她叫琉江,应该也在这座村子里才对,她今天穿着红衣服你们看见了吗?” 众人纷纷摇头。 白兰大感意外地盯着椿姬,没想到这姑娘这时候脑子转的倒挺快。说她不傻吧,之前那么轻易就相信了人鱼们,说她傻吧,却在短短一会时间内,从人鱼联想到吃人鱼肉。只是现在不知道天皇和那位贺茂大人到底想要做什么,椿姬估计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没先提自己,而是把琉江推出来。 可惜琉江早在白兰放火时就跑得不见踪影,看样子是不会再出现了。 果然听了椿姬的话后,武士们又再度仔细搜寻了一遍熊熊燃烧的村庄,并没有发现什么红衣女子,垂头丧气的空手而归。 听了他们的禀报,阴阳师们同样气势低迷,唯二平静的只有安倍晴明和他师弟叶王。这两人就像跟他们没关系似的,神态轻松,一派安闲,尤其是安倍晴明,在发现白兰盯着自己看时还冲她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睛。 既然再没有其他收获,等整个村子都被烧光后,一群人只能打道回府。 这一走,白兰才发现京都离人鱼村所在的地方并不远,就是以她们这队人慢腾腾的速度,也不过走了一天就到了。 进了京都城后,众人按照阴阳师们的指示,避开了今天需要忌讳的街道,多走了一些路,才终于到达内城。 一进内城,椿姬便被一众赶来的侍女们簇拥着离开,而白兰则坐上了牛车,被叶王带领着前往位于京都东北方位的晴明住宅。 这样的发展饶是白兰也傻了眼。她呆坐在咕噜噜行驶的牛车里,把自己今天的行程仔细捋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任何事情后,发现自己会前往安倍晴明的住宅真是毫无征兆。 虽说能亲眼去看看那位历史上著名大阴阳师的宅子也挺有趣的,但至少要给她一个理由吧? 白兰掀开牛车上的竹帘,向走在一旁的叶王小朋友询问:“为什么我要去你师兄的住宅?” 小孩秀美的侧脸在夕阳下镀上一层金光,他眼睛动了动,视线从正前方侧移落在白兰脸上:“因为你要借住在晴明师兄家。” “……所以为什么?” 叶王的视线又移开了:“明天你就知道了。” 接下来无论白兰怎么诱哄诈骗,都没能从这死小孩嘴里掏出答案。别看叶王年纪小,却鬼精鬼精的,他好像有什么特殊能力,好像能看穿白兰心中所想。每次白兰刚一开口他就能立刻找到借口完美地堵回去,其言语措辞之熟练完全不像一个六七岁孩子能说出来的。 白兰被他堵得郁闷得慌,撑着脸直运气,最后在牛车过了一架木桥时,终于忍不住把心中的猜测说出来:“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 叶王板着脸挥停了牛车,示意另一边的侍从掀开竹帘,请白兰下车。 直到白兰和他推开两扇绘着五芒星的木门,走进一栋宅子的庭院,他才不紧不慢开口:“我有灵视。” “那是什么?”白兰转头四处打量着这座传说中的住宅,随口问道。 “不用听,不用看就能知道别人心中所想的能力。” 一句话让白兰刚刚扭开的脸又迅速扭了回去。 她上下扫视叶王,发现他长得好看是好看了点,不过也还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没什么特别的。没想到这么瘦小的一具身体里,还藏着这么厉害的能力。 叶王本来一直板着脸,等了半天,发现白兰望着自己的目光除了比之前稀罕了点以外,就没其他差别了。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脸色都白摆了,忍不住询问她:“你不害怕吗?” 白兰这时候已经走到院子里的池塘边,扔了颗石子下去听深浅,闻言疑惑回头:“害怕什么?” 对上小孩冷漠的表情,她才恍然:“害怕你的灵视?噗。” 她一下喷笑了出来,摇了摇头,觉得叶王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我问你,你的灵视能一下杀了我吗?” 叶王皱了皱眉,老老实实摇头:“不能。” “那你的灵视能伤到我吗?” “我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叶王又强调了一遍,这时候他看白兰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了。 正巧白兰看他的目光也是在看一个傻子:“那又怎么样?你的灵视除了能知道我在想什么还能做其他的吗?我下定决心要杀你的时候,你的灵视能帮你躲开吗?” 这次叶王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能。” 白兰心道看来他真的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刚才她就想到了宇智波结衣教她的体术,还有一号教她的火焰,有了这两个,其他人不说,弄死一个像叶王这样的小孩还是没问题的。 她愉快地一拍手,重新扭回头去看池塘:“那不就结了!” 这下轮到叶王纠结了,他站在原地顺着白兰的思路想了想,居然发现她说的很有道理?! 他的灵视除了能多掌握信息以外,还真没有什么其他用,至少白兰窥视平行世界的能力还能增强她的武艺,轮到他这边就不行了! 思考了一会儿,叶王突觉豁然开朗,长久以来一直压在心上的石头竟然稍微松了松,让这个年纪尚小的孩子脸上终于有了点少年人的朝气。 这点变化被回来的安倍晴明看在眼里,他在心中啧啧称奇,甚至有点好奇白兰到底对叶王说了什么,让他这个性格执拗的师弟稍微转了点弯,没有继续一路死磕下去。 当然他没有直接询问白兰,而是先招出自己的式神,让她们准备食物招待客人。 白兰站在池塘旁边,特别惊奇地看着那四张人形纸片一落地,就化为了两只拍着翅膀的小孩,还有两名身穿粉色衣服的女子。 原来阴阳术是真的存在!阴阳师驾驭式神的术法也真的可行! 四名式神活灵活现,生气十足完全看不出刚才还是张纯粹的白纸。两名女子向晴明行了一礼后,便相携着走进屋子,剩下两个拍着翅膀的小家伙在晴明身边绕了一圈,其中的女孩子叽叽喳喳欢快呼唤:“晴明大人晴明大人!您好久没让我和哥哥出来了!” 安倍晴明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对走过来的白兰介绍:“去准备食物的是樱和桃,这是童女和她哥哥童男。” 比起像只幼鸟的妹妹,小男孩模样的童男显得稳重许多,已经笼着翅膀落在地面上,仰头冲白兰行礼。 因为叶王就站在旁边,所以能一眼就对比出,童男童女的外貌是四五岁左右的人类小孩。 一想到这么点大的式神要协助阴阳师一起退治妖怪,白兰看向安倍晴明的眼神就有些微妙,仿佛在看一个压榨童工的恶毒劳工头头。 安倍晴明无奈地笑了笑:“虽然不知道您在想什么,但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呢。” 白兰瞥一眼紧紧扒着他袖子不放的童女,小姑娘歪着脑袋扑闪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白兰,那纯洁无瑕的小眼神真是见者犹怜。 白兰看向安倍晴明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长: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安倍晴明啊。 难怪会有野史传出来他娶了自己女儿,光源氏养成可是任何时代的男人都会津津乐道的话题。 站在一边的叶王突然扑地一下笑出来,立刻遭到晴明瞩目:“叶王师弟,你能告诉我吗?” 结果叶王收了笑,一本正经地摇头拒绝:“不可,师兄平日就教导过我非礼勿言,不可乱传,如今师兄是要自己推翻自己的话吗?” 安倍晴明只能望着他和白兰苦笑。 第二天,果然如叶王所说,白兰明白了为什么要让她住到安倍晴明家。 一清早那位大阴阳师便派了式神樱过来喊她。用过早膳后,白兰跟着樱来到书房,那里安倍晴明正坐在一方矮桌前,专心致志地用毛笔在一张空白符咒上描画。 能现场旁观历史上阴阳道第一人画符,说出去也是值得吹一波的经历,白兰便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看青年行云流水般运用毛笔,在纸张上落笔,停顿,运笔,收笔。 转眼间,一张新墨未干的符咒就新鲜出炉。 晴明搁下毛笔,将那张符咒捻起,递给白兰:“给。” “给我的?”白兰有些意外,接过那张符咒,看着上面完全不懂的花纹字符竟然发现了一种奇异的美感。 不说这张符咒的实际作用,光是艺术价值,历史价值就值得人收藏。 “这是用来驱魔祈福的吗?”白兰欣赏够了,这才抬起头询问。 安倍晴明侧坐在桌子旁,一手搭在桌面上,静静地看着她,温声回答:“不是,这是用来祓秽的。” 祓秽? 白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又抬起袖子,转了转身:“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您身上有一股很强烈的妖气。”安倍晴明抬起手,五指修长,指尖莹白,指甲圆润整齐,这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手。这只让人赏心悦目的手掌抬到白兰肩部,搭上去按住,掌心的温度透过轻薄的衣衫传递到肌肤上,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这股妖气非常强大,虽然对您没有恶意,但一直萦绕在身上总会对您有不好的影响。” 安倍晴明接着解释道,抬起食指和拇指扣在一起,弹了弹白兰肩部的衣衫,动作柔和自然地像在弹走一点不起眼的灰尘。他清澈的眉眼里倒映着白兰的身影,微微一笑:“好在因为没有恶意,驱除起来也非常方便。” 眉眼细长,神情狡黠的青年笑起来的时候,更像一只狐狸了。只是现在这只狐狸穿着一身象征阴阳师身份的白色狩衣,戴着高高的乌帽,两缕鬓发从乌帽里流水似的垂下,便在狡黠中多了几份平和的出尘。 白兰忽然明白了他的外号“白狐公子”的由来,既是狡猾的狐狸,又是白衣翩跹温柔典雅的贵公子。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感慨道:“真不愧是安倍晴明。” 晴明抿着菲薄的红唇悠悠地笑了起来,像是明白了白兰这句话的含义,又仿佛什么都没察觉。他转身拎起矮桌上的茶壶给两人都倒了一杯茶,递给白兰:“还请您好好保管,大概三日之后便可彻底消除妖气。” 鉴于这个时代女子出行不太方便,白兰本以为自己要无聊地宅在晴明宅中无所事事三天,没想到第二天晴明从阴阳寮回来后告诉白兰明日有祭典,如果她感兴趣也可以去参加。 以前大学的时候,白兰跟着小正去过一次R国,参加过一次三夏日三大祭之一的天神祭,那个祭典在天满宫开始,有热闹的彩船竞渡活动,给白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这次晴明邀请她参加的是夏越祓。 这场举行在水无月底的大祓式主要目的是为了将一年里上半年的过错和污秽除去,以更好的状态迎接下半年,顺便祈祷安全度过容易生病的夏季。一般京都的夏越祓都会请阴阳头主持,唱大祓祝词,带领众人以一定方式穿过茅轮,到时候除了圣上和殿上人,还有后宫里的侍女们,以及贵族家的公子和女公子,是每年的盛事之一。 今年主持夏越祓的阴阳师是晴明和叶王共同的师父贺茂忠行,作为他的三个弟子,贺茂保宪、晴明和叶王都要作为助手参与其中。 白兰想了想,与其呆在宅子里和式神们聊天,不如去凑个热闹,便应下了晴明的这个邀请。 夏越祓并非一早就开始,而是从下午未时开始,又因为举行地点在内城,是以白兰被晴明的式神们捉着做了好一通打扮。本来樱还想给她涂上黑齿,结果被白兰严词拒绝了,最后不得不作罢,反复叮嘱她笑得时候千万别露牙齿以免失礼。 不光梳妆上非常麻烦,在穿着饰品上也有很多讲究,白兰感觉自己像个人偶,被樱和桃围着转了整整一个时辰才算整装完毕。 为了以示隆重,光是上身的衣服就穿了好几层。好在现在已经快要进入盛夏,衣着都变得轻薄起来,尤其是最外层的袿衣十分轻软,塞似蝉翼。 打扮完毕,白兰被两位式神塞进了牛车里,由晴明早已安排好的侍从领着前往内城。 31.第二个异世界(五) 快到举办祭典广场时, 白兰已经感觉到了那份热烈的气氛。 数十辆牛车以此在入口处排开, 各家装饰在牛车上的布料花纹俱不相同, 五颜六色的靠在一起,拥拥挤挤热热闹闹。 各家仆从穿梭往来, 年轻的贵族公子小姐们穿着轻薄的夏装互相见礼。 “白兰!”清脆的女声满含喜悦, 甜美得像盛夏石榴树上饱满的果实。焕然一新的椿姬穿着壶装束跑过来, 拉着白兰的手一连串地询问她这几日住在哪, 过得好不好,怎么不去见她。 等她听说白兰住在安倍晴明府中后, 更是惊呼一声,用手捂住嘴, 轻纱后的面孔满是不可思议:“原来是晴明大人吗!真好啊,我听说晴明大人温文尔雅, 风度极佳, 不仅师从贺茂忠行大人, 本人更是下棋, 吹笛, 写字,作画都极佳!对了,晴明大人没有陪你来吗?” 白兰止住椿姬四处寻找安倍晴明的举动:“晴明说他今天是作为助手参加夏越祓, 一早就去阴阳寮报道了。” “啊, 对了, 他和叶王大人都是贺茂忠行大人的弟子, 肯定最近都忙着准备大祓仪式。”椿姬牵着白兰的手, 亲亲热热朝里走去。 来到开阔的庭院上,那里已经搭建起供奉祭品的台子和一人多高的茅轮,茅轮用碧绿的茅草扎成,被草绳固定在地面上。据椿姬介绍,待会参加夏越祓的人就要在主持仪式的阴阳头带领下,以八字形穿过茅轮。 “快看!那就是贺茂忠行大人!哎,贺茂保宪,晴明还有叶王大人也在呢!”椿姬拉着白兰,让她快看。 顺着少女的纤细的手指,白兰看见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美男子,目光平和,容貌清隽,尽管眼角眉梢已有皱纹,但笑起来的时候仍然让人如沐春风。 安倍晴明正站在中年男子身边,侧头仔细聆听对方的吩咐,察觉到白兰和椿姬的目光,他抬眼朝这边看来。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身白衣的青年微微一笑,细长的眼睛微微弯起,绯红的薄唇噙着一抹笑意。 黑发如流水般从他脸颊旁垂下,顺着重力,落在肩头,和白色光滑的狩衣形成鲜明对比。顿时周围所有的一切,无论是穿着华丽的贵族公子,还是老成持重的殿上人,甚至供奉祭品的神坛,都在这名白衣青年的微笑下黯然失色。 天地间,唯有他独放异彩。 白兰听见身边椿姬重重叹息一声,喃喃着感慨:“真不愧是晴明大人呢。” 是啊,真不愧是安倍晴明。 白兰点点头,在心里第二遍重复这句话。 目光向旁边一扫,便在晴明身边同样穿着狩衣的叶王,不过大概是因为他年纪尙小,所以没有戴帽,还是梳着童子的发型。叶王手里捧着一个盒子,里面由于距离过远,具体看不清是什么,只知道白花花一片。在贺茂忠行交代晴明时,他就百无聊奈地站在一边,眉头一如既往微微拧着,满脸苦大仇深。 只要稍微瞄一眼周围人来人往的情况,就知道叶王为什么是那个脸色了。 白兰嗤笑出声,不光没有半点同情,反而幸灾乐祸笑得开心。一不小心被叶王瞄到了笑得花枝乱颤的她,顿时,小孩子的脸色更差了。 白兰她们到的时候,祭典已经即将开始,参加这次夏越祓的贵族官员基本都已来齐,大家正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和相熟的人聊天。 整个庭院里人声鼎沸,笑语连连,华丽的衣衫相互摩擦,长长的袖摆轻轻扫过另一个人的衣摆。 椿姬也拉着白兰不停地说悄悄话,指点着后者去瞧平安京里各大著名的美男子。白兰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顺着椿姬的介绍去看哪个是中纳言,哪个是头中将,哪个又是从三位皇后宫权大夫。最后那个是个面容英俊,目光耿直的贵族公子,正颠颠跑到安倍晴明身边找阴阳师说话。 见白兰的目光在那名贵族公子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椿姬捂着嘴偷笑介绍:“那是源博雅公子,父亲是克明亲王。” 哦,传说中安倍晴明最好的朋友,也是R国历史上有名的雅乐之神。 正聊着,忽听一阵擂鼓声响起,顿时整个院子里都安静下来。 无论是关白还是左大臣,纷纷将目光投向击鼓的人,正是先前还站在贺茂忠行身边的贺茂保宪。而贺茂忠行,已然背对着众人站在了神坛前。 大部分的人都经历过夏越祓,看到这阵仗后都自觉按照身份地位排成队,站到了阴阳头身后。 待衣裙摩擦声渐息,贺茂忠行才清了清喉咙,展开手上的纸张。 “高天原而,神留坐须,黄贺亲,神漏岐神漏美乃命以知氐……” 阴阳头的声音庄重而严肃,念诵祝祷词时带着奇妙的音律,即便没有其余的伴奏,也让人忍不住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越过层层人群,白兰只能在两个肩膀的间隙瞄到一点贺茂忠行大人的白色衣摆,刚才敲鼓的贺茂保宪已经放下鼓槌,束手等候在一边,和其他人一样闭上眼睛,大概是在静静向神明祈祷。 白兰不太信这个,更不相信R国的神明会跨国保护自己,是以在别人认真闭目聆听阴阳头祝词时,她却目光漫长逡巡,一个个辨别自己认识的人。 这一逡巡,便不偏不倚被另一个人抓了个正着。 安倍晴明站在叶王身边,正无奈地看着白兰。 两人视线相交后,白兰冲他吐了吐舌头。 狐狸眼青年的笑容里满是无奈和包容,冲白兰轻轻摇了摇头。 白兰撇撇嘴,率先移开视线,落到眉宇间有一道深深皱痕的叶王身上。 其实这小孩也挺倒霉的,任谁也不想每时每刻听别人啰嗦的心音,白兰扪心自问,如果她是叶王会怎样…… 大概早就不耐烦,要毁灭全人类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白兰的心音,叶王睁开眼瞥了她一眼,不过很快又移开了目光,和他师兄一起,一人拿着绑着许多御币的树枝,一人端着一盆清水走到贺茂忠行身后。 这时候,阴阳头的祝祷词已经念到了结尾: “……天都神国都神,八百万神等,共尔闻食世登,白须。” 贺茂忠行重新折好祝祷词,向神坛珍重行礼。随后转身接过安倍晴明手中的木枝,在叶王捧着的清水中沾了沾,一边走一边沾水撒到闭目祈祷的众人身上。 由于人数过多,走了一圈,铜盆中的清水已经消失大半。回到原位时,端着木箱的贺茂保宪已经等候在那。 贺茂忠行接过那个小小的木箱,从里面抓起一大把白色的东西,哗啦啦洒向众人头顶。 白兰定睛细看,发现那些是减成极小块的白色纸片。纸片纷纷扬扬,像雪花一样从天空落到头上,身上和地面上。 贺茂忠行在做这些事时,神情庄重,目光敬畏,他眼中的纸片已经不单单是碎纸那么简单,而是化为一个个神明的祝福。 撒完了水,又撒完了纸片,把这一切做完之后,才是夏越祓正儿八经的重头戏——由阴阳师带领着,以一定顺序的八字形来回通过茅轮三次,以达到清净身体,除去上半年秽气的目的。 在场的人数真的不少,就算不是所有的贵族都有资格参加这场大祓仪式,但光是殿上人,大贵族,大贵族的子女就有一大批人了。 贺茂忠行领头,他的几个助手跟随其后,再之后便是天皇陛下。 之前人太多,穿着黄栌染束带装束的天皇已然泯灭于众人中,现在他一个人拔群而出,才让白兰得以一睹真容。 由于对R国历史不太熟,白兰至今还没搞清楚现在是哪位天皇,不过就算搞清楚,还是没什么用,反正跟她没多大关系嘛。 不过出乎她衣料,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天皇陛下面色苍白,身形单薄,看上去弱不禁风,身体极差。 尤其是在他摇摇晃晃穿过茅轮时,都让人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突然两眼一翻,晕过去。 搞什么啊,身体这么差的国王真的没关系吗?白兰盯着离她还有无数个人的天皇心里直犯嘀咕,真的不会因为突然归西导致整个国家大乱吗? 正腹诽着,前面突然一阵骚乱,白兰抬眼一瞧,果不其然是天皇陛下摔倒了。 没有白兰想象的那么夸张,坚强的天皇陛下并没有晕过去,只是似乎突然脚软了一下,绊倒了。被宫人扶到一旁歇息的男人摆了摆手,示意贺茂忠行和其他人继续仪式:“这可是祈求神明保佑的仪式,万不可随便中断。” 众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在天皇陛下的命令下将仪式进行下去。 只是刚走完茅轮,排好的队伍就呼啦啦一下散开,许多人争先恐后围到天皇身边,这边表达关心,那边要去喊医官,总之瞬间就把那个面色苍白的胡子男给淹没了。 白兰遥遥站在人群外,望着那黑压压一团,有点同情可怜的天皇陛下。 不说身体不好的人了,就算是正常人被这么围着,也要透不过气来了吧。 她刚这么想,那团人群再次炸开,原来这次天皇陛下实在经受不住缺氧,眼睛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天皇都晕了,他们这些人自然不能随便离开。事实上除了白兰和其他极个别的人,其余的人基本都围在天皇身边,就算挤不到最近的位置,也要站在外围大声嚷嚷强调自己十分关心圣上安危。 医官提着箱子跑过来的时候,正好站在旁边的白兰一眼看见他的眼睛抽搐了一下。随后身材瘦小的医官紧跟炮弹一样冲进人群,把所有人都炸开了。 平日里眼高于顶的殿上人和大贵族们被一个医官吼得灰头土脸,摸着鼻子往后退,终于给天皇留出了一片自由呼吸的蓝天。 医官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木盒,从里面挖了点什么涂在昏迷的天皇鼻子下,不过一会儿,面色苍白的男人便悠悠转醒。他昏迷的时候,头正好侧向白兰所站的方向,此时睁眼,目光就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白兰身上。 其实站在白兰前面的还有好几个人,偏偏天皇不知怎么一眼就看见了她。 只见刚刚转醒的天皇惨叫一声,大呼一声“文姬!”,然后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面对唰唰扭头看向她的人群,白兰抽了抽嘴角,举起手诚恳发誓:“我什么都没做。” 她话音还没落,紧跟着天皇那一声大叫,又有几个女人起此彼伏的惊呼,虽然音调音量各不相同,但唯一不变的是内容: “文姬/妃!” 白兰面无表情转向安倍晴明,发现那人也在望着自己,面上没有一点惊讶的神情。联想到之前他看见第一次看见自己时的惊愕,白兰肯定了,这人肯定知道什么内情。 紧接着白兰就发现,不光是安倍晴明,他师傅贺茂忠行也是知情人之一。因为是这位阴阳头拦下了准备过来抓住白兰的武士,并吩咐医官唤醒天皇。 这次天皇陛下醒得比上次慢了一点,被医官又是抹药膏又是掐人中的折腾了好半天,才悠悠转醒。醒过来之后,脸上比之前还要惨白,简直跟一张白纸似的。 白纸似的天皇一苏醒,谁也不理,半撑起直勾勾地盯着白兰看。 在其他人眼中就是天皇陛下看那位银发美人看得目不转睛,唯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与其说天皇在看她,倒不如说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天皇注视着那道虚无人影的眼神哀伤又深情,配上他那摇摇欲坠的身子,更平添了一份凄凉。 他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多嘴,一时间刚才还闹哄哄的庭院倒是安静了下来。 良久,天皇叹息一声,闭上眼倒了回去,精疲力尽地喘息半天,最后疲惫道:“其他人先下去吧,忠行你们留下,还有那两个从人鱼村里救出来的姑娘。” 从公卿贵族们离开的背影上看,他们实在舍不得离开,却迫于顶头老大的意思不得不听从,以至于离去时像在比赛谁走得更慢似的,一个两个堪比乌龟。 只是走得再慢,也终有走光的时刻。 等到院子里只剩左右大臣还有刚才天皇吩咐留下来的那几个人时,天皇睁开眼,再度望向白兰:“走近些,你叫什么名字?” “白兰。” 面色苍白的天皇没计较白兰没用敬称,只怔怔盯着她的脸不住感慨:“像啊,真的像啊。” 白兰不动声色,瞥了眼安倍晴明等人,那几个阴阳师现在眼观鼻鼻观心,选择集体装傻失聪。 天皇盯着白兰的脸,出了回神,然后又问她:“你就是被从人鱼村救出来的姑娘之一?还有一个呢?” 左大臣连忙道:“在这里,这是小女椿姬。” 已将市女笠摘下的椿姬连忙行礼。 白兰记得椿姬不是左大臣的女儿,那就是说被收为养女咯?这些贵族动作真快,怕不是早就得到了什么消息。而这个消息一定跟天皇有关。 想到这,她终于肯抬眼正视这个国家目前的最高统治者一次。 不出意料,天皇又看她的脸看入神了,让椿姬白白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慢摆拍地让她起来。随后,他转脸询问在一旁盯着地板的贺茂忠行:“哪个姑娘吃了人鱼肉?” “回禀圣上,是左大臣家的女公子。” “哦。”天皇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白兰敏锐察觉在这一瞬,左大臣和椿姬都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天皇再次开口:“那就让她进宫吧。” 藤原家的父女两同时松了口气,连忙再次行大礼。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天皇神情更加恹恹的,嘱咐贺茂忠行负责解决文妃后,便挥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直到回到晴明家中,一路闭目养神的安倍晴明这才睁开眼,看向一直盯着他不放的白兰,无奈微笑:“您想问什么就问吧。” 白兰整理了一下思路,慢吞吞开口:“刚才天皇说的进宫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为什么一定要是吃过人鱼肉成功转化的人?” 这次晴明稍稍停顿了一下才张嘴,他没有直接回答白兰,而是反问了她一个问题:“你听说过八百比丘尼吗?” 白兰摇摇头。 “她是我们已知的,上一个吃了人鱼肉后成功转化的女子。比丘尼大人用一己之身背负起了早良亲王的诅咒,保护了平安京,一直为大家敬重。” 白兰立刻猜到了真相,恍然大悟:“所以天皇中了诅咒,要让椿姬承担?那个诅咒跟文妃有关?” 安倍晴明既没否认也没肯定,继续不紧不慢地陈述:“文姬曾是那位最宠爱的妃子,数月前自缢身亡。从那之后那位身体就不太好了,近日越发严重。正巧京中也开始有文姬怨灵作祟,不止一名贵族朝臣看见了文姬的怨灵,为此还有几人受了伤。那位犹豫了这么多天,终于下定决心要处理此事。” 联想到刚才出内城前贺茂忠行把晴明叫到一旁说话一事,白兰望着对方清凌凌的狐狸眼,猜测道:“天皇交给了你师父,你师父交给了你?” 安倍晴明含笑着颔首。 白兰还挺好奇他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的,如果按照粗暴的手段来说的话:“只要找到冲上去打一架就行了吧。” 晴明被她这个形容给逗笑了:“所有的退治大致都是如此,只是一般问题都在如何找到要退治的妖物。” “所以晴明大人的想法呢?” “嗯?” 银发的姑娘微微歪头,紧盯着自己,紫色的眼睛波光起伏,波澜万丈,她的年纪看上去介于少女与女子之间,神情也时而娇俏时而风情万种。安倍晴明突然发现,在这样一双眼睛前,本想卖个关子的想法竟然不翼而飞了。 被她这样看着,只想把一切都告诉她,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 大概就算是传说中艳绝天下的文妃也不过如此吧,所谓魔性之美皆是如此。 安倍晴明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坦白:“我打算让一个人假扮成天皇,与女子深夜幽会,想必那位因嫉妒而自缢的夫人会现身吧。” 不用想,晴明本人是绝对不会去扮天皇的,那这种差事估计又要落到他挚友身上。 “要让源博雅来扮天皇吗?”白兰托着脸问。 晴明愕然一瞬,随后失笑:“是啊,博雅是个好男子。” 所以你有事没事就要找他嘛。白兰理解的点点头,觉得这就跟自己有事没事就去骚扰小正一样。 “那女子呢?那个假装和博雅幽会的女子。” 说到这儿,安倍晴明倒是难得犹豫了一下:“我是打算让我的式神假扮,只是……”式神和人类的气息终究有所不同,就算作了伪装,还是很容易被揭穿。而一旦被揭穿,以文妃怨灵的警惕,再想勾她上当就难了。 白兰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思虑,当即毛遂自荐:“那就让我来吧。” 晴明再次愣了一下,随后难得的皱起眉,摇头不赞同道:“这件事很危险。” “我相信晴明啦!再说了,好男子博雅也在,你一定不会让他受伤的对吧?”白兰笑嘻嘻道,“况且,我好奇心这么强,你硬不让我去的话我还说不定真自己悄悄跟过去了。到时候岂不是更麻烦?” 安倍晴明被她一通好说歹说,磨得终于松了口气,只得妥协,但还是坚守最后的底线对白兰叮嘱:“到时候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做。文妃死去时怨气很强,不是一般的怨灵,真出了事,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没问题。” 事不宜迟,天皇和贺茂忠行又催得紧,当即晴明便邀请源博雅过来将此事交代一番,三人决定就在今晚开始引诱文妃的怨灵现身。 32.第二个异世界(六) 月上中天时,白兰和源博雅已经在牛车里坐了一个多时辰了。 她伸了伸腿, 舒展了一下身子, 托着下巴透过竹帘望着外面寂静的街道嘀咕着:“怎么还没来。” 据晴明说, 文妃的怨灵每晚都在平安京的各条大路小路上游荡, 一旦撞上了幽会情人晚归的贵族,就一定会疯狂攻击。这次为了让她和源博雅这两个诱饵更加显眼也更加有说服力,晴明特意从宫内借来天皇出行用的专门御车,同时特意在牛车上挂了两盏小灯笼,让两人坐在上面招摇撞市地沿着大路在平安京里转了一圈, 最后停靠在五条大路和富小路交叉处,静待文姬到来。 白兰身边, 源博雅穿着武家的束带装束,头戴卷缨冠, 腰配太刀,背负莳绘弓, 全副武装,浑身紧绷, 偏黑的肤色上仿佛浮着一层红晕。 他这个状态从上车之后就开始了。 起先, 白兰以为他是紧张的,后来她发现他的确紧张,只是不是针对马上要到来的怨灵, 而是因为她。 这就奇怪了, 白兰分明从椿姬那儿听说, 源博雅风流潇洒, 很会讨女孩子欢心,身边的情人接连不断从来就没断过。但他现在这个样子,完全不像是情场老手嘛。 面对白兰好奇的目光,博雅身体绷得更紧了,握着太刀的手因为过于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指骨突出。 他这么如临大敌,让白兰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源公子不必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人。” 源博雅小麦色的脸上红晕更甚,慌慌张张瞄了眼白兰,没到一秒钟又跟被烫到一般立即移开:“没,没有!在下很正常,并不紧张!” 舌头都开始打结了,还要强撑着,故作镇定。 白兰再次失笑,张开嘴,刚想再逗逗他,就听见车厢外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抽泣声。 她目光一冷,脸上笑意却更浓,伸手轻轻按住源博雅欲拔刀的手,冲他摇了摇头。 于是源博雅只好又重新坐回原位,只有右手依旧放在太刀的刀柄上。 外面的哭泣声越来越响亮,仿佛那名伤心欲绝的女子正往这边缓步走来。透过竹帘的缝隙,外面灯笼照亮了一小块区域,再往前看去,街道深处的黑暗却似乎越发凝重了。 一阵呜呜鬼叫的夜风吹过,刮得竹帘撞在牛车侧壁上哐哐直响。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白兰坐在牛车中,眼也不眨地凝视那一团浓雾般的漆黑。 哭声越来越大。 竹帘响得更急。 源博雅腰上的佩刀已悄无声息地出鞘,雪亮的刀刃反射出贵族公子严肃的脸庞。 突然,一点蓝芒在黑暗中绽放。 紧接着,两点,三点,四点……一共七团靛青色的鬼火悄然出现,围成一圈漂浮在空中,上下浮动。 在这些鬼火后,是一张美艳却苍白的脸孔。 在看到天皇宠妃文姬后,白兰便明白了,为什么天皇会盯着自己不住地念想像了。 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孔,何止是相似,简直和她一模一样。 如同临水照镜,唯一的区别只有发色和眸色。白兰是银发紫眼,而文姬是黑发黑眼。 怨灵惨白的脸庞被身边的鬼火照得发蓝,空洞的黑色眼眸深处,仿佛也有两小簇鬼火在燃烧。 她一步步朝着白兰和源博雅缩在的牛车走来,每走一步都有瞬间停顿,步履极缓,姿态极雅。文姬是第一个让白兰认识到什么叫步步生莲的女子,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女鬼了。 “咕咚”一声,白兰身边的源博雅狠狠吞了一大口口水。 明明已经怕得脸色发白嘴唇微微发抖了,他还是起身将白兰护在身后,拔出太刀,双手握持,竖在身前:“白兰小姐,待会你就待在车厢里,千万不要出来。” 丢下这句叮嘱,他低头一掀竹帘,竟钻了出去。 源博雅站在地面上,用身子挡住了车厢,双脚叉开,站得极稳,一动不动。 白兰忽然想起今天白天,安倍晴明的那句评价:“博雅是个好男子。” 她忍不住笑了,盯着博雅背上的莳绘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那个藏身在附近的男人说:“与其说是好男子,倒不如说是个傻子更准确呢。” 一抹黄色火焰忽然出现在她的指尖,火苗轻轻跃动,十分微小,却又着实存在,照亮了车厢内部。 背对着她的源博雅一无所觉,依旧举着刀,警惕着逐步靠近过来的文姬。 女鬼惨白的嘴唇紧闭着,但那种幽怨的哭泣声还是不断在她身上响起。 蓝色的鬼火漂浮着,晃动着,很快便和女鬼一起站在了牛车灯笼光线的边缘。 就在这时,哭声一停,文姬慢腾腾的脚步也同时停止。她和她的鬼火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年轻绝美的脸孔面无表情。 一片寂静中,只有竹帘在风中沙沙晃动。 “陛下……”两抹像白纸一样的薄唇微微翕动,冰凉幽怨的声音从女鬼喉咙飘出,“陛下,您在这里啊。” 文姬似叹似吟的说道,抬起脚,向灯笼照出的光圈里踏了一步,她那张木然惨白的脸孔,便从黑暗里暴露在黯淡的光线下。 夜风吹过,灯笼轻轻摇晃。 “陛下,您为什么不回答我。”文姬又向牛车这边走了一步,眼中两小簇幽凉的鬼火似乎亮了几分。 见她离牛车只有几步远了,源博雅这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连忙大喝一声:“别过来!” 闻言,文姬当真再次停下脚步。 白兰听见博雅又咽了口口水,他左右扭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不过周围一片风平浪静,安倍晴明并没有出现,好像他压根不在这里一样,天地一片死寂,无限的黑暗中只有他和白兰这两个活人,还有一盏亮着灯笼的牛车。就连拉车的那头牛这时候也没有半点动静,仿佛变成木雕一般,尾巴一动不动地垂在那里悄无声息。 文姬的怨灵等了片刻,没有等到接下来的话,便再度抬起脚,这次她的声音比之前清晰了许多,也冷酷了许多:“陛下,您为什么不说话了?陛下,您身后藏着谁?陛下,您不是说只爱文姬吗?陛下陛下陛下陛下陛下陛下陛下陛下……” 突然,文姬的嘴唇迅速蠕动起来,黑色的牙齿上下咬合吐出的同一个字眼。 陛下。 陛下。 陛下。 汹涌的感情猛然爆发,女鬼眼中幽光大盛,脸色却更加苍白了。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短短的几步路,眨眼间便来到源博雅面前,瞬间表情一变,神情从木然变得怨毒起来。 她尖叫着“陛下”,伸出两条苍白如同死蛇一样的手臂扑向源博雅,身边的鬼火上下快速晃动,就像……一个人的心跳,从刚才的平缓猛然激烈起来! 源博雅大叫一声,双手用力向下一劈,那把刀就像砍过一层烟雾一样挥空了。 文姬却惨叫一声,神情更加怨毒,刀子般的目光不仅射向源博雅,更穿过他,透过竹帘直直射向车厢里的白兰。 “咿呀呀呀呀呀陛下!!!您说过您爱我您说过您要永远和文姬在一起您说过的您说过的您说过的!”文姬白色的嘴唇开合得更快更疾,这次她直接舍弃了再次挥刀的博雅,径直朝白兰扑了过来! 牛车里的银发女子眼睛一眯,菲薄的红唇轻轻一勾,带着些许嘲讽静静注视向自己扑过来的女鬼。 白兰抬起手,手掌中心一团暖黄色的火焰温暖而明亮,瞬间压倒了外面的灯笼,让整个车厢如同被阳光照到般敞亮。 “哎?!”跟着女鬼一起转身的源博雅看到这一奇景,呆住了,从口中发出一个惊愕的音节。 不过没等女鬼扑进车厢里,扑进那一片灿烂的光芒中,一道符咒倏地从旁边斜飞而出,一下贴到了文姬的背后。 那道咒符上用毛笔画满了古怪的文字,但是最显眼的还是最上面那颗小小的五芒星。 噗地一声,白光大盛。 刺眼的光线猛然爆发出来,将女鬼、白兰、博雅以及牛车整个都吞没进去。 索性这股光线看上去十分耀眼,真的落进眼中时却十分柔和,连条件反射的眨眼动作都没有,只一瞬,白光又消失了。 跟着消失的还有文姬的怨灵。 “哎?”源博雅举着刀,再次发出一个呆呆的音调,下意识转头看向符咒飞来的方向,“晴明!” 身穿白色狩衣,头戴乌帽子的年轻阴阳师站在牛车的左侧,冲他微微而笑,一手还保持着念咒的状态,竖起的食指中指紧贴在下唇上。 安倍晴明上下扫过友人,确定他没受伤后,点点头,放下手,笼着袖子走过来笑着回应:“博雅,辛苦了。” 源博雅习惯性地回了一句:“不辛苦。”还跟着晴明笑了起来,结果笑到一半忽然想起牛车里的姑娘,刚刚弯起的嘴角弧度硬生生卡在中央,他连忙扭头看向车厢。 白兰正掀起竹帘准备下车,抬眼对上源博雅的目光,微微一笑:“辛苦你了呀,源公子。” 源博雅小麦色的脸颊上再次泛起红晕,张口结舌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回答:“不,不用谢。” 这次,白兰直接笑出了声,轻轻一跃,落在了地上。 见此,安倍晴明不动声色地收回了伸出去的手,重新笼在袖子中,笑眯眯地打量着白兰,确定她同样毫发无伤后终于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就结束了。” 源博雅脸上红晕未散,将手中的太刀重新插回刀鞘:“结束了?” “对,结束了。” “文姬呢?” “回到她该去的地方了啊。” “彼岸吗?” “当然是彼岸了。” “对,只能是彼岸了,”博雅扭头看了看文姬来时的方向,目光突然哀伤下去,咕哝了一句,“……真的很爱陛下啊。” 安倍晴明笼着袖站在一旁,笑眯眯的,没有回答他,只是顺着友人的视线,同样看着那片黑暗,明亮温和的眼睛里藏着无人看透的深意:“嗯,大概吧。” 解决了文姬,三人准备打道回府。博雅似乎还对文姬刚才的话耿耿于怀,一时间也忘记对着白兰害羞,只顾着闷闷不乐。 白兰瞥了眼安倍晴明,后者微笑的样子一点也不着急,或许源博雅就是这样吧,晴明已经习惯了他这么傻。 不要说晴明了,连跟他只相处了一个晚上的白兰都对博雅的这个反应不意外。 一阵夜风吹过,牛车上挂着的灯笼吱呀摇晃,白兰忽然想起来:“这车还要还给天皇吧?” 没人回答她。 源博雅还在纠结文姬的事,晴明却敛下了笑容,扭头盯着博雅身后的街道。 白兰从未看见他如此严肃的表情,似乎无论什么时候,安倍晴明都是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更不要说时常挂在他嘴边的笑意了,让人感觉仿佛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到他。 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眉头紧锁,薄唇紧抿。 “叮当叮当——” 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和刚才文姬的哭泣声不同,这次是说笑声。 嘻嘻哈哈,叽叽喳喳。 “咔嚓咔嚓——” 出了说笑声,交谈声,还有其他无法分辨的杂音,白兰仔细聆听了一会儿,还听见了昆虫爬动时足节摩擦的动静。 博雅也被这些声音惊得回了神,看向白衣阴阳师清俊的侧脸:“晴明……” “嘘——”晴明竖起一根食指贴在下唇上,示意两人噤声。他另一只手则伸进了自己的袖袋中,从里面掏出了一叠符咒,这些符咒上的花纹跟刚才消灭文姬的那张有些不同,唯一不变的是每张上方同样画着黑色的五芒星。 白兰记得这是晴明发明的咒印,也是区别他术法的标记,貌似叫……桔梗印? 眉头紧锁的阴阳师讲这些符咒有规律的贴在地面上还有牛车上。他动作迅速地布置完这些,随后从博雅那边借来了太刀砍断车上的灯笼,眨眼间火光熄灭,唯一的光源消失,牛车所在的地方也被黑暗吞噬了。 就在此时,天上乌云却渐渐散开了,出现的弯月洒下清辉,让牛车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面上,晴明立刻拉着白兰还有博雅躲进了牛车的黑影中,直到这时,他一直紧皱的眉头才终于散开。 几乎在他们站定的同时,从富小路的尽头走来一群人。 一开始白兰身边的博雅还想招呼他们,结果嘴巴还没张就被晴明拉一下袖子。 阴阳师望着友人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博雅仔细看。 白兰跟着定睛细瞧,发现在如水的朦胧月辉下,那群逐渐走近的影子那里是什么人,分明是各式各样的妖怪。 领头的是一个红发的男人,只戴了半边肩甲,衣服也半穿半露,露出肌理分明的胸口。一头红发张扬如烈焰,背后负着一个巨大的酒葫芦。他面容极其俊美,五官深刻,神情却有些厌倦,半闭着眼,双手环胸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在男人之后,是一个长着一对蝠翼的少女,穿着短款白色和服,一双灿金色的眼睛冰冷夺目。 再之后就不是正常的人形了,有女人上半身还是正常人类下半身就变成了蜘蛛,有漂浮在空中的灯笼长着嘴巴吐着一条红舌头,还有穿着一身高叉红色和服的妩媚女子,头顶一双毛茸茸的耳朵背后伸出三条巨大的红色尾巴,甚至还有个青蛙坐在一个青花瓷器上,瓷器生出三个爪子一蹦一跳地往前走。 这些奇形怪状的妖怪互相交谈着,大摇大摆地走在平安京的街道上旁若无人。 不过夜里的平安京的确没什么人会在街上乱逛,最近因为文姬怨灵,连前往情人家中幽会的贵族都少了许多,本来这队妖怪是不会碰上任何人类的。 偏偏今晚白兰她们为了驱逐文姬,出现在这条小路和五条大路的交叉口上。 “酒吞童子……”一个模糊的气音从白兰身边飘出,音量太小声音太轻,连五尺都没传出去就化为一抹无痕风消失了。 白兰看了眼低语的晴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走在妖怪最前方的红发男人。 她眼神落在那只妖怪身上的刹那,就在那一瞬间,原本还神情慵懒眼皮半睁半合的男人刷地睁开眼,露出一双深紫色的眼睛,直直落在了牛车的阴影里。 白兰确定那个红发妖怪没有看见自己,但对方的气势却整个都变了,空气里突然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气息。 所幸安倍晴明的术法水平值得信赖,就算那疑似酒吞童子的红发妖怪真的发现了什么,也没有冲过来将三人从牛车旁的阴影中揪出来。 反倒是红发男人身后那群奇形怪状的妖怪,在走近牛车时突然爆发出了几声尖叫: “是牛车!” “哦!还有牛!” “有牛车!还有人类的气息!人类在哪?” “人类不在牛车里!”一个牵着风筝的蓝皮小妖怪趴在车轭上,掀开竹帘把头伸进去张望。 另一个妖怪却嗅了嗅鼻子,在牛车的灯笼上来回嗅闻:“可是有味道!灯笼刚才还燃烧着。” “人类呢?人类在哪?” “啊啊可恶的人类藏起来了。” “好饿,想吃人肉了,肥美的白嫩的人肉!” 妖怪们凑在一起嘀嘀嘀咕咕,又散开来绕着牛车转,有些爬到了牛车顶上,还有的钻进车厢里,甚至那个下半身是蜘蛛的女人还绕着牛转了一圈,突然把尾部的毒针刺进牛腹中猛地一甩。 “哞——”额头泛白的黄牛痛苦地嚎叫,彭地倒在地上,腹部被划出一个巨大的伤口,肠子一咕噜地从里面滚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上面的鲜血粘上一层灰尘。 有个妖怪立刻扑上去嚼都没嚼用爪子捞起那团肠子就往嘴里塞,肠子的另一头还连在牛身上,那牛还没死,又嚎叫了几声。先前看见的那个长着翅膀的少女走到牛头旁,跪下来低头一口咬在了牛脖子上,没见她有什么动作,刚才还在挣扎的牛瞬间一动不动,甚至整张牛皮都开始微微皱缩起来。 黄牛就这样被妖怪们一哄而上,四分五裂了。 鲜血和生肉不但没有满足妖怪的口腹之欲,反而激发了他们的凶性,让他们更加狂躁地搜寻起人类的踪迹。 白兰三人站在牛车阴影中,将黄牛被分尸的整个过程尽收眼底。 白兰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恶心,看到一半就受不了地移开了眼神,而晴明压根就没注意那群小妖怪,他的全程注意力都放在那个红发妖怪身上。 那个红发男人看起来也挺奇怪的,比起其他狂热寻找人类,分尸牛尸的妖怪他显得冷静过头了,开始在旁边冷眼旁观了一会儿,之后干脆原地盘腿而坐,从背后解下那个巨大的酒葫芦,那葫芦底部还长着一张满是利牙的大嘴。红发妖怪把葫芦倒过来,将葫芦嘴凑到嘴边,咬开葫芦盖仰头而饮。 伴随着妖怪喉结的上下滚动,渐渐地空气中除了血腥味还多了一份醇厚的酒香。 白兰正盯着红发妖怪的尖耳朵若有所思,就听见身边源博雅突然发出一种奇怪的呜呜声。 她扭头看去,只见他自己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神朝下,目光发直,表情十分惊恐。 顺着博雅的视线落下,只见一条粗壮的绿色尾巴正搭在他的脚面轻轻滑动,尾巴上的鳞片光滑整齐,在牛车阴影中颜色加深,化为了幽暗的墨绿色。 那是一条蛇尾。 蛇尾长在一个女人身上。 跟刚才的蜘蛛女一样,这个女人同样上半身是人类,下半身是动物,现在作为人类的那部分正趴在牛车车厢上向内窥视,下半身的蛇尾正好搭在了源博雅脚上。 显然这不是什么好体验,源博雅倒是一直谨记着不能出声,在发现蛇尾的第一时间就捂住了自己嘴巴,饶是如此,还是从手缝里漏出几声呜咽。 这点声音虽然很小,但却逃不过妖怪们的耳朵。 正在喝酒的红发妖怪动作一停,放下那个巨大的酒葫芦,用手背擦了擦嘴,饶有兴趣地看向这边。 而罪魁祸首的蛇妖也猛地直起身子,四处张望了一番,美丽的脸蛋上露出一个阴狠怨毒的笑容,纤手一扬,便将整个车险掀翻过去。 晴明隐匿身形的阵法是以地面上的符咒,还有牛车上的共同配合完成,二者缺一不可,形成一个完全封闭的系统。 现在一边符咒被暴力掀飞,术法瞬间失灵。 于是,只一瞬间,白兰三人便赤|裸|裸地暴|露在所有妖怪面前。 33.第二个异世界(七) 一瞬间,仿佛被人从温暖的火炉旁揪出来一把扔进寒冬的冰湖中, 浑身上下从脚底到头发丝都被冻得寒凉。 晴明当先走出一步, 挡在白兰和博雅前面。 越过晴明的袖子, 白兰看见那个红发妖怪站起了身, 葫芦还拎在手上。他玩乐般颠了颠酒葫芦,似笑非笑地盯着这边:“安倍晴明?” “酒吞童子。”前方的阴阳师礼尚往来地回敬。 这时候,妖怪们已经将三人层层叠叠地包围起来,正前方唯一没有几层妖怪的地方正是酒吞童子站立的位置。 白兰余光瞥见博雅的手已经再次搭上了太刀刀柄。 她不确定太刀对这些存在实体的妖怪到底有没有用——和先前没有影子的文姬不同,这些妖怪的影子都在地面上排着呢——同时更好奇自己的火焰对他们会不会产生伤害, 如果有会有多大,是否会像圣水对吸血鬼一样有额外加成效果。 只是很显然, 无论是博雅还是晴明,亦或者是对面的妖怪们, 都没有把白兰算作一个战力。 白兰甚至耳尖地听见一个尖细的嗓音在嚷嚷:“那个银发人类看上去真好吃!”看过去,是那个背着石头一只眼的小和尚。 很好, 待会就先拿你实验一下吧。 白兰愉快地笑了笑,而独眼小僧却忽觉背后一寒, 摸着光光的脑袋茫然四顾, 半天也没发现哪里不对。 此时,他们的首领已经跟前方的白衣阴阳师对峙起来。 鲜红色的妖气从鬼葫芦的嘴里弥散开,化为一缕缕艳丽的烟雾围绕着酒吞童子流动, 红色的妖气像流沙一样占据了这片空间, 不少妖怪纷纷后退, 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为首领无差别攻击下的牺牲品。 相对的, 那边独自一人面对大江山首领的阴阳师就让小妖怪们不得不敬佩。 他们首领的实力,差不多一个人对上十几个个阴阳师都是不虚的,那个气息奇怪的年轻阴阳师还敢一个人挑衅,其勇气实在叫妖怪们也忍不住感慨: 天底下傻瓜真多。 白兰同样觉得傻瓜很多,但是她很确定安倍晴明绝对不是其中之一。她也好奇到底是历史上最顶尖的大阴阳师更强,还是传说中的鬼王更胜一筹。 不过可惜,这个答案她今晚估计是见不到了。 倒不是说晴明临时停手,或者酒吞突然求和,一人一妖打是打了,却压根都没动真格,几乎是互相试探一下就停了手。 为什么白兰会知道? 很显然一个妖怪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全靠那只葫芦在喷气团,另一个人类就更敷衍了,连式神都没招,随便甩了几张符咒就了事。 白兰叹了口气,十分失望。 然而,她看出来晴明和酒吞没认真打,不代表其他人就有那个智商和眼力看出来。 除去极少数几个妖怪站在原地没动,在酒吞的葫芦开始喷红气的时候,大部分小妖怪都以为那是动手的信号,犹豫都没犹豫,绕过酒吞童子和安倍晴明便朝白兰与博雅扑了过来。 源博雅不愧是个好汉子,面对汹涌而来的妖怪们,第一反应是让白兰后退,自己则举着刀大无畏地冲上去,只是背影看上去有那么点萧瑟,仿佛一个决心献身一去不复归的敢死队队员。 源博雅的确做好了身死的准备。好友晴明现在在对战那只红发恶鬼,显然不能第一时间赶过来搭救他和白兰小姐。博雅自认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当然不会畏缩在女人身后苟活。 甚至在面对那只扑上来蛇妖时,他还有空感慨: 真是太好了,自己争取的时间应该足够晴明赶过来,那样白兰小姐就不用死了。那样美的姑娘,少一个就是这个世界的遗憾吧。她能活着,在这个世界继续美丽下去真是太好了。 抱着这样会被其他人嘲笑的想法,源博雅毅然决然朝蛇妖挥下手中的太刀,尽管他自己都心里清楚,这一刀并不能给对方造成致命伤。 就在这时,一点火光突然照亮了源博雅的侧脸,半边脸颊都被染成了亮红色。 和之前牛车车厢中相仿的黄色火焰凭空出现,像一朵落花般坠落在蛇女的尾尖。 源博雅和蛇妖同时楞了一下,有志一同地低头看向那朵火苗。 然后,仿佛春天到来,百花盛开,一片无际田野上突然遍地开花,转眼橘黄色的火花就占据了全部视野 ——火苗暴涨,沿着蛇尾上窜,瞬间席卷了蛇女的全身。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夜空,让飘动的乌云都不禁为之一顿,也让一直关注这边局势的酒吞晴明同时停手。 噼啪作响的火焰中传出一股焦糊味,焰心因高温近乎于白色,位于其中的蛇女已经变成了黑色的剪影。随着时间的流逝,那道黑影还在不断缩小,好似一根柴火就这样被烧没了。 寂静,绝对异样的寂静。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妖怪全都化为了石雕,目瞪口呆地维持着举手欲扑的姿态僵在半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还是酒吞童子作为首领更为冷静,神色不明地注视着那名手捧火焰的银发女子。 白兰在他深沉的目光中踏出一步,紧接着又踏出一步,眨了眨眼,含笑开口:“嘛,虽然和我预想中有些出入,但还算成功呢。” 她长而微卷的银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柔顺的发丝在火光下闪闪发亮,泛着丝丝缕缕的金光,几缕碎发贴着脸颊乱翘,像是刚睡醒时没有打理一样的慵懒。相比酒吞色泽稍浅的紫色眼睛微微弯起,眼底流光溢彩,摄人心魄。一团暖黄色的火焰悬浮在她摊开的手掌上空,轻柔跃动,如同一只有生命的活物。 老实说,以酒吞童子的实力和地位,至今为止也看过不少容貌出色的人类和妖怪。尤其是后者,越是妖力强大的妖怪幻化成人形时容貌便越出色。远的不说,就是前不久经过大江山的大妖怪青行灯便是一个绝色美人,更不要说如今养在铁铸宫殿后殿枫树下的那个女人,活着的时候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因为出色的皮囊太多,所以在妖怪中,外貌反倒不是那么重要。比起人类,他们更看重皮囊下的实力。 一个外貌普通但实力强劲的妖怪往往比另一个美丽却柔弱的妖物更让其他妖怪尊重,换到人类这边同样是这个标准。 比如说站在酒吞面前的安倍晴明。这位年轻阴阳师的大名早就在妖怪中广为流传,大妖们都对这位实力不俗的人类或多或少有些关注。今晚也正是安倍晴明在这儿,酒吞才没有大开杀戒,尽管他本意就不是过来攻击平安京的,但若是另一个普通的阴阳师站在这儿挑衅,早就被酒吞撕成了碎片。 强者为尊。 只要实力够强,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值得鬼王的尊重。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容貌再出色点,那就是锦上添花。 眼前这名玩弄火焰的银发人类便是如此。 她的美貌在火焰的衬托下更加惊心动魄,让妖物也不禁为之倾倒,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追逐、侵袭、霸占等一系列想法。 酒吞凝视女子的眼神更加深沉了。 在他将想法付诸于行动之前,安倍晴明忽然开口,不偏不倚,正好在酒吞准备出手时打断了他的动作:“大江山的鬼王酒吞童子,何故突然来访京都呢?” 见酒吞转头回看自己,白衣阴阳师继续姿态悠闲地说道:“听说你正召集天下的妖怪,以生铁铸造宫殿,这平安京里可没有你需要的东西。” 红发妖怪面无表情地听完这些话,微微沉吟半晌,忽地笑了起来。 线条凌厉的嘴唇卷起,露出两颗尖锐的犬牙,这位以残忍和实力强劲闻名妖界的鬼王相貌却是出人意料的俊秀,难怪据说有人类女子为其所惑,自愿进入大江山成为其忠心的奴仆。 酒吞童子抬起一边眉毛,笑着这样回答阴阳师:“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这京都离没有我要的东西?我爱那美酒,美食,美人和华服;我爱那神兵利器,绫罗绸缎,金银财宝和名器重瓷,这些东西中最好的那部分都汇聚在这座都城内,你说我为何不来此地?倒不如说,我不来这平安京才更为奇怪吧。” 这番话可谓是无礼之极,一直没说话的源博雅这时候实在忍不住道:“京都内有阴阳寮,阴阳寮中有百十位阴阳师,除此以外还有东西寺寺庙中的诸多大德高僧,这样你也敢闯进来抢掠吗?” “哈哈哈哈哈!”酒吞童子听了竟仰天大笑起来,就连他手上拎着的酒葫芦也仿佛被主人情绪所感,长大满嘴的利齿嘎嘎笑起来。 红发鬼王大笑半晌才停下来,浑身鼓荡起强烈的妖气,连衣服的下摆和腰带都开始在妖气形成的狂风旋涡中猎猎作响。 他满脸肆意的张狂,目光灼灼地盯着源博雅放声宣布:“吾乃酒吞童子!大江山鬼王!自诞生之日起,从不知惧怕为何物!” “……”面对这样狂放的豪气,源博雅一时语塞。虽然作为人类,以及这平安京中的居民天皇陛下的臣子,他对酒吞童子这样的妖怪十分反感,但作为武士,却不由自主欣赏这份豪迈。 两相矛盾下,本就不太擅长灵活应变的博雅直接卡了壳,讷讷不能言。 还好有他的好友晴明在旁边。 年轻阴阳师的唇边浮现出曼妙的笑意,面对利刃般的红发鬼王,他就像大海一般广博包容,像水一般柔和沉静,轻而易举便化解了强大妖气带来的沉重压力: “鬼王当真勇猛无畏,只是你来攻打平安京……连盔甲都未穿齐,未免太看不起平安京的阴阳师们了吧。” 话音未落,白兰便看见酒吞童子脸色一变。 除去安倍晴明这句意有所指的话,大概还因为街道另一边逐渐靠近的杂乱脚步声。 她稍稍侧过身,扭头看见一群人举着火把气势汹汹往这边跑来,除了武士们还有不少阴阳师,甚至还有几个和尚的光脑袋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但是这群人的领头人却既不是武士,也不是阴阳师,而是一名女子。穿着紫藤色华服,举着灯笼的美丽女子走得似缓实快,无论身后的人如何奔跑追赶,始终走在最前方。从看见她开始,到她站到安倍晴明身边,前后不过几息时间。 “是蜜虫!”源博雅惊呼,看那样子认识紫衣的女子。 至于酒吞,早在看见蜜虫时,脸色就又变了变。 这时候正盯着安倍晴明冷笑,沉声道:“不愧是安倍晴明,下次再跟你好好玩玩。” 说完当机立断伸手一挥,红色妖气猛然膨胀,化为一股炽热的腥风扶摇而起,卷起狂沙乱石吹得人睁不开眼。而酒吞和那群妖怪就乘着这股腥风直入夜空,眨眼间化为一团烟雾,那团黑红色的云雾在京都上空盘旋了一会儿,随后划破弯月洒下的清辉,直往西北而去。 一个月后,源博雅坐在晴明家中说起那天晚上的红发鬼王还不禁啧啧有声,感慨道:“酒吞童子真不愧是鬼王啊,进出平安京竟犹如出入无人之地。来的时候大摇大摆领着百鬼夜行来了,走的时候挥挥手又腾云驾雾的离开了,着实和我以前见过的那些妖怪精灵都不一样。” 安倍晴明坐在他对面,举着酒杯盯着杯中的清澈液体,不动声色地微笑。 每次一见他这样,博雅就忍不住反思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总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就跟以往一样,这一次耿直的武士回想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看着白衣阴阳师笑啊笑的,源博雅最终还是一如既往地询问:“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嗯?”安倍晴明抬起眼,目光如水,红润的嘴唇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没有。博雅说的很对。” 源博雅见好友同意自己,当下安了心,挠了挠头:“不过晴明那时候你什么时候招出蜜虫的?怎么告诉她让她去找当晚值班的武士和阴阳师的,我怎么没看到?在那之前,你不是一直在跟酒吞童子战斗吗?” “唔——什么时候啊,”晴明抿了一口清酒,露出思索的神情,慢吞吞回答,“大概就是和酒吞童子战斗的时候吧。” “哎?面对酒吞童子,就算是晴明你也会很有压力吧?那么紧张的局面也能抽出空召唤蜜虫吗?” “或许是这样。” “什么叫或许,是就是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自己也不肯定呢。”源博雅望着阴阳师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放弃了,“算了,反正有时候晴明说话就是喜欢说一半留一半。” “是这样吗?”轻飘飘的反问。 “当然是这样!” 源博雅斩钉截铁地回答,为了加重这句肯定的分量,还用力点了点头。 已是七月月底,晴明家中的庭院比以往更加生机勃勃,充满野趣。胡枝子桔梗等一些时令的野花已经相继盛开,簇拥在一起,因为品种过于繁杂,不同种的花香也混合起来,形成了只有在阴阳师安倍晴明家中才能闻到的特殊香气。 淡淡的清香从屋子里传来,两名肤色白净的女子端着两张食案送到晴明和博雅面前。食案上放着装酒的细颈瓶子,还放着一碟盐烤香鱼,让人食欲大开的清香便是从从这碟香鱼上散发出来的。 望着这碟香鱼,博雅感慨:“鸭川的主人又送香鱼过来啦。” “是啊。”晴明放下酒杯,用筷子夹起香鱼的鱼腹撕开,一股热气便升了起来。 他们说的鸭川的主人是一只水獭精,性格十分温和,一次偶然的机会得到阴阳师晴明的帮助,便在每年夏季的时候会派人送当季最好的香鱼来。 “这可是除了桂川之外最好的香鱼啊。”源博雅学着晴明的动作,同样用筷子撕开鱼腹,夹起一块晶莹的鱼肉放入口中,“好吃!” 无论吃多少次,真性情的汉子还是忍不住这样惊叹。 晴明端起被女子重新斟满的酒杯,向博雅举起:“来,喝酒。” “好,喝!”博雅同样举杯,目光却落在已经背对着他们,向屋子里走去的两名女子。 注意到他的目光,晴明微笑着打趣:“看上她们了吗?” “哎,这是什么话,没有的事!”博雅连忙摆手否认,“只是没有在你这里看见过,是生面孔呢,晴明你到底有多少个式神啊。” 安培晴明狐狸一样地笑了。 “你笑什么?” “这可不是我的式神。”阴阳师这样回答道。 “嗳?!” 博雅已经习惯了在好友家中看到各式各样的式神,比如上次引导武士和阴阳师们赶来赶走酒吞童子的蜜虫,还有曾经见到过的蜜蝶。总之,在源博雅眼中,晴明就算一口气拿出十二个不同的式神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但是这一次,竟然不是晴明的式神。 “叶王也在这里吗?真厉害啊,他今年只有七岁还是六岁。” “是七岁。”晴明答道。 博雅点点头,端起酒壶往自己酒杯中倒酒,同时给晴明也满上,放下细颈酒壶,摇头晃脑地感叹:“真不得了,七岁就能召唤式神了。这样应该很了不起吧,晴明?” “非常了不起。”年轻的阴阳师扭头看向走过来的师弟,笑眯眯道,“忠行大人曾经说过,叶王的天赋不下于保宪师兄和我。” 穿着白色直衣,梳着总角发型的叶王从屋子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刚才那两名肤色白皙的女子,女子手上又端着新的两张食案。 听到师兄这样高度评价自己,长相过于秀美的小男孩眼皮都不抬,神色平静到近乎平淡,走到檐廊下跪坐下来,示意两个式神将食案放到自己身前和对面:“师兄说笑了。” 博雅以为他在自谦,刚想说贺茂忠行大人都那样说了,就一定是事实。 结果还没开口,就听到麻仓叶王紧接着说道:“我的才能比不上两位师兄,但是尽管如此,还是能远胜于其他人。” 源博雅:“……” 那句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正巧他刚喝下一口清酒,那口酒被叶王的狂言惊得岔了气,让博雅捂着嘴拼命咳嗽起来。 安倍晴明瞥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博雅,哎呀呀地笑了起来,仰头喝光杯子中的酒,倒也没反驳叶王的那句话。 白兰还没走进屋子呢,就听到叶王那小鬼语出惊人。平时看上去神色淡淡的,似乎跟他师兄一样云淡风轻,然而实际上叶王可比安倍晴明傲慢许多。 好在白兰在晴明家住了这么久,早已看穿这小子的本性,没有像源博雅那样被突然惊到,只是继续打着呵欠,慢步悠闲地走过去。 盐烤香鱼的清香她在走廊上就闻到了。其他暂且不说,光是在晴明这边能经常吃到新鲜的香鱼,就足够让白兰心满意足。 这个时候的R国物产不丰,作为岛国本就多山少地,更何况当今民智未开,除去平安京还算繁华外,其他地方皆是深山野林,耕地稀少。贵族们崇尚佛教,不肯食肉腥。这一条条的因素加在一起,导致每天只有两顿饭不说,食桌上最常见的食材也只有米饭,蔬菜和鱼干。对,就是鱼干,连新鲜的鱼都少见。 这让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白兰美少女十分郁闷,更让她郁闷的是,这一个月她抽空又用了一次平行时空的能力,和其他世界的自己联络了一番。其中有不少都处在二十世纪甚至二十二世纪,每天手边的各色美食数不胜数,换着花样吃一周三餐都能不重样的。 在这样残酷的对比下,让处于平安时期R国的白兰(♀)显得更加可怜。 还好在晴明这里,还有纯天然无污染的“清流女王”香鱼能抚慰她受伤的心灵,也避免她一气之下跟另一个疯子一样,冲去其他世界把那些嘲笑她的白兰全给宰了。 吃完香鱼,喝完清酒,四人之间的氛围更加其乐融融。 饭毕,白兰几人靠在檐廊下,欣赏院子里的野趣景色,闲聊起最近的八卦。 作为从三位的殿上人,源博雅的消息最为灵通,当先说起众人最常谈论起的一件事:“左大臣的养女椿姬已经进宫了,不出十日便被封为皇后,这下引得宫内宫外都在议论纷纷。不少人说椿姬是又一位文姬呢,还有人说堪比唐国的杨氏贵妃。” 34.第二个异世界(八) 一些人认为椿姬得宠的程度堪比先前的文姬,但大部分则认为现在的皇后殿下可比那位自缢身亡的宠妃得宠多了。 不然怎么一个是皇后, 一个只是宠妃。 当然了, 这跟两人的家室也有关系。 但是归根结底, 皇后陛下是现今后宫中风头最劲的人, 就算是把天皇从文姬身边夺过来的梅壶更衣现在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进宫不过十日,已为中宫皇后。”源博雅说起这件事,不禁为已故的文姬唏嘘不已,“现在还有几人记得当年文姬的风华绝代呢。” 四个人中,只有他不清楚真相, 其他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只顺着博雅的话感慨几句。 聊完了椿姬,白兰又想起一个月前领导百鬼夜行的酒吞童子, 那次动用平行能力的时候,她从其他自己那边不仅了解了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两人的信息, 顺带查了查这位R国文化里同样很著名的鬼王。 关于酒吞童子最著名的事迹,除了他喜欢幻化成美貌少年欺骗人类女子, 并喜欢用处|女的乳|房下酒外, 就是他纠集一批恶鬼在大江山建造铁铸的宫殿,并在附近一带进行烧杀抢掠。后来甚至掳走了一名大贵族的女儿,因此惊动了天皇, 最后在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指点下, 让文武双全的源赖光带领他的手下们前去讨伐, 那便是历史上有名的退治酒吞童子一役。酒吞童子的手下数不胜数, 其中最著名的几个有他的副将茨木童子和鬼之四天王,当然这批妖怪最后同样没落到好下场。 只是无论是哪个世界的记载,都没有提到过酒吞童子曾主动进攻平安京。上次见面,白兰也觉得对方是个有脑子的妖怪,见势不对拔腿就跑,不像是会自取灭亡的蠢货,那他带领百鬼进入平安京就值得人深思了。 况且当时,晴明也说过一句话——“大江山的鬼王酒吞童子,何故突然来访京都呢?” 也就是说,这位大阴阳师也对酒吞出现在平安京心存疑惑。 白兰瞄了一眼含笑听博雅闲聊的白衣青年,后者似有所觉,抬起眼笑吟吟地看向她:“白兰这样看着在下,是在下的脸上有什么吗?” 于是,白兰也笑眯眯地回答他:“因为晴明太过好看,一不小心就看入神了。” “是吗,那真是倍感荣幸。”安倍晴明非常淡定地收下了这句称赞。 然后两个人相视一笑,就像两只成了精的狐狸面对面坐着,眯着眼笑得让人发毛。 当事人坦然得不行,反倒是旁观的源博雅替他们感到不好意思,被口水呛了一下,瞥了两只狐狸似的家伙,咕哝了一句:“也太过直白了吧。” 白兰直接忽视了他这句话,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按照现在贵族流行的方式,刚才她要夸晴明必须得吟几句和诗甚至汉诗才行,而且还不能正面夸,必须要拐弯抹角的说。 对此“文盲”白兰一摊手,表示她实在做不到。 目光向旁边一扫,便瞥见叶王那小鬼正看着自己,脸上带着点嘲笑的意味,这才想起对方有灵视,自己想什么他都知道。 白兰眼睛一转,顿时在心中回忆起自己在平行世界里查到的关于对方的那点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刚才脸上还有点笑意的叶王脸色一黑,臭着一张小脸,眼神又惊又怒,整个人陷入了自我怀疑中,压根顾不上继续嘲笑白兰了。 其实当初查到了叶王在平行世界发生的事时,白兰已经先笑为敬。 毕竟对那个心高气傲的小鬼来说,被自己家族反水砍死应该可以算作不能提的黑历史。更不要说他不信邪的转世千年,结果第一次转世被麻仓家砍死,第二次转世又被麻仓家反杀……这已经不是黑历史了,简直是被绑在耻辱柱上当众凌|辱啊! 这可比白兰不会和诗要丢脸许多。 难怪现在叶王一脸阴郁,目光放空,开始思考起人生的意义和自我存在的意义。 源博雅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从他的角度来看,叶王是在白兰夸了晴明之后突然沮丧的。 他以常人的思路理解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见晴明、白兰还有叶王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自己身上,这位无论是大脑还是脾气都非常耿直的汉子,满怀真挚地对小孩道:“叶王也非常好看,将来一定会是一名不下于晴明的美男子。” 叶王:“……” 晴明:“……” 白兰:“……噗。”她一下笑出了声,毫不意外地看见叶王的脸色又黑了几个度,阴沉得都快滴出水来。 就连晴明也干咳一声,轻声提醒博雅:“男子的外貌倒没有那么重要。” 博雅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连忙找补道:“当然叶王的才干也十分出众,麻仓家一定非常以你为荣。” 白兰笑得快趴下去了,用手撑在檐廊的地板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得亏这是博雅,要换成其他人早就被叶王那小鬼给记恨上了。 叶王冷冷望了眼笑得最开心的银发姑娘,又扫了一眼同样含笑的师兄,面无表情。片刻后冷静下来,对晴明说:“其实,我这里也有一起有趣的事。” “哦?” “大概是两周前吧,有人说半夜罗城门上燃起了烛火。” 异常最开始是一名半夜幽会情人导致晚归的贵族发现的。 从宇多小路往九条殿方向去的时候经过朱雀大街,然后…… “喂喂!快看那是什么!”一开始是在外走路的仆从看见的。 一点昏黄的灯火,在高高的罗城门上亮着。 仆从开始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再抬头,发现罗城门上还是亮着的。不仅如此,走在另一边的同伴也发现了。 两人讨论了一番,惊醒了在车中假寐的贵族。 那名贵族从车窗里往外张望,正巧牛车横穿过朱雀大街,牛车的车窗正对着罗城门,从地图上可以看出是离城门最近的距离。 贵族同样看见了仆人们说的灯火。 一点幽黄的,暧昧的烛火在罗城门上方隐隐绰绰。 贵族忍不住盯紧细瞧,然后—— “啊!!!”的大叫了一声,向后跌倒。 仆从听到了车厢里的动静,连忙挥停了牛车,探身询问。结果,被主人一把抓住衣领呵斥:“快走!快走!有鬼!” 据说,当时那名贵族面无血色,面容惨白如纸,呵斥时声音都在颤抖。 主人的这个反应把仆从们吓到了,连忙驱赶着牛车逃也似的远离那座高高的城门。 隔天,贵族半夜看见罗城门上亮灯,且看见鬼怪的说法便悄然在平安京里传开。 说到这里,叶王停了停。看了看听得入神的源博雅,低头喝了一口茶。 除了源博雅,另外两个人,无论是微笑的晴明师兄,还是那个狡猾的女人全都不为所动,完全不害怕。尤其是白兰,简直左眼写了“死人了吗”右眼写了“怎么死的”几个字样,似乎迫不及待看见平安京出现大骚动。 唯一被叶王绘声绘色描述所惊吓的,只有博雅从三位一人。 这让叶王不由感到十分无趣。 源博雅缓了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缓了过来。 从恐怖气氛中脱离出来的他,逐渐恢复了思考能力,见叶王没有继续往下说显然等着人询问的样子,他想了想猜测:“说不定只是有人在城门上幽会呢?” 虽然罗城门的城门非常高,一般人根本懒得爬上去。 虽然自从发生了玄象琵琶被盗事件后,夜里经过罗城门的人更少了。 但是,万一呢。万一有那么一对口味不同凡俗,一定要挑战极限寻找刺激的情侣大半夜去罗城门幽会呢。 叶王等来自己想等的话,微微一笑:“开始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结果,自贵族在罗城门撞鬼的五天后,也就是说现在时间往前倒推九天,那天夜里,又有其他事发生了。 那天傍晚开始下起雨来,入夜后,雨势更急。时间还没到半夜,一位夜间赶路的渔夫匆匆沿着九条大路从东城往西城赶去。 或许是有什么急事吧,总之是在夜间的大雨中赶路。 九条大路就在罗城门脚下。 路过城门的时候,渔夫想起最近罗城门上有灯火的传闻,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本以为大雨滂沱,今晚的城门会一片漆黑。 没想到…… “还是出现了?”源博雅咽了口口水。 叶王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一点幽暗的黄色光芒出现在高大的城门上方。 渔夫已经走了很久了,草鞋的鞋带已经被磨得断了好几根,一深一浅地走在泥水里。就在他仰头打量罗城门上的光亮时,啪的一声,他脚上最后一根带子也断了,鞋底掉进了水坑里。 还有一半的路程,雨却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珠连绵不绝,成线地从夜空拍落。暴雨甚至穿过了渔夫头顶的草帽,拍得满脸都是雨水,眼睛都睁不开。 这样是没办法继续行走的。 渔夫做出这样的判断。 他又小心地看了眼罗城门,那点幽暗的亮光此时已经不再那么恐怖了,反而在这漆黑的冰冷的雨夜,显得格外温暖舒适。 渔夫透过那盏光,仿佛看见了干燥的被窝,暖和的热酒,还有一小盘下酒的萝卜干。 这样的诱惑,对一个没了鞋,走了大半天,现在还站在大雨中疲惫不堪的人,是致命的。 渔夫慢慢地,犹犹豫豫地走进了城门。 “他进去了!”源博雅实在是个合格的听众,在叶王刚刚停下来喝口水的当口,立刻很给面子的惊呼出声。 白兰则托着腮,用两根手指旋转着一朵桔梗花——她刚才听到一半,跑去院子里摘下来的——闲闲地点评道:“这样完全是找死吧。” 叶王看了她一眼:“因为之前并没有发生什么危险的事,尽管每天晚上罗城门上都会亮起灯光,但是到那个雨夜为止都没有死过人,甚至没人受伤。就连那个受到惊吓的贵族,还有他的两个仆从在生过一场大病后也痊愈了。” “在那之前,”蓝紫色的花朵在纤细白皙的指尖快速转动,化为一片明亮的蓝紫色,白兰若有所思,“那意思就是之后有人死了?” “嗯。”叶王点点头。 渔夫走进城门,站在木质阶梯的下方抬头朝上仰望。 因为阶梯构造的缘故,他没办法一眼看见顶层部分,但是却能看见比站在外面时更加清晰明亮的光线。 还有一侧墙壁上晃动的人影。 头顶上,有人在说话。 “哎呀!”源博雅再次惊呼,两只手握成拳头攥得紧紧的,瞪大了一双干净的眼睛。 发现有人,渔夫想起那条说罗城门上半夜有人幽会的传闻,心下倒是更为安定。 如果对方是不错的人的话,说不定能讨杯热茶喝。 抱着这样的想法,渔夫朝楼梯上走去,而且为了提醒上面的人,他格外加重了脚步声。 结果走到一半,楼上的人似乎没发现渔夫,传下来的声音倒是越来越清晰。 是那种声音。 “哪种?”源博雅傻里傻气的追问。 结果七岁的叶王顶着一张秀美又稚嫩的脸庞,淡定从容地告诉他:“就是男女做那事的声音。” 源博雅长呃一声,反倒脸红了,连忙摆手示意叶王继续说故事。 叶王好笑地望了他一眼,不要说脸红了,连音调都不带变的继续说道:“渔夫也分辨出了那声音,所以在楼梯上停下了脚步。” 幽会时礼貌打扰别人的话,运气好还能讨杯热茶喝。 但在别人做那种事扫人兴致的话,可能就会被热茶扑个满脸。 渔夫这样想着,又原路退了回去。 他本想等上面人完事再上去凑凑运气,没想到在下面等了一会儿外面的雨居然停了。不光停了,还出现了月光。 渔夫高兴坏了,立刻把头顶上的人和灯光全抛在脑后,接着月光继续赶路。 “不是没什么事发生么?渔夫都没有打扰到别人幽会。”源博雅说着,突然松了口气,同时松开了拳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果然还是情人半夜幽会吧。”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第二天早上有人发现一个男人死在了罗城门外面。”叶王淡淡道。 死去的还是个贵族,尸体就在罗城门脚下,被早起的人发现。 发现的时候,尸体身上只盖了一件单衣,衣服下面赤|身|裸|体,十分难看。 “而且死去的男人被挖走了心脏和眼睛。”望着源博雅发白的脸色,叶王十分坏心眼地补充道。 听到这里,一直沉默着玩弄一把檀木扇的晴明终于开口询问:“在那之后,罗城门上的灯光还出现过吗?” “当然了,自那以后,罗城门上每晚依旧有黯淡的烛光亮起,差不多就是在天色完全黑下来后不久亮起的。只是从那名贵族死后,再也没有人敢在晚上靠近罗城门,包括那名渔夫。听说他得知罗城门下发现尸体后,当即大病了一场,到现在都没有完全好起来。” “到现在也没有抓住凶手?”这次问话的是白兰。 叶王摇了摇头,将那朵被白兰丢弃的桔梗花捡起,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端详:“而且,在那名贵族之后,每隔三天都会有一具新的尸体出现在罗城门脚下,发现的时间都是在早晨。到现在为止一共三位死者,都是男性,贵族平民武士都有,尸体全是赤|裸的,被挖去心脏和眼睛。” 白兰瞥了眼沉思的晴明:“这算是灵异事件还是人为的?” “阴阳寮已经派人去检查了,回报说罗城门顶楼上有强烈妖气残留。”说到这儿,叶王停了停,突然露出狡黠的目光,盯着晴明说道,“所以师父派我来通知师兄,说你的物忌该结束了。” “……”晴明重重叹了口气,捂着额头叹息,“我就说你今天怎么突然跑过来了,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叶王笑得特别得意,像只小狐狸:“师兄你的物忌都犯了一个月了,是时候为师傅分担解忧。” 看来晴明躲懒躲得他师傅贺茂忠行都看不下去了,把这件事扔给自己的得意弟子解决。而且似乎是怕晴明再想法子推脱,特意命叶王跟在他晴明师兄后面“学习”。 得知这个命令后,安倍晴明才真的苦笑起来,扶着额头再次叹了口气:“既然是师父的吩咐,弟子自当听从。” “师兄打算什么时候去呢?” “那就今晚吧,今晚便去罗城门一瞧。” 这种有趣的事,白兰是说什么也不会放过的。 鉴于她上次烧了蛇妖(清姬)的壮举,晴明劝阻了几下没劝动后就没有强求。 至于源博雅,晴明主动开口让他不必同行,让这位老实的好人偷偷松了口气。转念又觉得其他两人都去了,只有他不去还十分庆幸,到底心中过意不去,便坦言表示自己害怕,但若是真的有需要,让晴明千万不用客气。 源博雅是这样说的:“反正我相信有你,叶王,还有白兰小姐在,我是不会有事的。” 看样子白兰玩弄火焰的那一幕也在他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直接把她跟另外两名阴阳师相提并论。 安倍晴明笑了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既然决定要去,叶王便没有回家,招出一名式神派去跟麻仓家说了一声,自己在晴明家中待了下来。 白兰寻了个没人的空隙,询问他打算怎么办,她十分好奇知道了自己将来会被麻仓家杀死,叶王到底会怎么做。 人小鬼大的小男孩停下整理符咒的动作,垂眸沉思片刻:“其实我还没想好。” 白兰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傻?当然是从现在开始就培养心腹啊!” “嗯?” 白兰立刻展开洋洋洒洒的演说稿,开始从重要性、必要性和迫切性三点出发,逐条给叶王论述了心腹在手,不怕被捅的生存法则。 “你想想啊,麻仓家反水杀你,是因为觉得你疯了。如果整个家族成了你的死忠,不要说你疯了,就算你让他们死,他们都会毫不犹豫!” 叶王显然从没接触这么……危险的言论,有些迟疑:“真的可以吗?他们又不是傻子。” “那就是你洗脑不到位。对待下属,可不能一味的压迫,要有松有紧,全方位下手,从弱点入门,打一个棍棒给一个甜枣这是最基本的,进阶便是雪中送炭让他感激涕零,最高级的是让他把你当成自己的信仰,心中的神明。到时候……” 或许你让去他弑杀真的神明,他也会毫不犹豫。 最后这句话白兰没有说出来,是叶王通过灵视在她心中“看见”的。 心狠手辣的银发美人笑眯眯地望着叶王,在心中对他“说”:你看,这时候灵视就很方便吧。凡事都有两面性,你要学会利用好的一面,将坏的一面扔给其他人承担,这样自己才能活得快乐又轻松啊! 亦如当初白兰鄙视叶王灵视不能杀人时的感觉,这次,叶王同样在她的指点下茅塞顿开,恍然大悟,深觉她说的很对。 无意中被给了甜枣的叶王一无所觉,望着白兰的眼神都温暖许多,已经完全不在意之前她嘲笑自己被杀翻船一事,心中充满对指导的感激。 白兰笑嘻嘻地接受了这份感激,扭头看向院子中的桔梗花,在心中感慨: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我已经年纪不小了。”身边的小孩郁闷地嘀咕了一句,白兰回头,发现叶王居然撇过头去了,幼小的耳廓微微发红。 哎呀,这样一来还真的有点可爱了呢。她心想。 随后发现,叶王的耳朵彻底红了。 下午的这番对话,让白兰和叶王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晚上前往罗城门的时候,晴明都发现了这一点,笑了一下:“我错过了什么吗?” 白兰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教坏了他师弟,于是笑眯眯地回答:“你自己去问叶王吧。” 结果很明显,晴明什么也没从叶王那儿问出来。 第一次被师弟用灵视作弊,堵得开不了口的晴明望着走在前方的银发姑娘,看着她快过肩的长发随着欢快的步伐左右晃动,脸上的笑容在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时候加深了许多。 35.第二个异世界(九) 当天晚上,晴明、叶王和白兰三人前往罗城门, 这次提灯照明的是叶王那两位式神中的一个, 名叫惠。 惠是一名肤色白净, 单眼皮的美貌女郎, 今晚却作男子打扮,穿着水干和长袴,举着灯笼经过白兰身边时,后者闻到一股很清淡的幽香。 “惠是什么的精灵啊?”白兰悄声问叶王。 “你猜。” “猜中有奖吗?” “没有。” “啧,真没意思。”白兰撇撇嘴, 心道这种香气估计是个什么品种的梅花。 “对了。”叶王突然轻声应了一句。 白兰便知道他又用灵视作弊了,伸手捏了一把小孩的脸颊, 换来叶王不敢置信的目光。 今晚他们没用牛车,一路不紧不慢地朝罗城门走去, 比起去退治妖怪,倒更像是月下散步。 对了, 今天的月色也很好。细细的月勾挂在天空,月色既不是太黯淡也不是太明亮。七月底正是天气热的时候, 入夜温度却稍微降了下来, 微风吹过的时候温暖宜人,夹杂着一丝草木的旺盛生长的清香。墙角的草丛中传出不知名昆虫的叫声,不大不小, 一切都是在最恰到好处的地方。 这么舒适的夏夜, 太过着急的赶路未免太煞风景了。 一行三人外加一个式神就这样慢吞吞地走到罗城门下。到那时, 时间已经进入了深夜, 一路上没有碰到一个人,看样子大家都被罗城门上的鬼怪吓坏了,全都龟缩在家中。 还没到城门下时,白兰就远远看见朦胧月色中的一盏灯火。等走近了,看得更清楚,那盏暧昧不清的烛火就在高大沉默的罗城门上方。 “要进去吗?”她询问身边两位专业人士。 师兄弟两个,一个仰头专心致志的盯着城门顶层的灯光,另一个则还在计较刚才白兰掐他脸颊的时,满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白兰的手指蠢蠢欲动,又想给捏一把死小孩的脸了。 还好在她真的动手之前,晴明开口了:“今晚……看来还不是时候。” “嗯?” “本来只是打算过来看看的,没想到是这样的妖怪。”白衣阴阳师的侧脸在淡淡的月色下仿佛发着莹润的光,流水似的线条从鼻梁到唇部,整个儿都柔和得不可思议,连眼中都倒映着弯月的清辉。 他垂下眼想了想,看向白兰微微一笑:“失策了,真的应该把博雅叫过来。” 白兰倒觉得没什么,按照叶王的讲述,城门上的妖怪杀人还挺有规律的,估计是个强迫症,每次都是隔三天才杀一个人。按照这样的规律推算,妖怪要到明晚才会再次下手。 晴明和叶王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两人作为平安京的阴阳师,好歹比白兰更有责任一些,在罗城门周围布置了一些符咒,说是能防止这只妖怪动手杀人,这才打道回府。 第二天白天,源博雅过来询问结果,然后便被晴明抓了个正着,要求晚上带上他家祖传的太刀一起前往罗城门。 于是,除妖队伍里又多了一个博雅。 这次博雅倒是没有穿得像文姬那次那么正式,而是同样简便易行的水干,背后背着弓箭,腰上配着一把朱红色的长刀。据说这把刀还是博雅父亲,克明亲王使用的,曾经用其斩杀了十余位强盗,锋利无比。 不过晴明要的不是这把刀的锋利,而是上面的凶气。 在前往罗城门的路上,他给两个外行解释了一下。剑乃凶器,尤其是杀过人的剑,会沾染上死者的怨气,杀的人越多,所沾染的怨气就越多,剑的凶性也越大。如果时间长了,诞生了剑灵就更不得了。然而就是这样的剑,在对付一些同样凶狠的妖物时会非常好用,尤其是在它的主人使用它时。 “所以博雅,待会最好由你来挥刀。我和叶王会在旁边辅助你,不用担心。”安倍晴明的嘴边挂着轻松的笑意,只要看到他这个样子,再多的紧张也悄然散开。 源博雅就是这样,吐了口气,点了点头,右手握上了刀柄:“没问题,就交给我吧。” 白兰在旁边听了半天,发现没她什么事,便指着自己鼻子问晴明:“那我呢?” 晴明还没回答,走在另一边的叶王就抢答:“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了,顺便给我们提灯笼。” 没错了,今晚他们没有带式神,到目前为止都是叶王在提着灯笼。 白兰很是不服气:“我的火焰也很厉害的,要不给你表演一下?”说着便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叶王,思考是烧个头发还是衣摆更加有说服力。 晴明无奈一笑,赶紧拦住白兰。但是说到白兰的火焰,他倒是若有所思:“自古以来火便是净化邪物最直接的方法。上次看你的火焰,似乎比一般的火焰对邪物有更大的杀伤力,其实你可以考虑用其作为一种方式来净化。” “就像你和叶王使用灵力那样吗?”白兰歪了歪头。 这段时间,她也不是白住在安倍晴明家这么久,好歹大概弄清楚了他们是怎样来使用灵力进行占卜,驱邪,净化等等。一般来说,灵力算是基础,而符咒就是灵力的凭依和最常用的攻击手段。就跟斑先生他们一样,查克拉是基础,而战斗时是通过结印这样的方式将查克拉使用出来。虽然名字和形态不一样,但本质是一样的。 鉴于叶王的灵视已经把自己的来历看透,白兰也就没隐瞒,也曾就火焰,查克拉和晴明叶王进行过一番探讨。三人通过对比发现,所有形势的力量归根结底都是能量的一种表现,那么换句话说,只要运行方法得当,查克拉也能通过符咒的形式攻击,灵力也能通过结印来使用。 本来白兰还想再用一次平行时空能力来佐证这个猜想,结果被叶王拦住了。 通过灵视这个作弊器,叶王了解到另一个白兰的存在,同时也知道了白兰平行时空能力是怎么回事。正巧晴明也在旁边,师兄弟两讨论了一番,通过阴阳师这边体系的知识来理解白兰窥探平行时空能力,最后得出结论这个能力强大是强大,但能不用就尽量不用。 平行世界之间是存在结界的,或者理解为一种物质能量相叠的阻碍。白兰的这个能力让她能够透过这层阻碍,联系上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虽然不知道其运行原理,但毫无疑问消耗巨大。且那层结界是会发生改变的,也就是说每次白兰穿过它时,结界都会记录下这次通过,然后对自身的构造进行调整。这样一来,白兰沟通平行时空的次数越多,她每次的消耗都会越大,到最后说不定会被那层结界反伤。 听了两位阴阳师的推测,白兰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倒是隐约有些赞同。因为她已经用过两次了,能明显感觉到第二次比第一次稍微吃力点。虽然这种吃力感并不明显,但因为白兰对自己火焰的操控更偏向于精细度的把握,所以还是能察觉到。 她本来还以为是因为两个世界不同导致的,这没想到时空之壁还跟防火墙一样,能自我程序升级的。 回忆在白兰心中一闪而过,现实世界中,晴明刚刚说到死气之炎净化邪物的方式:“按照我们的推测,你的火焰跟灵力一样,是某种能量的具体表现形式,那么既然灵力可以依附在符咒上驱逐妖邪,那么火焰应该也一样。比如说通过桔梗印净化邪灵,甚至召唤控制式神。” 白兰对式神兴趣不大,倒是对晴明口中的通过桔梗印净化邪灵挺感兴趣的。既然安倍晴明主动提及了,那她就毫不客气地开口请这位大阴阳师“指点”自己一番。 其实说是指点,倒不如说传授更加准确。 作为一个阴阳术一无所知的阴阳道小白,白兰一开口就让安倍晴明作为她师父,也可谓是赢在起跑线上了。 晴明倒是一口答应下来,更有甚者叶王还在旁边凑热闹,主动表示自己也能教导白兰。 结果白兰瞥了一眼他的小身板,诚恳开口:“等你长得跟我一样高的时候,再说吧。” 至今还是个七岁孩子的麻仓叶王,卒。 四人来到罗城门脚下,高大的城门上亦如昨晚亮着灯光。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白兰的心理作用,总觉得今天的烛火……好像比昨天亮了一咪咪? 再看叶王和晴明,两人已经开始掏出符咒,并用一种特殊的墨汁在地上绘制阵法了,他们两什么都没说,估计应该还是自己的错觉吧? 这样想着,白兰再次仰起头,发现果然还是心理作用,灯光还是亦如昨晚暧昧黯淡。 两名阴阳师忙着布置阵法,源博雅则抱着那把长刀在旁边走来走去,口中不断念念有词。 白兰仔细听了听,发现他是在念一种祈祷词,在向天照大御神祈求保护。她忽然想起来,有一种说法说日本皇室是天照大御神的后代,而源博雅不巧,正好有皇室血脉,虽然现在是臣籍,但是按照后代的说法,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他也算是天照大御神的后代。就是不知道这种后代说,到底是真的还是皇室为了巩固自己地位编造的了。 “这是真的。”一个清雅的男声在旁响起。 白兰看过去,还以为晴明也有灵视了。 被她注视的白衣青年微微一笑:“你表情太明显了。博雅从血缘上来说的确跟大御神有一点关联,但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血统一代代稀薄,再加上现在大御神隐在高天原不轻易现身,这种关系已经近似没有了。” “师兄,布置好了。”叶王走过来通知晴明,正好听到他说的话,紧跟着补充了一句,“但是神明的事谁也说不准。说不定大御神真的会回应博雅三位的祈祷。” 晴明笑了一声,道:“不能只把希望放在神明身上,我们自己也要努力才行。既然好了,那便开始吧。” 白兰退后几步,给两人让开表演舞台,而博雅也早已在晴明指定的地点站好,右手紧握着重新挂在腰间的长刀,满脸严肃,蓄势待发。 一大一小两名阴阳师同时举起手,食指和中指并拢靠在下唇上,双唇开合,默默念起咒语,同时以奇特的步伐和韵律围绕着先前画好的符咒转圈走动。一人站在十二点钟方向以顺时针行走,一人则站在六点钟方向以逆时针行走,最后分别绕了一圈,以相同的时间点站在了原位。 也就在他们站定的刹那,地面上原本用黑墨画成,在特地地点和中心贴上符咒的阵法陡然亮起。 清澈的白光从地面上绽放,仿佛高天原的神光透过符咒的指引来到现世,照亮此世的漆黑无常。 由阵法形成的白光结成一束,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在空中偏转了一定角度,径直照向罗城门顶层的烛光。 四人全都仰着头,注视着那层白光和烛光的交融,淡淡的月辉下,阵法的白光仿佛比最开始时更加明亮柔和。 然后…… 什么事都没发生。 叶王:“……” 晴明:“嗯?” 源博雅:“这样……正常吗?” 白兰:“噗!” 见另外三个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白兰摆摆手示意他们无视自己,撑着膝盖笑得直不起身。 很显然,有哪里不对。 阵法亮还是亮着的,但罗城门上的灯火也毫无变化,仿佛里面压根没有妖怪。 等白兰笑够了,晴明和叶王也停止了念咒,白光消失,一切恢复如常,不变的只有头顶那盏暧昧黯淡的光线。 望着那对师兄弟脸上的疑惑,刚刚收敛的笑意又情不自禁浮现在嘴边,白兰觉得他们这样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手腕一翻,便有一小团黄色的火焰出现在掌心上方,她干脆利落道:“让开,我来试试。” “等……”安倍晴明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见银发姑娘袖子一抖,那团火焰就像一簇火箭嗖地射出,直入罗城门顶层。 阴阳师抬起的手默默放下,停了停,重新抬起抚上额头,一副头疼不已的模样。 白兰还在那儿踮起脚,用手搭着凉棚眺望:“进去了进去了!”语调里是满满的兴奋。 晴明叹了口气,放下手,跟着仰起头。 发现正如白兰形容的那样,那团火苗刺溜一下就通过城楼上窄小的窗户,窜了进去。 紧接着,安静的夜空突然爆发出响亮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 “着火了啊!!!” 两个声音,一个男,一个女。 白兰琢磨着如果是妖怪,应该不至于喊出着火这么接地气的词语吧?所以……里面是两个人类?不是说好的是妖物作祟么?她看向报告这个情报的叶王,而后者一脸懵逼,显然也没想到会有这出。 很快,罗城门顶上火光大亮,并有浓烟冒出。 两个人灰头土脸地从城门下的小门里冲出来,一个一头漆黑长发披散在肩头,一个发髻散乱。两人皆是衣衫不整,狼狈不堪,赫然是一对正在幽会的男女。其中那名男子甚至只穿了一只鞋,持赤着脚站在泥地上,显然是情况紧急之下,没来得及找齐。 晴明皱了皱眉,让白兰熄灭火焰,自己迎上去,询问那对男女。 那对情人见有人过来,立刻意识到是放火的人,顿时就要发火,结果在看清晴明的衣饰后,又瞬间卡了壳,火还没发出来就跟卡了膛的子弹一样夭折在半路上。 “你们怎么会在此地?”安倍晴明问道。 那名女子垂着头,长发泻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闷声不答,倒是那名男子抓了抓后脑勺,露出尴尬的表情:“阴阳是大人,我们是在此幽会。” “……你们可知最近这罗城门上闹鬼?” 男子更窘迫了,点点头,目光偷偷往其他人身上扫去,在看见白兰时明显一呆。 安倍晴明刚刚松开的眉头再次拧起,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挡住男子看向白兰的目光。 男人这才回过神,点头哈腰:“是是是,知道的知道的。” “知道你还敢来这里?还是夜里。”叶王翘起一边嘴角,嘲讽道。 男人表情一沉,没吭声。 倒是那名一直垂着头的女人这时候稍稍抬起了点,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细声细气地解释:“因为……因为闹鬼,所以会没人。” 还真是为了爱情连命都不要了。 连源博雅都震惊了,忍不住说:“都已经死了三个人了,你们就不害怕吗?” 女人偏了偏脸,似乎看了眼继续沉默的情人,这才解释:“死去的……都是男人,所以……我在会好一些。” 白兰情不自禁给她鼓掌,觉得她发现了盲点,也没想到这么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轻声细语的姑娘胆子这么大。 这时候再看罗城门上,那里已经一片漆黑。不知道妖怪是真的因为今晚有女人在不来了,还是被这两人给惊跑了。不管怎么说,今晚是别想有结果了。 晴明也认清了这个事实,叹了口气,让这两人事件结束前别再来了,便侧开身子放行。 两个小情人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坏了阴阳师大人的事,忙不迭地道歉,互相搀扶着离开了。 目送两人远去的背影,白兰捂着嘴打了个呵欠:“还要继续呆下去吗?” 晴明看了眼黑漆漆的罗城门,摇了摇头:“不必,真有妖怪也不会再出现了,明晚再来看看吧。” 于是,第二天晚上还是一无所获。而这时,已经距离上一个男子身死过去三天了,如果没捉到妖怪本来应该会在明天早晨再度发现一具尸体,不过被那对小情人一打岔,估计第四具尸体也不会出现。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倒是件好事。 一夜过去。 白兰早晨醒来的时候,叶王已经被贺茂忠行叫去询问罗城门事件的进度,式神樱和桃已经备好了早餐。 本该是平凡的一天,就连晴明也平凡地犯了物忌,没有去上班。结果,在白兰早餐吃到一半的时候,叶王的式神惠突然回来了,而且身边没有跟着她的主人:“晴明大人!白兰大人!罗城门下又出现尸体了!叶王大人已前去罗城门,让我通知你们,请尽快前往!” 哦豁,这就有意思了。 白兰放下筷子和碗,扭头看向旁边拿书阅读的晴明。 白衣阴阳师的眉心间出现了一道深深的皱痕,站起了身:“待白兰用完早餐,我们立即过去。” “不用,我吃饱了,现在就过去吧。” 话音未落,又有人推开晴明家两扇破烂不堪的大门,冲了进来。 来人气喘吁吁的,连滚带爬地踏过满院野花野草,冲到檐廊旁,猛地跪倒在早晨湿润的泥土上,大声嘶吼:“阴阳师大人!请您为抚子报仇啊!” 男人抬起头,满脸大汗,正是昨晚幽会男女中的男子! 死去的是那个姑娘? 昨晚那姑娘说什么来着? ——“死去的……都是男人,所以……我在会好一些。” 好个屁,男的没死,女的倒死了。 是那个妖怪恶鬼被他们的举动刺激到,惹火了吗?还是当时妖怪就躲在一旁,听见了女人大言不惭的说法,决心要给她一个教训?亦或者那只妖怪纯粹是随心所欲,想杀谁就杀谁,并不拘泥于地点性别年龄地位?不然昨晚这对男女都回家了,怎么还追过去宰人。 安倍晴明也想到这一点,询问那名喘了半天还没缓过来的男人,也不知道他是从多远的地方以什么样的速度狂奔过来的,作为一个武士都累成这样。 “你可知抚子是在什么时候被杀害的?你们分开时,她还活着吗?” 本以为会得到否定、肯定的答案,没想到那名武士居然支吾起来,犹豫片刻才答:“我们……我们后来又回去了。” 白兰又想给他鼓掌了,不过瞅瞅阴阳师的脸色,到底没动作。 听到这个答案,就连晴明那样的万事不经心的性格都忍不住发怒了,沉声质问:“我不是说过,在妖怪解决前不能再去罗城门吗?尤其是在夜里。你们为何还要回去?!” 36.第二个异世界(十) “这……这是因为抚子她一定要回去,说是我送给她的金簪掉在那儿了啊。” 武士忍不住申辩道, 说完也知道自己错了, 羞愧得抬不起头, 趴在地上狠狠给安倍晴明行了一礼:“我真的知道错了!可, 可抚子她死了啊!被妖怪杀害了!求您一定要给抚子她报仇!” 白衣乌发的阴阳师深深叹了口气,白兰在一旁看了都能为他此时的心理活动配个音。 最简单的一句话便是——猪队友带不动。 这让白兰不禁回想起大学时她和小正组队打游戏,偶尔进副本碰上了不靠谱且后退导致团灭的队友时,也是这个想法。 通常来说,白兰的做法是出副本, 搜索,追杀, 一气呵成。 但是显然,安倍晴明的脾气没她那么糟糕。他生气归生气, 还是让男人站起来,把昨晚的情形仔细复述一遍。 原来昨天半夜, 他们被赶走后,走了大半的路程才缓过来。那名叫抚子的姑娘突然发现自己的金簪掉了,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簪子, 是这名叫志和的武士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抚子细想一番,觉得是刚才慌乱中不小心丢在了罗城门上。毕竟刚才阴阳师大人施了法术,让他们产生了城门着火的错觉。一定是那个时候逃出去时, 不小心弄丢的。 说到这里, 武士志和抹了一把眼泪, 接着道:“我本来都说了不要回去找, 大不了再送她一只。可抚子坚持要回去,还说我若是怕了不陪她一起,她就自己去。” 担心情人的志和只好同意。 两人重新走回罗城门时,晴明他们已经离开。 黑漆漆的城门,不甚明亮的月光,寂静的深夜,这一切都让志和毛骨悚然起来。 可平日里胆小的抚子这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毫不犹豫地就走进城门里,顺着黑洞洞的阶梯摸索着往上走,志和心生胆怯可到了这里又不能退出去,只能跟着情人往上爬。 窄窄的木质阶梯,偶有松动的木板踩上去吱呀作响。等好不容易爬到顶楼,志和已经浑身冷汗。 抚子却镇定地不可思议,甚至冷静地摸索着找到他们先前丢在此处的火石,将烛台点燃。 待烛光燃起,志和的心下便安定许多,帮着抚子一起寻找起来。 结果找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找到,甚至连志和丢掉的一只鞋子都找见了,还是没看见那根金簪。 这时候蜡烛已经烧了大半了,志和见状便劝说抚子说等到明天白天再陪她来找。 然而,还是被抚子拒绝了。 志和再也受不了了,一气之下便丢下情人一走了之。 武士顿了顿,脸色开始发白:“我本来是想着,抚子胆子那么小,先前能那么镇定一定是因为我陪着她的缘故。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在那儿,蜡烛又快燃尽,一定受不了,乖乖回去……没想到……” 没想到今天一早,便听说抚子的尸体被人在罗城门下发现,故此连值班都顾不上,忙不迭地冲过来乞求阴阳师给情人报仇。 听完这一长串描述,晴明再次叹了口气:“我知道了,现在我们便要去城门那儿,你也一起吧。” 志和汉子狠狠擦干净眼泪,点了点头,站起了身,他身上还穿着正经的武士服和盔甲,腰上配刀,显然是上班到一半跑出来的。 结果走到一半,偷跑出来的武士便被同事叫走了,说是左卫门督北野大人在找他,左卫门督正是武士志和的顶头上司。 顶头上司有找,志和不得不离开,临走前再三拜托安倍晴明,请他一定为自己的情人报仇。 白兰他们到达罗城门时,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还好有一群武士站在那儿,将人群和尸体分隔开。 攒动的人群中,叶王的白衣异常显眼,脸色也是最难看的那个。 安倍晴明也知道师弟灵视的事,走过按在叶王肩膀上:“没事吧?” 叶王摇了摇头,表情冰冷,看也不看几步之外的人群一眼:“无妨。”他转头对慢悠悠走过来的白兰道:“你来的正好,因为死者是女子,又赤着身体,到现在也没有检查。” 穿着壶装束的白兰心领神会,拎起市女笠上的轻纱下摆朝那具躺在罗城门下的尸体走去。女尸身上除了草席还盖了一件衣服,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帮忙给盖上去的。 回头扫了一眼,晴明已经命令那些武士驱散人群,同时让武士们背对着白兰和女尸组成一个圈,将她们密不透风地包围起来。 虽然平时看上去光风霁月,云淡风轻,但一旦板下脸来还挺能唬人的。 白兰暗笑,蹲下|身解开女尸身上的草席和衣服。 由于盛夏,尸体身上已经出现了不少的尸斑,腹部也已经鼓胀起来,但该看的地方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一看,倒是让白兰发现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 伸手将死者僵硬的下颚抬起,轻轻摩挲着脖子上的那道印迹,市女笠下的嘴唇边浮现出一缕兴趣盎然的微笑。 白兰眯起眼,与女尸空荡荡的眼窝对视,轻声低语:“你还真是可怜呐。” 五步之外,麻仓叶王突然神色大震,不过他跟白兰一样,在嘈杂的现场什么都没说,直到回到安倍晴明的宅子才将刚才白兰发现的事告知这位主管的阴阳师。 安倍晴明若有所思,目光也有些阴沉,半晌才道:“总之,今晚再去罗城门一看吧。不管那位姑娘如何,妖怪是真的存在的。” 当天晚上,三人第三次前往罗城门。 跟上次不同,今晚天空乌云密布,将月光遮了个彻底。临出门前,叶王便叫出一位式神替他们执掌灯笼。 这次是个陌生面孔,不是上次的惠。式神依旧是位女性,可瞧得出年纪不大,至多二十岁,眉眼较为艳丽。 叶王介绍:“这是铃当。” 穿着蓝紫色华裳铃当向晴明和白兰鞠躬行礼,纤细白皙的手指握在灯笼的木柄上,和深色的木质纹路形成鲜明对比。 “哦,是铃当啊。”安倍晴明不知发现了什么,愉快地眯起眼笑了。 白兰总觉得他刚才朝自己瞥了一眼,不由有些莫名其妙:“跟我有关系吗?” 晴明轻轻一笑:“铃当花,又名桔梗花。” 桔梗花? 望着式神蓝紫色的衣服,白兰想起了一朵花:“啊!是那朵!”那日他们闲聊叶王讲述罗城门之鬼的传闻时,她曾从晴明的院子里折下一朵桔梗放在手心把玩,后来玩腻了便随手丢掉。 白兰还记得后来叶王好像捡起来端详过。 她看向麻仓叶王,后者点点头:“就是它。” “啧啧,真了不起,这样也可以作为式神使用吗?” “只要是有名,且能对其下咒的物品都可以。”晴明说道。 他见白兰满眼兴致勃勃,不由又道:“若是你有兴趣,我可以教导你召唤式神的方法。” 到达罗城门附近时,已有一人等候在那,见到晴明几人走来,便提着灯笼过来汇合。 来人同样提着一盏灯笼,熏黄的光线下,一张刚强坚毅的脸出现在白兰面前,看对方的体格还有走路姿态,赫然是一名武将。 却不是源博雅。 白兰看向晴明,他朝武将点了点头,转头解释:“博雅今晚须在清凉殿当值,无法前来,便拜托这位渡边纲大人来协助我们。” “放心,博雅从三位已经跟我说过了。”渡边纲的声音十分雄厚低沉,眼中精光闪烁,显然武艺不凡。他从腰部解下一把太刀,横握在手中:“我这把刀名为髭切,也曾饮过数十人颈上热血,应当可以对付那妖怪。” 说这些话时,渡边纲脸上毫无怯色,甚至跃跃欲试,好像迫不及待要去见见那罗城门上的鬼魅究竟是何模样。 高大的罗城门掩藏在深沉的夜幕下,在一片漆黑的背景布上,透过木窗的烛光是那样显眼夺目。 白兰眺望了那烛光一会儿,扭头向重新在地上绘制阵法的晴明确认:“今天这个应该是妖怪了吧?” 握着毛笔的修长手指一顿,白衣阴阳师抬起头,脸上俱是无奈。 白兰咯咯笑了起来,没等他说话便摆摆手自我回答了:“不是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再烧一次就是了。” 刚刚贴好两张符咒的叶王这时候插嘴道:“这么冲天的妖气,想是个人也难。” 听他这么说,白兰再度仰起头,确认黑沉沉的罗城门除了那光,并没有其他异样,更不要说叶王说的什么冲天的妖气了。再看旁边正在做准备活动的渡边纲,显然对方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正来回活动手腕,检查那把名为髭切的太刀。 显然死气之炎能代替灵力召唤式神祛除邪物是一回事,却不能让白兰像叶王他们那样,一眼就看出来哪里有妖气哪里有妖物。 以前和斑先生讨论的话题浮现在白兰心头,让她不由想若是找一个阴阳师挖出他的眼睛给自己装上,会不会就能“看见”了。 正这么想着,一转眼,就看见叶王满是警惕地盯着自己。 见白兰看过来,白衣小孩一口回绝:“想也别想!” 饶是白兰都楞了一下,随后才忍不住轻笑出声:“放心,我也对你的眼睛没兴趣。” 虽然白兰那么说了,但接下来叶王显然有意无意跟她拉开了距离,可能早就从之前的相处中发现,白兰真有可能做出换眼的事情。 在这么近似聊天的拌嘴中,叶王和晴明重新准备好了阵法。 和前次一样,两位阴阳师绕着圆形的阵法走了一圈,重新站在起点原位后,开始念动咒语。 清澈的白光出现,在空中偏转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笔直笼罩了罗城门上的昏黄光线。 只是这一次和前次不同,在白光刚刚照过去的刹那,罗城门上那扇小小的木窗就突然砰地倒飞出去。 随后轰然一声巨响,面朝阵法的整面墙壁整个炸开。 狂风逆卷,碎石乱溅。 突然迸发的气流冲起白兰的长发,让她的一头银发在风中乱舞,碎石子到处乱窜,让她不得不半眯起眼睛。 在那面破损的墙壁后,刚刚还十分清楚的烛光陡然熄灭。 阵法的白光却愈加强烈,照得罗城门上的半拉墙壁落下深深的阴影,内部□□出的木质阶梯包括顶层的那个人影彻底暴露在白光中。 这一暴露,让刚刚还眯起的紫色眼睛情不自禁睁大。 白兰一手挽住乱飞乱舞遮挡视线的碎发,抬头和城门上的那双暗金色眸子对视:“琉——” 话还没说完,那道熟悉的人影倏然消失。 再度出现时,已站在了城门脚下。 美艳的女子弯起狰狞的笑容,眼中的金光比刚才更加耀眼,两道鲜红的痕迹也慢慢从耳朵的位置向下巴延伸。 “就是现在!” 飞沙走石中,不知是谁厉声喝道,同时地面上阵法忽然颤抖起来,那些组成阵法的黑色毛笔痕迹流水般流动起来,那些符咒就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树叶,从原本的位置上移开。 白光熄灭,取而代之的却是两条铁索唰地从地里射出。在嗖嗖的轻响中,眨眼间便将那名女子捆得结结实实。 头发已全白的女子嗤笑一声,身形暴涨,挤得那两道束缚住它的铁链嘎嘎直响。 琉江的肩膀开始变宽,身形拉长,连身上那套红底金叶的和服似乎也在产生变化,漆黑的鬼面铠甲从她的肩头一点一点向胸前覆盖。 极短的时间内,曾经在人鱼村中漫不经心享用人鱼的美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威风凛凛,长相俊美的男性妖怪。 “……”白兰迅速敛下惊愕的神情,打量着这位女装大佬。 她能理解琉江男扮女装,但是不太能理解他男扮女装是为了……勾引人类男子? 话说,都是妖怪,都是欺骗人类,酒吞童子是变身成俊秀少年勾引女人,怎么到琉江这儿就反过来了? 难道这是他的特殊癖好? 她还以为雄性生物天性逞凶好斗,好战上方,不肯轻易雌伏他人的呢。 白兰在这儿闲着无聊想东想西,但她的沉默显然让别人误会了。 陌生的男性妖怪低笑一声,嗓音低沉嚣张:“万万没想到吧,白兰,没想到在这里又见面了。” 在场的另外三个人似乎没想到两人认识,诧异地朝银发女子投来一瞥。 结果,银发的美人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瞄了一眼妖怪,那目光中不知怎么地透着一点嫌弃,一点无语:“是啊万万没想到你这么会玩。” 妖怪再次误会了,直接把她的无语当成震惊到失语,另外的那点嫌弃直接无视掉。他哈哈大笑起来,扬起下颌,让那双黑底暗金的狭长瞳孔彻底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你们人类都是这么容易被表表象迷惑,无论是那些男人,还是你们。你也一样,白兰。” 白兰面无表情,侧头冲呆呆握着髭切一动不动的渡边纲一摆头:“你还不动手吗?”之前怎么没发现琉江这么呆的,不仅呆还喜欢自说自话。 “哦?哦!”听得入神的武将这才回过神来。重新摆好架势,正好脸色,一脸凶狠地看向被捆得结识的妖怪,“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我刀下从不斩无名之辈,报上的你的名字!” “哈哈哈哈很好!”琉江再度大笑,“吾名茨木童子!人类,你倒有趣,报上名来。” “我名渡边纲!乃是嵯峨源氏子孙,今次便要将你斩于这把髭切之下。”说完,便双手高举太刀,冲了上去。 白兰一脸牙疼地捂着额头长叹,再看另外两名阴阳师,虽然他们正举着手命令锁链束缚住茨木而动弹不得,但显然不妨碍他们露出和她相同的表情。 记得晴明曾经说过,名字便是最短的咒。无论是什么人,只要被阴阳师掌握了其真名,就会很轻易地被后者掌控,这件事不光阴阳师们心里清楚,常年和阴阳师作战的妖怪们也清楚,无论开不开战,双方都会把自己的真名捂得牢牢的。 像今天这种情况,是决计不会出现在传统阴阳师和妖怪的斗争中的。换句话说,像茨木和渡边纲这样打架前互爆真名的家伙,在阴阳师看来就是两个傻子。 然,茨木童子或许智商不太高,实力却是实打实的。 就在渡边纲举刀向他砍去时,似乎被两根手腕粗的铁链锁得动弹不得的他,突然抬起了手臂。 也就在他抬起手臂的刹那,其中一根铁链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巨大噪音,就好像一根铁棒被人强行扭成了麻花似的,原本锁得毫无空隙的铁索被迫拉长变形。 眼见着渡边纲就要把自己的脑袋往茨木张开的爪子里送去,一道蓝紫色的光芒突然从旁边射出,化为一道柔和却无法忽视的光芒缠绕在茨木手腕上。 这个变故让茨木愣了一下,也让渡边纲怔了一瞬。 不过后者反应要更快一点——毕竟牵扯到他自己的生命安全——立刻半空中转动手腕,强行改变太刀刀刃劈斩的方向,转劈为砍,用力横切。 扑哧一声,鲜血飞溅。 一只裹着黑色战袍的手臂滚落在地上。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虽说准备万全,可谁也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易就斩下了这只明显是大妖妖怪的一只手臂。 茨木童子被剧痛震醒,顿时大怒,不顾一边袖子鲜血淋漓,直接抬起另一只手臂用力一撕—— 咔嚓两声。 两道铁索哗地落在地上。 此时茨木的双眼已如正阳般耀眼,俊美的面孔上满是狰狞杀意,肉眼可见的漆黑妖气从他脚下蒸腾而起,剩下的那条手臂也聚集起黑紫色的光芒。 “去死!” 暴怒的大妖一声低喝,将那黑光径直按向渡边纲躲闪不及的身体。 眼见光芒将将接触到渡边纲的胸前的盔甲,另一声清朗的念咒声响起: “六甲反张,不避祸殃,急急如律令。” 当的一声,仿佛铁锤重击在石钟上,茨木童子的利爪被一道白光挡住。那白光如一道薄膜,反张下来,将武将牢牢护卫其中,一张五芒星的痕迹淡淡出现在渡边纲脚下。 “你以为这样就能挡得住我吗!”茨木一击不中,不退反进,浑身实体化的妖气再度暴涨,连一头白色长发都被那股冲天的妖气吹得狂飞乱舞,身上的战袍更是猎猎作响。 白兰正考虑着要不要插一手,比如说扔个火焰上去什么的,就见西边天空远远飘来一团红云。 明明是漆黑无光无星无月的黑夜,那团红雾却隐隐发光,因此显得异常显眼。初看时尚在天际,待眨了眨眼,便转瞬越过罗城门顶端,如有实质般坠落。 红云瞬间将躲闪不及的茨木童子吞噬,随后彭地一声散开,一股异常眼熟的红雾弥漫开来。 安倍晴明眼神一利,手上的捏印换了一个,左手抬起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复杂的图案,随后食指一抬,轻轻一弹:“退!” 伴随着他这声低喝,刚刚膨胀开的红雾又迅速坍缩回去,最后化为一个小小的酒葫芦从空中掉落在地面上。 那葫芦白兰遥遥见了只有巴掌大小,通体血红,只在底端有一张满嘴尖牙大笑的嘴巴,落在地上时还晃了晃。 看上去有点可爱,只是那块承接了这个葫芦的地面却立刻变得漆黑,并且迅速坍塌下去,仿佛一滴热油滴落在奶油上,迅速融化,而且那融化的凹陷还在不断扩大。 索性叶王及时走上去,手中飞出几张符咒贴在不断扩大凹陷的四角,顿时暂停了地面继续融化的情况。 直到这时,一直萦绕在身边呼啸不已的狂风才逐渐平息下去,只留下满地碎石砂砾和对面破了个大洞的罗城门,哦,对了,还有凹陷坑洞中央的那只断手。 回想一下刚才那眼熟的红雾,白兰看了看面色冰冷低头审视那凹坑的叶王,又看了看扶起渡边纲的安倍晴明,竖起食指顶住下巴喃喃道:“刚才那是酒吞吧?” 安倍晴明检查了一番渡边纲,确定这人除了受了点惊吓外完全没问题,没有沾染上邪气啥的,这才放下心。这时候听见白兰类似于自言自语地询问,他也觉得有些头疼,抬眼眺望了一下大江山的方位——正是平安京的西北面,心里有了点数。 说不定之前酒吞童子无辜出现在平安京,就是听说了茨木童子会在这里出没,故此来招揽手下的。 这么一来,先前他逃走的样子也只是个幌子,说不定这些日子就潜伏在平安京周边,时刻等着机会把茨木童子带走。 以大江山目前的势力来看,暂时还不会影响到平安京,但任由酒吞童子这样壮大队伍下去,就不好说了。 这些念头在晴明心中转了一圈,便放在一边,谁也没说。 叶王倒是用灵视得知了,不过他一直都觉得晴明师兄永远说的对,做的都正确。不要说未来大江山会威胁到平安京了,晴明就是说酒吞童子会当上天皇叶王都信。 现在,这个孩子正望着那只断臂垂眸深思—— 最近麻仓家在准备镇压出云黄泉入口的事,要镇压黄泉入口,必须找到天底下至阴至邪之物。 而大妖怪的肢体稍微锤炼一下,便是最好的素材。 叶王捉摸着,如果他能拎着这只断臂回去,家里那些老不死的能稍微,稍微停止一下对自己的谩骂和不爽吧? 毕竟他可是救麻仓家于水火中啊,也间接表明他有把家族放在心上。 还是白兰说的好,打一棍棒给一糖。以他目前的实力还不宜与和那些老不死正面对上,那么稍微忍耐一下好了,提前给他们发糖,等有了足够的力量再一起清算。 37.第二个世界(十一) 有渡边纲作证,罗城门之鬼事件算是解决了。 几天后, 白兰正在晴明的指点下, 想方设法试图将死气之炎附着在符纸上。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任务, 因为死气之炎再怎么说也是一种火焰, 纸张碰上火焰会燃烧是常识,也只有晴明和白兰这两个敢想敢做的家伙敢这样乱来。 就在白兰手指一抖,又将一张符纸烧成灰烬的时候,有人吱呀一声推开了晴明家破败的大门。 原来是武士志和拎着一筐鲜鱼上门拜访。 他一见到晴明,便将鲜鱼扔在一旁, 径直跪下,俯下身体, 额头贴地,向阴阳师深深拜服:“感谢安倍晴明大人!为抚子报仇!” 安倍晴明正捏着一把檀木扇望着白兰不断实验又不断失败, 在志和走进来的时候眼皮都没抬,直到武士跪下行礼, 他才侧脸看向志和:“这是在下应该做的。” 他一根一根抹开扇子,遮住了殷红的薄唇, 细细长长的眼瞳里倒映着志和拜倒在地的影子。 有两名美丽的侍女, 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人扶起志和,一人拎起那筐鲜鱼交还给武士。 这时候, 安倍晴明清朗的声音才从木扇后面悠悠传出:“您不必如此, 守护平安京本就是阴阳寮的指责所在。至于这鲜鱼……听说您不日将要迎娶左卫门督北野大人的独生女, 不如留到那时和宾客一起享用。” 见这位颇具盛名的阴阳师大人都听说了自己的婚事, 志和挠了挠后脑勺,黝黑却俊朗的面孔上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他从穿着粉色和服的侍女手中接过那筐鲜鱼,好奇地打量了几眼侍女白皙美丽的脸孔,眼中闪过惊艳。只是阴阳师清亮的目光极具穿透力,让他很快便从美色中清醒过来,恋恋不舍地转开眼,更不敢像刚进门时盯着那侧对着他的银发姑娘猛瞧。 志和清了清嗓子,掩盖过一瞬间的尴尬,对安倍晴明又行了一次人礼:“既然大人已经听说了,届时请大人一定要接受邀请,前去婚宴和我们一同享乐。” “若是没有意外,在下理当前去祝贺。” 待志和出了门,白兰才将自己手中被掐出印子的符纸放开,手向后一撑,一头银发瞬间向后在地板上泻了一地,如一汪反射着月光的清泉,冰凉莹润。 她向后后仰着脖子,倒望着晴明:“到时候你就会犯物忌吧?” 年轻的阴阳师轻轻一笑,目光从院子转回,仿佛一朵花瓣飘落在白兰的身上:“知我者,白兰也。” 视线扫过银发美人的衣领时,却猛地一顿,随后不自然地移开。白兰自己不清楚,以她现在这个姿势,还有安倍晴明这个角度,后者很容易就看见了前者那微微敞开的衣襟,线条清晰的锁骨,甚至能瞥见一点衣服下不该看的影子。 晴明轻咳一声,盯着院子里的一朵桔梗花,让白兰坐好,继续尝试用火焰代替灵力召唤式神。 白兰刚开始还有点莫名其妙,待拿着新的符纸往上输送死气之炎时却忽然想明白了。指尖轻轻一颤,结果一张刚刚出现黑色印迹的符纸再度燃烧起来,转眼化为一堆灰烬,跟之前那些作伴去了。 没等她想好怎么拿这件事逗逗难得害羞的晴明,就听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争论。 争论声持续了一会儿便消失了,过了片刻,源博雅和面无表情的叶王走了进来。 白兰托着脸颊,侧脸望着他们:“你们碰到那个武士了?” 源博雅脸上还有点残余的怒色,点了点头。 白兰愈加好奇,以博雅这个老好人的性格,还有动怒的时候,真难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等她询问,叶王便开口主动坦白了。 原来叶王从阴阳寮出来后,便径直往师兄晴明的住处来了,路上碰到源博雅,两人便相携而行。 结果就在走过一条戾桥后,迎面撞上了从晴明家退出来的武士志和。 三人一碰面,武士志和首先恭敬开口打招呼,当然他主要打招呼的对象是源博雅这位从三位的皇后宫权大夫,年纪尚小的叶王只是顺带的。 然后,就是这位志和没放在心上的,年纪尚小的小男孩,静静地盯着他,张嘴便说了一句让武士大惊失色的话:“心怀愧疚的话,很容易被恶鬼缠上哦。” 据博雅说,当时志和的脸色就不对了,但还是勉强笑道:“不知这位小……阴阳师大人是什么意思?” 叶王冷冷翘起一边嘴角,神情冷淡又讥讽,一双孩子特有的大眼睛望着志和,仿佛能直直看见他的心底:“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做了,就不要再后悔。否则会更容易倒霉。武士志和,你这样是会被怨灵缠上的。” “胡言乱语!”武士勃然大怒,一口否局,甚至下意识扬起手就要打下去,还好被源博雅及时拦住。 也就是这么一拦,多多少少让志和回过神来,但再怎么恢复理智,终究不能在叶王说出那些话后还给他好脸色,只朝源博雅行礼,又狠狠瞪了眼叶王便甩袖而去。 说到这儿,源博雅还有点郁闷呢。他瞥了眼挺直了脊背跪坐在一旁的叶王,苦笑着摸了摸自己鼻子:“不知道叶王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更让这位耿直的汉子吃惊的是,他说完之后,向来好脾气的好友晴明居然也脸色一变,目光疾电般扫向叶王。 一大一小两名阴阳师对视了片刻,叶王率先垂下眼帘,放松了一直紧绷的嘴角。 见叶王示弱,安倍晴明也缓和下眼神,叹了口气:“师弟,你做过了。” 源博雅简直满头问号:“什么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了?” 白兰看不过眼,用手肘捣了一下他的侧腰,示意博雅别犯傻:“是不是叶王对那个志和下咒了?” 面对叶王和晴明看过的惊讶眼神,她继续托着脸颊,侧着脑袋笑眯眯道:“不是很明显吗?晴明你多少也教过一些阴阳道上的知识,这些常识我还是知道的。” 一般来说,阴阳师掌握了真名,就可以下咒。 当然下咒的方式千奇百怪,但万变不离其宗,最根本的方法还是通过言语施加力量。叶王这小子不简单啊,就靠一句话,就给那个志和下了恶咒。 ——武士志和,你这样是会被怨灵缠上的。 有名字,有结果,多完美的言灵啊。 很显然,晴明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那么生气。毕竟这种恶咒对于他们正统的阴阳师来说是邪道。 通常来说,晴明对这些邪门歪道包容力还挺强的,可惜这次用邪道伤人甚至杀人的是他师弟,所以他才会这么不高兴。 经过白兰这一番解释,源博雅这才回过味来,他苦思冥想了一会儿,还是有些茫然:“哎等等?叶王给那位武士下咒做什么?而且刚才好像也是叶王先挑衅的?” 白兰撇撇嘴,没想到他真的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傻白甜,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志和要成婚了你知道吗?” “嗳?”果不其然,呆愣愣的源博雅发出了一个呆愣愣的音节。 “而且是跟他顶头上司的独女哦,那个叫什么北野的。” “可是……志和不是喜欢抚子姑娘吗?虽然抚子姑娘已经去世了,但是这么快就……”显然这对多情又深情的源博雅来说是难以理解的。 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晴明叶王,见两人没有阻止自己的打算,白兰更加欢快地爆料:“那是因为抚子就是被他杀死的啊。” “什么!”源博雅呼地一下站起身,后脑勺差点撞上了正好处于他正上方的门框。 白兰咯咯一笑,紫色的眼睛里荡漾着满含恶意的光芒:“大概是听说上司有意要把独女嫁给自己,便想办法摆脱目前的情人吧。毕竟毫无盛世的渔女,怎么能和从四位下的公卿贵族家的女公子相提并论了,到底谁能带给他更大的帮助,答案是不言而喻的吧。” “可,可……也不用杀死抚子姑娘吧!”源博雅瞪大了眼睛失声质问。他扫了一眼其他人,发现另外两个人皆是波澜不惊,显然都早已知晓,只有他今天才得知这个惊人的消息。源博雅到哪哦一片混乱,前有被天皇转眼忘记的文姬,后有被情人杀死的抚子,这让向来惜花怜玉的他的内心充满痛苦。 耿直的贵族公子呆站了片刻,忽然回过味来:“等等等等……为什么白兰姑娘你能这么肯定啊?” “嗯?”白兰正捏着一张符纸折纸玩,听他这么问,手指上动作不停,转眼便折出了一只小船,捧在手心满意端详,嘴上回道,“因为抚子的尸体我看过嘛。除了心脏和眼睛被人挖走,跟前面几个人死法一样外,她的脖子上有一道红肿的淤痕。” 她一手捧着纸船,一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从这里绕过,然后在脑后交叉,很明显真正的死因是被人勒死的,后面那些挖心挖眼都是障眼法而已,唔,不对,应该说嫁祸更合适。” “敢嫁祸给妖怪,那个志和其实还蛮有想法的嘛。”银发女子如此感慨着评价。 源博雅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又闭上了,随后又张开嘴:“说,说不定是在死后才……” 他虚弱无力的辩白还没说完,就被白兰再次打断:“不对哦。如果是死后才勒出来的淤痕,是不会存在红肿的。那个样子,明显是生前被人勒出来的痕迹。” 源博雅猛地闭上了嘴,双手垂在身体两侧,颓然而立。 白兰奇怪地斜睨了他一眼:“你这么伤心做什么?” “……我就是有些难过。”源博雅皱起眉,抓乱了自己梳好的头发,“这么说之前志和说的那些都是谎话了?” 白兰懒得继续费口舌回答这么愚蠢的问题,倒是叶王这时候点了点头,淡然出声:“我当时不在,否则不用白兰检查尸体就知道志和在说谎。” 想起先前那名武士跑过来向晴明求助,痛哭流涕痛苦万分的模样,源博雅倒嘶了口冷气:“他,他怎么能这样……就为了顺利迎娶另一个女子,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人,还挖心挖眼……他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会啊。”叶王再次笑了起来,冷冷的、带着讥讽的笑容,“所以我才说,他会被怨灵缠上。” 安倍晴明轻轻叹了口气,终于开口:“但是这也不是你下恶咒的理由。”他望着师弟平静道:“志和不日便要迎娶左卫门督的独女,若是他突然暴毙,左卫门督一定会请人前去超度。到时候你下咒的事,就会被发现。” 叶王沉默了一下,冷静而笃定地回答:“除非是师傅或者保宪师兄前去,否则不会有人发现。” 结果…… 一个月后,白兰正兴奋地拿着自己第一张成品符咒欣赏,就听到源博雅在抱怨:“叶王那小子还说不会被人发现,结果现在被忠行大人训斥了吧,晴明听了都道不好连忙赶过去了。” “啊?”白兰扭头看向唉声叹气的青年,“叶王那小子被抓到了?” “是啊。”源博雅愁容满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自己被抓了,“听说武士志和暴毙后,左卫门督北野大人非常伤心,特意请了贺茂保宪前去为这位前女婿超度,然后……” 然后就印证了叶王之前立的FLAG,贺茂保宪超度完,转身回到阴阳寮就把这事捅到三人的师傅阴阳头贺茂忠行那儿。行为端方品行正直到有些古板的贺茂忠行勃然大怒,当即招来叶王进行训斥。 比起源博雅的满心担忧,白兰淡定得很,既然安倍晴明都赶去了,叶王那小子又贼精贼精的,肯定没事,顶多吃点皮肉苦。 然而源博雅还是选择一直等候晴明回家。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直到天色擦黑,安倍晴明才提着一盏灯笼施施然推门走进来,在檐廊下苦等已久的源博雅立即起身:“晴明!你终于回来了!叶王他没事吧?” “博雅?”饶是安倍晴明也没想到这么晚了,好友还在自己家中,微微露出愕然的神情,听到博雅的问题后眼神又温暖起来,含笑回道,“没事。他被罚抄了阴阳寮训七百七十七遍。” 暖黄的光线将他一身的白色狩衣也染成了枫叶黄,红润的薄唇和白皙皮肤的对比在灯光下愈加明显,长眉入鬓,黑眸温和。都说灯下观美人,越看越美,安倍晴明这位平安京的著名美男子在灯笼的照耀下愈加风流蕴藉,飘飘欲仙。 他见白兰看自己看得目不转睛,忍不住加深了嘴角的笑意:“白兰为何如此看着我?” 银发的美人眨眨眼,回过神来笑眯眯回答:“当然是因为晴明太好看啦。” 晴明轻笑出声,将灯笼交给迎上来的式神樱,转而对还在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博雅道:“放心吧,师傅也不忍过于苛责叶王。” 源博雅这才长舒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然而虽没有皮肉之苦,光是那阴阳寮训七百七十七遍也不是什么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事。直到两个月后,白兰才再次看到这个小鬼。然后就被他拉着,去降服最近出现在平安京西边寺庙的恶鬼去了。 叶王的理由是白兰既然初步掌握了驱邪除魔之术,理当多多练习在实战中锻炼才能提升自己的技术。 而在白兰看来,这小子纯粹是给自己找了个帮手,恰到好处的偷偷懒。她发现两个月没见,叶王倒是愈加潇洒起来,躲懒的功夫更是逐步朝他师兄靠拢。 出现在寺庙里的那只恶鬼本就没成气候,不是什么麻烦角色,正好成了白兰练习驱邪之术的材料。回去的路上,叶王还在说白兰进展如此迅速,晴明师兄说不定不久就要将占事略决交于她。 听叶王的口气,那仿佛是本非常了不起的阴阳道书籍,还是安倍晴明自己写的。 白兰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没告诉叶王,其实比起其他阴阳术,她更感兴趣的还是操控式神的术法,最近迫不及待想找些素材来练练手。不过她说不说在叶王面前也没什么区别,反正对方有灵视嘛,她稍微想一想他就知道了。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到前面有人呼救。 她们经过过一片枫叶林,初秋时节,枫叶还未彻底染红,而是在黄色中带点淡淡的深色,偶有个别几片叶子介于黄色与红色之间,较之满眼红叶这种一片深深浅浅的黄,倒也别有趣味。 呼救声正是从枫叶林的一条小路深处传来的,听声音还是个女子。 白兰和叶王在听见呼救声的同时,站定了脚步,侧耳听了一会儿,继续沿着大路往前走。叶王还漫不经心地跟白兰点评:“这种妖物的陷阱太过明显了,不如我上次碰的那个。上次那个……” 还没说完,大路前方再次传来呼救声,与此同时原来那个方向的声音倒是没有了。 白兰看了眼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的叶王,忍不住笑了:“看来这个还挺锲而不舍的。” 女人的呼救声清晰无比,嗓音略带颤抖,仿佛声音的主人正承担着巨大的痛楚。叶王面无表情听了一会儿,对白兰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说着一边加快脚步往前走去,一边从袖袋里掏出符咒,眨眼间拐过前方一个拐角,叶王的白色直衣便消失在满林黄叶中。 白兰站在原地,袖着手打了个呵欠。 打完了呵欠,她心道为什么叶王让她站在这儿自己就这么乖乖站在这儿,现在不是围观小孩怒撕妖怪的好时候吗? 白兰觉得自己头顶上的小灯泡瞬间点亮了,她拍拍手,抬起脚便循着大路继续向前。 就在她拐过那个拐角时,一阵怪异的风突然迎面吹来,风里夹着沙子,正好吹进了白兰的眼睛里,让她不得不暂时停下闭上眼睛。 等她再度睁眼时,一张巨大的敷着厚厚□□的脸就贴在面前,和她大眼瞪小眼。 白兰眨眨眼,那张巨大的脸也眨眨眼,随后“哎哟”一声,猛地向后跳开。 白兰这才看清这是一个身材瘦小,绑着巨大发髻的老太婆,她那张脸其实就是正常人大小,只是头上的巨大发髻显得脸也格外大。 这个老太婆一脸怨恨地盯着白兰,让后者有些莫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敷着厚粉的老人,确定自己没见过她更没招惹过她。 这时候,有人在头顶说话了:“□□婆,这个人类不能动。” 一脸怨恨的□□婆抬起头,冲白兰的头顶龇牙咧嘴,露出满嘴的黄牙:“我知道!但是我又没对她动手。” 暗红色的小眼睛转了一圈,□□婆又低下头,从腰后窸窸窣窣掏出一个小罐子,凑到白兰面前挤出一个虚伪的笑容:“这位小姑娘,你看你长得这么好,要不要试着涂一下婆婆的粉?会让你更好看哦。” 白兰:“……” 她自己的脸上没写着傻子两个字吧?面前这个傻子妖怪就这么糊弄自己? 怎么连演戏诈骗都不好好演的,跟前面那个呼救的妖怪一样,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妖怪们的通病,面前这个□□婆跟那个呼救的妖怪一样,虽然演戏能力不行,却非常执着。 见白兰什么话都不说,就静静地看着自己。□□婆继续锲而不舍地凑上来,差点把那个陶土罐子贴上白兰的脸:“小姑娘,真的不试试吗?婆婆的粉能让你的脸更加白皙娇嫩哦,让你比现在更加好看!” “你脸上的粉也是一样的吗?”白兰冷不丁开口。 □□婆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一位白兰被说动了,连忙点头:“是啊是啊!特别好用!” “……谢谢,看你这样子,我就没兴趣了。” 白兰话音刚落,她的头顶上就响起了嘎嘎的狂笑声,她抬起头,发现头顶上正在浑身颤抖狂笑不止的居然是个……灯笼? 还是一个长着人脸,生着满头乱发的灯笼。 人脸灯笼咧着鲜红的嘴巴笑得竹篾乱颤,身上糊的白纸哗哗响:“嘎嘎嘎嘎□□婆,就你这样子还敢推销自己脸上的□□嘎嘎嘎嘎嘎,哪个人类敢用你的粉!” “你!”□□婆暗红的小眼睛射出凶狠的光芒,笔直地扎向人脸灯笼:“老身再丑,也比你丑女阿岩好看!” 人脸灯笼一听这话,立刻停止了嘲笑,开始跟□□婆对骂起来。 这两个妖怪顿时把白兰遗忘在一边,开始互喷起来,喷到激动处名为阿岩的灯笼还张开嘴,朝□□婆吐了口火。 趁着她们吵架的功夫,白兰四处一望顿时明白过来为何□□婆和丑女阿岩不管她,原来她已经浑身被绑了麻绳,身处在一处槟榔毛的牛车上。 更关键的是,趁着车窗上的竹帘被风吹起的功夫,白兰向外瞄了一眼,发现这辆车……居然在天空上跑。 她想了想,轻咳一声,引起吵得不可开交的阿岩和□□婆注意:“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婆和灯笼阿岩对视一眼,同时奸笑起来:“嘻嘻嘻嘻。” “嘎嘎嘎嘎傻姑娘,你就要被送到大江山,被鬼王当做下酒菜吃啦!” 38.第二个世界(十二) 按照白|粉婆和阿岩过去的经验,接下来面前这个貌美如花的人类小姑娘就应该大哭大闹吵着要回家了, 再不济也会浑身发抖祈求她们放过她。到时候她们就可以好好吓唬一下她, 让她更加恐惧, 这样一来她的肉也就会更加好吃。 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 细皮嫩肉的,一定会让鬼王满意,到时候说不定她们就能获准进入大江山了! 白|粉婆和阿岩对视一眼,顿时笑得更加猖獗。 结果她们等了又等,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哭声。 那漂亮得惊人的人类美人转了转眼睛, 反而放松了身体坐了下来! 白|粉婆和阿岩的笑声戛然而止,笑容凝固在脸上。 这下轮到银发姑娘笑了, 她弯起唇角,红润的薄唇像涂了花露般柔嫩鲜红, 一双紫色的眼睛闪烁着动人的光泽,和那头让阿岩嫉妒不已的银色长发一样, 让她整个人都闪闪发亮。 阿岩活着的时候便是远近闻名的丑女,后来更是因为丑陋被相依为命的丈夫杀死。死后的阿岩为了复仇将丈夫和嘲笑她的村人全都杀光, 结果没想到正因为闹大了, 引来了阴阳师被其封印在一个灯笼里。 等到日子久了,封印松动,阿岩才勉强可以自我行动, 又因为实力没有恢复, 不得不和白|粉婆合作绑架人类貌美少女, 送到大江山, 为的就是能有一天讨得鬼王的欢心,被招入大江山,借着鬼王酒吞童子的名头继续兴风作浪。 先前送过去的女人,还没见到鬼王就被酒吞大人的手下给拒绝了,理由就是——太丑了,鬼王看不上。 阿岩和白|粉婆为此还遭到了其他打着同样主意的妖怪嘲笑,她们都说:“阿岩和白|粉婆自己丑也就算了,连挑的人类都这么丑,连作为鬼王下酒菜的资格都没有,这是笑死鬼了。” 一想到那一幕,阿岩还恨得牙齿咯咯响。 这次的女人她和白|粉婆可是千挑万选,在那片枫树林里蹲了有个把月才终于等到了一个这样绝色美人。 想到这里,阿岩又笑开了花,一张通红的灯笼上裂开血盆大嘴,嘎嘎直笑:“你就笑吧!等到了大江山,你的乳|房会被割下来献给鬼王大人!你的四肢会被拆开,送给鬼之四将。你这头闪亮的银发,紫色的眼睛会被拔下来、挖出来做成装饰悬挂在铁铸的宫殿上嘎嘎嘎到时候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结果,银发的人类姑娘依旧笑眯眯的盯着阿岩。 那专注的目光一时间让阿岩有些毛骨悚然,笑声再次骤然停止。 待阿岩停住不笑了,银发姑娘才歪了歪头:“怎么不笑了?继续嘛,我正好想做个试验。” 诡异的恶寒感让阿岩不敢轻举妄动,闭上了嘴,悬浮在半空中的灯笼身体向后缩了缩,警惕地望着这个古怪的人类。 白|粉婆却没阿岩的第六感。 感到被羞辱的她勃然大怒,气得开始跳脚,抬起手就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一个教训。 眼见着蒲扇大的手掌要落到银发女子的脸颊上,阿岩气得直接大叫:“住手白|粉婆!别伤了她的脸!”这个笨蛋!没了这个女人,她们这次又要被其他妖怪嘲笑了! 可惜,阿岩的阻止迟了一步。 对白|粉婆来说,她的提醒也太迟了。 白|粉婆的手掌还没接触到那个人类翘起的一根头发丝,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猛地撞上。那力气是如此巨大,以至于白|粉婆瘦小的身体啪的一声贴在了槟榔毛的车壁上,半天都动弹不得,最后才顺着重力嘎叽叽滑落。 白|粉婆本人更是直觉眼前一黑,眼冒金星,突然失去了知觉。 如果阿岩还有手,她都要捧着自己的脸颊尖叫起来了。可惜她没能从该死的阴阳师封印中彻底挣脱出来,眼下仍然是个没手没脚没身体的灯笼。而且因为现在胧车在空中,她就是逃也地方逃。 ——没错,现在阿岩想跑路了。 丢下所谓的盟友白|粉婆,还有奴役过来的胧车,逃得越远越好。 然而,那个人类女人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丢过来,就让阿岩吓得呆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个可怕的女人慢条斯理地解开身上捆绑的草绳,拍掉并不存在的灰,走过去把白|粉婆从车壁上扣了下来。 白|粉婆翻着白眼倒在了车底板上,显然还没清醒过来。 阿岩却由衷地羡慕此时此刻还没清醒过来的白|粉婆,如果可以她也想两眼一翻昏过去了事。 现在这个人类女人身上正散发着让阿岩厌恶又恐惧的气息,就跟……就跟很久以前封印了她的阴阳师一样,那种恶心又可怕的气味。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迷晕这个女人之前,阿岩和白|粉婆都仔细观察过,这个女人既不是巫女也不是阴阳师,只要引开她身边那个阴阳师小子就万无一失了,现在怎么突然就……变身了? 阿岩瑟瑟发抖,过去被阴阳师痛揍一顿的黑暗回忆从心底涌上来,占据了整个灯笼,让里面的光线一明一暗。 结果,那个银发人类却再度回过头来,抬手招了招,跟招小狗一样示意阿岩过去。 阿岩不想去,却又不敢不去,只能颤颤巍巍地飘了过去。 银发人类还是满脸笑容,跟刚才一模一样,就连声音也和先前一样轻柔:“车里光线不太好,麻烦你好好照明哦。” 灯笼光线一灭。 银发女子眼中的光芒便瞬间暗了下来,那双紫色的狐狸眼陡然暗沉,眼底藏着冰冷的黑暗:“连照明都不行的灯笼,是没必要的存在。” 阿岩心中一紧,灯笼里的火苗一窜,陡然照亮了整个车厢。 就在刚刚那一瞬,面前这个人类的眼睛居然让阿岩想起曾经惊鸿一瞥过的鬼王酒吞童子! 真是可怕如斯!现在的人类小姑娘都这么可怕的吗? 阿岩暗自嘀咕,却没想到更可怕的事还在后面。 见阿岩乖乖照亮了车厢,银发人类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低头审视了一遍白|粉婆的全身,然后用脚尖轻轻将昏迷的白|粉婆翻了个面,从她的腰后找到白|粉婆的粉罐子。 银发人类将粉罐子拆下来,放在手中掂了掂,打开了上面的木塞看了眼里面的白|粉,询问阿岩:“这是什么?” 阿岩还试图装傻,暗自期盼这个人类能突然犯浑,把白|粉往自己脸上抹:“就是白|粉啊,梳妆打扮用的。” 银发人类挑起眉毛,轻轻一笑。 阿岩发现自己现在贼怕她这个表情,身子一抖,立刻把什么实话都吐露了:“人类用了白|粉婆的粉,脸皮会被她偷走。” 银发女子轻咦一声:“你们不是要把我献给酒吞童子的吗?偷了我的脸还怎么送?” 阿岩翻了个白眼,身子在空中左右晃了晃,连带着光线也晃了晃:“所以我才阻止白|粉婆了啊,当然如果你一定要涂上去也无所谓,到不了到时候把白|粉婆献给酒吞……”她声音一顿,下一秒嗓音猛地拔高,跟贝壳划在铁片上似的:“你怎么知道酒吞大人叫酒吞童子?!” “哦,”银发姑娘点了点自己的下唇,“因为见过他呀,算是故人了吧。” 她说得轻描淡写,阿岩却在里面嗅到了一点不可言说的暧昧气息。 难,难不成眼前这个人类会是酒吞大人的姘头?可酒吞大人那么强悍的一个大妖怪,找谁做姘头不好为什么要找一个人类呢?也不对…… 阿岩突然响起曾经听过的一个传闻,结结巴巴地质问:“难,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女人?那个酒吞大人为了她灭了一个村子的人类女子?!” 白兰倒是没想到诈了一下这个灯笼,还能诈出这么一个大八卦。她兴致起来了,刚想追问,就被听脚下一阵□□—— 原来是白|粉婆醒了。 悠悠转醒的白|粉婆先是看见鼻子前的一双白袜子,沿着白袜子往上是一身素雅的华服,再往上是一头滑溜溜亮闪闪的银发,最后是一双粼粼的紫色眼珠。 白|粉婆嘴巴一瘪,唰地从车底板上弹了起来,指着人类身边的那个灯笼愤怒大叫:“阿岩!你居然敢站在一个人类身边!” “你懂什么!”阿岩扯着嗓子喊了回去,“这位可是酒吞大人的……酒吞大人的情人!” “噶!”顿时白|粉婆看向白兰的目光也不一样了,“酒吞大人的情人?” 就跟变脸一样,这个老太婆瞬间转怒为喜,在脸上挤出了一朵大丽菊:“哎哟哟,原来是夫人!恕老身无礼。夫人放心,我们不一会儿就能到大江山了,您很快就能回到酒吞大人身边。” 接下来就跟小说一样,白|粉婆和阿岩这两个妖怪一个不生气,一个不害怕了,仿佛同时失忆忘记她们之前说要把白兰送去做下酒菜,绕着后者团团转疯狂献殷勤。 等白|粉婆发现自己的粉罐子被白兰拿走了,依旧不生气,还是笑嘻嘻的点头哈腰:“夫人这罐子里的白|粉可不能用,玩玩就好。下次老身再给夫人特别制造一罐新的,保证能让夫人肤如凝脂,更得酒吞大人欢心。” 白兰玩弄着那个小巧的瓷罐子,但笑不语,干脆就着这个便宜身份向两只妖怪套起话来。 白|粉婆和阿岩大概真的把她当成酒吞的姘头了,凡是知道的全一五一十交代了,不知道的也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想办法给夫人打听过来,只求待会夫人见到了酒吞大人,为她们美言几句。 等到了大江山时,白兰差不多已经把这座妖怪之山上有名有姓的厉害角色全都弄清了,还顺带着听了一耳朵新上任的鬼之副将和四天王的爱恨情仇。 以白|粉婆的说法就是:“那位茨木大人真了不得,以一敌四都不落下风,听说把星熊大人他们打得心服口服,最后终于承认了他副首领的地位。” 好像是有一个叫茨木童子的妖怪,几个月前被酒吞童子带回了大江山,前不久成为了大江山的二把手。 白兰摸了摸下唇,莞尔一笑:茨木童子……那不就是琉江嘛。 果然如晴明所说,酒吞上次去平安京就是为了招揽琉江,真是教人感动的情谊啊。 她在这头感叹着,那头车厢一震,外面陡然多了许多嘈杂的声音。 白|粉婆小心翼翼提醒白兰:“夫人,到大江山了。” “嗯。”白兰迫不及待地掀开竹帘,跳了下去。 她还蛮好奇这座传闻中全是妖怪的山林是什么样的。 白兰的木屐刚踩在了地面上,外面嘈杂的声音便突然消失,周围猛地一静。 她抬起头,发现大大小小行形形□□的奇怪的眼睛全都对准了自己,有大如车斗的独眼,有无数鲜红的复眼,还有一大一小一左一右宛如金鱼的眼睛。 在一片死寂中,白兰身后白|粉婆紧跟着跳下来,还有灯笼阿岩也飘了出来。 这两个妖怪一见外面的妖怪盯着自己的“贡品”看,便十分生气,阿岩的身子膨胀放大一圈,白|粉婆不知道从哪又掏出了一个小罐子捧在手里尖叫:“你们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再看把白|粉全糊你们脸上!” 还是一片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人群中才有个女人轻笑一声,顿时如摩西分海般,其他妖怪让开了一条路。一个穿着火红和服长着三条尾巴的妩媚女妖,掐着腰肢扭过来,她美艳的脸上是漫不经心的轻蔑。 女妖怪扫了一眼气哼哼的白|粉婆,涂着鲜红指甲的手抬起来,捂着嘴巴又笑了一下:“白|粉婆,这次有准备了什么样的次等货给吾王了呀……” 尾音上翘,嗓音沙哑轻柔,有一种撩人的韵味。 只是还没等那勾人的尾音缠绵到人骨子里,三条尾巴的女妖在看见白兰时,脸色一变:“你不是!” “没错!”阿岩蹭到白兰前面,得意地摇晃着灯笼身子,一张人脸满是骄傲,“这位便是酒吞大人的情人!” 此话一出,方才还寂静无比的妖群里猛地炸开了锅,所有妖怪开始边盯着这个方向,边低着头掩着嘴窃窃私语起来。 白兰倒是认出来几米之外的女妖怪,火红的高叉和服,毛茸茸的三条尾巴,还有那张妖气十足的美艳脸孔,这不是上次跟酒吞一起去平安京百鬼夜行的妖怪之一么。看对方表情,显然也是认出了白兰。 看来不能仗着酒吞童子姘头的名号一路混进去了呢。白兰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实际心里倒没有多少遗憾。换个思路,没办法伪装进去,那一路杀进去也未尝不可。正好她想试试晴明教给她的术好不好用呢。 出乎白兰意料的是,红衣女妖满眼复杂地望了她片刻,抿了抿嘴,居然没有反驳阿岩的话,而是侧过身子,冲白兰扬了扬下巴:“进去吧。” 周围一片哗然,因为女妖让开的正是通往大江山顶端生铁宫殿的路。 真的是酒吞大人的情人?真的是传闻中那个美艳惊人,又救了酒吞大人的人类?一些不明真相的妖怪再度沸腾起来,而在场少数几个清楚真相的却又不敢反驳三尾狐大人的决定。这几只小妖怪只能眼看着这个银发人类女人沉吟了一下,冲三尾狐大人微微一笑,便大大方方顺着三尾狐大人让开的路走上山去了。 白|粉婆和阿岩本来还想跟上去,没想到白兰经过三尾狐时没有受阻,等到她们靠近时,那位大人却把素手一扬,斜睨着她们两:“你们想做什么?” 阿岩和白|粉婆越过三尾狐大人,眼巴巴地瞅了一眼她们带过的人类,结果夫人走得头也不回,似乎完全忘记了她们的功劳。 白|粉婆和阿岩都觉得挺委屈的:“我们可是找到夫人的功臣!” 结果三尾狐冷笑一声,漂亮的脸蛋上鄙视感更重:“两个蠢货,连人都弄错了还好意思说。” “什,什么!”阿岩最先反应过来,傻了眼,“她,她不是夫人?!” 三尾狐双手环胸,尖尖的下巴扬起:“吾王尚未娶妻,哪来的夫人?” “可是,那个人类……据说救了吾王的人类……”白|粉婆被三尾狐逼人的妖气刺激得慌张极了,口齿不清地做最后挣扎,甚至不顾手里的粉罐子,一边说一边比划,好似要空手白描出那位传说中诱得鬼王神志不清的人类女子。 三尾狐目光更冷,素手再次一样,这次啪的一声,一条鞭子便把白|粉婆再次拍飞出去。 被拍得头晕眼花的白|粉婆四脚朝天,仰倒在地上,心里模模糊糊地飘着一个念头:她怎么又飞出去了?这种感觉好生熟悉。 在一片天旋地转中,她听见三尾狐大人冷冷的警告声:“吾王可不是你能叫的。还有,下次再让我听见你们谣传吾王的感情,我就把你们的身子剁碎,把你们的头挂在宫殿檐角上做装饰!” 最后那句话,三尾狐不光是对白|粉婆和阿岩说的,更是对在场的其他妖怪宣言,这下刚才还有愈演愈大趋势的私语顿时停止,前来“上贡”的妖怪们面面相觑,在三尾狐妖力的压迫下连连点头,异口同声地表示再也不乱说了。 白兰不知道身后这场骚动,她只知道顺着那女妖怪让出来的山路一路走上去,途径大片郁郁葱葱的茂盛山林,尽头处远远便见着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 然而这一路上,却没见到半个妖怪的影子,就连走到宫殿五人高的大门前,也还是听不见任何动静,就好像妖怪们全都聚集在了山脚下,上面反而空荡荡一片。 一片安静中,只能听见远处山林小鸟的叫唤声,还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铃铛声。 白兰没犹豫多久,便干脆利落地推开了宫殿正门。 铁铸的大门看上去沉重无比,但建造时似乎采用了特殊的结构,两扇铁门也没有关死,总之白兰没费多大力就推开了一条缝,侧身一闪,便进入了宫殿。 高大的正厅里空无一人,两边一排的铁柱子,每根柱子旁边都有一盏未点燃的的烛台,在柱子与柱子之间是生铁浇筑出来的案几。而在宫殿的正中间,也就是这些铁铸案几的尽头,有一座同样铁造的王座。 现在王座上空无一人,能一眼看见座位的靠背被特意扭曲成一个人类的上半身骨架。张开的肋骨是扶手,肋骨中间就是座位,脊柱则是供坐着的人依靠的地方。再往上,脊柱的顶端,骷髅头向后仰着,面朝殿顶,面孔扭曲地无声呐喊,在肩膀处伸出两只细细的骨架手臂,同样笔直地伸向黑洞洞的上空。 不知道这把王座是谁的作品,看上去有种异样的黑暗魅力。 白兰欣赏了一会儿这件艺术品,确定空荡荡的大殿除了她没有其他人后,随便挑了个方向朝偏殿走去。 穿过屏风,走过透渡殿,再经过渡殿,最后沿着游廊走了一会儿,最后不知不觉间白兰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花园里。 说是花园应该不够准确,因为这里并没有花也没有草,而是满眼如火如红莲般的枫叶。 数不清的枫树相互挤压依靠,头顶的树干层层叠叠,自然而然地形成一片巨大的红叶林,树与树之间的空隙是如此紧密,以至于一个人侧过身子都很难经过。 不过在枫树中另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似是特意留出来的,铺着石子,一路延伸进枫树林伸出。 走到枫树林入口,一缕似曾相识的醇厚酒香似乎沿着小路飘了出来。 白兰轻轻一挑眉,踩上了石子铺就的小路。 这片枫树林看上去无边无际,实际并不大,走进去之后满眼红色黄色橙色,经过之处无一不是热烈到极点的颜色。但这种景致很快便到了尽头,白兰脚步一顿,微笑起来。 视野里的无边红色中,一个男人背对着她盘腿坐在一棵最大的枫树下,一头张扬的红发比最深最正的枫叶还要纯粹,半穿半露的盔甲无法遮住男人的后背,一条微微下陷的背沟顺着脊椎一路滑进红色腰带中,背上的肌肉在男人举手时,也在不断隆起舒张。 似乎察觉到有人来了,男人举手的动作一顿,微微侧过头来,一缕红发刘海后,一双狭长锐利的暗紫色眼睛直直落在白兰身上。 39.第二个异世界(十三) 白兰确定酒吞看见了自己,也认出了自己。但后者却只是举杯的动作一停, 暗紫色的眼睛上下扫视一遍她, 之后连眉毛动没动半分, 平静地延续了先前的动作——扬起手, 将杯盏凑到唇边,随后一仰头,一饮而尽。 随着妖怪喉结的上下滚动,空气中那股醇厚的香气似有浓厚了几分。 他表现得这么镇定,白兰自然不甘示弱, 径直走过去,大大方方地跪坐下来:“没想到鬼王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坐在这里赏枫叶喝美酒。 拿着细颈酒壶倒酒的妖怪动作一停, 眼神轻飘飘移过来,这次倒是带上了几分显而易见的疑惑:“你就不怕本大爷吃了你?” 白兰用食指点着下唇:“说的很有道理啊, 送我过来的妖怪路上就跟我说了,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最喜欢拿处|女的乳|房当下酒菜了。” 酒吞冷笑一声, 没有反驳,再次将酒盏凑到嘴边。 眼见那盏清酒再次流进那双线条凌厉的薄唇中, 白兰才继续说道:“不过很遗憾我已经不是处|女了, 大概会被鬼王大人嫌弃吧。” “噗——咳咳咳咳咳” 酒吞猛地放下手,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一边嗑咳嗽,一边难以置信地抬眼瞪着白兰, 好似刚才有一只茨木童子从她嘴里蹦了出来。 白兰笑眯眯地迎接着他的目光, 轻轻嗅了嗅因为打翻了酒盏而猛然浓烈起来的酒香。这酒不知道用什么东西酿的, 香得出奇, 连白兰这种本身不好杯中之物的人都被勾得馋虫大动。 注意到她的视线,咳嗽好半天才平缓下来的酒吞用手背擦了擦嘴边的酒液,拎起酒壶又倒了一盏,递给白兰。 出乎他意料又在他意料之中,银发的人类女子连犹豫都没有就接过那盏酒一饮而尽。 没有像以往那些人类女子一样呛得掉眼泪,也没有像那些女妖怪一样美得现出原形,银发女子只是咂咂嘴,感叹了一句好喝。 一句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称赞,却比那些华而不实的陈腔滥调更得酒吞欢心。顿时他便把这人类出口大胆一事抛在脑后,兴致勃勃又给白兰到满了酒:“来!继续!”说着不知从哪又摸出一只酒盏,也替自己满上了。 不知这大江山的鬼王平日里要多寂寞,或者要多缺酒友,见来了个白兰喝了几杯面不改色还大赞好酒顿时兴致便上来了,一杯接一杯地替白兰和自己满上,不断拿着浅口的酒盏和白兰对酌。 万籁俱静中,只有酒盏不时碰撞的声音,周围的枫树林红枫似火,烈焰炎炎,稀薄的秋日阳光透过顶上的红叶落下来,似乎也被染成了火红色。 喝了一会儿酒,互相碰了几杯,这酒友之间的感情就算是结下了。 白兰再见这枫树林,给酒吞倒酒的时候就顺手把自己的猜测问出来了:“这片枫叶林是你给你情人种的?” 闻言酒吞喝酒的动作整个一顿,漂亮的暗紫色瞳孔直直盯着白兰,目不转睛,薄唇卷起,露出隐隐约约的尖锐犬牙:“本大爷没有情人。” “不过——”他拉长了声音,伸出艳红色的舌尖舔了一点酒液,轻轻扫过自己的下唇。顿时那片薄唇便变得湿漉漉的,闪着晶莹的液体:“不过,你要是想做本大爷的情人,也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听酒吞提起这个话头,白兰脑中第一个闪现的居然是某个黑发红眼的男人。 她都没想到为什么自己会第一个想到斑先生,无论是从样貌还是气质上,酒吞童子都和宇智波相差甚远…… 也不对,不能说相差甚远,至少在自信度上两人都是满数值。 这样想着,白兰面对灼灼盯着自己的酒吞轻轻一笑,抿了一口清酒:“真的可以吗,我可是人类哦。” “人类又如何?”酒吞一手撑在身后,舒展开身子,仰起头长笑一声,“若是你答应,让整个大江山的妖怪都向你俯首陈臣!” 白兰想了想,还是很在意路上白|粉婆跟她透露的,酒吞曾为了一个人类女子灭了一个村子的事。好奇心就像一只小猫一样不停地在她心尖上挠啊挠,挠得白兰心痒得要命,一定要知道当事人亲口说出来。 于是,她一手托着酒盏,一手托着下巴对酒吞道:“这件事不是不能考虑,不过,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红发妖怪顿时心情大好,长眉一挑:“你问吧,本大爷知无不言。” “我听说,你曾经为了一个人类女孩冲冠一怒为红颜,杀光了整个村子?” 刚才还心情上扬的大妖怪,浑身气场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他喜怒不定地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沉着脸反问白兰:“你怎么知道的?” “早就传遍啦。”白兰想着连白|粉婆那种不是大江山的妖怪都知道,可不是传遍了么,看来妖怪跟人类一样,对这种大人物的香艳情史尤其感兴趣,特别爱八卦。 显然酒吞也知道这一点。 他的表情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应了一声。 这下白兰可兴奋起来了,眼睛一亮,身体向酒吞这边凑了凑:“说说呗。” “……”酒吞拧起眉,面对女子亮闪闪的杨静,忍不住伸手拿尖尖的指甲轻轻蹭了一下她柔嫩的脸颊,“你这女人怎么回事?你就不嫉妒吗?” 白兰觉得这位鬼王的自信心未免有些爆棚过头了,她跟他这才第二次见面吧?有必要为了他吃一个都没见过的女人飞醋? 当然这话不能直接这么说,难保自信心爆棚的鬼王大人会恼羞成怒,直接翻脸。 所以白兰笑着歪了歪头:“我不是要评估一下她在你心中的地位嘛,只有确定了我才能知道自己是该什么反应呀。到底是哭着喊着说酒吞大人你不爱我了,还是横眉冷对地让你去罚跪。” 酒吞被她这明显是开玩笑的口吻逗笑了,低笑一声,心道也就你敢跟本大爷这么说话,换成其他女人,不要说人类,就是那些女妖怪也没一个敢说要让他酒吞童子下跪的。 抱着对自己女人纵容的心态,他没有再隐瞒下去,转头看向头顶的红色,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穿着红色和服的人类女人:“这事说来话长……” 当年酒吞还不是大江山鬼王的时候,也曾有过一段到处乱跑四处挑衅的日子。那时候他还年轻,作为一只新诞生的强大妖怪,最喜欢到处挑战那些声名鹊起的大妖怪。 妖怪们的实力本来就是通过一次次厮杀,沐浴着鲜血成长起来的,酒吞也不例外。 只不过那次他在去西边踢馆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一块铁板。他跟那个犬妖斗了三天三夜,最后打成了平手,居然看对了眼,成了以战为友的朋友。只是成了朋友是一会事,打架还是的的确确的打了,且那一战斗得十分惨烈,他和犬妖俱是两败俱伤。那犬妖还好一点,本来就在势力范围,家里还有臣下和妻子,跟酒吞告别之后就被一大群属下簇拥着离开,连伤口都被特定的医官打理好。 相比之下孤家寡人的酒吞童子就凄惨多了,浑身伤□□开,一时半会没法愈合,鲜血跟急流一样哗哗乱淌,也就是那一次让酒吞萌生了构建自己势力的想法。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总之当时酒吞童子的确上的确伤得很重,拖着鲜血淋漓自由放血的伤口走到一半,眼前一黑就没了知觉。 待他再度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了一条小河边,头顶光华涌动,红晕生霞,一片巍峨灿烂,正是一冠如火的枫树叶,而他旁边则跪着一个一身红衣的人类女子。见他醒了女人停往往酒吞脸上按的手,幽幽地瞥了他一眼:“不愧是妖怪,伤得这么重这么快就醒了。” 刚醒的酒吞有点懵,望着女子满脸的不乐意,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救了自己的人。 “你……”这样的迟疑下,酒吞开口也慢了许多,嗓子因为血放得太多有些脱水而沙哑。 “你别误会!”没想到女子急急忙忙开口打断酒吞,甚至向后退了退,“你真的别误会,我没怎么救你,就是稍微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你不用感动,更不用以身相许!你把我当成一个好心的路人就好了,咱们就此别过再也不见!” 酒吞彻底傻了,从没见过画风如此清奇,说话一口气不停,且从前因到后果迫不及待跟他扯开距离的异性。基本上在这之前酒吞的前几百年人生里,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的异性碰到他通常只有两个反应: 一是尖叫一声恨不得有多远滚多远;二是尖叫一声恨不得脱光了贴他身上。 像面前这个红衣女子一样,先凑过来帮忙等他醒了又立即撇开关系的着实不多。 沉吟了一下,酒吞问这个人类女人:“你知道我是谁么?” 红衣女子漂亮得惊人的脸蛋上露出一张欲哭无泪的愚蠢表情:“我,我很想假装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明明我已经很努力避开了啊,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一开始都是好好的……”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酒吞听不懂的碎语,什么“长得帅果然是错”“为什么我没控制住自己”“连安倍晴明都没去围观我有点后悔了”,等等类似这样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酒吞努力忽视掉这些,长臂一撑,从地上半坐起身,目光从自己身上尽数包扎好的伤口上扫过,语气温和了一些:“本大爷是酒吞童子,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等了半晌,旁边没有一点声音。 酒吞抬眼一看,女人捂着嘴泪花闪烁地望着他,把天不怕地不怕的酒吞童子吓了一跳:“你哭什么!” 红衣女子抹了抹眼泪,哽咽着回:“我……我能不说吗?” 酒吞沉默了一下,开始怀疑这个人类脑子有问题:“我不会吃了你。” 女人眼泪再次哗哗开始流,就跟之前酒吞流血一样流得特别欢畅。她一边泪流满面,一边点点头,同时还蹭蹭往后退,转瞬又离酒吞远了好几丈远:“我知道,但是我觉得我还是不要说最好。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以防什么万一?酒吞没听懂,但既然女人真的不想说,他也不会强求,径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脸长得好脑子却有问题的人类:“你不愿说也就算了。” 想了想,他还是用一团酒气凝出了一个小葫芦交给这个女人:“日后有难事,拿着这个去大江山找本大爷,或者直接把它砸碎。” 他已经想好了,要在大江山建造自己的势力,本来想着这个女人长得好若是性子也好,带在身边服侍自己吃住也行,不过看对方避自己如蛇蝎的样子……也罢。 酒吞手一摆,化为一阵妖风潇洒离去,只是临走时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那红衣女子抱着自己刚才送给她的那个葫芦贴在脸上,残留着泪痕的漂亮脸蛋上满是幸福,还闭目陶醉地蹭了蹭! 说到这儿,到今天为止依旧无法释怀的酒吞询问听得专心致志的白兰:“你说,她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避我如蛇蝎,却那么重视我送给她的东西?” 白兰顺着他的心思说:“大概是真的喜欢你,却又有难言之隐不能靠近吧。” 果不其然,酒吞童子点点头,十分赞同她这个说法,又接着说了下去。 后来酒吞如自己设想的一般,开始在大江山驻地为营,占山为王,召集了一批忠心耿耿的手下开始建造铁铸宫殿。在宫殿建到一半时,他突然感觉到当初送出去的那个葫芦被人砸碎了。 凡是大妖,都能乘妖气而行,无论多远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一息和几息的区别,只是就是这么短的时间,酒吞找到红衣女子的时候,对方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还是穿着那天枫树下的那身红衣,手里攥着酒吞送给她的葫芦碎片,倒在地上,浑身是血,全身上下除了那张漂亮的脸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四肢和身体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待酒吞走近了她,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酒吞这才发现女人的衣服和他们初见那次还是不一样的,今天这件分明是件白衣,只是被鲜血染红了。 在女人身体周围的一圈,用树枝和稻草绑成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稻草人模样,这些稻草人制作手法粗糙,四肢也又粗又细,唯一相同的地方是它们每个肚子的中间那一块都被掏空,塞了一块红红白白的肉在里面。 在更远的距离,几十个山民同样围成一圈,趴在地上,面朝女人跪拜,口中念念有词。这些人类看见酒吞这个突然出现的妖怪,全都是一呆,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只愣愣瞪着酒吞童子。 酒吞吃过人肉,一眼就能认出来稻草人肚子里塞的是什么肉,而握着他葫芦的女人身上,正是那种被刀剜下肉的伤口。 一瞬间,他的怒火就从心里烧到了头顶,妖气被愤怒影响不受控制地迸发出来,让大妖怪的犬牙也变尖了许多,狰狞地探出上唇,压在下唇上。 见到了酒吞这个样子,那些还跪在地上的人类终于回过神来,一个个大声尖叫起来,一些胆子大身强体壮的男人甚至还敢站起身,拿起旁边的木棍锄头就要往酒吞身上砍。 酒吞这会儿没心情理他们,手一挥就把那几个最先扑过来的人类撕成碎片,又喝令那些只顾着扯着嗓子尖叫的老弱病残闭嘴。 躺在地上的红衣女人见状,突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在一片安静里异常显眼。 她望着酒吞,又仿佛没在看着他,目光看向得是更遥远的方向。女人喃喃自语:“好奇怪啊……为什么还是会死呢……明明跟黑……没有关系……酒……” 女人的眼睛依旧空茫地注视着酒吞,只是里面已经没有代表生命的光彩,那张出奇漂亮的脸蛋上也失去了活人的生命力。 她已经死了。 酒吞低着头,望着女人手掌里自己葫芦的残片,握紧了拳头。 再次抬眼时,他的目光里满是冰冷的杀气,望着那群山民如同注视着一群尸体:“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瑟瑟发抖的山民挤在一起,只顾着颤抖,没人敢回答。 “告诉本大爷,”酒吞慢慢站起身,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你们做了什么!” 还是无人回答。 酒吞冷笑一声,手一张便用妖气将一个小孩拖了出来,紧跟着扑出来的还有个妇人打扮的人类女子:“不要!!!小山田!” 红发妖怪一手卡着小孩的喉咙,漠然望着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女人:“告诉本大爷。否则……” 不用他说完,只要轻轻用另一只手的尖锐指甲在小孩柔嫩的肌肤上划开一道血口,妇人就崩溃了。 她尖叫着大喊:“我说我说!我们是在祭拜河神!” “河神?”红发妖怪的声音非常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这时候在他手上一直发抖的小孩突然出声了,他被吓得尿了裤子,但还是颤抖着开口:“河,河神大人发怒了,要给他娶老婆。” 接下来的事,就不用多说了,作为一个妖龄有几百年的大妖怪,酒吞也曾听说过这种事,甚至据他所知,那个荒也是因为这种事诞生的。 本来这种事是跟妖怪没关系的,酒吞也对此漠不关心。但是,偏偏那个女人救了他一次,尽管那种救助对酒吞可有可无,但他就是欠了她一次。 面无表情地杀光了那个村子的人,面无表情地打伤鬼使白鬼使黑两兄弟,从他们手下抢走女人的亡灵,面无表情地将她带回大江山,用枫树林作为阵法引子,将其培养为妖灵。 说完这个故事,酒吞瞥了眼听得津津有味的银发姑娘,问这个同为人类的女子:“你觉得她醒过来之后,会高兴自己变成了妖怪吗?” 白兰眨眨眼:“我怎么知道。”她伸了个懒腰:“这事要问她自己,而且你做都做了,再担心这个就迟了吧。” 要不是酒吞提供的酒好喝,这故事本身也很精彩,她才懒得回答这么蠢的问题。 酒吞沉默了一会儿,舒展开了眉头:“说的不错。已经做过的事,没必要多想。” 他抬起头,再度看向那火焰般的红色枫叶,想起那日自己从重伤中醒来,见到的也是这样的美景。抬起手拎起细颈酒壶,倾斜壶身替酒友和自己满上,汩汩的酒液清澈透明,倒映着枫叶的影子,也变成了深深浅浅的红色:“喝!” 只是这次没等他们喝上几杯,就被其他人打断了。 一个蓝皮小妖怪一手牵着风筝一边疯狂地跑过来,边跑边喊着:“大王大王大王!不好啦大王!茨木大人和一个人类打起来了!” 本来这种事酒吞是不放在心上的,前面说了妖怪的实力都是在厮杀中练出来的,酒吞以前喜欢去挑战那些赫赫有名的大妖怪,现在他作为赫赫有名的大妖怪被人找上门打架也很正常。至少在此之前,已经有无数这样的妖怪找上大江山。 只是那些妖怪还没打到酒吞面前,就被挡在前面的三尾狐鬼之四天王还有茨木那个战斗狂给杀了,像今天这个能跟茨木打起来,看样子还打成平手,甚至还是个人类,就十分罕见了。 酒吞顿时觉得自己的战意也被勾了起来。 他猛地站起身,询问蓝皮小妖怪:“你确定是个人类?” 蓝皮小妖怪连忙点头,手上的风筝也随着它大脑袋的摇晃上下轻点:“就是个人类!一个黑头发紫色眼睛的人类!特别厉害!” “哦?有趣。”酒吞笑了起来,转头邀请银发的酒友,“你要去看看吗?” 有热闹不去凑,那就不是白兰了。 于是在蓝皮小妖怪眼睛瞪得快掉出来的情况下,一人一妖达成了共识,慢悠悠地前去观战。 白兰他们到的时候,正是战斗的最紧要关头。 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茨木正和一个黑发男人斗得难解难分,虽然前者是大妖怪,但是后者也极强,被茨木一爪子逼开后冷笑一声,直接手一抬召唤出了一个巨大的骷髅架子,这一手让周围围观的妖怪一片惊呼。 和这些看打架看傻了的妖怪不同,酒吞童子见了那十几丈高的骷髅架子,顿时眼皮一跳。那蓝色的骨头架子看上去气势恢宏,不光穿了盔甲手上还有两把巨大的曲刀,这要是一刀劈了下去,他大江山也要分成两半了。 出于这样的考虑,酒吞童子毫不犹豫加入了战局。 而白兰则望着半空中那个黑发紫眼的男人神色莫名:这不是……斑先生吗?他怎么来了? 40.第二个异世界(十四) 酒吞的加入并没有让战局直接扭转, 顶多让黑发的人类男人一击未中。 就在其他妖怪都以为男人会继续打下去时, 黑发的人类却突然撤下那个巨大的骷髅架子,从半空中轻轻落在了地面上。 他的面貌非常俊美, 穿着一身黑色的简便和服, 一头长长的黑发桀骜不驯, 向四周张牙舞爪的张开, 甚至遮住了一小部分脸颊。 妖怪们都是以强者为尊,以实力为美, 若是外貌再出色些那就是锦上添花。是以尽管这个黑发男人明显是个人类, 但还是有不少的围观女妖捂着胸口,倒抽了一口冷气,发出小小的惊呼。 众目睽睽之下,男人轻抬眼皮, 漠然扫视一圈周围, 最后将目光停留在神色不明的银发女子身上。 之前在山口下的妖怪认出来那是白|粉婆她们献给酒吞大人的“贡品”。而以三尾狐为首的少数几个则知道得更多,比如上次她们去平安京的百鬼夜行的时候, 这个看上去柔弱无骨的银发女子到底做了什么。 那手将清姬烧成灰烬的明亮火焰, 至今为止还叫一些小妖怪心惊胆战。 两个人类在大江山妖怪们的注视下,静静对望了一会儿。他们一个面无表情,一个似笑非笑, 一个眼中藏着千言万语,一个眼里欲语还休, 思维活跃的几只妖怪已经从这一眼万年的对望里脑补出一个凄美曲折的爱情故事。 许久, 黑发的男人终于先动了, 他踩着木屐慢慢走向银发的女人。步伐不大不小,速度不紧不慢,在他逐渐走近她的过程中,视线没有发生任何偏转,神情专注得好似这世界上除了这个女子再无其他可以入他的眼。 一直等黑发男人来到女子面前,离后者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左手伸进衣襟中,掏出了一个东西,有些距离近的妖怪看清那是个小小的黑色挂坠。 黑发男人垂眸凝视掌心的挂坠片刻,随后低头抬手,将连接挂坠的黑色绳子绕过银发姑娘的脖子,在姑娘的颈后打了个结。 男人做这些时,整个打架现场悄然无声。 不仅仅是两个当事人默然无语,更关键的是男人撩起姑娘那头柔顺银发的专注表情,让妖怪们也不禁为之动容。 碎银般的发丝从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滑落,之前还和副首领打得地动山摇的可怕家伙此时此刻动作轻柔得像碰触一个一触既散的气泡,更像是在抚摸一个他日思夜想许久的梦中幻影,生怕惊动了这个美梦幻影便消失了。 男人的长相并不柔和,相反属于孤傲冷漠那一挂的,气质也是生人勿进,打起架来招招见血,毫不留情。 但现在,当他站在银发姑娘面前为她戴上挂坠时,低着头的男人眉目突然就温柔了下去,那双凌厉的丹凤眼也柔软了许多。 只要没瞎,谁都能看出银发姑娘是黑发男人珍之又重的宝物。 白兰低头看了眼重新挂在脖子上的时空穿梭机,抬起头,微微眯起眼审视给她戴上的斑先生。 一开始蓝皮小妖怪来报的时候,她的确没想到是他。 因为斑先生是黑发黑眼,就算用了血继限界那也是黑发红眼,不知道她离开后发生了什么,让他的眼睛变成了现在这样—— 无数个黑色细线圆圈层层相叠,充满他的瞳孔,在紫色的底色上形成一圈圈迷幻的波纹,如同平静水面上掉进一颗石子形成的涟漪,看久了甚至会有头晕目眩的错觉。 他离她如此之近,近到彼此能听见感觉触碰对方的呼吸。 如果是原来的斑先生,这时候早就避开了,现在他却不闪不避,就这么垂着头,微微弯腰,和白兰近在咫尺的面对面。 看来分别了这么久,不光是自己成长了许多,斑先生也改变不少。 这么想着,银发女子宛然一笑,细细长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掩盖了眼神中的异色,变得开心又快乐:“好久不见呀,斑先生。” 宇智波斑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面前这张芙蓉面,看她朝自己露出熟悉的笑,看她熟练得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过,已经不同了……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放任她离开。 他们分别的时间太久,久到斑惊觉自己是如此喜欢这个人,喜欢到可以为她放弃掌控整个木叶的机会,立刻宇智波一族,甚至可以为她跨越两个世界。 这一次,白兰,你别再想逃走了。 既然你成功地引诱我陷入你的陷阱,那么,你也别想脱身逃离。 “好久不见,”最终,男人轻轻闭上眼,再度睁开时,那双奇怪的圈圈眼终于消失,恢复成白兰熟悉的黑发黑眼模样,“白兰。” 他念着她的名字,一字一句,每一个音节都是从齿间咬出,在舌尖滚动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某一瞬间,白兰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他念出的那个名字,被男人狠狠叼在嘴里,弱点被对方掌控,用上下两排牙齿细细啃咬,全身的力气更是被一点一点吮吸干净。 她干咳一声,后退一步,主动拉开了这个危险的距离,弯眼笑道:“真叫人惊喜,自从上次分别,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班先生了。” 宇智波斑见她如此避重就轻地逃开,微微一笑,带着莫名的纵容直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正准备张口,就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同时响起的还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原来你叫白兰。” 回过头,原来是刚才中途插进来的那个红发男人。 斑的目光从对方尖尖的长耳朵上一扫而过,对上那双紧盯着自己不放,带着敌意的暗紫色眼睛。 红发男人望着斑,口中却是对白兰询问:“这个家伙是谁?” 白兰唔了一声,一时间竟有些犹豫怎么介绍斑先生的身份。 结果宇智波斑在她回答之前,自我介绍了:“我是宇智波斑,你又是哪个?” 对这个穿着暴露(酒吞:……)实力不错的红发情敌,斑真是越看越不顺眼。尤其是在他询问之后,情敌更是露出一个斑恨不得丢个天照过去的笑容:“吾乃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人类,你不错。” 斑:“……”我tm不错还要你来说? 他刚见到白兰温和下来的眉眼唰地冷了下去。 酒吞也不是傻子,眼见着自己夸了一句,对方不但不领情反而冷眼以对,顿时也不高兴了,淡淡的杀气裹挟着鲜红的妖气再度弥漫上来。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当口,一直跟在酒吞身后的茨木童子突然向前走了一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比起酒吞的穿着暴露(酒吞:……),茨木可谓裹得严严实实,全副武装的铠甲在他身上闪闪发亮,唯有那条被渡边纲斩断的手臂依旧没有长出来,右边的袖子下空荡荡一片,随着妖气的鼓胀轻轻飘动。 他满脸兴奋和跃跃欲试,眼也不眨地盯着宇智波斑,沉声道:“要想挑战吾友,就先踏过吾的尸体!” 好像生怕斑不误会,顿了顿茨木又加了一句:“吾友由吾茨木童子来守护!” 酒吞:“……” 斑:“……” 一人一妖默默地望了眼莫名眼中闪星星的茨木,同时移开视线看向对方。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就缓和下来,一人一妖在这种无声的对视中达成了某种共识。 酒吞又重复了一遍:“能跟本大爷打成平手,你很不错,宇智波斑。” 斑这次开口时的火气比刚才莫名降了许多:“你也不错。” 唯有茨木还有些摸不清状况,更没有自觉这种转变到底是谁造成的:“等等!吾友!这个人类无故闯进大江山的事不能这么算了。” 酒吞扫了眼周围挤得密密麻麻,围观了全程的妖怪们,没有吭声。 宇智波斑不耐,一挑眉:“你待如何?”说着眼中隐隐约约泛起了红色。 “你先交代清楚,到底为什么要闯进大江山。”茨木童子满眼警惕,“难道是平安京那帮人类派来窥探我大江山的实力?” 宇智波斑莫名其妙,什么大江山,什么平安京,他完全没听过。这个世界他也是刚刚才到,尚没有摸清楚情况,中途还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不然早就找到白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原因加在一起,才让他没有直接跟眼前这个白发男打起来,而是耐着性子压抑着蠢蠢欲动的写轮眼,瞥了眼一旁的白兰:“我是来找她的。” 茨木似乎到现在才注意到白兰,顺着宇智波斑的视线看见她之后,猛地一愣:“你怎么在这儿?!” “好伤心啊,我明明站在这里好久了。”白兰笑眯眯地说着伤心,还装模作样捂着胸口叹气,“唉,真叫人伤心,明明我们也是同吃同住过一段日子的呀,琉江。” 她一喊那个名字,茨木就想起当初在人渔村,白兰说要给人鱼喂人鱼肉的事。事后想想,就连一心只有战斗和力量的茨木都不由感叹这女人真是心狠手辣,不当妖怪可惜了,由此白兰在茨木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眼下在大江山又见到这个女人,茨木呆了一阵后突然反应过来,大喜道:“难不成你想通了?要成为妖怪?” 白兰一挑眉,莞尔一笑,还没说话,就听酒吞问:“原来你想成为妖怪。”红发的鬼王一脸恍然,朝她伸出手,五指摊开,掌心纹路深刻而清晰:“既然如此,就交给本大爷了。” 那种淡淡的不爽再度涌上宇智波斑的喉咙。 如同一个异物卡在那儿,咽不下去,又咳不出来,时时刻刻叫嚣着自己的存在。 还好,白兰没有回应酒吞。她只是咯咯笑了起来:“不要,我做人还没做够呢。” 顿时,斑刚刚拧起的眉头松开,酒吞也放下手,没有再说什么。 唯有茨木脸上笑容瞬间消失,狠狠瞪了眼白兰:“你居然敢拒绝吾友,你” 还没说完,就被酒吞提高音量打断:“今日既然有客人来访我大江山,那便举办一场宴会庆贺此事。茨木,这事交给你了。” 闻言,什么白兰,什么变成妖怪,都被茨木童子抛在脑后,立刻点上几名妖怪跟他去准备晚上的酒宴,同时还让那群围观到现在的家伙赶紧散开:“滚滚滚!没见到吾友都不耐烦了吗。” 众妖怪一阵沉默,想说吾王最烦的明明是你,却又没那个胆子,只能一个个灰溜溜地离开。 离宴会还有一段时间,酒吞又拎着他的酒葫芦去枫叶林喝酒了,白兰则被斑叫到一边。 本来她是不想去的,准备找个借口躲开。 不知怎么地,这次就见着斑先生,除去最开始的意外,白兰突然对他的穷追不舍烦躁起来。 明明自己都离开了那个世界,怎么他又追过来了? 这样让人心烦的问题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盘旋在白兰脑中。 当然,对于斑把时空穿梭机给她送过来这件事,白兰还是很高兴的。若是斑先生能把时空机给她之后,转身就走,那白兰就会更高兴了。 这样满心抗拒的白兰,在宇智波斑说了一句话后就乖乖跟着他走了。 因为那句话是:“进入这个世界之前,我碰到一个跟你很像的人。” 很像的人? 白兰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追杀自己的家伙。 果然,斑微微皱眉续道:“跟你长得非常相似,白头发,左边眼角下有一个刺青的男人。” 他望着眨眼不语的白兰问道:“他是谁?” “……”白兰的眼神漂移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你把他怎么了?” 宇智波斑抿了抿嘴:“我把他打了一顿。” 出乎斑的意料,他喜欢的姑娘一听这话一下笑开了。是真心实意的那种笑,而不是她惯常的伪装,一直萦绕在她眼底的烦躁顿时也消散了不少。 白兰一拍手:“干得漂亮!” 斑:“……我以为他是你兄长。”毕竟长得那么相似,性格似乎也有点相通的地方,只不过比白兰更会挑衅。 那个有刺青的白发青年只笑眯眯说了两句话,就引得斑忍不住打开轮回眼揍了他一顿。 听斑说完,白兰点点头,对他的这种行为给予了高度的赞扬:“干得漂亮,下次见到了一定要再揍他一顿!请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真的不是你的兄弟?”斑还是有点犹疑。万一真是小舅子,他这一揍……无论白兰怎么说,总归不太好。 白兰叹了口气,侧过脸,眼中竟然开始闪烁起泪花:“他……虽是我最亲密的人,但是,却想置我于死地。甚至于……” “甚至于什么?” 银发女子垂下眼帘,侧脸秀美而忧伤:“甚至于……还想抢走我的身体。” 根据其他白兰的说法,一号似乎被那个疯子强行从一号自己的世界拖走了,甚至于被做成了武器?剩下他们这些活着的白兰们人人自危。对于性格自由散漫的白兰们来说,受人控制才是最讨厌的事。 宇智波斑猛然一顿,顿时眼里就涌上一股杀意。他闭了闭眼,合上瞬间冒出来的写轮眼,再次睁开后冷冷道:“放心,我会杀了他。” 白兰在心里比划了个胜利的手势,抬起眼,望着斑:“斑先生……” 不知是被她眼里的泪花所蛊惑,还是为她脸上的欣喜所触动,斑情不自禁抚上白兰的脸颊,长着厚茧的指尖静静感受指腹下的顺滑。 “白兰。”他慢慢低下头,望着那双紫色的眼睛,越来越近。 白兰一动不动,嘴角依然微微勾起,眼中闪烁着斑无法辨明的神色。 宇智波斑自知自己的掌控欲非常强,在遇到白兰之前,他也曾跟柱间聊过自己喜欢的异性类型。那时候他说:“我将来的妻子一定要温顺,懂礼,大方,柔和。不需要她多强,但至少有自保的力量,厨艺要好,其他家务也能上手,更重要的是顺从我,听从我的任何话。其他的都可以商量,但我最讨厌那种自以为是自傲自满的女人。” 那会儿柱间还嘲笑他,说他要找的压根不是妻子,而是一个能做保姆的属下。 结果,报应现在就来了。 白兰压根不是个会事事顺从他的人,甚至于以她的性子来说,不跟斑故意对着干就是好事。 她和他曾经设想的类型相差甚远,但他却无法放手。 “白兰。” 斑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摩挲着她的脸颊,嗅到她身上隐隐约约甜而蛊惑的香气,耳边是她轻柔的呼吸声,而自己则离那双渴慕已久的薄唇越来越近,近到只要再往下低一点点,就能碰到。 然而,就是这么近的距离,在这么唾手可得的地方,宇智波斑停了下来。 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但心中某个地方在疯狂向他叫嚣,让他停下。 从来不相信所谓直觉的斑,在这一刻,忽然鬼使神差般地停住了。 白兰轻轻笑了一声。 她望着眼前这双漆黑的凤眼,翘起菲薄的嘴角笑了。又长又密的眼睫毛颤了颤,眼底的紫色翻滚着,色泽愈发艳丽,含着将落未落的泪水波光粼粼。 她是如此诱人,离他如此接近,为什么他没有继续呢? “斑先生。”白兰眨了眨眼,轻声问道,“怎么不继续了呢?” 是啊,为什么他为什么不继续了? 宇智波斑沉默。 就在这时,有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而且在快速向这边靠近:“两位大人!吾王说酒宴已好,请二位入席!噶!” 小妖怪停在半路上,瞪着眼睛,张大嘴巴,望着不远处几乎快重叠在一起的两个人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好,那个黑发男人听到小妖怪的叫唤后,便主动退了几步,跟银发姑娘拉开了距离。 名为宇智波斑的男人,侧过身瞥了一眼不到他小腿的细瓶妖怪:“知道了。” 细瓶妖怪突然感到一股寒意从它的瓶底窜了上来,像闪电一样贯穿了他整个瓶身,一路窜到了顶上的瓶塞处。那寒意如此冰冷,比茨木大人的地狱鬼手还要渗人,激得小妖怪浑身一抖,大哭着哇哇跑走了:“好可怕!这个人类好可怕!” 斑:“……” 他已经确定了这些是妖怪,但传说中狰狞可怕的妖怪都是这么……蠢的么? 想起刚才那个白头发看上去很威风的妖怪,再想想眼下迅速跑走的这个,斑在心底得出一个结论:所谓妖怪,或许力量上很强,但脑子的确不太好使。 不过多亏了那只愚蠢妖怪的打断,让斑从难得的窘迫中退了出来。 白兰也恢复了正常,所谓的正常就是双手环胸,一手支着下巴轻点下唇,同时笑眯眯调侃:“哎呀呀,真遗憾,还以为斑先生会亲我呢。” “白兰。”背对着她的黑发青年喊了她一句,让后者忽然安静下来。 宇智波斑的脊背一直都是这么挺直,无论是以前他跪坐在火之国大名面前时,还是眼下背对着白兰的情况下,挺拔如竹的身子就跟他满头的炸毛一样,都跟他本人固执又自我的性格十分相称。 其实白兰也说不清自己刚才到底是什么想法,或许有点期待,但更多的是厌恶。 非常,非常厌恶。 她讨厌在自己没主动的情况下,主动摸她脸,还要亲吻她的家伙,就连原来跟千野雄树,每次都是她主导。 所以,那个疯子那次压住白兰时,她才会那么生气。 她讨厌被压制,就算是斑先生也不行。 还好,斑先生没有真的亲下去,不然…… 白兰抿嘴笑了笑,等待青年接下去的话。 宇智波斑依旧没有转身,背对着她说:“白兰,我会等到你真心愿意的那一天。” “噗嗤——”白兰笑出了声,主动走上前,虚虚挽住宇智波斑的手臂,“斑先生真是狡猾呐。” 面对青年看过来的视线,白兰难得说了一次心里话:“我本来挺生气的,但是斑先生这句话让我完全气不下去了。” “所以说,斑先生真是厉害啊。”每次的每次,都踩在了她的底线上,把她撩得心痒痒,让她忍不住手贱地去反撩回去。 没想到,宇智波斑这一次也没有再沉默下去,而是轻笑一声。 他扭头凝视着白兰,一缕碎发从侧边落下,扫过高挺的鼻梁,垂在他眼睑上:“彼此彼此。” 那双笃定而骄傲的凤眼,第一次让白兰产生了想要亲吻的冲动。尽管这种冲动只是一闪而过,如同一只迅捷的翠鸟越过水面,溅起的波澜转瞬即逝。 41.第二个异世界(十五) 虽然前来通知白兰她们参加酒宴的小妖怪被斑吓跑了, 但是白兰毕竟是转过一圈酒吞宫殿的人, 不需要其他人带领,就能自己找到宴会举办的地方。 因为实在是太好找了,还在走廊上的时候就能听见左前方屋子里传来的嘈杂,穿过一个渡桥,拐了一个弯,白兰发现酒宴所在地正是她之前进去过一次的正殿。只是相较于之前白兰自己从正门进入的路线,这次她和斑先生则是从侧门转进去的,是以她刚开始还没发现,直到看见坐在最中央王座上的酒吞。 大妖怪红艳如火的头发靠在黑铁铸成的脊椎骨椅背上, 柔软鲜艳的头发和冰冷沉暗的黑铁形成鲜明对比,让无论从哪个门进来的人或者妖怪第一眼注意到的都是这位鬼王。 至于刚才蓝皮小妖怪说的酒宴,还真是一点水分都不掺杂, 妖来妖往的大殿里食物还没上多少,每一张案几上已经都堆满了巴掌大小的泥坛子。 大概是因为这些酒坛的大小恰到好处,再加上妖怪们行事豪放, 所以连酒杯也没有准备,已经落座的几个上位妖怪直接拎着酒坛开始喝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酒香。 白发的茨木童子坐在酒吞左侧下首, 双腿盘坐, 盔甲未脱,正拎着一坛酒跟一个红衣女人吵架。 等等……吵架? 白兰扫视的目光一顿, 刚刚转开的视线又移回到茨木和那女人身上, 重点还是后者。 原因无他, 那女人有一张得天独厚,让人惊艳的脸孔,如果说无论从哪个方向走进大殿的人第一眼会注意到坐在中央的酒吞,那么第二个注意到的一定会是这个女妖怪。一张苍白的脸孔,两颊的红晕从颧骨一直蔓延扩散到眼角,恍若喝醉时娇憨的熏醉,猫一样的瞳孔同样是红色的,柔顺的黑发上装饰着赤红色的花簪和金色的头饰。 如同无人之地绽放的蔷薇,寂寞又艳丽,尤其是当她怒气冲冲在对茨木童子吵着什么的时候,那份活力将她身上腐朽的死气遮掩过去,使得那份美丽更加明亮。 “哎,斑先生,快看那个女孩子,真好看吶。”好看到白兰都忍不住赞叹。 宇智波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目光冷冷淡淡,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还不错吧。” 黑发红眼的女性妖怪仿佛注意到两人的目光,下意识扭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只一眼,原本满脸的怒气便被惊讶取代。女妖举着纤细的食指指着白兰和斑不断颤抖:“啊啊啊啊!那,那不是……啊啊啊啊啊!” 她捧着脸尖叫起来,惊慌失措地原地打转。 茨木童子哼了一声,顿时觉得刚才跟她吵得不可开交的自己十分愚蠢。这么弱小又傻里傻气的新生妖怪,真不知道挚友到底看中了她什么。 想到酒吞,茨木抬起头瞥了眼王座上的红发大妖怪,然后便发现刚才还边喝酒边注意他和红叶的鬼王,注意力已经全部转移到另一边了。 又是哪个不入流的妖怪啊。 抱着这样轻蔑的想法,茨木再次冷哼了一声,斜着眼瞥过去。结果就看到白兰笑眯眯的朝自己摆手,那张好看却狡黠的脸,怎么看怎么都像一只狐狸,还是银色毛皮的雪狐。 切,原来是这家伙。 茨木勉强举起酒坛,回应白兰,不知道第几次在心里嘀咕着这个女人真的不是妖怪么,真不是像玉藻前那样的狐妖么?这样的存在作为人类真的很奇怪。 不过总算还有点眼光,一进来就注意到他茨木童子了。 白发妖怪自己都没察觉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有些自得意满,半合着眼,不断点头肯定: 她注意到自己是理所当然的,这里除了挚友就是他茨木最强。如果说挚友是月亮的话,那茨木就是月亮旁最明亮的星辰,在无数弱小黯淡的星星中自己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 “近看更好看了啊。你叫什么呀?” 无……法……忽……视…… “够了啊!”茨木猛地一拍桌子,唰地站起身,指着弯腰询问红叶的白兰怒吼,“我还在这儿!你为什么会首先注意到这么弱小的家伙啊!喂,白兰!” 狐狸一样的女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头都不抬地秒答:“因为你长得没她好看。” 指着白兰的手指颤抖了,连带着尖锐指甲上的反光都黯淡下去,茨木简直难以置信这群人类的审美标准:“这么弱的家伙哪里好看了!” “喂喂,等一下!” 前一秒还在捧着脸不知为何尖叫的红叶一这话立刻恢复了正常,放下手叉腰瞪着高大的白发妖怪:“别以为你长得高长得壮还会地狱之手就能睁眼说瞎话,论实力我的确比你差一点点,但是你的长相本来就比不上我嘛。” 啪的一声,茨木仿佛听见脑子中某根东西断裂的声音。 打从这个女人进入大江山的那天开始,他就看她不顺眼了。 区区一个人类,还要他挚友费心费力为她准备阵法和养料,辛辛苦苦培育成妖灵。等好不容易养成了,实力居然还这么弱,连茨木自己都打不过。就这样弱小的实力,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在弱肉强食的妖怪世界,还不是分分钟被撕成碎片,到时候她那张漂亮脸蛋也救不了她。 这些念头嗖嗖窜过茨木童子的心里,让他看红叶越发不顺眼起来。 而白兰诡就诡在这里,明明看都没看茨木,却在这时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在茨木准备动手的前一瞬,她掐准了时间似的直起身抬起头,笑道:“人类跟妖怪可不同哦,实力和容貌在我们心中是不能划等号的,不如你去问你挚友,他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茨木冷笑:“挚友怎么会跟你们这种肤浅的人类和妖怪一样。” 尽管白发妖怪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还是不受控制地抬头去看酒吞,正巧对方也饶有兴趣地撑着下巴望着这边。 对上茨木亮晶晶的眼睛,红发鬼王咧开嘴笑了,露出一边尖锐的犬牙。轻轻一挑眉,带笑开口,声音不大,却在嘈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红叶的确长得美。” 顿时,茨木童子大惊失色,如遭雷劈,整个化为一道灰色石雕僵立在原地。 旁边白兰和红叶见了,对视一眼,纷纷抬起袖子捂嘴偷笑,并且在见到对方同样动作的时候互相好感度大增,最后相携着走到一边案几后坐下,弄得早早坐在另一张案几后的斑也郁闷起来。 这边茨木还陷入被挚友否定的打击中回不过神,那边红叶已经正襟危坐在白兰身边。她先偷偷瞥一眼左侧撑着脸生闷气的斑,再正大光明盯着看了一会自己右侧微笑的白兰,再偷偷看一眼满头炸毛的黑发男人,再看一眼特别眼熟的银发姑娘。 直到她的眼睛来回转了这么好几个来回,白兰都喝完一坛清酒了,这才慢悠悠问道:“看出什么了吗?” 黑发红眼的姑娘沉着脸,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自我介绍:“我叫红叶,你……不对,您叫什么名字?” 白兰弯起嘴角,眼角朝姑娘身上轻描淡写地一勾:“白兰。” “嘶——”红叶倒吸了口冷气,眼里除了震惊还有了然,“你您……是不是姓杰索?” 白兰脸上笑意瞬间加深,抬起袖子半遮住嘴,竖起一根手指:“嘘——请保密哦。” 不,不是吧,真的叫白兰·杰索?! 名为红叶的女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一行话,惊得连魂都从嘴里飘出来,眼中一片空白。 谁也不知道她心里翻滚着怎样的惊涛骇浪,或许眼前这个女版白兰看出来了什么,不过对方只是仅仅冲红叶一笑,比她这个吃瓜群众还要淡定。 话说……这个真的白兰的话,那左边那个不会真是她想的那个人吧? 再也顾不上遮掩什么,红叶猛地扭头看向左侧的男人。后者已经开始端起酒坛开始喝酒了,或许是因为郁闷,喝得特别凶,一坛接着一坛,巴掌大小的酒坛转瞬空了一大半,其喝酒姿态之潇洒大方搞得上面的酒吞也很欣赏,大叫一声好,像是要跟炸毛男人对拼一样,同样开始一坛接一坛地开喝起来。 红叶呆望着一人一妖比赛喝酒,大脑一片混乱,跟一片沼泽地似的,满是粘稠的泥巴和枯草,思维根本转不动。 ……真的是宇智波斑? 这世界也太刺激了吧,一个女版白兰还不够还要来个宇智波斑? 红叶情不自禁咂舌感叹,看向上首的酒吞,如果不是这个妖怪救了自己,不要说宇智波斑了,她大概早被鬼使黑白两兄弟带去冥界投胎了。 早在今晚酒宴开始前,红叶从枫树林中醒了过来。 刚从一株巨大的枫树下爬起来的时候,她还有点蒙圈,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直到她抬头看见不远处盯着自己的红发妖怪,才吓了一跳彻底清醒:“酒吞童子?” 红发的大妖怪双手环胸,靠在另一棵枫树上不知道注视了她多久,直到红叶注意到他的存在,才直起身冲她一点头:“醒了?” 红叶呆愣愣点头。 “醒了正好,晚上有宴会,一起来吧。”红发妖怪这样宣布完,转身就准备离开。 红叶急忙喊住他:“等等!” “还有什么事?”妖怪停住脚步,偏过头,侧脸看了过来,俊挺的五官在红色枫树林的衬托下如铁钩银画,较之过去在屏幕中的平面角色,真实的他更加让人惊叹。 红叶定了定神,回忆起自己死前最后看见的一幕,低头看了眼身上完整华贵的红色和服,再抬起头:“我在哪?” “大江山。” “……这片枫树林?” “我种的。”似乎觉得红叶在说废话,酒吞童子有些不耐烦,微微眯起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红叶握了握手,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我变成妖怪了吗?” 酒吞沉默。 一阵风吹过,如火焰般灼灼燃烧的枫叶沙沙作响。 酒吞童子翘起凌厉的唇部线条,转回头,继续朝前走去:“当然。” 因为他背对着红叶,所以红叶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但她自己的确忍不住涌出眼泪,双手交叠并拢在腹部前,朝逐渐走远的鬼王深深鞠躬:“谢谢您!” 谢谢你最后来救我,谢谢你在我生命最后一刻挡在我面前,也谢谢你……让我成为妖怪。 红叶不想死,也不想转世。她一直觉得喝了孟婆汤,失去了记忆之后,自己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自己,所以比起被鬼使两兄弟带走,她深深感激酒吞能在那个时候出手,拦住他们,甚至为自己打伤两位鬼使,将她带回大江山。 也就是从来到大江山的那一刻起,红叶就决定舍弃为人时的两个名字,选择自己诞生的枫树林作为唯一的名字。 从她在枫树下苏醒的那一瞬间开始,她既不是苏雪,也不是上川百合子,她是……红叶。 大江山鬼女红叶。 效忠鬼王酒吞童子,大江山妖怪之一的红叶。 当然了,既然决定了要追随酒吞,就要准备好接受,因为追随他而带来的一系列麻烦。其中最大的那个麻烦就叫茨木童子。 红叶想起之前第一次见到茨木时的情景,现在还有点胃疼。 明明鬼女红叶都不是那个红叶了,酒吞显然也不是那个痴情的鬼王,但偏偏茨木还是那个……茨木。 什么“蛊惑了挚友的该死女人”,什么“要接近挚友先过我这一关”,什么“挚友我的身体永远供你驱使”……不要说酒吞当时脸就黑了,红叶都有些受不了。 隔着屏幕看是一会儿事,现场旁观则是另一回事。 前者还能捧着脸喊好萌好萌,后者除了萌更多的是鸡皮疙瘩,尤其是在茨木那张俊脸的热切眼神下,红叶身上的鸡皮疙瘩起得更加厉害了。 就是现在她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想炸毛。 “红叶,你怎么不喝呀?”轻飘飘的声音拉回了鬼女红叶四处乱跑的思绪。 她回过神来,尽管已经面对了好一会儿了,但一对上那双颠倒众生的紫色狐狸眼,红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如果说真实的酒吞比平面的他只是更叫人惊叹,那么白兰就是让人思维中断。 见到白兰,红叶才知道很久以前在书上看到的倾国倾城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一个人便能让一座城,一个国家,天翻地覆。 “红叶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吗?”倾国倾城的美人笑着问道。 红叶叹了口气:“没有,只是好奇白兰怎么会来大江山?”难不成是被酒吞掳过来做压寨夫人的? “哦,我是被抢来做压寨夫人的。” “噗——” 刚喝下去的清酒被一口喷了出来。 因为白兰就在面前,就算是女版的她,红叶也绝对不敢且不忍心把酒喷在她身上,所以下意识地偏过头去。 只是红叶却不幸忘了,另一边同样是一个不能惹的人物。 疑似宇智波斑的炸毛青年在酒液天女散花似的扑过来时,眉毛一挑,眨眼间便退开了好几米远。红叶敢保证,那口酒一丁点都没沾上他,连衣摆都没有。 然而就这样,疑似宇智波斑的青年依旧冷冷瞥了红叶一眼,那眼神看得已经是妖怪的她都忍不住冒寒气,下意识往白兰身后躲了躲。 也是奇了怪,往白兰身后一躲,顿时那寒气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就跟银发美人身上有层保护膜似的,能有效隔绝炸毛青年的杀气。 红叶躲在白兰身后,猫一样的红色瞳孔转了一圈—— 他们……该不会真有什么吧? 这时候她已经回过味来,白兰刚才那句压寨夫人纯粹是在逗自己的,想想也是,这个酒吞童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被美色迷昏头脑的人。 他可是她红叶认定的王啊。 “诸位,”红发王者忽然起身从王座上站起来,举着一个酒坛子,对大殿里所有妖怪朗声宣布,“今天的酒宴不仅是是欢迎客人来我大江山做客。” 刚才还嘈杂的大殿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的妖怪停下吃肉喝酒,满脸崇敬地望着他们的王。 “另外,还要欢迎一个新同伴加入我们。” 酒吞童子从王座上走下来,在所有妖怪的目光中,走到红叶面前,拉起她,“鬼女红叶,从今天起就是我大江山的一员!是我酒吞童子的下属,也是你们的同伴!” 过去仅从书上屏幕上见过的各种妖怪纷纷将视线对准红叶。 红叶知道这时候对她来说才是关键。 酒吞特意将她提了出来,既是给她面子,又是给她机会。妖怪的世界弱肉强食,如果她不够强,就算今天酒吞再怎么提拔她,红叶很快也被其他妖怪们找机会替代。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真是因为清楚,所以才不能露出半点怯色。 众目睽睽之下,黑发红眼的绝色少女抬起袖子轻轻一笑,赤红色的衣摆和她苍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明明是毫无血色的脸庞偏偏从眼角蔓延出一片风情万种的红。 出色的容貌会给强硬的实力锦上添花。 鬼女红叶弯起猫一样的瞳孔,浑身炽热如火的妖气猛然爆发出来,恍如无数片枫叶在围绕着她的身子旋转,压迫得邻近几只妖怪喘不过气。 其他妖怪见同伴是这个反应,心里也有有点数。 鬼之四天王之一的星熊童子首先举着酒坛站了起来,敬祝酒吞一杯:“恭喜吾王!”说罢仰头便喝,手掌大小的酒坛转眼便被清空。 有这位领头,其他妖怪纷纷有学有样的举杯祝贺,寂静的大殿再度热闹起来。 酒吞童子喝空手中的酒坛,大笑着走回上方王座,红叶则偷偷松了口气,松开满是冷汗的左手手掌,一屁|股跪坐回原位。 白兰用手肘撑着案几,举着酒坛恭喜她:“表现不错哦。” “真的嘛。”见她都这么说,红叶彻底放下心来,弯起眼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红叶听到身后有几只送酒的小妖怪路过,他们在低声说着悄悄话。 小妖怪们的音量压得很低,似乎特别怕被别人听到,只是不巧的是红叶现在妖力不俗,距离又最近,轻轻松松便听了大概。 老实说,她觉得还不如听不到! 因为那群小妖怪胆大包天,竟然在讨论包括她在内的五角恋! 苍天啊大地啊,红叶以妖生发誓,她对酒吞没意思!纯粹是对自己选定头目的崇敬! 然而听小妖怪的话,她鬼女红叶已经变成了一片痴心向鬼王的痴情女子,而鬼王则一片真心向白兰。此外,还有茨木,白兰以及那位疑似宇智波斑的炸毛青年,他们五个人在小妖怪们的低声八卦中,已经变成了混乱不堪不可言喻的感情圈。 红叶被尬成了一座石雕,偏偏她身边的白兰还很敏感,立刻就察觉到前者的僵硬,侧过头来笑问:“怎么了?” 不知道当白兰知道,她变成深爱鬼王求而不得,不顾未婚夫(炸毛青年)冒险来到大江山,还跟副首领茨木童子争宠夺爱的痴情人类女子,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红叶望着白兰勾人的笑容,默默地想。 仿佛还嫌这里不够乱似的,一只白色的纸鹤突然从敞开的正门飞了进来,在所有妖怪的视线中,纸鹤拍打着翅膀不紧不慢地飞到白兰面前落下。 纸鹤身上有一股清净的,让红叶不由自主厌恶的气息。 一片安静里,上首的酒吞童子嗤笑一声,翘起腿坐在骷髅王座上。 虽然是笑着的,红发鬼王的脸上的笑容却让人心底发寒,他扬起下颌紧盯着银发美人:“不知道是哪个痴情阴阳师写给你的情书呢,白兰。” 42.第二个异世界(十六) 红叶其实也挺好奇的, 这个时代阴阳师人才可谓群星璀璨, 前有贺茂忠行和芦屋道满,后有贺茂保宪和安倍晴明,甚至她还听过一次麻仓叶王的名字。要不是妖怪这边三大鬼王齐全, 还有许许多多其他大妖,她真要怀疑以妖怪的数量都不够那帮阴阳师退治的。 似乎看出她的兴趣, 白兰将纸鹤打开后扫了一眼,便大大方方向红叶这边一推。 撇去上面的正文,红叶连忙定睛细看落款。 一手清丽飘逸的毛笔字, 挺拔俊雅,风骨内蕴,正是写着安倍晴明四个字。 “安倍晴明!”真的是那位传奇大阴阳师!红叶忍不住惊呼出声, 目光闪闪发亮地瞅向白兰。 她早就想去见见那位白狐公子了,可惜活着的时候一是交通不便,二是害怕黑晴明会存在, 所以最后还是没敢前往平安京, 但心底却跟几百只小爪子在不停地挠一样, 痒得很。眼下发现白兰竟然真的认识安倍晴明,迫不及待地拉着她询问:“晴明公长什么样?是不是身材修长的古典美男子?他是不是很厉害?他有很多式神吗?他是不是经常犯物忌?” 银发姑娘被她拉住袖子, 眨了眨眼, 似乎有些惊诧, 随后笑道:“红叶还真是了解晴明呐。” 哎哎哎?晴明!直接喊名字的吗?! 红叶忍不住再瞥一眼那放在案几上的黑字白纸, 其他都没看清, 只有那句“君可安好?”的问候跃然而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 觉得这话怎么看怎么过于关切了,超过友人界限的关心。 “安倍晴明?”一只骨节分明,拥有尖锐指甲的手掌从旁边伸过来,抓起那张纸扫了一眼,重点落在下方的落款上。 酒吞童子冷笑连连,暗紫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锐芒,卷起嘴唇露出隐隐约约的尖锐犬牙:“胆子倒不小,身为阴阳师竟敢把信件这么正大光明送进我大江山。” 红叶眨眨眼,从八卦的热潮里退出来,脑子清醒过来才意识到,安倍晴明这一举动几乎可以视为对大江山鬼王的挑衅了。 可以说在平安时代,妖怪和阴阳师是完全对立的两面,就算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阴阳师也会时不时前来妖怪老巢进行退治,更不要说这么直接的传信,不激怒心高气傲的妖怪们才怪。 果不其然,酒吞说完之后,茨木童子当先一拍桌子站在来,怒道:“吾友!我们明日便点起兵马,进攻平安京,给那个阴阳师一点颜色瞧瞧。” 喂喂你不是吧,现在的大江山势力虽强,但还没强到攻击平安京还能全身而退吧? 红叶腹诽道,有那么多厉害的阴阳师在那儿,要是我们真去进攻平安京了,说不定后天天皇震怒就要派军队打回来了。 显然作为首领,酒吞童子并不是脑子一充血就蛮干的武斗派笨蛋,他冷哼一声,扔下那封信,摆摆手示意茨木别冲动:“平安京迟早还要再去的,不过要从长计议。” 那张写满安倍晴明墨宝的信纸就那么轻飘飘落下,眼见着要掉进一个打开的酒坛里,急得红叶连忙伸手去捞:这可是晴明公的墨宝!都说妖怪活得久,再过个几百年这就是古董了!就算其他人不在意,土御门一族知道了肯定愿意重金赎回。 在红叶眼中,那纸已经不是普通的白色檀纸了,而是无数的金页子。 不过在红叶伸手之前,已经有另一个人将那张纸接住。 白兰抓住那封信,又仔细阅读了一遍,最后抬起头,在酒吞童子灼灼目光中微笑:“有这么夸张嘛,晴明只是担心我的安危。说起来,还是因为我突然被白|粉婆她们掳来大江山呢。” 酒吞童子一挑眉,突然盘腿坐下,正面对着白兰,伸手越过堆满酒坛的案几牵起她的一缕银发,放在指尖轻轻揉捏:“那就这样,本大爷明天就派人去告知安倍晴明,你现在在大江山做客好得很!” 他那眼神,那动作,还有对白兰说话时的口吻,这一切都让近距离围观的吃瓜群众红叶忍不住抬头望向大殿的天花板:那群小妖怪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他们的王看来对白兰小姐姐还真得有点意思。 正当红叶在心里为自己选定的首领加油呐喊时,一个东西突然嗖的一声从她眼前飞过,势如闪电地撞开酒吞捏着头发的手,最后啪的一声撞在白兰身边的殿柱上。 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便弥漫开。 原来是一个酒坛子。 当然,现在那个酒坛四分五裂的尸骨散落在了地板上,里面的液体也在殿柱上留下深色的印迹。 也就在酒坛子飞过红叶面前的同时,一股可怕的杀气在她右侧升起。 新生的美艳鬼女战战兢兢扭头看去,只见疑似宇智波斑的炸毛青年不知何时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此时正黑着脸红着眼瞪着这边。 哎哎哎红着眼??? 红叶僵硬地眨眨眼,再眨眨眼,在针扎似的杀气下壮着胆子再三盯着炸毛青年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了: 这根本不是疑似!这就是宇智波斑本尊啊!万花筒写轮眼! 很好,都气得开写轮眼了,这下我可以肯定了,真的是修罗场。至少是吾王和宇智波斑的修罗场。 被一个酒坛拍开手的酒吞不怒反笑,甩了甩溅到清酒的手背,侧过头和面无表情放杀气的男人对视,浑身同样升起了红色的妖气与其对抗。 一人一妖的视线在空中交织,几乎激起了火花。 然而作为这场无声厮杀起因的白兰,却在这时站起了身,拿着那张纸笑眯眯对酒坛和炸毛青年道:“你们慢慢玩,我先去给晴明回信了,不能让他太担心呢。” 话音未落,人已经轻飘飘地离开了。 红叶从银发美人的背影上收回目光,看向另外两个同样收回目光并且纷纷撤去杀气的雄性,在心里默默为他两各自点了根蜡烛: 看来到目前为止,显然是并不在场的第三人站上了上风。 而实际上,无论是晴明,还是酒吞在白兰心目中地位都是差不多的,都是被盖上“有趣”“无聊时可以开玩笑的对象”这样类似章戳的存在。 至于刚才她为什么要拿晴明作为借口离席,究其到底还是因为不想作为被人围观的对象。 看戏很有趣,但作为戏台上的主角就不那么有趣了。 白兰跟着一个小妖怪来到为她准备好的客房,那里已经准备好了蜡烛和舒适的床铺,甚至燃着一炉熏香。清甜柔和的香气伴随着一股细烟在房间里慢慢流动,带路的小妖怪偷偷观察白兰的表情,小声解释:“这是吾王特意嘱咐的,这种香料可以助人入眠。” 啊,看上去大大咧咧的鬼王,实际上还是蛮细心的呢,或者说意外地会讨女人欢心? 白兰翘起嘴角笑了笑,扭头冲眼睛明显亮起来的妖怪道:“替我谢谢酒吞大人。” “是!”小妖怪站直了身体大声应到,开开心心行礼告辞,推门进去才发现桌子上连纸笔墨汁都准备好了,虽说刚才是拿晴明当借口,不过既然连工具都准备好了,干脆就现在把回信写好吧。 不过说起来有点奇怪,晴明是怎么知道她在大江山的呢? 这个念头在白兰心中一闪而过,执笔的手顿了顿,继续流畅地写了下去,顺手就把刚才的疑问写在纸面上。 写好回信,按照之前晴明的教导,白兰将信纸按照一定的顺序折成一只纸鹤,在最后成形的那一瞬注入死气之炎。 明亮的火焰在指尖燃起,随后接触到纸张的一角。 如果有外人在现场,一定会制止白兰这种显然是在烧纸的行为。然而超出常理的事情很快便发生了,黄色的火苗落在纸面上,不但没有将信纸烧得漆黑卷起,反而像一滴颜料落进水中,将整张纸面迅速染黄。 待到火焰消失,刚才还洁白柔软的纸鹤已经变成了枫叶黄,纸鹤眼睛的部位仿佛有两盏灯笼亮起,出现了红色的亮光。 随后,枫叶黄的纸鹤拍了拍翅膀,从白兰掌心中飞起,绕着她转了一圈,就从窗户飞了出去。 红叶敲开门,就发现白兰坐在桌子后面,拖着下巴扭头望着窗外。她莫名其妙顺着对方视线看过去,发现窗户外除了一片夜空和一轮圆月,其他什么都没有。 听到推门声,白兰回头朝她看来。 红叶眨眨眼收回了视线,冲银发美人一笑:“要去泡温泉吗?” 酒吞实际上是个很会享受的妖怪,这一点能从他建造宫殿上看出,另外作为一个妖怪,还喜欢对着漂亮的事物欣赏并饮酒,可谓过得非常风雅。 对于会享受的酒吞童子来说,在自己的宫殿里建造一处甚至几处温泉,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红叶正是来邀请白兰前往其中一处温泉。那处靠近她诞生的枫叶林,在今晚的明亮月色下,泡着温泉,喝着清酒,就着月辉欣赏红色枫叶可谓极致享受。 听红叶如此描述后,白兰也起了兴趣,接过女妖带来的浴衣和高赤木屐换上,两位风姿绰约的女性便携手啪嗒啪嗒前往枫树林旁的温泉。 路上经过正殿时,听见了里面的喝彩声,白兰和红叶好奇地探头望了一眼,发现是酒吞和斑,不知为何在对拼饮酒,两人现在手上的可不是那种巴掌大小的泥坛,而是半人高的大酒缸,其他妖怪都顾不上喝酒了,聚集在两人身边给他们喝彩加油。尤其是茨木,奇形怪状的妖怪里他那头浓密的白色长发最为显眼,正头绑白条,举着旗子为他挚友鼓劲:“挚友!展现你让人恐惧的实力吧!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见识到你作为鬼王的力量吧!” “吵死了!”酒吞放下酒缸,用手背一抹嘴边的酒液,被茨木烦得不行,顺手就把那个空掉的酒缸砸了过去。 红叶抽抽嘴角,收回脑袋,一拉白兰的袖子:“走吧走吧。”大殿里的酒香已经浓烈到不用喝,闻一闻都会醉倒的地步了。 两人走了默默无语走了一会儿,红叶瞥了瞥身边笑吟吟的大美人,到底没忍住小声询问她:“那个……跟你一起来的,真的是宇智波斑?” 白兰笑眯眯应了一声:“之前就想问了,你对我和斑先生意外的很熟悉啊?” 红叶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遭是躲不过去了。不过她本来也没想躲,穿越重生这种事嘛,放在现代科学时代不好解释,在这种连妖怪神明都满地乱跑的时间点还怕没人信么。 “等一会儿,待会泡温泉的时候再告诉你。” 枫树林旁的温泉,因为地理位置较为偏僻,旁边又是鬼王下令禁止靠近的枫叶林,是以平常就很少有妖怪会到这边来。 等到今天红叶诞生之后,害怕触怒这位新生的强大女鬼,大江山其他妖怪更是乖觉地避开。 所以,这么好的夜色,这么适合泡温泉的时间,也只有白兰和红叶两人享受。 在温泉的热气中闭目养神了一阵,红叶从飘在身边的木盘上倒了两杯清酒,走过去喊醒靠在旁边闭目休息的白兰:“来,我们边喝边聊。” 银发美人睁开眼,接过红叶递过去的玉质酒杯,似笑非笑:“终于肯坦白了吗?” 为了避免头发被温泉打湿,之前换上浴衣时,白兰便将头发顺手盘了起来。但或许是因为她头发发质太好,一路走来已经有不少碎发散落下来,眼下被温泉的热气一熏,便贴在了女子白皙细腻的脸颊上,一缕一缕的,宛如细致描绘的古老银色花纹,漂亮又神秘。就跟白兰紫色的眼睛一样,满含的笑意里掩藏着别人很难看懂的深意。 正是这种难以一眼看清的神秘,才更让人着迷。 当她捏着酒盏,笑吟吟地瞥向红叶时,饶是红叶是女子,都被她惊艳得呼吸一顿。 好吧,如果是眼前的美女,她一点都不惊讶酒吞童子和宇智波斑能为她争风吃醋。红叶默默地想,在白兰的提醒下,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想说的话。 红叶点点头,轻轻抿了一口冰凉的清酒,让温泉泡出来的热意稍稍褪下头顶,叹了口气:“不知道你信不信前世今生。” 白兰同样喝了口酒,见怪不怪地点点头:“信啊。” 红叶忍不住笑了一下:“我有前世的记忆,不光是这辈子作为人活着时的回忆,还包括上辈子在另一个世界。” 她仰起头,靠在石头砌成的池壁上,望着夜空上的那轮圆月,附近的枫叶沙沙作响。 红叶闭上眼:“上辈子的世界跟这边差别挺大的,其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那个世界我通过一些娱乐作品知道了你跟宇智波斑。” “哦。”白兰又抿了口酒,轻飘飘地应了一声。 从她那张总是带笑的脸上,红叶看不出什么,只能按压下心中那点细微的忐忑,继续说道:“不光是你们,还有酒吞大人,茨木,还有其他一些妖怪,都曾经在上辈子世界作为供人消遣的读物上出现过。” 白兰点了点被水汽熏得愈发红艳的下唇,略略思考一番:“如果只是小说,你不可能从外貌上认出我们,那么应该类似于画本一样的读物?”她没说电视电脑这样的高科技,万一红叶上辈子的世界科技还没那么发达呢。 不过显然,白兰的这点顾虑并不存在。 红叶又交代了一些情况,白兰把她说的跟自己的世界一比对,对对方世界的科技水平有了点底,轻轻颔首:“原来如此。原来我们都是动漫游戏人物啊。” “也不能这么说,”红叶有些尴尬,瞥了眼白兰精致得吓人的五官,“毕竟在那本漫画里,你是男孩子。” “其实按照你的说法,”白兰细细的食指和拇指顶着下巴想了想道,“很明显那个黑手党故事是发生在另一个我身上的。非常巧合的是,之前追杀我的另一个自己就是你所说的,左眼下有倒皇冠刺青的白发青年,他们的性格也能对的上。” “哎,什么!你被白渣追杀过?!”红叶瞪大眼睛。 她口中的那个称呼把白兰给逗笑了:“白渣?嗯,挺适合他的。应该就是他,另外你说的GHOST我也有点数了。”那个应该就是小一了,没想到一号这么惨啊。 作为推手的白兰在心里没什么同情心地唏嘘了一番。 比起原著的男性白兰,红叶对面前这个漂亮小姐姐感官更好,于是她一股脑地把自己还记得漫画内容告诉对方,就希望对方千万别哪天被原著白渣给杀了。 从她这边了解到不少有用信息的白兰也挺高兴,听说了她的担忧后更是笑出了声:“放心吧,那家伙才被斑先生揍了一顿,估计暂时没心情也没力气来找我麻烦。更何况……” 白兰低头抿了口酒,没有把话说完。 ……更何况,她也不是以前被那个疯子追杀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自己了。 心情愉快地泡完温泉,红叶和白兰关系倒是亲密了许多,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回走。 这次路过大殿时,里面安静了不少,探头进去一问,才得知酒宴散了,之前拼酒的两位大人都醉了。 抱着扫帚清扫地面的小妖怪比划结束啊,拍了拍胸口,回头看了眼大殿中央堆成小山的空酒缸,心有余悸:“酒吞大人的酒量真不得了,那个人类也挺厉害的。” 醉了?都醉了? 白兰得到肯定答案后,心满意足。 都醉了挺好的,不然又争风吃醋起来,闹得她被人当猴子看。 红叶捂着嘴偷笑,拉着白兰出了大殿,从充斥醉人酒香的空气转换到清新的秋夜微风,让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察觉到白兰微妙的满意,红叶忍了忍,没忍住悄声问她:“你到底是比较喜欢吾王那种类型的,还是宇智波斑那种的?” 白兰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如果单从外貌上来说,都是我的菜。” “哎?!” “不用那么惊讶,我的狩猎范围还是满广的。” 这话一说,让红叶找回了前世跟一群损友去蹦迪混吧看帅哥那些日子的感觉,她忍不住又问道:“那茨木呢?”光从外貌上来说,茨木童子的脸蛋身材还是没话说的。 “他啊……”白兰其实第一反应是琉江那个美女造型,“外貌还行吧,但是太吵了,睡了之后一定会烦死人,还是算了。” 红叶忍不住再次喷笑。 和红叶分开后,白兰打个呵欠,终于感觉到一点泡完温泉的困意。 虽说她到陌生地方前几晚不容易入睡,不过今天又有助眠的香料,又泡了温泉放松,多多少少应该能放松一会儿精神。 只是没想到,在休息之前还要处理一个麻烦。 白兰脚步一顿,眼神阴晴不定地望着自己门外蹲着的家伙,想了想还是挂上笑容走过去,站在那人身旁弯下腰:“斑先生怎么坐在在这儿呢?” 宇智波斑支着一条腿,大大方方坐在白兰的房间前,一只胳膊搭在曲起的膝盖上,背靠着门板,另一条长腿伸直了,正好横过整条走廊。 他原本垂着头,听到白兰的声音这才慢慢抬起头,俊美消瘦的脸颊有一小半都被长而浓密的黑发遮住,高挺的鼻梁有一半都藏在刘海的阴影中。 他的眼睛已经恢复成了黑色,静静落在白兰脸上,一股浓烈的酒气从他身上扑面而来,混杂着这个男人惯常凛冽的气息,整个包围住白兰。 许久,宇智波斑动了动手,抬起手臂,捞过一缕白兰垂落的银发捏在指尖端详。 柔顺微凉的发丝从指缝慢慢滑落,炸毛青年微微眯起眼,冲白兰轻轻一笑:“晚安,白兰。” 丢下这句话,还有被他美色怔到的姑娘,宇智波斑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开了,就好像他在她门前坐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对她说上这么一句话,道上一句晚安。 刚刚还嫌他和酒吞烦人的白兰忽然就心软了,叹了口气,站直了身体,勾住男人的衣袖。 在后者停下脚步,莫名回头看来时,冲他微微一笑:“晚安,斑先生。” 黑发黑眼,眉宇桀骜的宇智波族长回望着白兰,眼神倏然温柔下来,沉默不语地和她对视。 良久之后斑才抽回袖摆,背过身冲她摆摆手,慢悠悠地离开了。 43.第二个异世界(十七) 不知道是因为宇智波斑的晚安的心理安慰,还是酒吞命人准备的安眠香起了作用, 来到大江山的第一天晚上, 白兰竟然睡着了。 虽然睡得不是很沉, 但相比较以往整夜不能合眼的情况还是好上许多。 休息好了,自然心情也好上些许, 等到早上打开门, 发现门口放的一大捧鲜花时, 心情就更加愉悦起来。 那一大捧鲜花品种繁多, 其中白兰能认出来的只有菊花,木芙蓉, 木槿等,花瓣上还残留着新鲜的晨露, 显然是刚采摘下来的。 白兰弯腰捡起这捧花,拿在手上转了一圈, 迎面便看见红叶走过来。 红叶看见她手拿鲜花, 立刻抬袖掩嘴笑了起来。于是,白兰便知道这件事跟她有关:“这是什么?” “花呀。”红叶笑着回答。 “你送给我的?” 绝色女鬼连忙摆手笑道:“不是我不是我,是吾王早晨亲手为您摘的。” 酒吞童子? 白兰挑起眉,满是怀疑地上下打量红叶。 从昨晚的熏香开始就有点诡异了, 现在这捧花更是奇怪。不是白兰看不起酒吞,而是对于崇尚实力的妖怪来说, 风花雪月这些东西并不被他们重视, 尤其是对于鬼王来说, 像花朵这种脆弱的存在, 如果不是事先研究过,怎么可能会特意准备采摘好送给女子? 不过有红叶在,这些问题便有了答案。 白兰漫不经心地摆弄了一下一朵菊花的花瓣:“你让酒吞这么做的,为什么呢?” 红叶一本正经,理直气壮:“当然是为了教导吾王怎么追你!” “……追我?” 红叶点点头:“吾王特地问了我,人类女子喜欢什么,我追问了他几句,他就说了你的名字。” 白兰望着她期待的眼神,眉毛挑得更高了:“你还说了什么?” “嘻嘻嘻你待会就知道了!” 正说着,一群小妖怪抬着一堆东西就过来了,一些是花纹华丽繁复的衣服,一些则是描金绘银的莳绘漆盒,打开一看里面大多是些精美无比的头饰手饰,还有几把色彩鲜妍的桧扇。 白兰难得有些无语地看向红叶,后者还冲她挤眉弄眼:“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感不感动?” “花,衣服,首饰,”白兰瞥了一眼同样星星眼望着自己的小妖怪们,“还有什么?” “当然还有帅哥自己啊!”红叶一摆手,让小妖怪们先把这些礼物放到白兰房间里,自己则拉着银发美人往外走。 白兰被她拉着在地形复杂的宫殿里转来转去,来回转过几条游廊,最后才来到一处偏僻的厢房,厢房正面对着院子的纸门被彻底拉开,对着一株低矮却茂密的红枫,因为地理位置原因,纸门和门外的檐廊光线暗淡,再加上那株占据了整个庭院的红枫倒映在檐廊的地板上,更增添了一种阴翳之美。 酒吞正穿着一身赤色和服靠坐在檐廊下喝酒,一头红发竟然没有扎起,而是随意散落在肩头,让他面部的线条也稍微柔和了下去。红色的衣襟还是大大咧咧地敞开,露出肌理分明的蜜色胸膛,甚至能看见几块腹肌和隐隐约约的人鱼线。 红发红衣的男人懒懒地靠在纸门上,端起一杯酒盏慢慢浅酌,暗紫色的眼睛倒映着庭院里的红色枫叶,整个人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淫|糜诱惑,让人情不自禁联想起穷奢极欲,酒池肉林这一类的形容。 白兰更加无言地转头看向红叶,很明显,酒吞童子今天这个造型也是她一手包办的。 她昨天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女鬼这么热切地想把鬼王和自己凑成对呢? 红叶冲她眨眨眼,轻轻推了白兰一把,让她一脚踏进空旷得明显是刻意收拾出来的房间里。 酒吞童子何其敏锐,从刚才白兰和红叶站在房间外时就察觉到了,只不过心里还记着红叶的嘱咐,假装一无所觉,继续望着庭中红叶发呆喝酒。 其实他觉得红叶这主意特别烂,还要特意先摆好造型,连衣领的敞开角度都要先设计好,然后喝酒也要喝得特别慢,慢得酒吞都有点烦躁,最后还要谨记在白兰出声前,自己绝对不能率先出声,要假装没注意到她,继续自顾自地慢吞吞饮酒。 之前红叶这么安排的时候,酒吞是一脸鄙视地望着她。作为也曾装成俊秀人类男子的资深选手,酒吞童子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提出几点建议。 结果一个建议都没说出来,就被红叶比了个叉,那女鬼还义正言辞地说——“白兰跟你以往遇到的女人都不一样!以往你是不是只要出现了,那些女人就自动靠过来?” 酒吞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红叶更加振振有词了:“那是因为她们都只敢看中你的脸!就算你当着她们的面抠脚,她们照样会为你痴迷为你狂!但是白兰呢,你想想,她本身就长得那么好看了,那个宇智波斑同样好看,你以往的颜值优势已经荡然无存了!吾王,你要想抱得美人归必须用些新的方法!” “……你说该怎么做?”被手下一通分析,酒吞就那么被说服了。 当然,说服的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 红叶的气息还在房间外徘徊不去,想也知道她正隐藏住自己的身形,偷偷摸摸往这里面窥看。 酒吞抽了抽嘴角,手一抖,差点没把手上的酒盏扔出去砸中她的头!就跟昨晚他用酒缸砸茨木一样,都是一个道理:很烦。 还好这处特意收拾出来摆造型的厢房不大,白兰走得再慢这么段时间终于走到了鬼王身边。 酒吞的眼角瞥见女人白色和服的一角,上面绣着紫色的辻字花。不过那花停在几步之外就一动不动了,完全没有像红叶说的那样直接靠近在一米之内。 ……他现在该怎么做? 继续喝酒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这也太侮辱他酒吞童子的实力了吧? 这样想着,红发的大妖怪决定抛弃手下那不靠谱的计划,一口喝干杯中酒,抬起头冲白兰一抬手:“要一起喝吗?” 白兰侧了侧头,眼角余光从房间外的一抹红色上飘过,笑着点点头:“好啊。” 然后,这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开始默不作声地喝起酒来了。 这把外面的红叶急得恨不得进去敲酒吞几下:这就是你追妹子的方法?什么都不说就跟人家喝酒?你到底是想追个老婆还是培养个酒友啊! 但是她再恨铁不成钢,也没办法冲进去自己代替酒吞,只能咬着袖子蹲在屋子外,试图用眼神向鬼王传递信息—— 说点什么啊!别光顾着喝酒,说点什么! 终于,功夫不负用心人,再喝下十几杯酒之后,酒吞终于开口了。 他从之前的侧坐变成正对着白兰,瞥了眼放在女人手边的鲜花:“喜欢么?” 白兰舔了舔不小心沾在唇上的酒液:“还行吧。” 盯着女人的动作,红发妖怪的眼睛颜色突然变深了,暗紫色的眼睛近乎变成了绛紫色,目不转睛地望着白兰的嘴唇。 察觉到他的视线,白兰轻轻一笑,主动凑过去,一手撑在酒吞身后的门框上,一手轻轻撩起鬼王的一缕红发,声音略微沙哑:“呐,你想跟我上|床吗?” 酒吞抬起眼,目光从下往上移动到白兰的眼睛里。 女人纤细白皙的手指松开那缕红发,顺着头发滑落的趋势,从衣领轻轻下滑,不偏不倚地落在酒吞的小腹上,隔着赤红色的衣料轻轻一点,一划,声音越发轻柔娇软:“也不是不能考虑哦。” 酒吞低沉一笑,抬手抚上白兰的脸颊,正准备说什么,只听外面碰的一声巨响,一团毛茸茸的白毛从院子的枫树顶上一下滚了下来。 落地倒是轻巧一跳,站直了身体,只是立刻举着手,直指白兰愤怒大叫:“你想对挚友做什么?!” 酒吞:“……” 红叶:“……” 白兰:“哎呀呀被捉|奸在床了呢。” 她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感觉背后一凉,下意识顺着凉气抬眼,发现在被茨木折断的枫树树冠空缺处,宇智波斑一脸阴沉地望着她。男人穿着一身黑色和服,炸起的长发随风轻轻晃动,同样晃动的还有他周围的赤色枫树叶。 轻笑声戛然而止,白兰沉吟了一下,低头望了一眼酒吞近在咫尺的赤|裸胸膛,突然感到了一丝谜之心虚。 茨木童子倒是被白兰那句捉|奸在床给气得不清,当场就要撸袖子冲上来跟白兰干一架,满脸写着“挚友的贞|操由我来守护”。只是没等他冲上檐廊,又是轰的一声,茨木前进的路线被炸开了一个大洞,一股黑色的火焰凭空出现,在碎裂的地面上汹涌燃烧。 宇智波斑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比枫叶还要鲜艳的红色,如同鲜血般的红几欲滴下,黑色的线条组成了诡异华美的图案。 “我们还没结束,”他缓缓勾起一个冷笑,脸颊肌肉线条扯动,凤眼微眯,“你想去哪儿?” 一阵强风刮过,吹得他的袖摆扬起,长发拂动,露出有力精瘦的苍白手腕。 黑的发,红的眼,男人站在树顶上,双手环胸,比任何一个妖怪还要耀眼。 这样的挑衅是个雄性都受不了,更何况还是个实力强劲的大妖怪。茨木在“保护挚友贞|操”和“继续干架”中犹豫了三秒钟,在白兰起身和酒吞拉开距离后,终于下定决心。 他狠狠瞪了一眼白兰,丢下一句“给我等着”之后,便转身跃上树枝,从枫树冠的那块缺口窜出,与宇智波斑越打越远。 暧|昧的气氛被彻底搅没了,让人再也提不起劲再来一遍。 白兰冲酒吞柔柔一笑:“谢谢你的花。” 说完,毫不留情转身就走,留下酒吞呆坐在原地。 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抬起左手看了看,就是这只手在白兰刚才凑上来时按在了女人的侧腰上。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人类比妖怪略高的体温,尽管还隔着两层衣物,但五官敏锐的大妖怪仍然能清楚记得那份温度和手感。 那么细的腰,仿佛轻轻一捏就会折断,光是想想就会勾起妖怪骨子里的残暴凶性,更不要说对方刚才几乎是挑逗般的低语。 妖怪不光实力为尊,同时是一种非常尊重自己欲望,顺应自己欲望的生物。 酒吞童子现在就是如此,心底一个声音在不断叫嚣着占有那个银发女人,握着她的腰将她按倒在床上,让她在自己的掌下哭泣。 只要稍微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就让人忍不住……兽血沸腾。 “呵呵呵呵……”红发妖怪用掌根抵住额头,合上眼低低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激动,最后转化为大笑。 当红叶小心翼翼走进来时,酒吞童子唰地睁开眼,眼睛已经化为一片深沉得近乎黑色的紫,大笑的嘴角露出尖锐的犬牙。 他就这样笑着对下属哑声宣布:“白兰,本大爷势在必得!” 白兰不知道被她扔在原地的酒吞说了什么,但是就算知道了,也只会冷笑一声,不放在心上。 但是走在走廊上时,她的确听见前面一群小妖怪提到她和酒吞的名字,共同出镜的还有斑先生,茨木甚至红叶的名字。尤其是斑先生和酒吞,前面那群妖怪热切八卦他们的王到底什么时候能打败那个人类,赢得美人归。 听清楚他们八卦的内容后,白兰微微上扬的嘴角瞬间垮下。 她白兰什么时候变成别人八卦的对象了?还变成那种柔弱无助,只能仍由两个雄性争来夺去,无法决定自己归属权的女人? 不爽,真的不爽。 一小簇火焰从白兰指尖跃然而出,她眯起眼冷冷望着前面的几只妖怪,食指和拇指轻轻捻动,那簇火苗便自动变形,组成了一个小小的五芒星。 就在那枚燃烧的符咒要脱手而出时,身后红叶赶到,而且大老远就在喊白兰的名字。 前面的小妖怪们这才意识到他们八卦的主人公之一就在自己身后,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向白兰行礼,然后不等她说话,就忙不迭地跑走了。 待到红叶赶到时,妖怪们已经一哄而散,白兰指尖的火焰也悄然熄灭。 白兰不知道红叶有没有看清那枚符印,这个傻大姐还是一如既往符合她人设的傻笑,一点也不见外地搂住白兰的胳膊,侧着身子冲她眨眼睛:“呐呐,吾王的姿色怎么样?” 姿色…… 白兰一哂,心中的那点火气悄然散去,又恢复了以往的游刃有余:“酒吞知道你这么形容他么?” “不知道,你别跟他说啊,不然我要被他埋回枫树下的。” 红叶本来还笑嘻嘻的,结果一边说一边看着白兰脸上的笑容,她脸上的表情就越来越僵硬,声音也越来越小越来越虚:“你不是吧……你真的生气了?可是吾王是真心想追求你的啊,不是我吹,酒吞真的会是个好男人。脸好身材棒,声音好听还是王,性格更是没的说,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碰到你面前,这样好的绝世好男人不对绝世好妖,你就真的不动心?” 白兰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颊:“我怎么感觉,你这么希望我跟酒吞在一起是有原因的呢?” 红叶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白兰细细摩挲了一下这女鬼的肌肤,指尖的温度异常冰凉,果然无论外表看上去再怎么像人,始终不再是人类。 而且按照红叶的死亡和重生方式,她现在应该算是怨灵吧,在妖族中也属于鬼怪行列。 面对白兰通透的狐狸眼,红叶叹了口气,撤下笑容,举起白旗:“好吧好吧,我坦白。我是故意的。” “为什么?” 绝色女鬼咬咬嘴唇,停下脚步,扭头环顾一圈四周,确定周围没人后,才凑到白兰耳边悄声道:“我说来你别笑啊,我怕吾王会爱上我。” 她说出来之后,似乎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连忙一口气解释完:“我跟你说过我前世吧,其实我跟酒吞还有茨木也算是前世某部娱乐作品里的角色。但是又和作品里的一些情节有些出入,我不想重蹈那部作品里自己的覆辙……所以……” 白兰觉得自己还是能理解的:“原来在那部作品里,酒吞会爱上你。” 红叶离开她的耳边,重重叹了口气:“别说了。不光吾王会喜欢上我,关键我还喜欢上晴明公了!而且我堕落成女鬼,疯狂杀人就是因为晴明公分裂成两个人,性格邪恶的那个故意引诱我的杀人的!” 白兰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挺有趣。 而红叶好像早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一脸郁闷地望着她:“你别光顾着笑啊,很恐怖的好不好。虽然我现在也是个妖怪,但我还没到那种肆意杀人的地步,更不要说要用什么鲜血装扮自己呢……”红叶打了个冷战,呼了一口气,续道:“我又不是什么吸血鬼,鲜血那么黏黏糊糊恶心的东西才不要往自己脸上抹。” “其实嘛,你会喜欢上晴明还是蛮正常的。”白兰点了点自己唇角,轻轻笑着回忆,“那个男人值得女人喜欢哦。现在喜欢也来得及。” “别了别了,饶了我吧。”红叶连忙摆手,“我是对大名鼎鼎的晴明公很好奇,但还是有心理阴影的,他还是更适合远观。况且,我现在是妖怪,晴明公是人类还是阴阳师,我想不开才去玩人鬼虐恋呢。” 白兰又笑了,心道看上去傻乎乎的,实际头脑还是蛮清楚的,啊这样一看,倒是更可爱了些。 正这么想着,没等她抬手摸一摸红叶的头顶,就听到耳边传来轰隆隆的声响。 听上去有点像雷声,不过更像是墙壁倒塌的声音。 抬头一看,发现不远处的宫殿屋宇正在成片倒下,虽说是铁铸的宫殿,但实际上除了正门装饰用的生铁较多,其他部分还是以木质建筑为主。眼下,这些组成宫殿的木头正四处乱飞,仿佛被人连根拔起甩飞出去的积木。 硝烟滚滚,灰尘弥漫,倒塌的趋势直到离这里隔了两条游廊才停止,而在两条游廊之外,宫殿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一片废墟。 身旁红叶已经捧着脸尖叫起来了:“啊啊啊啊该死的茨木!竟然把小半个宫殿都毁了!这下吾王真的要生气了啊啊啊啊啊!” 定睛一看,可不是么,在飘扬的漫天尘埃中,那一团灰毛正是头发上落满灰尘的茨木,而站在他对面的当然是宇智波斑。 淡蓝色的巨人再次登场,只是比斑先生刚来大江山那天要小上不少,躯干体积小了,密度倒更为精炼。这次须佐能乎不仅仅是骨头架子,而是长出了肌肉皮肤,甚至还穿上了盔甲,握着两把曲刀威风凛凛,一刀切下去,半条游廊就没了。 而茨木童子不甘示弱,手掌往下一按,一个巨大的黑色手影便拔地而起,向斑先生的须佐能乎扑去,在扑了个空后,去势不见,一巴掌拍烂了剩下半条游廊。 很好,现在离白兰她们只剩一条游廊了。 气浪和灰尘再次迎面而来,呛得人无法呼吸。 白兰皱眉,抬手在空气中连点几下,瞬间几道火焰出现连点成线,组成一个简单的符咒图案。一道光圈就这样以她脚底为圆心,瞬间扩张开,所过之处灰尘尽灭,空气都焕然一新,只是那些屋瓦碎片也连带着一同被消去。 “……哇等等!停下!”没想到红叶惨叫的声音比刚才更大了,“我的衣服和头发都开始着火了!” 白兰这才想起来晴明教给她的符咒算在阴阳术的范畴,尽管她使用的是火焰而不是灵力,但还是对妖怪杀伤力巨大。不对,应该说换成火焰之后,杀伤力更大了。就连这种不是针对红叶的守护性术法,都让这女鬼痛呼不已,她身上的衣摆和发尾的确出现了零星的火焰。 等到酒吞赶到的时候,不光他的宫殿被毁了一小半,茨木变成了灰木,就连红叶都灰头土脸的,袖摆和头发都像是被烧了一样,一小半都没了。 虽说宫殿没了还能再造,但也是要时间的。 鬼王嘴角一抽,刚想发怒,就听到一个毫无波动起伏的男声:“酒吞童子,你的大江山遭到人类袭击了吗?” 在场的几个妖怪和人类朝声音来源看去,只见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袖着手站在废墟边缘,一身紫色战袍,面色冷淡,目光清冷,身后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武将骷髅头。 44.第二个世界(十八) 几天后, 白兰才从给她送花的小妖怪那儿得知, 当时出现在废墟旁的紫袍骷髅男名为荒,是一位实力地位不逊于酒吞童子的大妖怪。 而这样的大人物之所以会突然拜访大江山,是因为现在是一年中的第十个月份,又名神无月。相传每年的这个时候,八百万神明都会前往出云参加会议,是以出云以外的其他地方再无神明,这些地方都将这个月份称为神无月, 相对应的, 出云则称为神有月, 意为神明到访的月份。 神明既然会聚集在一起,妖怪们自然不甘落后。虽说不像那群麻烦的神明一样, 每年都要聚集一次,但每隔几年都会有一只或几只大妖怪牵头,召集各地有名的大妖举行一次会议。当然, 说是会议, 实际上只是为了跟神明打擂台, 换句话说,也就是个供妖怪们吃喝玩乐的宴会。 今年这次的百妖大会, 便定在了大江山, 荒就是来通知酒吞这件事。 小妖怪说起百妖大会, 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唾沫横飞地说起上次在西国举办的大会, 提到里面有头有脸的一些大人物。像是天狐玉藻前大人, 荒川之主大人,妖刀姬大人,当然还有西国的首领犬大将和他夫人,云端之城的主人凌月仙姬。 “听闻凌月仙姬大人刚刚有孕,想必几百年后又有一位强大高贵的大人要出现了吧。”小妖怪用艳羡的口吻谈起这件事,“不知道我们大江山何时迎来那样血统高贵天赋强大的小主人。” 虽说妖怪们以实力为尊,但同样也很看重血统,因为一些血统纯粹的大妖怪,他们的后代往往会比一些出身普通的妖怪更有优势。这也是为什么,除红叶茨木以外的大江山妖怪对酒吞追求白兰一事都采取了不支持也不反对的和稀泥态度。 其实他们的想法很好理解,不支持是因为打从心底觉得他们的鬼王跟一个人类女子在一起不会幸福。一是子嗣问题,人类通常很难怀上妖怪的孩子,大概是因为妖怪的血统对人类脆弱的身体太难承担,极少的几个人类女子怀上妖怪的孩子,到最后也是生产时血崩难产而死。 除此以外还有妖怪和人类的寿命差别。对于妖怪来说,一百年那就是转瞬间,实力强横的大妖怪只要想活个几千年都不是问题。相比之下,人类则短寿得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活到一百年都很艰难,在那之后,妖怪只能怀抱着对死去恋人的思念孤独地度过以后漫长的岁月。正是因为这样的前例太多,大江山的妖怪们才打心底地不愿意酒吞大人要很一名人类女子相恋,就算那位女子是人类中少数的强者也不行。 而之所以不直接出声反对的理由就更简单了——怕被酒吞打死。 酒吞童子算不上什么暴虐的领袖,但也绝称不上温和,就连茨木副首领那样的,三天两头还要跟酒吞大人打起来,剩下的妖怪们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选择了装聋作哑,坚决不肯也不敢贸贸然对上酒吞童子的酒葫芦。 至于白兰怎么把妖怪们的这些心理揣摩得这么清楚……那是因为茨木直接把这一切都捅到白兰面前了。 这位大江山的副将十分诚恳地劝说白兰:“所以为了挚友,你就主动放弃吧。” 合着这么长时间了,他还以为是白兰要上酒吞呢。 面对这样的笨蛋,白兰一点气都生不起来,她甚至还有心情思考以琉江这个情商是怎么变成美女勾引那些人类妖怪的?难不成他跟酒吞一样,都是属于不动脑子只用美色勾引的那种类型? 白兰不知道自己无形中猜中了真相,只是望着茨木充满期待的金眸垂下眼帘,叹了口气,眉间微蹙:“你怎么会这样想呢?你误会了,我对你挚友除了崇敬没有其他任何邪念。” 茨木楞了一下,随后一怒:“你休想骗我!那天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你还压在挚友身上,还说我是捉|奸在床!” 闻言,白兰脸上伤心之色大盛,抬起袖子捂住嘴,泪光莹莹地望着茨木:“你不信我吗,琉江。我那天离酒吞那样近是有原因的。” 茨木半信半疑:“什么原因?” 白兰再次垂下眼,不知怎么地,脸颊上竟浮起一抹红晕。她本身肤色就白得惊人,一旦脸颊发红,就比常人更加明显。这次也是如此,那抹羞红顿时就吸引住了茨木的所有目光。 只见娇美的人类女子垂着头,低声呢喃了句什么。 茨木竖起耳朵,往前凑了凑,竟然听见这么一句话:“那是因为……我在向他打探你的喜好呀。离那么近,正是怕别人听见……” 茨木又是一呆。眼睁睁望着白兰抬起眼,情真意切地盯着自己,目光盈盈如一泓秋波:“我喜欢的是你呀,茨木……” 白发大妖满脸震惊,半晌之后,突然猛地跳了起来,火烧屁|股一样转身跑了,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一片烟尘中,白兰才收起那张含泪表白的苦情脸,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事实证明,乐极真的会生悲。 白兰还没笑到一半,就听到一个极度冷淡阴郁的嗓音:“你当年也是这样看我的?” 这次轮到白兰一愣,她脸上笑容微微僵硬,抬起头,心中暗暗叫苦。 宇智波斑抓着一大把鲜花站在不远处冷冷望着她,那眼神堪比寒冬里的石头,又冷又硬。 白兰寻思着最近自己是不是跟斑先生犯冲,或者就是她对他警惕性大大降低了,自觉纳入可以近距离靠近的角色范畴。不然怎么每次她戏弄别人的时候,班先生都能撞个正着。 显然斑这次围观了白兰戏耍茨木童子的全过程,一不小心让他想起之前自己是怎么像这样,一步一步落入这个狡猾如狐的女人的陷阱。 他怒气冲冲瞪了她半晌,却又舍不得真的跟她动手。 只能把那捧刚才下来的鲜花摔到白兰怀里,自己抿着嘴,转身一言不发地大步走开。 白兰低头看了眼那捧色彩艳丽的花朵,都是她最喜欢的品种和颜色,每一朵都是盛开在恰到好处的地步,连一片枯萎的花瓣都没有。就算这大江山漫山遍野都是鲜花,要凑齐这样一大捧也不容易,更何况大江山上树多草多,其实鲜花并不多呢。 想起刚才注意到斑先生微微潮湿的袖摆,再看看花瓣上的露水,白兰举起花朵迎着阳光瞧了瞧,大大叹了口气:“真麻烦。” 至于茨木童子,午后白兰便被红叶找了上门。 女鬼一进门就单刀直入地问:“你跟茨木说了什么?” “恩?”白兰正趴在软垫上,将手里的一朵花拆解分尸,闻言笑嘻嘻地抬起头,看向红叶。她的身周已经散落了好几十朵花的尸体,还有一小捧躺在她的手边,等待被肢|解。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红叶一看到她这张笑脸,就感觉胃部隐隐约约有些绞疼起来。 那种感觉,大概就是所谓的紧张性胃部痉挛……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当你被老大派去陪同一位重要客人而后方还有同伴在那给你添乱时,你也会有这种症状。 想到茨木对酒吞斩钉截铁地发誓,他不会跟挚友抢女人时酒吞的表情,红叶就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你跟茨木说了什么,让他跟掉了魂一样?” 银发美人歪着头回想了片刻:“没说什么啊……恩,我跟他开了个玩笑。” “……什么玩笑?” “我跟茨木童子说,我喜欢的不是酒吞而是他。” 红叶感到自己的痉挛加重了,扶额叹息:“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茨木那一根筋的脑子。你开玩笑,他却当真了啊!” 白兰笑了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悠闲态度,将手上最后一片花瓣扯下来揉碎,低头嗅了嗅。一抬眼发现红叶还站在那儿,这才挑眉道:“你怎么还在?” 红叶也不知道自己还傻站在这儿干什么,看白兰这样子铁定是不会去解释,那这事最后还是落在她身上。 之前酒吞让她负责荒,红叶正带着那位大人参观大江山顺便吹嘘她家酒吞大王多好多好,结果一只灯笼鬼就晃几晃几奔过来,张嘴就是一句:“大事不好了!红叶大人!茨木大人跟酒吞大人示爱了!” “啥?!”红叶一口气下去差点没喘上来,就连旁边的荒那万年无波的眼神都晃了晃。 “不对不对不对。”灯笼鬼被红叶睁大的猫眼吓得一懵,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改口,“是茨木大人跟酒吞大人说白兰大人跟茨木大人示爱了!” 灯笼鬼这样的小妖怪妖力不强,就算有了灵智智商也不太高,要不是有幸混进大江山在外面指不定哪天就被另一只妖怪给吃了,在大江山里也大多负责打扫传话这类的后勤工作,就是这样,碰到事情的时候,一个激动舌头打了结,一句话说的拐了好几个弯,要不是红叶脑子还算灵活,还理不清他说的顺序。 等理清了,红叶一个激灵暗自叫苦,果不其然,酒吞那边立马把她叫过去了。 这时候,红才真正感到自己上了贼船,先前她向荒吹嘘的大江山有多好立马回头打了她脸。不是说大江山不好,里面大妖不少,光是领头的酒吞和茨木在整个妖界都排的上号,下面还有鬼之四天王,络新妇,吸血姬一众实力强悍的妖怪,就是红叶自己实力也不错,但这些妖怪实力强归强,却真没什么经营头脑。在红叶出生之前,差不多所有要动脑子的事都要酒吞自己亲自来,现在好了,好不容易骗来一个红叶,什么百鬼大会,什么招待荒,什么安抚茨木,全都扔给了红叶。 红叶是真不想去找茨木,在她看来这位副首领一碰到酒吞的事就跟二傻子一样,一根筋,还是钢铁铸成的,压根掰不过来。但她不上,还有谁呢,只能苦哈哈硬着头皮去找。 找到茨木那会儿,他已经跟酒吞打了一架,准确地说是酒吞先揍了茨木,然后茨木误以为酒吞是要考量他实力,兴致勃勃扑上去,反倒惹得酒吞更气。等打完了,茨木才有点回过味来,他挚友貌似生气了? 红叶找到的就是这么一只莫名其妙,还委屈巴巴的白发妖怪。 茨木二傻也只在酒吞面前犯傻,在其他妖怪面前那大妖怪的架势是端得一等一的好,跟红叶也是这样,看到她过来,也不蹲在地上了,立刻站起身,仰着下巴用眼角撇着她,一身迎风而立潇洒不羁的大妖风范淋漓尽致,声音低沉优雅:“何事?” 红叶刚出生那会儿真的被他这装模作样的姿态唬过,现在早就摸透了他的底,在一想到那边荒还在那儿等着自己,心急火燎之下对茨木最后那点敬畏荡然无存,当即一个白眼过去:“我听说你跟吾王说白兰喜欢你?” 茨木一听是这事,立刻又炸了,一边炸还一边想不通:“我都跟挚友发誓了!我对那女人绝对没想法!我保证!就算她脱光衣服站在我面前,我也绝对不会动心!” 红叶心道你要是在酒吞面前也是这么说的,难怪被打了。 她一面替自己感到心累,一面又不得不安抚开导这位大兄弟:“我听说你跟白兰是在一个人鱼村相识的?” 茨木一想到白兰阴气森森地提议给人鱼喂人鱼肉吃,就觉得心底有些发虚,那怒气不知怎么地就悄然熄灭了大半:“是啊。” 红叶假装没听出他瞬间变化的态度,继续道:“那你就该知道她是什么性子。她说她喜欢你,你就真信了?” “……”茨木一脸震惊,随后震怒,再到难以置信,“她竟然骗我?!” 红叶简直想摸着他的脑袋对他说:乖,以后别送上门去给人家玩,你玩不过那位的。 不过看着茨木那瞪圆的金色瞳孔,难得起了点怜悯之心,走上前踮起脚尖拍了拍茨木肩上的铠甲:“唉,你知道就好。这下你明白就吐你为什么打你了吧?” 红叶的本意是让茨木明白,以后离白兰远一点,顺带点拨一下他酒吞为啥要揍他。 结果,茨木听了之后一脸恍然,却想岔了方向:“果然挚友也是关心我的!他是恨铁不成钢啊!我要跟挚友说去,让他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被那个狡猾的女人骗了!”一边说,还一边手握成拳重重一捏,满脸感动的惊喜。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啊,你这样对酒吞说还会被打的! 红叶在心中呐喊,只是她的手刚伸出去一半,茨木早就一阵风一样跑远了。 没拦住茨木,再稍微想象一下待会酒吞童子那边的鸡飞狗跳,红叶放下手,缩了缩脖子,踮着脚飞快地跑走了。 反,反正她按照酒吞的意思过来安抚茨木了,最后茨木没生气也算完成任务了。至于其他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荒大人还在那头等她,她要招待贵客! 果不其然,不出红叶所料,酒吞又跟茨木打了一架,而且这次不知怎么地最后又牵扯到了宇智波斑,三个人一通混战,把好不容易刚刚修补好的宫殿又砸毁一小半。 得到小妖怪禀报的时候,红叶已经一脸成佛的慈善表情,目光放空,看透一切,摆摆手让被她吓呆的小妖怪离开:“我知道了。”除了这么一句她知道了,她还能说什么呢。总归那三尊大佛,没哪一个是她能惹得起的,她劝不住,还不能装聋作哑假装不存在么。 就连旁边听了个大概的荒都若有所思:“这两个人类来到大江山之后,这里倒是热闹了许多。” 可不是么,何止是热闹,简直是鸡犬不宁,那宫殿看着就没有哪一天能修好! 荒自言自语了这么一句后,又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弯起嘴角笑了笑。这个大妖怪向来表情寡淡,情绪淡漠,比起直白宣告自己的感情的妖怪倒更像是那些看破一切高高在上的神明,红叶陪了他这么些天,还第一次看到他笑,不由得感到稀奇,多看了两眼。 别的不说,荒大人的这个长相真的很对红叶的胃口。 这一看一不小心对上了荒的视线,两只妖怪对视了一会儿,竟然谁也没移开目光。 就这么对望了片刻后,红叶率先回神,欲盖弥彰地唰地移开视线,盯着脚下的地面清咳了几下:“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接下来妾身便带您去见见那片枫树林。” “好。” 不知为何,红叶硬生生从荒的这一个字回答里,听出了一股莫名的愉悦,这份愉悦让她的心情也彻底飞扬起来,彻底把糟心的酒吞三人抛在脑后,抬起头,引着荒向自己出生的那片枫林走去。 待到百鬼大会正式举办那天,大江山上破了又补,补了又破的宫殿在一众小妖怪的努力下,终于再次建好了。这次就算是任劳任怨的小妖怪们都撑不住了,派了个代表壮着胆子跑去酒吞面前一顿猛哭:“大人!宫殿已成,大会在即,请您和茨木大人不要再动手了!” 这话说的,连酒吞都有些尴尬,忍着不耐挥了挥手,让小妖怪下去:“本大爷知道了,你们专心准备大会便是。” 这段时间他天天要么跟宇智波斑那个人类打,要么就是被茨木找着切磋,要么就是去打茨木,竟都分不出身去找白兰,一晃神,百鬼大会都近在眼前,各地大妖陆续赶到大江山,作为首领的酒吞更抽不出身了,只能先把美人放在一边,接待那些一个个心高气傲的大妖怪们来。 白兰那边也松了口气,百鬼大会一开,妖界有名有姓的大妖怪没有特殊情况都要出席,大江山一众妖怪们的日常八卦总算从她跟茨木酒吞斑的复杂感情关系上绕开了。先前她晃点了茨木,让他跟酒吞闹起来的时候刚开始还挺高兴的,觉得这样一来,这群妖怪总算能放过她关注起他们的副首领。 然而白兰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茨木在酒吞面前就是个直肠子,什么话都往外说。茨木把白兰跟自己告白的事剖白了个干干净净,再加上斑先生不知怎么也搅和进去,这下妖怪们的视线倒是全被那三人吸引住了,但同样作为“红颜祸水”的白兰也没逃开。百鬼大会要再不召开,白兰首先都要失去耐性,考虑着一把火把整个大江山包括这群烦心的妖怪都烧了算了。 总算,百鬼大会终于是开了。 今年最先抵达大江山的是天狐玉藻前,据说他是跟酒吞童子齐名的三大鬼王之一,实力强横,已有千年妖龄,因是天地灵气聚集所化,所以性别不定,可男可女。随后抵达的还有妩媚清冷的青行灯,长着一对黑翅戴着面具的大天狗,第四个抵达的是摇着纸扇的荒川之主。 荒川之主进入大江山那天,白兰正巧无聊去围观了,只见一个带着高冠穿着长袍的英俊男人沿着山道走了上来,青皮白发,脸上有六道鲨鱼腮须的靛青妖纹。他一踏上大江山的山道,便似有一股潮湿的水汽迎面而来,显然是个水属性的妖怪。 不过更叫白兰在意的是比荒川之主稍退半步的那个随从,说是随从但一身青袍挺拔如竹,风姿出众,甚至不逊于走在前面的荒川之主。那青衣随从一头黑发披肩,只用一根青色的细带松松束起搭在一肩膀上,几缕碎发贴着面具随步伐轻晃,面上带着一只简易的狐狸面具。面具白色的漆料上用黑墨勾了两条细细的眼睛,嘴唇则用朱漆描红,嘴角上翘,似笑非笑,明明没有露出眼睛的空隙,但青衣随从走得又直又稳,看上去有点不可思议。 再看其他妖怪,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基本都忽略了那个青衣随从,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荒川之主身上。 实际上荒川之主的确气势更足,行走间甚至有隐约的水沫飞溅而出,就好像他不是走在一条山道上,还是踏行于水面。然而就是这么气势滂沱的大妖,白兰还是没办法将视线从那名狐狸面具的青衣随从身上移开,越看她越觉得这只妖怪很眼熟。 至于到底在哪见过,却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45.第二个异世界(十九) 直到荒川之主和酒吞童子都接上了头,白兰还兀自在那苦思冥想。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直白了, 盯得时间有过久了些, 那青衣的随从将面具朝她的方向稍微偏了偏, 动作极快,角度极小,要不是白兰一直都看着他, 险些都错了过去。 更叫白兰奇怪的是,当酒吞引导荒川之主往大殿走去时,那戴着似笑非笑狐狸面具的青年转身朝人群之外走去。除了拿桧木扇半遮住脸的天狐玉藻前,似有若无地朝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其他从青年身边走过的妖怪竟无一人奇怪那青年和别人走的是反方向。 当人群统一朝一个方向移动时, 唯一的逆行之人就额外显眼,可偏偏那人周围的妖怪无一露出奇怪的目光, 甚至和他擦肩而过时看也没朝他看一眼, 那这逆行之人本身就有些猫腻了。 白兰暗自记下青年离开的方向,表面上跟着其他妖怪朝大殿方向走去, 实际上瞅准一个机会,脚尖方向一转,便闪身到一条小路上去了。 待在大江山这么多天, 她早就把这里的地形和建筑格局掌握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这宫殿里绕来绕去的游廊,更是了然于胸, 此时只需稍加辨别, 便能轻而易举找到快速前往那青年先前所往的方向。 白兰找到那名诡异青年时, 对方真站在一处渡桥上背对着她,青年正面朝着渡桥旁庭院里的枯山水庭景,似乎在专注欣赏那山石景色。 一见那人袖手而立的悠闲姿态,白兰便知道对方早知道有人跟着自己,说不定还清楚是谁。 大意了。 这个念头在白兰脑中一滑而过,她左手食指悄悄曲起,内扣拇指于掌心。 不过没等她出声试探,那身着莺绿色直衣的人影便转过身来,面具被稍稍抬起一角,露出阴影下的白皙面庞:“五芒星对人类可没有效果。” 白兰不由得跟他一起笑了起来,松开左手:“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有没有呢。你说是吧,晴明?” 抿着鲜红薄唇,细眼微笑的青年不是安倍晴明还是哪一个。 饶是白兰都有些没想到。 一是从认识以来,晴明一直都穿着他那身白色狩衣,乍一见这身穿青衣的青年,白兰压根没联想到他他身上去。二是安倍晴明他是个阴阳师,而现在是百鬼大会。 百鬼大会,顾名思义是妖怪们的狂欢,鬼族的庆典,也就是说不带人族玩的。就白兰这样的,还是托了酒吞的福,是作为大江山的贵客才有围观的资格,现如今倒有一名阴阳师堂而皇之地混进来,还是像安倍晴明这样声名显赫的阴阳师。 往小了说,这是晴明对妖怪们的挑衅。往大了说,这就是平安京里的天皇预备对大江山动手的先兆。 当然,白兰相信就算天皇真的准备对大江山下手,并且派人来侦察敌情,那个人绝对不是安倍晴明。这个狡黠如狐,同时我行我素的男人从来就没将天皇放在心上。 换句话说,安倍晴明装扮成荒川之主的随从妖怪也要进入大江山是另有目的。 别看白兰想了这么多,实际上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等她想到晴明来大江山的目的时,那边含笑的阴阳师正好开口:“好久不见,白兰。” 顿了顿,晴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容更加愉悦:“看来你在这里过得还不错。” 白兰这才想起来,自己最早是被白|粉婆和灯笼女阿岩掳过来的,在叶王和晴明他们看来,自己这是被妖怪掳走无故失踪。不过她之前不是已经跟晴明传过信了,告诉他自己绝对安好么? 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安倍晴明摘下头上的面具,将那张黑墨红笔描绘出来的狐狸脸拿在手上把玩,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搭在面具的边缘,比那苍白如纸的漆料更加莹润明亮,从指腹到指尖都透着一股优雅从容。他轻扣着面具,笑道:“到底眼见为实,毕竟你可是在妖怪的巢穴里。” 这话说得,已经有些不像晴明平时会说出来的话了。 白兰忍不住抬起眼盯着他仔细瞧了瞧,而安倍晴明也就大大方方站在原地,笑眯眯地仍由她瞧,只是望着白兰的眼里情谊比以往明显许多。 难不成是自己这次失踪刺激到他了? 白兰心里犯起了嘀咕。 扪心而论,晴明长得很合白兰的胃口,可惜性格太麻烦了。晴明太过聪明,看得也太过通透,被这样一个人喜欢上是幸,也是不幸。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进度适度,把握合宜,也正因为此,就连想找机会跟他拉开距离都不容易。他总能找到一个最让你舒服的距离,不远不近,不亲不疏,既让你失了防备,又能跟你贴心交往。 总的来说,安倍晴明的情商可比宇智波斑和酒吞童子难缠许多,那两个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一想到斑先生和酒吞这几日的争风吃醋,白兰的头顿时又疼了起来,甚至连带着打消了对安倍晴明的那点意思—— 两个就够她受得了,再来一个还不是让她更加烦躁,更何况这第三个可比前两个难对付许多。 白兰可不想再在那群八卦的小妖怪嘴里听到安倍晴明和自己的名字同时出现,尤其是在这种热闹的聚会时。 不然怎么说晴明聪明呢,白兰这里只稍微收了点笑容,他就立刻察觉到,又笑道:“不过,老实说,我也不是单为见你而来。” 一句话,就把话题扯开了,同时自己也从从容容退回到了安全的距离,让白兰舒心又泄气。 “那是为了什么?”正好她也不想招惹晴明,便顺着他的话问道。 “有关天皇身上诅咒一事,乃是贺茂忠行大人嘱咐我调查清楚。” 贺茂忠行是安倍晴明的师傅,也就只有他能使唤得动这个喜欢偷懒的阴阳师。 不过白兰就奇了怪了:“椿姬不是已经进宫了吗?她不是去给天皇转移诅咒去了么,更何况我们还把文姬的怨灵也解决了。”这表和里全都照顾到了,怎么还有问题? 晴明无奈一笑:“因为那诅咒压根就不是文姬弄出来的呀。” “哎?!”这次白兰是真的惊到了。 再看晴明,显然他先前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扣着面具的手指轻轻摸索了一下狐狸脸上用黑墨描出来的细细弯弯线条,沉吟了片刻才继续道:“至于椿姬……那位殿下已经故去了。” 对上白兰微微睁大的紫色眼睛,安倍晴明叹息一声,走上前随手将自己手里的面具扣在她脸上。 朱砂描出来的嘴唇微微上扬,弯弯的狐狸眼似笑非笑,晴明望着这张自己亲手描绘的狐狸脸这才有心情说下去:“那诅咒十分凶恶,并不是一般的怨灵可以用的出来的,就算是文姬那样的也不行。更厉害的是,那诅咒如似活物,在发觉自己被转移之后,潜伏了一段时间,就在几日前突然爆发,让中宫立即毙命,死相十分凄惨。” 椿姬吃了人鱼肉,照理来说就是不老不死的存在,不要说一个诅咒了,就是把她杀了还能再活过来。 这要是怎样强大的咒术,才能让一个不老不死的人以十分凄惨的状态死去? 难怪这事把贺茂忠行,安倍晴明都惊动了。 白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这个面具,没有急着摘下来,她站在黑暗中面朝着晴明的方向问道:“诅咒跟大江山有什么关系?” “不是跟大江山有关。” 隔着一层面具,安倍晴明的声音有些模糊,白兰暗道原来他刚才戴着面具是这种感觉,这样一片黑暗难为他还能准确无误地跟着荒川之主大摇大摆地走山路。在晴明说完之后,她也立即反应过来:“是百鬼大会?” 晴明没说话,只有一点头发摩擦衣领的声响,白兰猜测他是点了点头,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我又看不见,你点头有什么用?” “呵。”阴阳师轻笑了一声,再开口时连带着清越温和的嗓音都残存着上扬的笑意:“忠行大人和芦屋道满大人两人检查了一天一夜,并运用占卜术等辅佐,最终查出这件事和天狐玉藻前有关。” “天狐玉藻前?”白兰喃喃着这个名字,想到那位惊艳了她的大妖怪。 玉藻前是最早抵达大江山的大妖,她连上山道都不是自己走上来而是被小妖怪们用华丽的软轿抬上来的。在见到这位天地灵气孕育出的大妖之前,白兰就被红叶科普过,说人家可男可女,雌雄莫辩,让白兰到时候见到什么样子的妖怪都不要惊讶。 就这么被打了预防针,等真的见到玉藻前时,白兰还是一时看得呆住了。 一边怔愣,她一边在心里感慨真不愧是狐狸精,那种美丽已经超出了性别范畴,游走于□□之间的模糊魅力让她的一举一动更加充满了蛊惑众生的魔力。这次参加百鬼大会的玉藻前是作女装打扮,不光梳着贵族女性的发型大垂发,插着华丽的金簪,更是敷了□□描了眼线,平时总是张着一把桧木扇遮住下半张脸,看不太清楚。但就是那透过扇子花纹的隐约轮廓,就足以称得上颠倒众生四个字。 这样一个绝美强大的妖怪,居然跟天皇的诅咒有关?也是,不是这个等级的大妖,怎么用一个诅咒就弄死了不老不死的椿姬。 再一联想到安倍晴明出现在这里,白兰摘下了脸上的面具:“你们也不确定诅咒就是玉藻前所为,所以要进一步调查清楚,正好趁着百鬼大会众妖都会到场的机会,能接近到玉藻前。只是,为什么就你一个人过来?” “白兰可是在为我担忧?”晴明笑了笑,越过她的肩膀看向她身后,“不必担心,因为我与玉藻前大人也算是故交了。” 一股甜腻的香气忽然在白兰背后升起,如同一张又轻又软的无形之纱从背后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瞬间,白兰整个脊背都因为危险感僵硬起来,不用回头看她都知道,站在身后的正是那位天狐玉藻前大人。 “呵呵呵呵,这不是小晴明么,”中性的嗓音略带沙哑,话尾略微上挑,在某些吐词上则婉转妩媚,光是一个声音就能勾得人欲罢不能,酥软了半边身体,“真是叫人意外,会在这大江山看见小晴明。” 木屐和地面接触,产生一哒一哒的空响,伴随着脚步声的是越来越清晰凛冽的甜香,不知玉藻前身上熏得是什么香料,明明是甜软类型的清香,偏偏仔细嗅闻之下能察觉到其中暗含的尖锐凛冽,就如同他这个人,美艳绝伦的皮囊下暗藏杀机。 白兰的眼角余光瞥见一片华丽的粉红灿金布料,玉藻前已经站在了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本身个子就不低,在穿了高齿木屐后,玉藻前甚至比晴明还要略微高一点,她照旧用那把桧木扇遮住下半张脸,只留下一双又长又大的眼睛诡秘地眯起,眼角红痕上挑延长,拖出一片绮丽的风情。 玉藻前瞥了眼白兰,这才看向含笑而立的安倍晴明,扇子后的红唇轻叹一声:“小晴明找吾,所为何事呀?” “玉藻前大人已经知晓了,不是吗?”面对气场这么足的大妖怪,晴明的微笑依旧舒缓平静。 “让吾想想,”玉藻前扬起下巴望着天空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了,是为天皇大人身上的疾病。你们不是找了个人替天皇受过吗?”这大妖咯咯笑了起来,伸出又尖又长的指甲轻轻捏住晴明的下巴:“吃了人鱼肉的人类,也难为你们还能找到。” 安倍晴明非常淡定:“只是半成功转化的罢了,最终还是比不过大人的通天妖力。” 玉藻前收回了手指,张着扇子笑得花枝乱颤。 白兰站在她身边,离得太近,直觉一直在向她叫嚣着危险,头皮发麻,此时终于忍不住出声了:“半成功转化?” 白兰看向安倍晴明:“我以为她成功了,不是没有变成鱼人吗?” “小姑娘,”回答她的不是晴明,而是玉藻前,他甜腻柔软地叫她小姑娘,飘过来的视线里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情和可亲,“不是所有吃了人鱼肉还能维持人形的人类都叫成功转化。其中很大部分都是假长生,人鱼肉的效果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的。” 白兰一点就通:“诅咒加速了这种消失进度,所以准确地说椿姬不是死于诅咒,而是老死?” “哟,真是个伶俐的丫头。”玉藻前嗤嗤笑道,夸奖着,“吾的诅咒也不是那么容易承担的,应该说,一半对一半。” 诅咒加老死,椿姬的死相能平静下去才怪,难怪晴明用了十分凄惨来形容。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玉藻前压根没有一点触动,反倒很遗憾天皇逃过了一劫:“吾听说你们当成了文姬的诅咒?那也是个可怜人,更可怜的是死后都不得安稳。” 晴明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他看着玉藻前诡秘的金色眼睛,淡淡道:“文姬固然可怜,椿姬同样如此。” 白兰不知道晴明和玉藻前所谓的故交到底有多故,不过看他这样直言不讳,玉藻前也没生气,刚才还喊他小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大概真的不一般。 至少她敢保证,晴明刚才那句话换成任何人来说,玉藻前能当场翻脸。 偏偏这是安倍晴明,那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妖怪不但没生气,反而叹了一声:“谁说不是呢,为了权势丢了一条命。” 晴明皱起眉,眼神微沉,没有回答。 玉藻前就道:“小晴明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左右不是那女人为了当上中宫皇后给天皇分担诅咒,她也不会死得那么快。椿姬那也是死得其所。” “我在意的不是椿姬的死亡。”晴明平静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我在意的是,您到底想做什么?” 玉藻前做了什么? 诅咒了天皇,而且看样子是十分厉害的诅咒,连半长生不老的椿姬都没撑过去,说是人鱼肉效果会随时间消退,玉藻前说得轻飘飘的,但那时间估计少说也有几百年。能活几百年的人,朝夕间便耗尽生命老死,玉藻前到底有多厉害?她到底想做什么? 狐妖还是一副不急不慌的模样,扇面后的脸颊朝白兰这边偏了偏,似乎打量了她一会儿后又正了回去,面对晴明答道:“小晴明问这句话,到底是以安倍晴明的身份,还是阴阳师安倍晴明?” 年轻的阴阳师没有犹豫:“既是晴明,又是阴阳师晴明。” 玉藻前笑叹一声:“罢了罢了,总归是葛叶的孩子……吾就叫你知道,吾仇恨那天皇,不日之后必将前往平安京,去往那皇宫之中,到时候……” 他那双又长又大的金色瞳孔直勾勾盯着青衣乌发的青年,眼神异常冷酷平静:“到那时,小晴明再告诉我答案吧。” 说完不等晴明再说什么,转身便走,那木屐的哒哒声逐渐远去,连带着白兰周围的凛冽甜香也逐渐淡去。 直到哒哒声彻底消失,安倍晴明才忽然长舒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冲白兰苦笑:“没吓到你吧?” 白兰耸耸肩:“还行。”玉藻前全程针对的都不是她,她当然感觉还好,不过看晴明这样子,估计直面大妖的压力不小。 静默了一会儿,她好奇问道:“他刚才说的葛叶是谁?” “……是我的母亲。”晴明缓了一阵,也恢复如常,放下手,挥挥袖子,又是一位云淡风轻光风霁月的贵公子。 看着他一袭青衣,白肤红唇的好模样,白兰想起他的称号“白狐公子”,这名头绝不是空穴来风:“你母亲……真的是狐妖?白狐?” 晴明点了点头,眯起眼笑了:“是不是很害怕?” 白兰冲他翻了个白眼,抬手便把手里的面具扣到他脸上,也算是回报他刚才扣的那一下。 也正是晴明扶正了面具的同时,茨木童子找了过来,大老远看到白兰便不满大叫:“你这女人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嗯?你不是跟在荒川之主身后的那个妖怪么?怎么也在这儿?” 茨木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正是宇智波斑,他听着茨木的疑问,同样把目光落在戴着狐狸面具的晴明身上,眼神冷厉如刀,又似一团暗火,烈烈煌煌。 白兰估摸着晴明虽然戴了面具,但应该有他特殊的方法能看得见外面,就像那张狐狸面具,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手脚,让茨木都误以为他是只妖怪,没察觉到半点不对。反倒是斑先生,思维不局限于妖怪与人类之间,跳出了固有框架,以局外人的眼光发现了青衣狐狸男身上的那点违和。 但狐狸男跟白兰站在一起,两人明显相熟,是以宇智波斑瞥了眼前面的茨木,什么话也没说,只静静走到白兰面前告诉她:“宴会快开始了。” 茨木在一旁不耐烦补充:“发现你不见了,挚友让我出来找你。还有你,你这妖怪怎么乱跑?”他居然没再多说白兰,反而话锋一转对准了白兰身后的晴明。 在茨木眼中,这青衣妖怪妖力不算弱,但也称不上强,完全勾不起他茨木大爷打架的欲望,但也不至于让他太过看不起。总之就是当个荒川之主的随从正好,就是有点奇怪这陆地上的狐狸怎么跟水獭混在一起了。 不过这是荒川之主的事,茨木才懒得过问,他就是纳闷对方第一次来大江山怎么不跟进自己的老大,反而满山乱跑,还撞上了白兰这个麻烦的女人,看样子两人还聊得挺愉快? 茨木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不爽突然发酵了起来,就跟吃果子吃得正开心,猛不丁吃到了一颗又酸又苦的坏果子。 更叫他郁闷的是,这坏果子还振振有词:“真是对不住,第一次来大江山,太紧张,没注意跟上荒川之主大人迷路了。还好遇到了这位小姐,说是要带在下前往大殿宴会之处。” “那还等什么!就差你们两了!”一想到挚友坐在王座上百无聊奈等待,茨木转眼把果子坏不坏一事丢到脑后,催促白兰和青衣狐狸赶紧走。 斑站在白兰另一侧,隔着喜欢的姑娘另一边就是那个青衣男人,这种位置让他看向青衣男的目光更加不善,等那目光落到白兰身上时又不自觉地软和下去:“我以为你又走了。” 白兰知道他这是在说自己上次不告而别的事。 但那能怪她么,上次她自己都没准备好,全怪那疯子突然发疯。 不过这一次…… 白兰瞥了眼斑先生,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冲他甜甜一笑:“怎么会呢,我就算离开也一定会告诉斑先生的。”做梦! 白兰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彻底耗尽,完全不想继续成为酒吞和宇智波斑的争夺对象,还要被那群八卦的小妖怪当猴子看,当即决定过了百鬼大会找到机会就用穿梭机溜走。 就让斑先生和酒吞他们两一边玩去!再加上茨木童子,三个人正好一起相亲相爱相爱相杀滚远点吧! 46.第二个异世界(二十) 正如茨木所说, 白兰她们到达大殿时,那里已经坐满了妖怪。 酒吞童子照旧坐在上首, 只是他那把阴气森森的骷髅王座已经撤掉,取而代之的是和其他妖怪们统一配置的坐垫案几, 无数的美酒佳肴皆已呈上, 在白兰他们悄悄进入大殿前,这群妖怪已经喝开了。 美酒的醇厚香气弥漫在大殿里,混含着当中跳舞女妖身上的脂粉气,让人情不自禁目眩神迷。 个别酒量不佳的中级妖怪已经醉醺醺地坐在自己位置上傻笑,还有聊天的, 说笑的,吵架的。托他们的福, 整个大殿里闹哄哄一片, 没人注意到白兰他们这几个姗姗来迟的家伙。 比起那群放浪形骸的小妖怪, 上首的大妖们要文雅许多, 大部分都是端着酒盏欣赏殿中女鬼们的献舞, 少数几个像茨木这样坐不住的,也克制住自己的本性,乖乖坐在原位上, 就是目光不住地在整个大殿中来回打转。 白兰刚在自己位置上坐下, 便听见离她直线距离最近的一只妖怪在说:“神明在出云聚会, 不想雷霆落于出云的一处神木上, 诞生了一只新鬼。” 那只妖怪上半身是人类, 下半身是麋鹿, 长相是秀雅的人类少年,身穿一袭江河海水白袍,头上长有一对巨大的月白鹿角,手上还拿着一串鲜红的珊瑚。看上去是鹿妖,只是坐在在那儿脊背挺得笔直,比起妖怪,浑身不食烟火的清淡气质更像是仙人。 坐在鹿妖旁边的是一个小姑娘,和别的妖不同,她不是跪坐在软垫上,而是坐在一根巨大的、悬浮在空中的竹节上,梳着贵族少女的姬发式,头戴金钗,目光清澈,容颜娇嫩。这小女孩外表的妖怪说话时的声音也是娇滴滴的少女音:“难怪五天前的月亮突然变红了呢,小鹿你知道那是什么妖怪吗?” 鹿妖摇了摇头:“不知,只感觉得一股强悍暴烈的妖气。” 接下去其他大妖便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这只新诞生的同类实力到底如何,在出云神有月的时候诞生于出云,是否还没成长起来就被那群神明给杀了。 白兰在一旁听了,不由觉得这群妖怪平日生活真是无聊,难得有个新鲜事就这么热烈讨论不停,看他们兴致勃勃的模样,还当真都很感兴趣,由此可见大妖怪的日常里多么缺少娱乐活动。 只是八百万神明目前都聚集在出云,妖怪们没事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去找神明挑衅,那不叫勇敢,是叫傻。 八百万神明,不要说其中专司战斗的几位大佬,光是神明每个人扔个东西都能把前去挑衅的妖怪砸死,是以一些来大江山正好路过的妖怪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他们都特意避开了那个地区嘛。 讨论了半天,什么结果都没有得到,大妖们不禁有些扫兴。就在这时,另有一个在旁边始终沉默的妖怪突然出声:“那只恶鬼和大国主命有些关系,所以还没被杀死。” 白兰和其他妖怪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只披着黄色羽织,一头白发的人形妖怪端坐在食案后,尖耳金眼,额上长角,背后还有一条金龙环护守卫。 这只妖怪用那只黑底金色的眼瞳扫视一圈安静下来的大妖们,淡淡开口:“雷霆落于神木后,大国主命心有所感,流下一滴眼泪并道’不该诞生的存在出现了’,在这之后,那只恶鬼才出生,所以他既是源于雷霆击木,又是源自大国主命的那滴眼泪。” “一目连,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一只身穿铠甲的蓝发妖怪质问道,“就算你的领地在出云旁边,但现在是神无月,就算是你也不能随意进出出云吧?” 一目连抬手摸了摸他身侧的那尾金龙,面无表情:“这世上风无处不在。” 这句话乍听上去很有装逼的嫌疑,但白兰见那蓝发妖怪被噎得哑口无言,立即意识到这名为一目连的大妖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看来这群妖怪还真是个个都有绝活。 尴尬的沉默还是茨木童子打破的。他大笑一声,兴致勃勃道:“那岂不是更好?几百年后又有一名可堪一战的对手了!” 不知他这句话哪里冒犯了蓝发妖怪,后者突然一拍桌子,冷声道:“在那之前,茨木你不如解释一下。”他手指一抬,直至一直旁观的白兰:“在这百鬼宴上怎么会有两个人类?!” 正捏着一颗红色果子往嘴里放的银发美人一怔,捏着果子的纤细手指便停在了半空中,神色莫名地对上粉粉看过来的妖怪们。 其实不用蓝发妖怪特意指出来,其余的妖魔们早就注意到这两个人类。他们坐在一众妖怪里,身上人类特有的气味简直跟黑暗中的萤光一样耀眼。 只是鉴于这里是大江山,是酒吞童子的场子,他这个鬼王都没说什么,显然是默认了这两个人类参加这场宴会,其他的妖怪便装聋作哑,不想惹事,假装不知道。 现在突然被蓝发妖怪这么毫不客气地指出来,所有妖怪不禁在心中骂了一句娘,同时默契地嫌弃蓝发妖怪多管闲事。 早就知道豹猫一族的亲方和酒吞童子不对付,可亲方你也不用这么上赶着找事吧? 从最早一届的百鬼大会开始,妖怪们便在无形中达成共识,默认了百鬼宴上不动手,就算吵架吵得唾沫横飞也绝不动手。只要你参加了这场盛宴,无论再大的仇恨,也要暂时放下,与其他众妖共享盛事。 听说亲方前不久跟犬大将干了一架,可惜输了,想必从进入大江山起就憋着一口气,现在更是忍不住开怼和犬大将交好的酒吞。 亲方真是没脑子!你就算挑衅,也别挑衅这一届百鬼大会的东道主啊!这可是会被众妖们群起攻之的。 更不要说酒吞童子压根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妖怪。 红发鬼王冷笑一声,重重放下手中酒盏,抬起眼,目光闪电般直击豹猫亲方:“他们是本大爷的客人,你有什么意见吗?” “客人?”亲方同样开始冷笑,“从没听说有人类在百鬼宴上做客的惯例。酒吞,你这是在给我们鬼族蒙羞!” “本大爷邀请谁用得着你多嘴?”酒吞忽地站起身,一脚踢翻身前的矮桌,桌上的陶瓷餐具顿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见状,亲方身边的一名副将立刻站起身,手握上腰间长刀:“酒吞大人!您这是想为两个人类和我们豹猫一族开战吗?” 酒吞狞笑,若隐若现的锐利犬牙随着妖气暴涨,深紫色的瞳孔里泛起血色:“你们挑的事,还敢质问我?谁给你的胆子!”他抬手一抓,一道巨大的红色鬼手影便拔地而起,像是捏住一只虫子一样一把抓住那名预备拔刀的豹猫副将。 “牙曲!”亲方也坐不住了,“酒吞!你要为两个人类杀害我的部下?!” 他们这边的动静闹得实在太大,把下面喝酒的中级低级妖怪注意力全部引了过来。一看是酒吞和亲方这两名大妖起了冲突,大江山和豹猫一外势力的妖怪噤了声,跟他们的老大一样静静坐在一旁,冷眼旁观,而大江山的妖怪早就纷纷起立,跟豹猫一族的妖怪们对峙起来。 顿时,刚才还歌舞升平的大殿一片紧张,大战来临前风雨满楼的气息让整个宫殿鸦雀无声。跳舞的女妖怪们更是停了下来,身子在两名大妖的妖力角力中瑟瑟发抖,不能自已。 白兰眨眨眼,将那颗果子塞进了嘴里,牙齿咬破果皮,甜美清新的果汁瞬间填满唇齿。 她舔了舔嘴唇,意识到自己和斑先生这次成了引起战争的祸水。 这种感觉……还挺有趣的?死气之炎跃跃欲试,想迫不及待地拿那只蓝发猫妖开刀。 身旁的宇智波斑同样绷紧了身体,平静的表面下暗藏杀气,白兰都忍不住怀疑下一秒斑先生的写轮眼就要打开了。 然而这里到底是百鬼宴,在其他大妖坐镇的情况下,不可能放任酒吞和亲方真的打起来。 一声轻咳,玉藻前歪在软垫上摇了摇桧木扇,轻轻一笑:“不过两个人类,亲方用的着这么紧张么。没有惯例,酒吞开了这个先河不就行了,这可是百鬼宴,你们真打起来,才给我们妖族丢脸呢。” 他的口吻并不严厉,甚至可以称得上低语呢喃,又轻又软。 但就是这么漫不经心带着调笑的口吻,让酒吞的妖气平息了下去。他哼了一声,松开手掌,巨大的红色鬼手应声消散,留下那名为牙曲的豹猫捂着自己的脖子疯狂咳嗽喘息。 酒吞这边算是给足了玉藻前面子,在后者出声调停后,便停了手,同时也示意站着的茨木红叶等人坐下去。 而亲方却站着没动,刚才对着酒吞的目光转向天狐:“玉藻前大人,您难道也像酒吞犬大将那样被人类迷惑住了?我分明记得,您的孩子都死于”话还没说完,蓝影一闪,“嘭”的一声巨响,整个大殿似乎都晃了一晃。 刚刚还耀武扬威站着的亲方已经陷在了一根殿柱里,足有一尺多深,蜘蛛网状的裂纹以他为中心向外扩散开,越往外裂缝与裂缝之间的空隙越大,碎石块也越来越大,有几块摇摇欲坠,最后于鸦雀无声中掉了下来。 玉藻前一直不紧不慢晃动的桧木扇停止了。 这名风华绝代的大妖从靠垫上坐直了身体,又长又大的金色瞳孔森然钉在亲方身上,声音愈加轻柔缥缈:“你刚才想说什么?” 亲方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 “亲方大人!”几只豹猫惊呼出声,看那样子是准备冲上来护住亲方,却被他们的首领反手制止了。 在玉藻前阴冷的目光里,豹猫亲方从殿柱里挣脱出来,抹掉嘴角的血迹,低下头向这位妖狐大人道歉:“抱歉,是我刚才口不择言。” 玉藻前卷起猩红的嘴唇,咯咯一笑,那眼神却冰封到极点:“不会说话就闭嘴!省的还要吾帮你把舌头扯掉。” 死一样的寂静中,豹猫亲方像霜打的茄子般垂头丧气,不敢反驳。 整个大殿里所有妖怪都屏住了呼吸,无论是与亲方交好的,还是跟亲方不对付的,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声,生怕会因此把那个天狐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最后还是荒轻嗤一声,举起了酒杯,向酒吞遥举:“酒不错。” 他这句话如同一个魔咒,打破了时间的封印,让所有人都从石雕中苏醒过来,纷纷开始了活动,一些举起杯子哈哈大笑,一些妖怪则站起身找小妖怪要肉吃,还有一些嚷嚷着那些女妖怎么不继续跳了。 大殿在众妖的努力下,终于恢复了表面的风平浪静。 亲方慢慢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刚才玉藻前那一击直接把他打飞出去几丈远。他走回去的时候,一路路过辉夜姬,小鹿男,一目连等妖怪,最后经过一只身穿铠甲的白发大妖怪身后时,那只大妖端着酒杯瞥了眼亲方,低声对他说:“你捡回了一条命。” 亲方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抓断犬大将的狗脖子。 只是对面的玉藻前看上去重新倚回软垫,实际上注意力还落在亲方身上,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狠狠瞪了一眼宿敌的背影,连带着诅咒宿敌夫人肚子里的那块肉赶紧挂掉,省得一百年后又多出一只小狗崽找他麻烦。 等坐回了位置,豹猫亲方这才想起了罪魁祸首,那两个让他出了如此大丑的人类。现在他们仗着酒吞童子的庇护喝酒作乐,等到百鬼宴散了,看亲方大人如何找机会收拾掉他们。 这样想着,亲方还是没忍住,抬眼望了那两个人类一样。 那名人类女子,长得天姿国色,一头银发紫眼如同狐妖般媚人,饶是亲方这种等级的大妖怪乍一眼看上去还忍不住心神一荡,思想一歪,寻思着后面留下这女人一命供他享乐。 这念头刚起,一阵突如其来的战栗感就如一道闪电,直劈亲方脑袋,让他从头顶一路到脊椎骨都被电得一麻,若是原型现在浑身的毛肯定都炸开了。 这种危机感比起刚才被玉藻前盯上时,也不遑多让。 亲方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下意识抬头逡巡一遍大殿,想找出来到底是谁胆敢计划暗算亲方大人。 这一抬头,不用他环视整个大殿就一眼抓住了“犯人”。 居然是坐在那两名人类中的另外一个。 那个人类男人就坐在绝色银发美人身侧,一头漆黑的头发如鸦羽,却又不驯地往周围乱翘,小半张脸孔被过长的刘海遮住,只剩一只眼镜漠然对着亲方。 那只眼,不是亲方潜意识认为的黑色,而是如同鲜血般粘稠眼里的红色。 诡异又华美,一对上那只眼,亲方身上的毛真的彻底炸开了。 而在别人看来,刚才还一脸郁闷的亲方突然就目光呆滞起来,表情木然坐在座位上,既不伸手饮酒,也不说话,甚至于在他手下轻喊他名字时,也无动于衷,如同一具鲜活却无灵魂的人偶。 “亲方大人?亲方大人?亲方大人!您怎么了!亲方大人!!!” 牙曲一慌,一时没控制住,那音量猛地提高,引起了其他妖怪的注意。 有坐得比较靠近豹猫亲方的妖怪跟牙曲一样,一眼注意到对方空洞的眼神,愣了一愣后,抬手在亲方面前挥了挥。 没得到任何响应,正悻悻然准备收手,那亲方突然手一抬,一把抓住那只妖怪挥舞的手臂,嘴巴一张,一口咬了上去。 那只妖怪被他咬得嗷了一声,顺手便把一张空菜碟拍到了亲方脑壳上,痛得大叫:“臭猫!你发什么疯!” 牙曲正劝亲方松口,闻言立刻对他怒目而视,愤怒大叫:“两面佛大人,您怎么能这样侮辱亲方大人?!” “谁侮辱了,是这臭猫先咬我的,还不松口,他居然还不松口!”两面佛顾名思义,有两张脸,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两张脸分别有两只手,加在一起就是四只,现在被亲方咬住的是前面那只,当即后面那张脸哈哈大笑起来,嘲笑自己的兄弟:“笨蛋笨蛋!” 气得两面佛抬起手就要再拿菜碟拍亲方,又被慌乱的牙曲制止,顿时乱作一团。 白兰瞥了眼那边的战况,望向身侧的男人:“幻术?” 宇智波斑举起酒盏的手一顿,转头默默无言地看向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这个样子就像一只偷吃小鱼干被主人抓了个正着的黑猫,表面上一片镇定,实际上慌得一匹,还要故作高傲冷静,微微扬起下巴对着白兰。 白兰被他逗笑了,噗嗤一声捂着嘴笑得浑身乱颤,半靠在他身上,笑得喘不过气来。 宇智波斑坐得笔直,继续沉默,面上平静无波,还能跟上方看过来的酒吞对视一眼,实际上被白兰靠着的半边身子都麻了,想退又犹豫着不舍。 白兰正好在吃果子,现在靠在斑身上,一手搭在后者肩膀上,头埋在臂弯里,空着的那只手便捏着果子停在半空中。鲜红的果皮和细白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在红色的对比下,白兰的指尖白得仿佛半透明。果子又在细长手指的衬托下,愈加鲜嫩欲滴。 宇智波斑默默盯了那枚果子一会,半晌头一低,张口叼走了那枚红果。 白兰的笑声戛然而止,抬起头,和黑发青年对视。 宇智波斑的一边脸颊鼓起,嚼了嚼,喉结上下滚动一番,鼓起的脸颊又平了下去。 白兰这才复又笑起来,从斑身上退开,拉开距离,坐回了原位,重新从果盘里捻起一颗新的红果塞进自己嘴中,用的还是那只手,那两根手指。 见她的指腹像刚才扫过自己唇瓣那样,扫过她自己的下唇,宇智波斑的喉结不禁又滚动了一下,刚刚被水果汁水浸润的喉咙反常地更加干渴起来。那种焦渴感深入灵魂,让宇智波斑忍不住皱起了眉。 人在烦躁的时候,对周围环境就更加敏感,这时候斑一下就捕捉到有人朝这边看了一眼。 他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脸回望过去,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往这边瞥了一眼的家伙不是酒吞,而是早些时候和白兰站在一起的面具男。 那青衣男人跪坐在案几后,靠着荒川之主,一身优雅从容的气质压根不像一个随从。宇智波斑注意了他大半个晚上,发现他压根没真的吃上一口食物,也没喝上一口酒,单纯是戴着那张狐狸面具在那装模作样。 很显然,青年的这番伪装离他最近的荒川之主也知道,但后者什么话也不说,自顾自摇着扇子自己喝得欢,显然是早就清楚是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这狐狸男既没有像刚才那个蓝发妖怪般挑衅,也没像酒吞盯着白兰看得目不转睛,但斑就是比看任何人都要看他不顺眼。 这种感觉,斑自己也说不上来,可就是不爽,不舒服,总想按着那个狐狸面具打一顿。 斑的敌意是如此明显,连白兰都感觉到了。 顺着他的目光,她看见了晴明,正好斜对面的狐狸面具也“看”见了她,举起杯冲她一抬手。 白兰顿时心领神会,瞅了空,便悄悄溜出了大殿,再过一会儿,青衣狐狸脸也在自己的位置上消失不见了。 这时候,几乎所有的妖怪都喝高了,整个大殿气氛正热,女妖晃动的腰肢更加柔软,香风酥骨,酒香醉人,谁也没发现殿上悄无声息少了两个人。 除了宇智波斑,他的脸色更差了,好歹克制住自己,没有跟上那两人。 再看白兰那边,走出大殿后随便挑了个方向走了一会儿,最后在远远看见红叶的那片枫树林时,挑了个石头坐了下来,舒展身体,伸直手臂,伸了个懒腰。 过了片刻,晴明便一身青衣飘飘欲仙走了过来,水银似的月光下,他脸上的狐狸面具愈加苍白,眼睛愈黑,嘴唇愈红,宽袍大袖,步履舒缓,走动间姿态优雅几可入画。 白兰半带欣赏地注视着他朝自己走来,坐在石头上曲起腿,将下巴枕在膝盖上。 直到晴明站在自己面前,她才歪歪头,斜眼看向他,懒洋洋问道:“喊我出来做什么呀?” 47.第二个异世界(二十一) 在安倍晴明的视角里, 银发女子宛如月光精髓凝聚成的妖精, 屈腿坐在石头上, 一头长发如流动的银河披了满身,有一缕从耳后掉出,垂在她的眼前,让那双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细长狐狸眼更加朦胧。 她看着自己,又像是透过自己注视着自己身后那座灯火辉煌的宫殿。 安倍晴明摘下面具, 走上前轻轻扣在姑娘碎银般的头发上, 笑眯眯道:“我要走啦。” “这么快就回去了?”白兰扶住那张面具, 仰面看向晴明。 这样的角度, 让她眼中倒映出夜空星河,更映着两轮弯月。 阴阳师凝视着那紫色湖水中的两轮弯月,神情愈发温柔,仿佛注视着一朵新绽放的花, 红润的薄唇翘起:“忠行大人还等着我的消息呢, 当然要尽快回去。” 安倍晴明口中说着尽快, 身体却稳如磐石一动不动,白兰察觉到他似乎在等着自己说些什么, 迟疑了一下:“……一路顺风?” 晴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张嘴, 又闭上了, 最后千言万语化为一声叹息从他的唇齿中泻出:“本来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回去……不过……罢了。”他微笑着说:“无论什么时候, 晴明宅的大门都向你敞开。” 白兰也笑了, 弯起眼摘下头上的面具,捧在手心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晴明看了眼那张自己一笔一画,亲手描绘出来的面具,弯下腰指点白兰要怎么使用这张能伪装成妖怪的面具,按照他的说法,这张面具的内侧必须由使用人亲笔绘上特殊的符咒才能使用,不然其他人戴上也不过是张普通的面具,仅能遮面,不能视物。 直到交代白兰再三,确定她掌握之后,安倍晴明才极其自然地抬起手,拍了拍白兰的头:“好啦,我走了。” 望着他青色的背影,白兰摸了摸手里的面具,突然开口叫住了他:“晴明。” 风华绝代的大阴阳师站定,侧过头,微笑询问:“怎么了?” 月光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膜,眯起的眼角弯起的唇,像极了白兰手中的那张狐狸面具。她笑了,摇了摇头:“没什么。”抬手将这张面具卡在了脸上,冲他挥挥手:“一路平安。” 等了等,却没听见晴明的脚步声。 正在纳闷时,听到青年温柔的声线:“其实我骗了你一件事。” “什么?” “前往大江山调查天皇诅咒一事,并非忠行大人特意叮嘱我做的。是我自己,主动请行。” “……” 白兰在面具后的黑暗中眨了眨眼,这次听见了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木屐底板和地面摩擦的沙沙声。等到她摘下脸上的面具时,原地只有她一个人,刚才青衣阴阳师站立的地方只余一片静悄悄的月光。 她低下头,仔细将手里的面具审视了一遍,慎重地放进了衣袖里。 晴明走后,白兰没急着回去,而是坐在石头上欣赏了一会儿明亮的月色。 直到估摸着晴明差不多走出了大江山的范畴,她才伸伸腿,站起身,慢悠悠地晃回大殿。 殿中依旧灯火通明,却已是人去楼空,只有小妖怪们在收拾满地的杯盘狼藉。 其中一只看到了白兰,吓了一跳,抱着一叠空碟子瞪着白兰:“大人,宴会已经结束了!” 白兰转了转眼珠,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转而询问它豹猫一族的寝殿在何处。 这只小妖怪似乎也喝高了,光是站在原地,整个身子都在打摆子,连带着他怀里的那叠盘子也在哗哗震动。小妖怪甚至没认出来白兰是哪个,毫不犹豫地给她指出了豹猫一族离开的方向,待到白兰走远了,小妖怪在原地呆站了片刻,突然傻笑起来:“嘿嘿嘿刚才那位大人可真美啊,大概也是狐族的大人吧。” 竟是将白兰当成了一只狐妖。 已经走远的白兰没听见这句,她现在正掐着腰望着不远处夜幕下的偏殿,满心满眼惦记着刚才豹猫一族的亲方拿她和斑先生做筏子,跟酒吞搞事的一幕。 白兰心眼不大,挺记仇的,而且更喜欢当夜报仇,从不隔夜,生怕不新鲜,是以望了那座安静的偏殿半晌,她冷笑一声,举起手掌心朝上。 不一会儿,一朵火焰出现在她掌心上空,黄色的火苗照亮了她的脸孔,也照进了紫色眼瞳深处。 不多时,早已安静下来的大江山突然热闹了起来。 一大片煌煌大火从西南角而起,直冲天际。西南角的寝殿正是豹猫一族今夜的休息地,火焰烧起之后,他们最先发现,也最先被烧着了。 亲方一睁眼,便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火海中,依旧沉浸在烈酒余韵中的脑袋嗡地一声炸了,本能地冲出了寝宫。 也幸亏他冲得快,亲方前脚踏出寝宫,后脚顶上的主梁便哄地一声裹着火焰砸了下来,随后便是一阵噼里啪啦乱响,砖墙屋瓦屈服在火焰的暴力下,下雨似的纷纷坠落。 尽管亲方跑得快,他的头发和后背还是被燎到了一点,顿时那块皮肤就是一片漆黑。大妖化成的人形,只是看着像人,皮肤什么的跟普通人类完全不同,通常都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眼下亲方发现手背手臂上一片焦黑,还火辣辣的痛,顿时就惊了,醉意都被震飞大半,彻底清醒过来。 扭头一看四周,站在他身边的都是豹猫一族的小辈,还有零星几个其他势力的妖怪,更多大江山的妖怪们在忙着救火,没空搭理他。 小豹猫们同样被烧得很惨,灰头土脸,还龇牙咧嘴,唉声震天地喊痛。作为豹猫一族族长的亲方见到这一幕,怒气简直就是直线上升,当即大吼一声:“酒吞呢?!茨木呢?!”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吼什么吼?”充满倦意的沙哑嗓音在亲方身后响起。 他唰地转过身,抬起手臂指给茨木看那片漆黑的烧伤,“这就是你大江山的待客之道?!”大半夜的烧了他睡的屋子?要不是他跑得快,就变成了一只碳烤豹猫了! 茨木看了看他的手臂,又抬头看了看火势逐渐被扑灭的宫殿,打了个呵欠:“哦。” 哦完之后,转身就走。 亲方都懵了,直到茨木走出去好几步才回过神,一脸震惊地追上去,拦下他:“你不管?!” 茨木反过来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又不是我做的。百鬼宴结束了,你爱找谁找谁。” 亲方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妖怪,这里是大江山,一切都凭实力说话,既然百鬼宴结束了,那默认的不打架原则也就烟消云散,亲方自己被人阴了,那是他实力不济,说出去还丢人。大江山只提供他们吃的住的,才不会负责他们的人身安全。 这时候周围已经聚集起一批听到动静跑过来的大妖们,不少都已经睡下,听说亲方的寝殿被人烧了,特意爬起来看热闹。 在众妖的目光下,亲方难得觉得有些难堪,又想找回场子,想了想冲已经走远的茨木喊:“那若是你大江山的妖怪怎么办!” 白发大妖头也不回:“随你处置。” 这句话倒是说的在理,彻底扑灭亲方想要迁怒的想法,冷冷环顾一圈,叫上自己一族的小辈们准备好好调查这件事。 不想目光一扫,正好看见了穿着蓝色浴袍,站在人群最前面的荒川之主,那只水獭似乎刚从温泉里爬上来,灰白色的短发上还向下滴着水珠。 亲方下意识朝荒川之主背后望了一眼,却没见到对方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青衣随从。 说不上是直觉还是什么,亲方叫住了准备转身离开的荒川:“你的随从呢?” 在此之前,荒川之主和豹猫一族的关系不近不远,不好不坏,本来也是,一个领地在陆地,一个在水岸,真的是井水不犯河水,要不是百鬼大会平日里根本碰不到。所以对于亲方叫住荒川一事,不光当事人自己有些惊讶,围观的吃瓜群众也纷纷表示想不到。 正因为想不到,这瓜吃起来才有趣。 大家齐刷刷把目光对准了荒川之主。 外表是个美大叔的水獭精眯了眯眼,冷冷回答:“他回去了。” 哦! 所有妖怪在心里齐齐哦了一声,目光又唰地转回到豹猫那边。 豹猫亲方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百鬼宴刚结束,他就回去了?还不顾你这位首领?难不成是他做贼心虚?” 荒川之主彻底转过身来,正面对着亲方:“你是何意?” “何意?”亲方冷笑,双手环胸,手臂上的漆黑到现在还没褪下,“我就直说了吧,我怀疑是你那随从放火烧了我的寝宫!” 虽说亲方掷地有声,但围观的妖怪们还是不太苟同这句话。 正如大家所知道的,荒川之主素日跟豹猫一族八百里打不着边,犯不着这样做啊。 似乎看出了妖怪们的疑惑,亲方冷笑着继续说道:“我是跟荒川之主没什么纠葛,可他那随从明显是个狐妖。这陆地上的妖怪何时跟我豹猫一族有了龃龉就说不清了,不然就让荒川之主解释一下,为什么他的随从妖怪会撇下他率先返回领地?” 荒川之主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低斥一声:“荒谬!本王的随从要往哪去,还需本王向你解释?”顿了顿,傲慢的大妖怪冲亲方扬起下巴:“你算个什么东西。” 亲方咧嘴一笑,露出狰狞獠牙,瞬间扑了上去:“你说呢!死水獭!” 两只大妖顿时就打了起来。 大妖怪打架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围观的,一个控制不住铲平一座山头都是常有的事,只是荒川之主和亲方打归打,心里还记得这里是大江山。若是他们真现出原形,放了一个大招铲平山头,无论是亲方还是荒川之主都别想离开这大江山了。 是以,他们两打得虽凶,却谁也没有要露出原形的意思,将战场有效限制在这一小片区域范围内。 这下可让围观的妖怪们过足了眼瘾。 之前都说了,大妖怪打架不能随便围观,好不容易遇上一次,谁也不肯离开,不说从中偷师学习,好歹视觉效果也是一等一的好,全当免费围观了一次真人木偶戏表演。 其实这种架,每次百鬼大会都会上演一出。大妖怪嘛,一个个实力强劲,全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平时不碰到一起还好,一旦聚到一块,难免会发生矛盾碰撞。百鬼宴上他们是会按捺下去,可宴会一结束,那就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了。 参加过前几次的妖怪们都敢拍着胸脯保证,现在站在这里的大妖怪很少有没互相干过架的。当然了,像爱好和平的辉夜姬大人那种不算,别的大妖也不会主动去找这么一个喜欢看月亮吹笛子的妖怪麻烦。 全赖亲方和荒川之主打起来太精彩,一时间众妖都看了入迷,连火都忘了救。索性之前火势已经控制住了,烧到现在也没东西可烧,正在逐渐熄灭。 人群中,白兰冷眼旁观了一会儿,确定那只猫暂时还不会就这样被荒川之主打死,不由感到十分无趣,打了个呵欠,转身准备回去睡觉。 不想她身后就是玉藻前。 这只大妖怪不知道在白兰身后站了多久,还故意隐藏起自己的气息,连白兰都没发现他的存在,这时候一转身面对面,冷不丁地,差点吓了一跳。 估计之前准备睡觉,玉藻前的头发已经放了下来,漆黑的长发顺着脸颊垂下,脸上的□□和其他妆容也一并去了,露出真实的面孔出来。 白兰这才发现,这只妖怪虽说性别不定,雌雄莫辩,可单从实际长相来说,其实还是偏男相一些,只是平时画的女人妆,才遮掩过这一点。此时,玉藻前只是一个长相过于阴柔俊美的青年,那双又长又大的金色眼睛正从上往下凝视白兰。 白兰不知道他是否发现了什么,从这位大妖之前的一切表现来看,他的实力实在深不可测,感官也十分敏锐。 果然,盯了片刻之后,玉藻前忽然一笑,低下头,凑到白兰耳边低声道了一句:“你这调皮的小姑娘,真是叫吾没想到,晴明居然喜欢你这样的。” 白兰被人当面戳穿了,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还能厚着脸皮回上一句:“多谢夸奖。” 玉藻前再次低低笑了起来,笑声略带沙哑,音色柔软,十分动听。 幸运的是,玉藻前虽然看穿了一切,但显然没有为难白兰的意思,笑过之后便直起了身,再也不看这个人类,又向前走了一步,和她擦身而过。 白兰知道这就是自己可以走了的意思,她的耳边其实还回荡着玉藻前那句喜欢,不过想了想,追问了也没什么意思,索性按照原来的计划,抬脚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这次她倒是顺顺利利走出了妖怪群,身后的轰隆声依旧绵延不绝,显然荒川之主还没跟豹猫亲方结束。 只是还没走到自己房间,她又被人追上了。 这次是宇智波斑。 白兰在心里叹了口气,停下脚步,转过身笑眯眯地望着他:“有什么事吗,斑先生?” 宇智波斑的表情有些诡异,盯着白兰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开口:“那火是你放的?” “嗯啊。”白兰毫不掩饰,点头承认,“斑先生不也用写轮眼回敬么,我们还真有默契呢。” 不过一句客套话,斑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还真因此高兴起来了。 虽说早就认命,直到此时他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自己叱咤忍界那么多年,偏偏就栽在了白兰手里。更麻烦的是,这是个冷心无情的女人,她嘴里说着甜言蜜语,实际上内心却想的是另一回事。 宇智波斑抬眼看了一下白兰身后黑漆漆的走廊,最终还是选择不在这里说那件事,便低声对白兰道:“我有件事想问问你,是关于那个青衣狐狸男的事……要在这里吗?” 一抹暗光迅速滑过白兰的眼底,速度之快,甚至连斑也没发现。 他所见到的是,自己询问之后,银发美人笑吟吟抬起头,紫色的眼睛微微弯起,一副甜蜜又羞怯的模样:“还是……去我屋里吧。” 宇智波斑的心脏再次不争气地加快跳动起来。 跟着白兰走进房间,宇智波斑随手将背后的门合上。 待白兰点燃烛台,并端着转过身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么一个僵立在门边,浑身紧绷的傻瓜。 她扑哧一下笑出声,端着蜡烛走到斑先生面前,抬起头仰起脸瞧着他:“不用这儿紧张,说吧,什么事?” 宇智波斑并没有放松下来,反而绷地更紧,连和白兰对视的眼神都飘了一瞬,默然片刻才重新拉回来,跟白兰对视:“那个男人是谁?” “嗯?” “你似乎跟他很熟,而且……” 而且之后的句子,宇智波斑又咽了回去。 白兰也懒得追问,低下头,一手拿着烛台,一手环过胸,捻起一缕头发在指尖绕了绕:“斑先生,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说明一件事。” “什么?”斑下意识追问道。 白兰却垂着头,没有吭声。她手中的烛火颤了颤,恢复了又恢复了笔直的姿态,一圈晕黄的光晕照亮白兰低垂的眼睫,让那层本来如白雪般的睫毛刷上一层金粉,映在紫色的瞳孔中,仿佛落日的余晖照耀水面,风吹过时推起一片波光粼粼。 宇智波斑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也就是在这同时,白兰抬起眼,看向他,冲他意味深长一笑:“像斑先生这样穷追不舍女孩子,是会被讨厌的哦。”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被可以延长,放慢,拉缓,每一秒都比原来拖长了好几倍。包括白兰的手指松开她的那缕银发,发丝弹开从圆形恢复成垂直的状态,她细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抬起,柔软的指腹按在了胸前。 宇智波斑瞳孔一缩,想也没想抬手一把抓住了女人的肩膀。 接着一阵巨大的拉扯力从白兰身上传出,一个巨大的黑洞连带着白兰又惊又怒的表情映入斑的眼帘,让他不禁笑了起来。 他说过,不会再让她逃开了。更别提像上次那样,用她那个古怪的玩意儿从自己眼前消失。 他绝对不允许! 白兰着实没想到宇智波斑还有这一通窒息操作,然,时空穿梭机已经启动,再想半路停止已经来不及了。当初设计这个机器的时候,她和小正都是以单人为考虑对象设计的,在此之前,她也没试过携带另一个生命体穿梭时空。这下好了,有了斑先生这神来一抓,预想之外的事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发生了。 熟悉的晕眩感袭来,在跌入黑暗的最后一秒前,白兰狠狠瞪了眼黑发的男人,在这一刻她真的有一种把斑先生大卸八块的冲动。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白兰是被冻醒的。 耳边有巨大的水声,睁眼一看,迎面就是一个波浪拍过来,直接打在她脸上,那冰冷入骨的水花打得白兰一个激灵,连忙踩水从河里浮起来。 穿越前在大江山还是秋天,现在在这个世界直接进入到了数九寒冬,这条河因为水流过于湍急没有上冻,但也正因为次,河水冰冷无比,不一会儿白兰就感觉自己的四肢在逐渐僵硬,而这时,距离岸边最近的距离还有一丈多远。 人遭受极度寒冷的时候,会下意识想睡觉,白兰现在正是这种情况,在冰冷的河水泡了一小会儿就开始昏昏欲睡。这时候她也顾不上思考斑先生跑哪儿去了,咬着牙,顶着沉重的脑袋奋力一挣,一把扯住岸边的枯草,再顺势扣住泥土,拖着冰冷沉重的身体爬了半天,才爬上了岸。 摆脱了冰寒彻骨的河水,身体并没有回暖一些,反而被风一吹,刚才还是零下几度的寒冷一下降到了零下十几度,冻得白兰整个人都僵了,牙齿情不自禁打战。她还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狼狈过,喘了几下,勉强站起来,环抱住肩膀,冷得抖抖索索举目四望。 正巧,迎面就跑过来了几个人,那群人的衣着还算华丽,服装样式看上去也还算熟悉。这个认知让白兰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去,腿一软,便重新栽回到地面上。 在陷入昏迷之前,白兰隐隐约约听见了砰地一声轻响,眼睛似乎捕捉到一团漆黑的东西摔到她的面前,可她实在太累太冷了,不等反应过来那到底是什么,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48.番外二 您的权限不够, 未能查阅正文  今年千野明美二十岁, 七年前她十三岁, 水之国大名差不多四十多岁。 十三岁的公主嫁给了四十多岁的大名做妻子,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兰看向千野雄树。所以他才感到于心有愧, 面对妹妹的逼迫沉默不语么?千野雄树应该知道自己妹妹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吧。 最终, 心怀愧疚的千野雄树不得不妥协——他再不妥协,明美都要把什么话都说出口了——答应让白兰作为大名使者, 前去参加木叶的建成典礼, 归期未定。 不管过程如何,千野明美这样一闹倒是帮了白兰的忙,最后那个归期未定,更是深得她心。 然而她满意了,千野雄树却非常不痛快,不仅不痛快,甚至可以称得上暴怒。 晚上千野明美过来的时候, 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外表冷若冰霜内里孕育着滔天怒火的哥哥。七年前的她或许会害怕, 会后悔, 但是如今, 她却是一点也不。 不仅不后悔,反而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亲爱的哥哥,见到久别的妹妹你就是这个反应吗?” 千野雄树深深地睇了眼她:“你今天过了。”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 千野明美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陡然爆发出来。 “过了?!”她高声尖叫, 眼眶泛红,涂得鲜红的薄唇在烛光下泛着刺目的光,“我过了?!到底是谁过了!千野雄树,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 “你说过,不会爱上除我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的!!!” 在妹妹疯癫的尖叫声中,千野雄树沉默了。他想起七年前披着白无垢的妹妹,当时她只有十三岁,又瘦又小,那么小那么娇弱的她不得不远渡重洋,去往海洋那边的另一个国家,嫁给一个足以当她爷爷的男人。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没办法。他的继位不是那么名正言顺,国内国外都对他大名之位虎视眈眈,为了保住权势,他先是迎娶了雷之国公主,后将明美嫁给水之国大名,之后几年励精图治,才勉强坐稳了位置。 明美明白他的处境,所以当她得知自己要嫁给水之国大名之后,什么也没说,只在千野雄树的目光中静静点头说好。 那个时候,千野雄树满心感动,早就知道妹妹对自己情愫的他许下诺言,今生今世都不会再爱上除妹妹以外的其他女人。 那个时候,他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年轻大名,而妹妹……是为了国家为了他牺牲了自己的英雄。 千野雄树还记得小时候妹妹捏着枫叶冲自己微笑的脸,皮肤白皙,眼神清澈,笑容甜美。 而如今…… 如今眼前这个头发散乱,眼神疯狂,抱着头尖叫的陌生女人是谁? 那个穿着白无垢,冲他盈盈微笑的小姑娘哪儿去了?已经死在了碧波滔天的海浪中了吗? 罢了罢了,是他对不起她…… 是他欠她的。 千野雄树闭起眼,疲倦地叹了口气:“别叫了,我已经答应把小兰送到木叶了,你还生什么气。” 千野明美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她捂着自己雪白无色的脸颊惨然而笑,红唇雪肤,是无双风姿的美人,却早已眼神空洞枯死,形如行将就木的老人。 面对兄长和情人疲惫不堪的眼神,水之国大名的夫人留下两行清泪,跌坐在榻榻米上,只会轻声重复:“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明明说好,只爱她一个的。 这一夜,不少人未曾入眠,枯柴般的水之国大名坐在窗户旁,冷眼看着满院积雪中燃烧的石灯笼,再不复宴会上乐呵呵的笑脸,取而代之的是嘴角深深的冷笑。 樱夫人躺在被单下,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当年她初见千野雄树和千野明美的一幕。她还记得那是在夏天,绿意荫浓,蝉鸣响亮,空气中有不知名花朵的甜香,院子的池塘里飘着洁白如绢的睡莲。 一个穿着蓝底白莲和服的少女弯腰去捞水中的睡莲,她身边一位清雅无双的贵公子弯着腰小心护着她,口中念叨:“小心点,万一掉下去怎么办,还是让侍女们来吧。” 还是雷之国公主的樱夫人脚步一顿,停在了几步之外。那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年轻大名听见动静,维持着俯身弯腰的姿势抬眼看过来,冲她微微一笑。顿时头顶炽热的阳光,满池怒放的白莲,耳边响亮的蝉鸣,这世间的一切也比不过青年眼中温柔的光。 黑暗中,樱夫人的眼角有一点湿润滑过,轻轻滚落进被单里,被昂贵的布料迅速吸收,无人得以看见。 这一夜,不少人都不能入睡,只有白兰睡得无比香甜。 她闭目安睡在卧室里,在梦中回到了大学的校园,小正棕红色的头发沐浴在斑驳的树影下,点点光斑随着暖风轻轻晃动。他正露出白兰再熟悉不过的表情,就是那种无奈又包容的苦笑,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对白兰说些什么。 白兰下意识想要靠过去听清,结果刚抬起一只脚,手臂就被人从身后握住。 回过头,首先进入视线的是一头毛茸茸的白发,蓬松白毛下是一双细长熟悉的紫色眼睛。眼下有倒山角刺青的青年捉住白兰的手臂,眯起眼,笑得像只懒洋洋的狐狸,开口说话的声音也仿佛被暖风熏得略带暗哑:“小可爱想去哪儿呀?” 白兰脸色大变,刚想挥开他的手臂,眼前一花却发现那头白毛已经变长染黑,发质也更加毛糙,紫色的眼睛变成另一双猩红的凤眼,眼珠里有华美的黑色纹路。 宇智波斑紧握着她,静静地凝视白兰,被刘海遮挡了小半张脸略显阴郁。 白兰睁开眼,头顶的天花板雪白无痕,让她想起梦里某人明晃晃的白发。 她抬起手臂遮住眼,啧了一声,心情不太美妙:怎么偏偏梦到了那家伙,下次一定要在梦里多带一把匕|首弄死他! 之后的日子里,千野明美好歹没有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只是某次在檐廊下和白兰迎面撞上了,这位贵妇人翘起红唇冷哼一声。 白兰懒得跟她计较,心里多多少少对这位火之国公主的经历有些唏嘘,要换做对方敌视人不是自己,她说不定还会主动上前结识。不过眼下这个情况还是算了吧……她可不想这个世界上再多一个小雀姑娘。 反倒是明美夫人身边的那位忍者侍女,羽衣花水某天特意找上门,见到白兰第一句话便是:“你是那日在温泉别馆里的女人?” 白兰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时候,随即甜甜地笑开,腻声应道:“是呀。” 忍者小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弄得白兰十分莫名,绕是她猜了半天也没猜中羽衣花水前来的用意。 五国大会之后,白兰便要跟着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启程了。 其实本来没这么赶的,大名的批文刚下来,两族的人都没动身迁移,木叶村的影子更是半点没有。然而再不可能的事,在千野明美的坚持下还是变成了既定事实。 白兰要走,千野雄树再不舍也不能在妹妹疯狂执拗的紧盯下挽留,只能叹息一声,命人将吃的喝的用的穿的戴的全部准备好,而且一切都要用最好的东西。 见他如此坚持,白兰今后也不会再见到他,千野明美倒是没再说什么,默认了千野雄树的命令。 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兰夫人是遭到了无妄之灾,只有樱夫人心里清楚,还有一丝对白兰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临行前一晚,樱夫人特意前来拜访白兰。见白兰正指挥着女官给自己准备衣物,不由得更加羡慕。 或许是她眼中的渴望太过明显,白兰停下来瞥了她一眼,喝了口茶慢悠悠道:“若是你愿意,你也可以。” 樱夫人默然片刻,露出一个以她的人设本来绝不会露出的苦笑:“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样无牵无挂就好了。”可惜她这一生,在遇见那名温雅无双的贵公子之后,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白兰耸了耸肩,既然是个人选择的路,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翌日,数条长龙般的车队分别驶向不同的方向,而忍者这边,本来没有白兰的话,他们都已翻身上树,轻装简行返回族地。但如今多了个白兰,她又带了不少东西,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的忍者们只好将那驾车辆护卫在中间,慢腾腾地前往南贺川。 牛车里,白兰无奈地望着圆脸女官,她哭得鼻子发红,时不时拿巾帕捂着嘴哽咽一声。 见她如此可怜兮兮的样子,白兰看不下去了,劝了一句:“既然你舍不得都城,不如跟着雄树君他们回去吧。” 没想到圆脸女官哭归哭,不舍归不舍,一听白兰这句话立刻摇头,坚定道:“不!我是侍奉夫人的女官,夫人去哪我就去哪!” 白兰无语,像这样的对话昨晚不知重复了多少遍,最后她也只能手一摊,随女官去了。 不过在白兰的住宿问题上,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之间倒是起了不小的争执。 因为现在木叶未建,白兰只能借住在千手族地或是宇智波族地。柱间的意思是,他家中既然已经有夫人了,那白兰还是住在他家更加稳妥些。 结果斑硬邦邦地回答了一个字:“不。” 千手柱间:“……”旁友你醒醒!你都被拒绝了还在倔强什么?! 可惜宇智波一族的基因里就刻着固执二字,作为族长,宇智波斑更是偏执狂中的佼佼者,他认定的事,不光千手柱间说没用,泉奈说没用,就算是当事人白兰说了 ……还是稍微有点用的。 只是用处不大,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本来那次白兰干脆拒绝了之后,斑已经决定不再纠缠。他宇智波斑也不是什么黏黏糊糊的缠人精,拿得起,放得下,对方既然无意他也不做过多强求。 可如今,白兰离开了大名,来到了木叶,而且看情况以后就在这里住下不会回去了,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没主动去找白兰已经是看在白兰上次说的那句话上,现在牵扯到白兰的住宿地点,他就绝对不会让步。 面对好友的偏执发作,千手柱间只能求助于宇智波泉奈。在他看来泉奈和自己都希望白兰和斑离得远些——就算不在大名身边,白兰名义上也还是大名的女人——那泉奈就是和自己一条战线上的,既然是战友,柱间他扛不住了,那就该轮到宇智波泉奈顶上。 结果泉奈看看斑哥,再看看战友柱间满怀希冀的目光,当机立断,一秒叛变:“斑哥说的是。” 气得千手柱间痛心疾首,连连摇头。 他不知道,泉奈也是有私心的。大名迫于明美夫人,不得不将白兰送到南贺川,行动上送是送了,但心理上肯定还会牵挂,甚至因为被迫而更加不舍,那白兰无论在哪,千野雄树始终都会留心照顾。这时候,白兰住在哪一族,哪一族自然能获得大名更多关照。 尽管斑哥已经和千手柱间和解,但泉奈始终多留了个心眼,不敢完全相信千手一族,要知道千手一族的领头人里除了千手柱间,还有千手扉间那个心眼多得跟蜂窝似的混蛋!有那个混蛋在,泉奈又怎么可能完全放心让宇智波和千手平分所有利益。 大趋势上宇智波泉奈已经改变不了什么,那么小细节上他总要为宇智波一族多争取些。 宇智波斑在来之前便被自己弟弟打过预防针,说是即将见面的夫人年纪虽小却非常美,让他哥到时候注意点,别引起大名的反感。 宇智波斑本来还想,女人嘛,能有多好看,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不是他吹嘘,他们宇智波一族向来在相貌上同样高人一等,族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各个都美得没边,常常把外面那些忍者迷得找不准自己定位,作为族长,斑本人也长得不错,在忍界里也是迷妹一大堆。 天天对着那么多张美人脸,宇智波斑已是审美疲劳。远的不说,上次出任务对上了羽衣一族号称忍界第一美人的羽衣花水,斑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拳拳到肉,毫不手软,一招一式全往羽衣花水脸上招呼,直把人姑娘揍得声称宇智波斑不是男人。 对此,斑嗤之以鼻,认为你一个忍者不拿实力说话还好意思跟我比相貌。再说就算比相貌,你顶多跟宇智波一族的女孩子五五开。 见过了所谓的第一美人,宇智波斑就算路上被弟弟叮嘱了三遍也全然没放在心上,满脑子想得都是上次千手柱间的木界降临。 结果,等他还没跨过最后一个转角,迎面来了一个穿白衣披着紫色羽织的少女。 银色长卷发,紫色狐狸眼,一刹那什么千手柱间,什么木界降临全被宇智波斑忘到九霄云外。 明明之前没见过,明明没人给他介绍,可偏偏斑就知道,这个少女就是弟弟口中那位年纪虽小却美得惊人的兰夫人。 兰夫人。 宇智波斑抿紧嘴,觉得对方年纪也太小了点吧,听说火之国大名年近三十,怎么这么小的女孩都下得去手的,真是禽兽。 一时间,斑不说话,白兰一愣,小雀被惊得噤了声,小小拐角里一片安静。 还好宇智波泉奈反应很快,立刻回神,假装忘记刚才听见的“夫人您去找宇智波泉奈不妥”这句话,先朝白兰行礼,随后介绍自己的兄长:“这是家兄宇智波斑。斑哥,这位便是兰夫人了。” 宇智波斑和那双紫水晶一样的眼睛对视,嘴巴又抿紧几分,还是被泉奈一扯袖子才反应过来,淡淡行礼。 比起他心情的复杂,白兰却是立刻开心起来。 她最喜欢跟这种抿着嘴绷着脸的人相处了,每次把他们逗得破功都有无上的成就感,更不要说对方是眼睛会变色的宇智波泉奈的哥哥,他弟弟既然会变色,作为兄长,宇智波斑没道理不会吧? 白兰心里高兴,眼睛便比平时都更亮了几分,笑容也比往日更加真诚。 搞得泉奈看他哥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了——这兰夫人盯着他哥怎么笑得这么……诡异呢? 想到斑哥忍界少女杀手的称呼,泉奈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哥该不会怕不是应该不能一见面就用脸勾搭上兰夫人了吧…… 那可是大名的夫人!就算只是外室,就算现在还没正式的名分,但这是火之国大名的夫人!上次据他观察,火之国大名还很喜欢她! 宇智波泉奈突然觉得,先前自己推荐斑哥领这个任务实在不是个好主意。 何止不好,简直烂到家。 现在只希望治疗很快就能结束,他哥赶紧回家,把一切可能有的不可能有的全掐死在萌芽状态。 可惜,事与愿违,说明来意后泉奈让斑哥再帮兰夫人检查了一遍。 同样谨慎对待,开了写轮眼检查的斑,顶着年纪虽小却美得惊人的兰夫人的炙热目光,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帮她检查了一遍身体,果然如弟弟所说,在少女胸口看见了一团燃烧的火苗。 等关了写轮眼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下斑心里便有了数,瞥了弟弟一眼,心道泉奈说的没错,这种情况还正恰好适合他们宇智波的忍者来解决,换成其他的医疗忍者,还不一定一眼就能发现问题所在。 将查克拉覆盖在手上,斑试着用掌仙术压制那团火苗,在写轮眼黑白红的视角里,红色的火苗小了一瞬,随后却又反过来暴涨了几分。 与此同时,白兰闷哼一声,发觉久违的闷痛卷土重来,而且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她的脸色立刻就白了,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顺着脸颊流过咬紧的下嘴唇,生生惹人心疼。 “斑哥?”泉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之前他用查克拉压制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这样了? “没事。”宇智波斑撤掉查克拉,放下手,开着写轮眼观察了一番那团火苗,确定火苗的的确确比刚才小了一丁点,知道自己猜想没错。 “刚才是起效了,看来这玩意儿不能一口气拔出,要慢慢来。”斑看了眼惨白着脸的少女,平静道。 如果是忍者,这点疼可能忍忍就过去了,但换成一个身娇体弱的普通少女……斑觉着,还是循序渐进慢慢来为好。 只是他看得见,明白情况,而泉奈又无条件信任斑,另外两个人却是不清楚实际情况。 尤其是小雀,她被白兰的反应吓到了,腾地直接站起身,高声对两位忍者大人喊道:“夫人刚才都疼成那样了,真的有作用吗!”兰夫人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千野大人肯定会怪罪于她,到时候不要说更进一步了,说不定连一等侍女都没得做。 稍微想象一下那种情况,小雀的脸也白了,她握紧拳头盯着两个忍者,坚持要他们给个解释。 宇智波斑皱了皱眉,他在族里说一不二惯了,现在被一个普通人顶了一下还很是不爽,就算是大名府上的侍女……也还是不爽! 泉奈察言观色,立刻温声向这位忠心耿耿的侍女解释。白兰此时也缓过劲来,让小雀先坐下,别急着问责。 说来说去,那阵闷痛出现的快去的也快,现在她已是完全感觉不到。其实要不是出现得那么突然,自己又没个准备,她也不会那么失态。 上次泉奈给她检查时眼睛变了色,这次斑也同样,白兰推测他们的眼睛不光会变色,变完之后还会多出来附加作用,比如说看穿人体骨骼啊或者其他什么的,总之是能看出她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不然她刚才反应那么剧烈,宇智波斑也不会这么平静甚至平淡,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中。 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确定姿态,真是让人又爱又想逗逗他。 白兰嘴巴一翘,骨子里的坏水又翻了出来,笑眯眯地望着斑,脸上的冷汗也不擦,不吭声,就这么笑吟吟地盯着他。 宇智波斑被她盯得很不自在,好不容易放松的嘴巴又抿紧了:“何事?” 白兰认为他平时肯定是个很有威严,习惯发号施令的人,不然不会连问一句怎么了都搞得跟听下属汇报一般。 她敛下笑容,轻叹一声,捂着胸口蹙眉望着宇智波斑:“我胸口疼。” “……” 斑无言,连泉奈的微笑也僵硬了。 我胸口疼。 这话让人怎么接?没法接!难不成要让斑回我帮你揉揉? 真这么说,没事也要变成有事了。 49.不科学的战国(一) 您的权限不够, 未能查阅正文  两个字, 简直惜字如金。 提到这件事,白兰不由有些气馁。她自认长得美性格好, 从小到大所过之处皆是她裙下之臣,无论男女老幼,只要她刻意接近没有拿不下的,可这宇智波斑除了刚见面那天还挺有趣的, 怎么往后三日越发死气沉沉,一点意思都没有。 就是一个深湖,她扔个石子下去还能听到水花声呢, 换成宇智波斑,她就算倒了一箱石子下去,他估计也只会面无表情浑身潮湿从湖里把石子给她原封不动搬上来。 真是让人气得牙痒痒,又忍不住继续不断撩拨他。 白兰这人说起来也挺难以言喻的, 正如她所说,因为她长得美又深谙人心人情, 是以从小到大都很受欢迎,可越是那些她招招手就来的男人,她就越没兴趣。越是那种看到她避如蛇蝎的, 她就越想上去撩一撩, 比如她的好友入江正一。 同是天才大学生,入学第一天小正就被白兰盯上了, 自此陷入了水深火热的生活中, 天天被她逗得面红耳赤呐呐不能言, 好几次恨不得直接爬上天台跳下去。 好不容易,白兰限制于空间因素没法去逗小正,只好遗憾放过他,现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她感兴趣的斑,怎么能不上前拍几爪子。 结果倒好,人家干脆一动不动瘫在那儿,任你拍了! 没意思,真是没意思透了。 白兰撇撇嘴,抬起头追问:“为什么不是?普通人,比如我,不能提取查克拉吗?查克拉到底是什么东西?” 除了第一次下手不知轻重,导致白兰冷汗涔涔外,往后三次包括今天的第四次,斑在给白兰治疗伤势时,手上的度都掌握得非常好。 要不是看他手悬在那儿一动不动,白兰几乎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伤这回事。 身上没了病痛,限于目前身份又必须待在别馆出不去,白兰活跃的精神只能转移到人与宇宙的关系,撩拨宇智波斑的方法和启动时空穿梭机的手段上。 估计宇智波斑也是第一次碰上对忍者的事这么感兴趣的贵族小姐,抬眼看了她好几眼,随后才敛眸盯着鼻尖继续装死,连说话声音都可疑维持在平板无波上:“查克拉是精神和力量的结合,忍者的身体细胞和其他人有所区别,能够提取这两种能量结合在一起产生查克拉。普通人不行,你也不行。” 白兰一愣,万万没想到能从一点都不科学的忍者口中听到如此科学的细胞一词,如果说对不科学方面的事她是一窍不通,那对于科学侧的知识她就是信手拈来,只略略想了想便继续提问:“那如果把忍者的细胞移植到普通人身上呢?” 斑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再次将弟弟的叮嘱放在一边,又一次抬起眼盯着银发的少女。 她很美,就算向来对美人没什么概念的斑也会这样感慨。 不光是皮相,还有她的肌骨、□□和举止,皆是万中无一的美。 现在更出乎斑意料的是,她不光长得好,脑子也转的活。 移植忍者的细胞? 在此之前,无论是忍者还是普通人,斑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想法。 但只要顺着她的话想一想,又不禁觉得非常有道理。 忍者的查克拉全依赖于细胞的提炼,普通人之所以没有查克拉,是因为他们的细胞……按照斑的话来说就是,钝了。 迟钝退化的细胞是提炼不出查克拉的,没有查克拉就没法使用忍术,可如果一个普通人,全身的细胞都变成了忍者的细胞,到那个时候,这个普通人到底是普通人还是忍者? 等等……全身细胞? 斑皱起眉,认真地和白兰探讨:“一个人是没法全身移植另一个人的细胞的。” 白兰嘻嘻一笑:“我也没说全部啊,比如说,我砍掉自己一只手臂。” 她比划了一下,这个比方让斑脸上划过一抹不赞同。她安抚地冲他笑笑,继续道:“然后换成另一只忍者的,那么我这只手臂是不是就可以提炼查克拉了。尽管一只手臂的量肯定比不上你们全身,但总是有的是吧?那样我不就可以使用忍术了么?” “……理论上是这样。” 斑沉默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这个猜想是可能的,这样一来,普通人和忍者的界限就很模糊了。当普通人也能通过移植的手段获得查克拉,那么忍者存在的意义又在哪? 只要顺着这条思路继续走下去,就会细思恐极,让人恨不得把所有知道这个猜想的人全灭口。 不知道白兰察觉到了什么,斑只稍微一有这个念头的苗头,她便立刻摆手笑道:“其实也不太可能啦。有排斥反应的,哪有人的手臂说接就接的,还接的是别人的手臂。” 斑没有说话,他也不能回这句话。 因为,普通人可能不行,但忍者…… 不是不行,是不可以行。 就像宇智波家的写轮眼,多少人想挖一对下来装进自己的眼眶里,是以所有在战场和任务中即将牺牲的开眼族人在死前一定会想方设法弄瞎双眼,就算他们自己做不到,他们的同伴也会帮忙。 绝对不能让写轮眼落入外族人手中,这个想法不光是宇智波一家,所有有血继限界的家族都会有类似这样的要求。 那么换个角度,血继限界都可以通过移植器官获得,那么查克拉怎么就不行。 气氛有些凝重,宇智波斑眉宇间的皱痕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当然他思考归思考,手上的动作却一直没停过,很快套着黑色手套的手指一动,便从空中缓缓放下。 白兰就是瞅准这个机会,抬手拉住了那只手。 手上多了另一个人的温度,宇智波斑再没反应过来那他就是傻了,不,就算是傻了的宇智波斑也绝对会察觉到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靠近。 他身体一震,条件反射就要抽回手,却没想到白兰那双手看上去轻飘飘的,实际上却握得挺紧。 当然,再紧只要斑有心都能抽回。 但当他看向那双狭长妩媚的紫色眼睛时,在这一瞬间,弟弟的耳提面命、火之国大名的面孔、家族的族徽全都从他眼前一闪而过,最后全化为面前这双眼里的光。 白兰握着宇智波斑的手,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白色的睫毛浓密纤长,恍若素云堆雪:“为什么你总是戴着手套呢?” “……战斗时比较方便。” “你现在又不是在战斗,脱下来吧?” 见斑沉默,白兰居然自己就开始帮他脱了。 若是其他宇智波族人在场,此时一定眼睛都快跳出框,从来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宇智波斑动手动脚,而且更会令他们窒息的是,他们的族长大人竟然没生气! 斑只是蜷起手指阻止了少女的动作,静静地抽回手,连句重话都没对白兰说。 这样的反应,对于宇智波斑来说足以称得上温柔。 就这样,白兰还不高兴。 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鼓起脸颊,一脸懊丧,瞪了眼斑:“你手是金子做的嘛,连看都不给我看。” 斑瞥了她一眼,漆黑的凤眼矜持而高傲,一头毛糙得跟刺猬一样的长发同样黑如子夜。 不知为什么,白兰总觉得那头炸毛摸上去应该手感很好,于是她理所当然地说:“不给我看的话,让我摸一下头发怎么样?” “不行。” “哎,不要这么无情嘛斑大人。”白兰托腮逗他,举起一根手指,“就摸一下,就一下!我保证。” 斑再次皱起眉,还没开口,有人拉开了纸门:“兰夫人,点心和茶来了。” 小雀端着托盘出现在门口。 一见到她,斑便站起了身,腰背挺得笔直,穿着黑色高领衫,自上而下盯着白兰,半张脸都被挡在衣领后,只有一双凤眼波澜不惊:“今日治疗已经结束,我先告退。” 说完便转身离开,长长的黑发发尾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弧度,眨眼便走出了房间。 白兰叹了口气,眼巴巴地望着那头黑厂炸消失在纸门后,满心遗憾。 小雀却跪下来,将托盘放在一边,双手交叠安放在膝盖上:“夫人。” “嗯?” “请您注意您的身份。” “……嗯?” 小雀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缩了缩,但她还是顶着白兰的目光说了下去:“您是大名的夫人,斑大人只是一名忍者,和他太过亲近的话,或许会让千野大人不快。” 白兰觉得有些好笑,所以她便弯起眼再度笑了起来,柔软的白色长发披在肩头,丝丝缕缕顺着藕荷色的羽织滑落,堆叠在腰部,宛如一泓泉水被半道上的石头挡住回流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就算是对她不满的小雀,在看到这样的美人这样笑起来之后,心中的火气都散去了不少。 一旦妒火散去,理智便重新回笼,小雀知道刚才那句话对于自己身份来说其实也僭越了。不过没等她向兰夫人请罪,小雀便听见女子轻轻软软的声音:“小雀呀,你是不是……喜欢雄树君?” 千手柱间到达火之国都城的那天,天空灰蒙蒙的,寒风萧杀,百草枯黄,眼瞅着就要下雪。等过了中午,天色愈加阴沉的暗了,吃过午饭,果真飘下零星的雪花来。 天气冷,白兰的懒病就更严重了,缩在暖烘烘的炭盆旁,半眯着眼听女官给她读小说,偶尔想吃东西了拿上一颗橘子慢慢剥开,等到清甜的汁水充盈了口腔,手指指尖也染上了橘子的特殊香气。 千野雄树派来的侍女就是在这个时候来邀请白兰的。 说老实话,要不是对千手柱间实在好奇,白兰才不愿起身。这次全凭着那股压抑不住的好奇心,白兰懒洋洋吃完最后一瓣橘子,站起身让其他侍女给自己换好衣服,跟上那位女官匆匆前往。 到的时候,千野雄树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一张小木桌安置在檐廊下,桌子旁放着一个小火炉,黄色的火苗跳动,咕嘟咕嘟煮着一壶酒,两盏酒杯分别放在桌子两边,另有一小碟鱼干。 千野雄树穿着冬衣坐在木桌旁,正和另一名跪坐在他身边的男人说着话。 那人的位置正好背对着白兰,让她一时看不见正脸。只从背影看,宽肩窄腰,衣着单薄,一头漆黑顺滑的长发堪比女子,只是那身沉稳厚重如山岳的气质,怎么也不会让人误会对方的性别。 白兰心中微微一动,立刻想到了千手柱间。 果然,千野雄树看见白兰,眼睛一亮,立刻停下话头,招手让她过去,口中道:“小兰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柱间吗?柱间,这是小兰。” 千手柱间回头,看见一名白发少女穿着外白里红的光洁华服,衣服的下摆和袖口绣着赤红色的椿花,花朵密密匝匝向上堆砌,由密到疏,最后化为散开化为无数花瓣旋转着而上,包裹住少女清瘦的身形。 她整个人就仿佛站在花海中,几欲乘风而去,然而万千娇花都比不上她一人光华万丈,照亮整个世界。 他曾见过不少漂亮的女子,却从未见过一个能有如此美貌的少女。 细长的狐狸眼微微弯起,紫色的瞳孔里光华流转,眼波流动,几缕银白色的碎发从耳鬓垂下,贴合着轮廓完美的脸颊。红润的薄唇微微上翘,似笑非笑中透着戏谑。 直到看到真人,千手柱间才了悟为何宇智波斑能被一个普通人迷得神魂颠倒。 可惜对方是火之国大名的侧室,而且……很难说她对斑是真心。 想到这里,千手柱间的目光沉了沉,郑重其事地向少女行礼:“兰夫人。” 白兰倒是没想到千手柱间真人是长这样的,怎么说呢……单论长相是绝对比不上斑先生的,但是胜在气质出众,目光沉稳包容。 这样的人通常来说比不上斑先生招异性喜欢,但是却更老少皆宜,是无论男女都会自动产生好感的类型。 瞥一眼笑眯眯的千野雄树,白兰嘴角上扬了几度:“叫我小兰就好。早听说柱间大人的大名啦,斑先生和女官侍女们都提过你好几次了。” 提到宇智波斑的名字的确有用,千手柱间的目光温和许多,脸上也多了不少笑意:“斑说我什么了?” 白兰沉默了一瞬,想起宇智波斑提起千手柱间某个名为木界降临忍术时的咬牙切齿,随后笑着回答:“斑先生说柱间大人是他最重视的对手呢。” “……的确像是斑说的话。”千手柱间摸了摸鼻子,笑了笑。 这时候,千野雄树冲白兰招了招手:“小兰,来。” 待白兰走过去,倚着他坐下后,他握住白兰的手,笑容满面对千手柱间道:“那就拜托柱间了。” “这是我该做的。”千手柱间起身,走下檐廊,朝院子里的一株樱花树走去。 这棵樱花树应有上百年的树龄,树干粗壮,最粗的地方需要三人才能合抱得过来。春天盛开时想必华美壮观,只是如今到了冬季,已是枝叶尽脱,唯有干枯的枝丫占据了但半个院子的上空。此时在冷清细雪的衬托下,深色的树干更显得实际沉沉。 其实不光是樱树如此,庭院中的其他植物同样。就连四季常青的品种,相较于春夏秋三季时,颜色也多了几分灰暗。 万物枯败,这本是季节常态,偏偏因为白兰的一句话,大名便请来千手柱间,一定要春天开放的樱花现在开放。 不仅侍女和各院夫人直犯嘀咕,千手柱间本人都有些懵逼。 就为这种小事,大名特意下了一个A级任务? 只能说真不愧是火之国大名,就是财大气粗。 思索间千手柱间已站在樱花树下。万众瞩目中,他举起手,将手掌从五指到掌心都严丝合缝地贴在树干上。 也不见他结手印,或是听见他出声,转瞬间,伴随着身后侍女们的惊呼,奇迹发生了。 干枯的枝头绽开一点绿色,这点新绿在冬季灰败的庭院里异常显眼,也被众人最先发现。 先是一点绿意,随后两点,三点……无数点新芽转眼长满每一根枝头。 刚才还零星的小雪不知不觉间有了变大的趋势。 雪花变大,更加密集,纷纷扬扬落下,不少白色落在千手柱间的头发上、落在他肩头的皮甲上。 白兰只能看见他的背影,见他仰起头,她也不自觉抬头,顺着他的视线把目光投向天空。 弯成两弯月牙的狐狸眼慢慢睁大,露出一双透紫的眼瞳,雪白浓密的睫毛恍若白雪堆积在眼睑上,连惯常的笑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这时谁也顾不上注意到白兰脸上的惊诧,因为他们都是如此。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不少人还失态地张大嘴巴,惊呼出声。 那棵刚才还光秃秃的樱花树,此时已是满枝头如云如雾的粉白色,无数细小的花朵拥拥挤挤、热热闹闹地盛开,细看下无一花骨朵,全是五瓣张开,最是盛大的模样。 天空亦如之前的灰暗,甚至更加阴沉了几分,但是一株盛放的樱花树撑满半个庭院,遮蔽了大半个天空,于是灰色不再是灰色,一切都化为了几乎在发着光的粉色。 雪花还在飘落,合着几点飘落的花瓣缓缓坠下。 白兰忍不住伸出手,接住那朵既是雪花又是花瓣的粉色,手心里一朵小小的五瓣花静静盛开,花心里点着一点晶白。手掌心的热度很快便融化了白雪,留下一滴水珠睡在花心里。 一阵寒风吹过,盛开到极致的染井吉野樱开始陆续坠落,一时间满头花雨纷纷扬扬洒下,满眼的粉白色,已是分不清那里是雪,那里是花。 真是名副其实的樱吹雪。 白兰缓缓呼出一口长气,放下手扭头看向樱花树下的千手柱间。他依旧一脸平静,仿佛这点壮举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对上白兰的视线,千手柱间笑了笑。 白兰也笑了笑,张口对他无声说道:“忍者真是了不起啊。” 看懂了白兰的口型,千手柱间又笑了,再次抬起头,和众人一起欣赏着举世无双的美景。 一树的樱花,就算是凋落也不是立刻就能凋尽的,最初的震撼过去后,众人纷纷回过神,开始称颂起千手柱间的强大,更有一些有才情的女官吟诵起有关樱花的诗句来。 什么都拿手的白兰终于碰上了难题,虽然她跟小正学会了日语,但不代表她有兴致把俳句汉诗也学会,可以说对于这种R国的古典文学,她是一窍不通也不想通一窍。 可惜她不会,不代表着别人会放过她,在场的人里除了千手柱间幸免于难,剩下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念了几句应景的句子,千野雄树更是念完之后期待地望向白兰。 白兰开始还想三言两语糊弄过去,结果其他侍女纷纷不答应,硬是要她说上一句。 白兰脸上的微笑僵了僵,瞪了眼在一旁看她热闹的千野雄树和千手柱间,正当为难之时,忽然想起偶然间读过的句子,因为那俳句太过奇怪,反倒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树下鱼肉丝,菜汤上。飘落樱花瓣。”* 念出来之后,白兰已做好被人哄堂大笑的准备,没想到所有人一致叫好,千野雄树更是喊人要把这句话记下来,说是今日最佳。 白兰扫了一圈,发现除了她自己也只有千手柱间一脸震惊,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这句话好在哪里。 正巧白兰也不能理解,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突然觉得彼此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白兰这人说起来也挺难以言喻的,正如她所说,因为她长得美又深谙人心人情,是以从小到大都很受欢迎,可越是那些她招招手就来的男人,她就越没兴趣。越是那种看到她避如蛇蝎的,她就越想上去撩一撩,比如她的好友入江正一。 同是天才大学生,入学第一天小正就被白兰盯上了,自此陷入了水深火热的生活中,天天被她逗得面红耳赤呐呐不能言,好几次恨不得直接爬上天台跳下去。 好不容易,白兰限制于空间因素没法去逗小正,只好遗憾放过他,现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她感兴趣的斑,怎么能不上前拍几爪子。 50.不科学的战国(二) 您的权限不够,未能查阅正文  侍女忍不住捂嘴笑了:“那我就不不知道了, 我也没有见过柱间大人。” 白兰“噢”了一声, 点点头:“也是。” “不过斑先生已经那么那样了, 想必能跟他相提并论的千手柱间也不差。”侍女又补充道。 正在这时,她们乘坐的牛车停了下来,一直微微颠簸的车厢一震, 彻底安静了,外面的人声顿时更加嘈杂。不一会儿,便有其他侍女过来掀开竹帘, 请白兰下车。 白兰从车厢里走出来, 一瞬间被外面盛大的阳光刺得眯起眼,正面面对着她的一栋高楼屋顶铺了金瓦,在太阳下闪闪发亮。 已是初冬时节,温度不高, 就算头顶阳光正盛,穿着繁复厚重的礼服也不觉得热。白兰举目望去,看见周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她旁边的一辆车上, 小雀正被人扶着从车厢里走下来,穿着华丽的礼服, 梳着妇人发型, 一抬眼对上了白兰的目光,脸上欣喜的笑容径直僵在了那儿, 片刻后才重新笑起来冲白兰点点头。 白兰只觉小雀几日未见, 倒是学乖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诺大的一座城堡感染了,都会对自己假笑了。 刚回到都城,千野雄树身为一国大名,简直忙得飞起,整日不见踪影,白兰和小雀则被侍女们簇拥着送进□□,见到了大名府上的女管家。 对方两鬓已生出白发,两条下垂的法令纹深刻又严厉,一双不大的眼睛中闪烁着锐光。她先是看了看小雀,意味深长地恭喜她,后转向白兰,打量了她一会儿后微微颔首,最后上前给两人行礼:“欢迎兰夫人回来,早就听千野大人说了,这次回来会有两位夫人相随,老身已为夫人备好房屋,这就派人带夫人过去歇息,一路舟车劳顿,夫人们辛苦了。” 小雀连忙笑着去扶她:“不辛苦,侍奉大人是我们应做的,劳烦千水夫人了。” 白兰在自己侍女催促焦急的目光中,把视线从旁边一株已经落尽叶子的垂枝樱上收回,等小雀说完才懒懒地笑了:“雀夫人说的是。” 这样的态度比起小雀的热切就显得冷淡许多,侍女不由得更加焦急。 还好千水夫人老辣稳重,面上还是不露声色,不但巧妙避开了小雀的手自己站起来,随后还立刻点了自己身后两名侍女,让她们分别引导两位夫人回屋。 或许是因为都是被千野雄树从温泉别馆里带回来的,所以安排的屋子也差不多在同一个方向。两人不合,一路无话,直到快分开时,小雀才叫住白兰: “兰夫人。” 银发女子闻声回头,清丽的侧脸的轮廓清晰,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温和柔软的金线,浓密长卷的睫毛宛如一朵绒花,融化在金色的阳光中。 纵使小雀已经看惯了她的脸,却还是被她的美貌震惊了一下,随后便是更加深刻的不甘。 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小雀强笑着提醒对方:“这里可不是别馆,希望夫人行为稳重些,不要像在别馆那样放肆。” 她见白兰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紫色的眼睛也微微弯起,连忙最后补充了一句:“这也算是全了曾经我两的情谊。” 说完不等白兰回答,转身便急急忙忙跟着侍女离开了。 留下白兰站在原地,面对其他侍女各异的目光弯眼轻笑道:“哎呀小雀真体贴真会为人着想呀。” 其实她觉得小雀想多了,像她这么懒的人,别人不来找她她又怎么会主动跑出去找别人。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千野雄树忙得没空来找白兰,白兰也懒得一个人出去见他其他的姬妾,乐得一个人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这里毕竟是千野雄树的大本营,条件比温泉别馆好上几倍。不但条件好,侍女也多,光给白兰翻书读书都有一名专门的女官。要是她想吃点心了,一声吩咐下去,立刻就有新鲜制作的点心端上。 一时间白兰简直乐不思蜀,连回家的事都先放在了一边。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白兰不出头不代表她就被人遗忘了,很快便有人主动找上门。 这天她正吃着点心,听旁边女官给她念一本爱情小说。当侍女用柔和的嗓音读到“……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深情说——”时,还没说出口,就有侍女来通报:“樱夫人拜访。” 白兰拍了拍手上的点心碎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请进来吧。” 虽然她不认识对方,不过听名字就知道是千野雄树的女人。女人嘛,看到情敌还能忍这么久也算是厉害了。 樱夫人,以樱花为命名,想必也是位美人。 果然没有让白兰失望,走进屋子里的女子眉眼如画,五官精细,一头乌发如云,穿着一身里红外白的雪中红樱华服,更衬得朱唇墨眼。所谓雪肤花貌不外如是。 白兰一面坐直了身体,一面暗自感慨好白菜都叫猪拱了。 喜欢女子相貌的她自然笑眯眯地冲对方打招呼:“樱夫人?” 女子捏着袖子,双手交叠在小腹前,矜贵的点头,随后用那双墨染出来的眼眸上下打量着白兰,看了好一会儿后红唇轻启:“你就是兰夫人?” 白兰还挺喜欢这种姑娘的,用手托着下巴,笑眯眯道:“叫我白兰就行。” 见她态度如此友善,樱夫人的架子也不太能端得起来了,眉眼稍微松动了些,笑容扩大了一点:“倒真是个美人。” “谢谢夸奖。”白兰用小拇指点了点下唇,“我也这么觉得。” 对方显然被她这句话噎到了,有一瞬间无语,随后很快振作过来,一甩袖子,终于跪坐了下来。樱夫人身后的几名侍女也同时坐下,动作整齐划一,井然有序,除了衣料的摩擦听不到任何其他杂音,连低头垂眼的程度都分毫不差。 白兰见了,不由啧啧称奇,欣赏樱夫人的驭下手段,对对方更高看了几分。 樱夫人这次来其实就是为了示威来的,她话虽不多,语言也很简练客气,但话里话外都透着矜持自得的气息,言语中暗示白兰自己放乖一点,别想跟她争宠。 白兰本来对千野雄树这个男人就无感,更犯不上为了他去跟一个自己欣赏的姑娘互怼,自然樱夫人说什么都笑眯眯的点头应好。 见她态度如此之好,樱夫人的口吻也是越来越柔和,直到最后真心实意被白兰逗笑了,跟后者聊了聊好吃的点心还有春天府中会开放的樱花林。 两人可以说是相谈甚欢,宾主尽宜,临走前樱夫人还主动邀请白兰有空去她那边坐坐。 送走了樱夫人,白兰一回头,便看到给她读书的那位女官满脸崇拜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哑然失笑:“你这是做什么?” 那名侍女敬佩道:“兰夫人真厉害。” 白兰见她小脸红扑扑的,噗嗤一下笑出声,走回去靠着她坐下:“说说看,我是怎么厉害?” “府里的其他夫人都怕极了樱夫人,我们在樱夫人面前也不敢轻易造次,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樱夫人和其他夫人聊得这么开心!”侍女握紧书卷,又赞叹了一遍:“兰夫人你真了不起。” 白兰轻笑一声,捻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让那点甜味慢慢化开,填满身心:“我看樱夫人挺好的,长得漂亮人又友善。” 侍女摇头:“也只有在兰夫人面前这样,上次……”她顿了顿,看了看屋外的其他侍女,凑近白兰耳边低声絮语:“上次樱夫人还差点毁了一位夫人的脸呢!” 白兰瞥了她一眼:“这种事可不能胡说。” 虽然她也觉得樱夫人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不过为了套出更多八卦情报,还是这么逗着侍女说下去。 侍女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兰夫人真是太甜太天真了,怎么仅凭一个照面就认定樱夫人是好人。 自觉已经认识到这里黑暗面的侍女,顿时豪气万丈,想要让兰夫人认清这府里某些人的真面目,好叫这位新来的,人美纯真的夫人不受伤害!于是,她一股脑把能说的不能说的全说了出来。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白兰也不会惊讶。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宇智波一族的血继限界这样逆天,有严重的副作用也很正常。 宇智波结衣一连三天没有回来,白兰去演练场练习手里剑和体术时也没见到她。 倒是因为这几日白兰都是一个人在修炼,演练场里其他宇智波的族人频频向她投来目光。 这天,白兰照例在研究手里剑的使用。当她落在地上时,草靶子上依然只有两枚手里剑,剩下一枚远远掉在地上。 白兰弯腰捡起那枚不听话的手里剑,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你这样不对。应该在扔出去时,左手再偏转10度。” 白兰回头,看见一只黑团子站在五步之外的地方看着她,圆滚滚的小脸上一派认真。 她不由得笑了,拿着手里剑站起身,走到黑团子面前蹲下,笑眯眯地将手里剑递给黑团子:“你能给我演示一遍吗?” 黑团子略一犹豫,接过那枚手里剑,在手上转了一个花样:“结衣姐姐今天没来吗?” 对上那双清凌凌的黑眼睛,白兰笑意更深:“结衣这几天都有事呢。你叫什么名字?” “镜,我叫宇智波镜。”黑团子扭头看一眼十几米开外的靶子点点头,后退几步,摆好架势,“那你要仔细看清楚哦。” 白兰笑着答应,起身走到一边给宇智波镜让开场地。 宇智波镜年纪虽小,但捏着手里剑盯着草靶时眼神已然变了,专注、严肃、冷酷,看上去不大像个孩子,倒更似一个身经百战的成熟忍者。 白兰不知道是不是忍者的小孩都这样,还是宇智波镜格外早熟得天才。他身子一跃,手腕一转,白嫩嫩的手指间便夹住了五枚手里剑。正如他自己刚才所说,在将手里剑投掷出去时,他的左手手腕微妙地偏转了一个小角度,也正是有了这个微妙的角度,那五枚手里剑以绝对完美的姿态插进了草靶中央。 “啪啪啪啪啪。”白兰给他鼓掌。 落地之后,宇智波镜站稳身子,扭头看向她,小脸有些发红,眼睛亮晶晶的:“就是这样,很容易吧?” 白兰一边点头一边赞叹:“镜真厉害,刚才那一手真漂亮。” 宇智波镜脸更红了,走过去将五枚手里剑□□,又转身回来交到白兰手上:“其实族长大人的手里剑运用更厉害,我还差的远呢。” 白兰低头看着他头顶心的一个发旋,没忍住,抬头摸了摸小孩子暖烘烘的头顶:“斑先生可比镜大许多,镜像斑先生这样的年纪一定会更强。” 结果镜顶着白兰的手摇了摇头,仰起头来看着她:“族长大人是我们族里百年难遇的天才,很早就开了万……总之,族长大人是最强的。” 他本想说个什么词,但话刚冒出一个头就意识到不妥,又把那个词给吞回肚子里,说完还小心翼翼瞄了一眼白兰,好像是想看看她有没有听出什么不对。 白兰假装一无所觉,脑子却飞快转了一圈。 万? 万花筒? 三天前喝醉的结衣也说了这个词,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呢。 她拍了拍人小鬼大的宇智波镜,笑了笑,张嘴刚想说什么,便听见刚才才提及的男人站在身后喊她:“白兰。” 白兰回头,只见宇智波斑披着羽织站在不远处抱胸望着自己,而她身边的宇智波镜一看到斑立刻站直身体行了个礼。 宇智波斑的视线淡淡扫过不到白兰腰部的小孩子,点了点头,又一扬下巴,示意宇智波镜可以走了。 小孩子连忙鞠躬,转身飞快地跑开,一双小短腿抡得飞快,几乎画出一个完美的圆圈。 白兰又忍不住笑了,待斑走到自己身边,才转身看向他:“镜蛮厉害的,感觉他教的技巧挺有用的。”她拿着刚才宇智波镜交给她的五枚手里剑,比划了一下,学着刚才小孩的动作,将左手稍微偏转一些。 正在体验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一只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从旁边伸过来,握住白兰的手腕,轻轻纠正她:“再往这边转一点,保持靶子中心和手腕呈二十度角,这样能减轻手腕压力。” 白兰一顿,宇智波斑仿佛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声音猛地收起,但握着白兰手腕的手却没放开,依旧抓得牢牢的。 黑色的手套和白皙消瘦的腕部形成鲜明对比,斑只觉手心里握着的骨头异常纤细,好像用一根食指和拇指就能环绕过来。 他不禁皱了皱眉,瞥了眼白兰衣襟下隐约露出的锁骨,眉头皱得更深:“你太瘦了。” 白兰的笑容微妙地收了收,随后重新笑开,瞥了眼斑:“没办法,天生的。”说着从他手掌里抽出手。 斑没有阻止她,反而随着她的动作松开,放下手,五指成拳虚虚握起:“我想找你谈谈。” 白兰何等敏锐,立刻意识到是什么事:“是关于泉奈的眼睛吗?” 不等斑回答,她就竖起一根食指贴在薄唇上微笑着补充:“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这么直接干脆,倒让斑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对上那双微微弯起的细眸,斑沉默了一下:“……谢谢。” 白兰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有什么好谢的,猜也猜得出来啦。所以你也开了万花筒,你的眼睛没事吧?” “……”斑再次发现,白兰真的太聪慧了,他不用多说一个字,她就从只言片语中将整件事都串联起来。不过也正因为她是这样的人,才能一语中的,点出问题的关键。 之前也是他们被固有的思维束缚住了,以为普通的写轮眼用起来没负担,就想当然的觉得万花筒同样如此。 结果,被事实狠狠打了脸。 想起弟弟的眼睛,饶是斑这种惯于不动声色的人眉宇间也染上了一层愁绪。 白兰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现在查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吗?” “还没有确定,”斑的音调异常低沉缓慢,“毕竟,拥有万花筒的人太少了。”只有他们兄弟两,族里也没有相关资料记载,谁也没想到万花筒使用多了会造成失明。现在想想,斑自己偶尔看东西会出现的重影也是这种影响的先兆。 “你之前说过,查克拉是通过细胞产生的。写轮眼说到底无非也是忍术的一种,使用时必定会使用查克拉。”白兰慢吞吞地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一方面是好心帮斑分析,另一方面也是给自己理清思路,“据我所知,眼部的神经系统和毛细血管是非常复杂精细的,而这两者说到底也不过是由多种细胞组成,这些细胞再产生查克拉将其输送到眼珠里……万花筒写轮眼需要的查克拉量大吗?” 斑一愣,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很大。” 白兰点点头,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且不说你们忍者,光是我们普通人一旦用眼过度,也会有眼睛的酸胀感,长期积累还会导致视力下降甚至于视网膜脱落,后一种就是直接失明了。” 她纤细的手指又隔空指了指斑的眼睛:“既然如此,负担这么大,又使用多次,导致眼部负荷过载,最终失明,这样也能理解吧。” 斑张了张嘴,对上那双通透的紫色眼睛,哑口无言。 比起斑的沉重,白兰倒是有种拨开云雾见天日的豁然感,轻快地一拍手,自我总结道:“所以如果泉奈不想失明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换一双眼睛,或者找到其他办法修补受损的眼部细胞。要我说,还是后一种更好,毕竟就算换了一双眼睛,也还会使用过度,只有想办法解决眼部细胞负荷过载的问题,才是从根源上解决。” 白兰巴拉巴拉给斑分析了一大堆,一时间倒是过了科学研究的瘾。自从离开原来的世界后,她已经好久没像这样秉承科学严谨的研究态度,给一个人单独说这么一大堆话,要不是没有条件,现在她甚至有种把宇智波泉奈按在手术台上好好研究一番的冲动。 可惜,就算有那个医疗环境和工具条件,宇智波斑也不会同意。他是想治疗弟弟,不是把他弟弟给别人当成研究体的! 不管怎么说,白兰说完还有些意犹未尽,斑却是恍然大悟,再次向白兰道谢之后匆匆离去。 如此一来,没了唯一的听众,白兰倒是挺扫兴的。现在她也没了修行体术和手里剑的心思,只好百无聊奈地往家里走。 越走,就越不开心,就越想继续找人探讨这个话题。 可这些东西她又能对谁说呢?刚刚才主动答应不告诉别人的,早知道就不那么快应承宇智波斑了。 还不是看他皱着眉一脸忧郁的模样,一时间被美色迷惑,鬼迷心窍地主动开口。 白兰唉声叹气,脚步越走越慢,到最后干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着散心。她选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南贺川旁,这条河流宽阔却平稳,至少白兰在的这段水流并不湍急。她坐在地上,随手捡了几颗石子冲水里扔水漂。 小小的一颗石子在河面上连蹦了好几下,几乎快要弹到对岸才扑通一声落进水里。 冬天正是万物休眠的季节,周围一片寂静,连风声都没有,因此河水的流动声才格外清晰。 在这么安静环境里,突然有人说话就异常明显。 白兰觉得自己好像在听一部信号不好的老式电话机,耳边有很嘈杂的电流声,隔着雾一样的刺刺声,有不少人在嘀嘀咕咕说话。 换成一般人早就吓得半死,以为自己撞上了鬼,白兰却正是无聊的时候,就算是鬼也好歹是个能玩的对象,故此她反而高兴起来。 索性电流声很快便消失了,那些说话声也清楚起来,只一句,白兰就知道这种“灵异情况”是怎么回事了。原因无他,因为在那边不知名的地方,某个不知名的青年张嘴就是一句:“喂喂喂,听得清楚吗?白兰七号?我是一号。” 众所周知,目前在这片大陆上有五个占地面积最广,实力最雄厚的国家,它们分别是火之国、风之国、雷之国、土之国和水之国。这五个国家又被成为五大国,以示它们和其他星罗棋布般小国家的区别。 为了保证一定的利益,五大国的大名每隔几年都会聚集在一起,名义上是喝酒玩乐,实际上要谈论的机密事件就多了去的,这也是每次大名们拉拢盟友的最好机会。 上一次的五国大会,刚刚上任的千野雄树、火之国大名便将自己的亲妹妹嫁给水之国大名,同时还迎娶了雷之国大名的公主,从而确保了自己地位的稳固。这一次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大事。 五国大会既然这样重要,那么每次大名身边的随行人员位置便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尤其是各院夫人,每次都会为了那两三个位置挣得不可开交,因为这不仅侧面反映了受大名宠爱的程度,同时也代表着自己和家族的荣耀。 只是今年这次却和往年稍有不同,首先作为正室的藤壶院夫人樱一定是会前往的,其次千野雄树点名带上了他最宠爱的夫人白兰。这样一来三个位置一下就去了两个,剩下最后的那一个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是原本属于雀夫人的,如今雀夫人已亡故,自然成了众人争夺的对象。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夫人们才会在心里真心实意感谢一番小雀,认为这姑娘死得实在太及时了! 51.不科学的战国(三) 您的权限不够, 未能查阅正文  宇智波斑脸上还有未消散的杀气, 斜斜上挑的凤眼卷着浓浓的怒气,修长的睫毛宛如刀刻出的墨线,在玉石般的眼睑上划出浓墨重彩的两道弧线。 他紧抿着嘴角,脸颊绷紧,看见冲他微笑的白兰依旧一言不发, 没有废话, 直接单膝跪地, 将人打横抱起。 白兰笑眯眯地伸出手臂挽住他的脖子,右手穿过后颈时从斑的黑发里穿过。 果真跟她想得一样, 看上去一头桀骜不驯的炸毛,实际摸上去手感却很好, 发质柔韧蓬松, 从手指缝间穿过时, 带起一丝丝冰冷的凉意。 他风尘仆仆赶来,裹着一袭寒风,但当白兰看到他时, 一直高悬的心便瞬间放在了地上。紧绷的四肢舒展开, 白兰侧头靠在他胸前咯咯笑道:“看来斑先生来的还挺匆忙, 连护甲都没来得及穿。” 在宇智波族地住了这么些日子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偶尔斑出任务的时候, 白兰也曾撞见过他。当时他穿着黑色长衫, 外套红色护甲, 背后背着一人多高的一把巨大团扇, 扇柄尾端用铁链链接着一把同样巨大的镰刀。据结衣说那是宇智波一族的代代相传的宝物,是只有历代族长才有资格使用的火焰团扇。 眼下斑虽没穿护甲,背后却背着那把扇子和镰刀,冰冷的铁链随着斑的动作轻轻晃动,哗啦啦轻响,反射出一串寒光。 看到这串寒光,白兰想起了羽衣花水。 尽管斑先生的火遁让人为之叫绝,但白兰总觉得那个女人没那么容易死。 很显然,宇智波斑也是这么想的。他抱着白兰站起身,没急着离开,先是瞥了眼两团火焰扫过的地方——地面上一片焦黑,草皮早就化为灰烬,连带着下面的土地都被高温烧没了,形成两道下陷的漆黑轨迹。其中一条轨道上有一小团灰烬,应该是先前那个喘息声贼大的羽衣忍者。而另一条轨道上则是空无一物。 白兰见宇智波斑眼神一沉,便开口将他们两人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她没死吧?” “呵,”斑微微挑起嘴角冷笑一声,“她要是那么容易死了,就不是羽衣花水。” 他回答白兰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向她,而是不断逡巡着周围的树木。树林里有些长青树种在深冬里依旧郁郁葱葱,横生的枝丫间还残留着未化尽的残雪。 一阵冷风吹过,刺骨的寒意顺着白兰□□在外面的大腿悄然爬上她的身体,针扎一样,刺得她在斑的怀里都打了个寒噤,忍不住向他贴得更近一点。 这个小动作倒是让斑的抱着她的双臂有一瞬间的紧绷,更甚至,他还低下头瞥了她一眼。 也正是这一眼的当口,白兰的眼角捕捉到一抹白色的影子。 警告声还卡在喉咙里没有吐出,眼前一花,她和斑已经站在一棵老树的粗壮枝干上。 白兰听见头顶男人的一声轻笑,似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偷袭,连呼吸节奏的没变一下,依旧平稳沉静,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她下意识抬起头 ——顿时,屏住了呼吸。 宇智波斑优美的眼睑中包裹的不再是漆黑的眼瞳,取而代之的是两颗血红如玉石般的瞳孔。在一片赤色中,左右两边分别悬浮着华丽诡异的黑色花纹,红色包裹着黑色,墨色渲染着赤红,这是宇智波家闻名忍界的写轮眼。 这是斑先生的写轮眼。 白兰不是没见过这双眼睛,过去斑给她疗伤的时候不止一次让这双眼睛展露在她面前,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让她如此目眩神迷。 难道是因为在战斗中肾上腺素分泌过高,让我心跳加快产生的错觉?白兰心里嘀咕着,又觉得不像,自斑出现后她自己瞬间就放松下来了,哪来的肾上腺素让她错觉。 没等她继续分析出一个头尾,斑再次动了。 显然在斑亮出了写轮眼之后,羽衣花水也感到了威胁,再也忍耐不住率先出手,只是现在她早已没有之前的锐气逼人,而是且战且退,显然是在找机会逃走。 白兰虽然身体速度跟不上,但她脑子好使,很轻松便能从斑的速度上,羽衣花水的动作上分析出目前的战况,现在很显然是羽衣花水想找个机会逃走,但斑步步紧逼不让她逃离。不得不说斑的实力显然是远高于羽衣花水的,在多抱了一个白兰这个累赘的情况下,还能把羽衣花水缠得脱不开身。 比起白兰旁观得津津有味还不忘点评的轻松态度,羽衣花水压力要大的多。 没有直面对上过宇智波斑的人是不知道他有多恐怖,偏偏这已经不是羽衣花水第一次对上他。早在初见宇智波斑的时候,对方的心狠手辣就给羽衣花水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一度成为她心中的阴影。 她好不容易通过无数次战斗将那点阴影扫去,如今再次面对上正主,恐惧却再度席卷而来,甚至比之前更加浓烈,更加让她害怕。 一个忍者,竟然能让另一个身经百战的忍者害怕,乃至畏缩,宇智波斑这个男人作为敌人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 羽衣花水咬紧牙关,再次使用秘术强行逼退了宇智波斑。但是就像前几次一样,就在她打算趁着这个空隙逃跑时,几枚恰到好处的手里剑旋转飞来,正巧断了羽衣花水的后路。 她狠狠瞪了眼斑,顺带着斑怀中的白兰。在一只手抱着那个女人的情况下,单手甩出的手里剑还能把她逼得这么狼狈,毫无疑问,这种对战斗节奏的精准把握正是写轮眼的拿手好戏! 羽衣花水也是和宇智波一族斗过不少次的人,知道当他们开眼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避开和他们对视。只是战斗中,又要躲避敌人攻击,又要注意避开对方眼睛,这样一来很容易打破自己的战斗节奏。而一旦战斗节奏被打破,再想站到上风就难了。 现在羽衣花水就有这种感觉,她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里的蝴蝶,无论怎样努力扇动翅膀挣扎都是徒劳,根本逃不开周围严丝合缝的粘稠白网。更让她绝望的是,斑作为捕猎者,根本没有在跟她认真打斗!他简直就是在戏耍她!用让人齿冷的恶劣的态度,欣赏着羽衣花水毫无作用的反抗。 他的杀招根本就没用出来,但她已经快输了。 羽衣花水的呼吸陡然一顿,她反应极快,立道不好,但这时候已经迟了。 视野中突然涌现出一大堆黑色,铺天盖地的黑色火焰不知从何而来,却以惊人的高温席卷了羽衣花水周围的每一寸空间,占据了她呼吸的每一口空气。 传说中布满火焰的大号叫地狱想必也不过如此。 这是羽衣花水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她望着吞噬掉自己面孔的黑色火焰自嘲一笑:像她们这种手上沾满鲜血的人,死后一定会被打入地狱的吧…… 那么,她就在地狱里等着宇智波斑!等着他跟她一起遭受无边苦刑! 黑色的火焰像地狱业火一般,转眼就将羽衣花水吞噬殆尽。比起之前的火遁,这种漆黑的焰苗显然更加霸道,至少在之前的火遁里羽衣花水还能逃离,而在此刻却连呼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转眼连灰烬都没留下就被黑色业火一口吞下。 作为旁观者的白兰,比羽衣花水看得更清楚,这些依旧在寂静燃烧的黑色火焰不是凭空而起,也不是被宇智波斑随手招来,而是……从他眼睛里冒出来的? 亲眼见证了这一奇迹的白兰,匪夷所思地盯着斑先生的左眼,看了半天,也没从这颗诡异却绝美的眼瞳中看出能冒出火焰的地方。 她还想凑近了进一步观察,结果宇智波斑眼睛一闭一睁,再度睁开时,已然恢复了纯黑的瞳孔。 漆黑的眼珠里倒映出白兰的身影,她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正扒着斑先生的肩膀,还怕人家跑了一手死死搂住对方的脖子——这样的姿势当真不妥。非常不妥。极其不妥。 眼见着宇智波斑望着自己的眼神都不对,白兰立刻松手、后退、站稳,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在反应过来后的第一时间和斑拉开了距离。 男人没有阻止她,只在她还想后退一步时拉了她一把,淡淡提醒道:“你再后退就要撞上天照了。” 天照?白兰反应过来是指她身后的黑色火焰。 她回过头,发现过了这么一段时间,那些以大御神名字命名的火焰压根没有减弱熄灭的趋势。 看出她的想法,宇智波斑再次平静开口:“天照号称燃尽世间万物,是永不熄灭的火焰,不可能自然熄灭的。” “那要……”怎么处理。 话还没说完,宇智波斑就越过她走向那堆黑火。也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就在白兰跟着他转过身时,那些火焰居然都消失了。就像被橡皮擦擦掉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白兰盯着原先那些火焰所在地方,几乎都要在空气中看见黑色的幻影了。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瞥了眼默然伫立在一旁的斑先生,他双手环胸,沉着脸,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起来他这人也挺怪的,平时没事的时候不是抿嘴就是皱眉,活像被人欠了许多钱还讨不回的老债主。结果一打架倒是快活起来了,整个人都明亮了不说,连带着眉眼都仿佛更加熠熠生辉,眉目舒展,神清气爽,再加上时不时冷冷一笑,杀气迸发,简直跟俊美绝伦的浴血杀神似的,十分养眼。 白兰回想了一下刚才斑先生战斗时的表情,想了想,慢吞吞开口:“斑先生。” 听见她喊他,斑抬起头,莫名看了过来,皱起的眉头还没松开。 对上那双漆黑深沉的凤眼,白兰歪了歪头:“斑先生,你是不是战斗狂啊?” 白兰一边想象他手的模样,一边听见斑回答她:“不是。” 两个字,简直惜字如金。 提到这件事,白兰不由有些气馁。她自认长得美性格好,从小到大所过之处皆是她裙下之臣,无论男女老幼,只要她刻意接近没有拿不下的,可这宇智波斑除了刚见面那天还挺有趣的,怎么往后三日越发死气沉沉,一点意思都没有。 就是一个深湖,她扔个石子下去还能听到水花声呢,换成宇智波斑,她就算倒了一箱石子下去,他估计也只会面无表情浑身潮湿从湖里把石子给她原封不动搬上来。 真是让人气得牙痒痒,又忍不住继续不断撩拨他。 白兰这人说起来也挺难以言喻的,正如她所说,因为她长得美又深谙人心人情,是以从小到大都很受欢迎,可越是那些她招招手就来的男人,她就越没兴趣。越是那种看到她避如蛇蝎的,她就越想上去撩一撩,比如她的好友入江正一。 同是天才大学生,入学第一天小正就被白兰盯上了,自此陷入了水深火热的生活中,天天被她逗得面红耳赤呐呐不能言,好几次恨不得直接爬上天台跳下去。 好不容易,白兰限制于空间因素没法去逗小正,只好遗憾放过他,现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她感兴趣的斑,怎么能不上前拍几爪子。 结果倒好,人家干脆一动不动瘫在那儿,任你拍了! 没意思,真是没意思透了。 白兰撇撇嘴,抬起头追问:“为什么不是?普通人,比如我,不能提取查克拉吗?查克拉到底是什么东西?” 除了第一次下手不知轻重,导致白兰冷汗涔涔外,往后三次包括今天的第四次,斑在给白兰治疗伤势时,手上的度都掌握得非常好。 要不是看他手悬在那儿一动不动,白兰几乎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伤这回事。 身上没了病痛,限于目前身份又必须待在别馆出不去,白兰活跃的精神只能转移到人与宇宙的关系,撩拨宇智波斑的方法和启动时空穿梭机的手段上。 估计宇智波斑也是第一次碰上对忍者的事这么感兴趣的贵族小姐,抬眼看了她好几眼,随后才敛眸盯着鼻尖继续装死,连说话声音都可疑维持在平板无波上:“查克拉是精神和力量的结合,忍者的身体细胞和其他人有所区别,能够提取这两种能量结合在一起产生查克拉。普通人不行,你也不行。” 白兰一愣,万万没想到能从一点都不科学的忍者口中听到如此科学的细胞一词,如果说对不科学方面的事她是一窍不通,那对于科学侧的知识她就是信手拈来,只略略想了想便继续提问:“那如果把忍者的细胞移植到普通人身上呢?” 斑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再次将弟弟的叮嘱放在一边,又一次抬起眼盯着银发的少女。 她很美,就算向来对美人没什么概念的斑也会这样感慨。 不光是皮相,还有她的肌骨、□□和举止,皆是万中无一的美。 现在更出乎斑意料的是,她不光长得好,脑子也转的活。 移植忍者的细胞? 在此之前,无论是忍者还是普通人,斑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想法。 但只要顺着她的话想一想,又不禁觉得非常有道理。 忍者的查克拉全依赖于细胞的提炼,普通人之所以没有查克拉,是因为他们的细胞……按照斑的话来说就是,钝了。 迟钝退化的细胞是提炼不出查克拉的,没有查克拉就没法使用忍术,可如果一个普通人,全身的细胞都变成了忍者的细胞,到那个时候,这个普通人到底是普通人还是忍者? 等等……全身细胞? 斑皱起眉,认真地和白兰探讨:“一个人是没法全身移植另一个人的细胞的。” 白兰嘻嘻一笑:“我也没说全部啊,比如说,我砍掉自己一只手臂。” 她比划了一下,这个比方让斑脸上划过一抹不赞同。她安抚地冲他笑笑,继续道:“然后换成另一只忍者的,那么我这只手臂是不是就可以提炼查克拉了。尽管一只手臂的量肯定比不上你们全身,但总是有的是吧?那样我不就可以使用忍术了么?” “……理论上是这样。” 斑沉默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这个猜想是可能的,这样一来,普通人和忍者的界限就很模糊了。当普通人也能通过移植的手段获得查克拉,那么忍者存在的意义又在哪? 只要顺着这条思路继续走下去,就会细思恐极,让人恨不得把所有知道这个猜想的人全灭口。 不知道白兰察觉到了什么,斑只稍微一有这个念头的苗头,她便立刻摆手笑道:“其实也不太可能啦。有排斥反应的,哪有人的手臂说接就接的,还接的是别人的手臂。” 斑没有说话,他也不能回这句话。 因为,普通人可能不行,但忍者…… 不是不行,是不可以行。 就像宇智波家的写轮眼,多少人想挖一对下来装进自己的眼眶里,是以所有在战场和任务中即将牺牲的开眼族人在死前一定会想方设法弄瞎双眼,就算他们自己做不到,他们的同伴也会帮忙。 绝对不能让写轮眼落入外族人手中,这个想法不光是宇智波一家,所有有血继限界的家族都会有类似这样的要求。 那么换个角度,血继限界都可以通过移植器官获得,那么查克拉怎么就不行。 气氛有些凝重,宇智波斑眉宇间的皱痕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当然他思考归思考,手上的动作却一直没停过,很快套着黑色手套的手指一动,便从空中缓缓放下。 白兰就是瞅准这个机会,抬手拉住了那只手。 手上多了另一个人的温度,宇智波斑再没反应过来那他就是傻了,不,就算是傻了的宇智波斑也绝对会察觉到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靠近。 他身体一震,条件反射就要抽回手,却没想到白兰那双手看上去轻飘飘的,实际上却握得挺紧。 当然,再紧只要斑有心都能抽回。 但当他看向那双狭长妩媚的紫色眼睛时,在这一瞬间,弟弟的耳提面命、火之国大名的面孔、家族的族徽全都从他眼前一闪而过,最后全化为面前这双眼里的光。 白兰握着宇智波斑的手,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白色的睫毛浓密纤长,恍若素云堆雪:“为什么你总是戴着手套呢?” “……战斗时比较方便。” “你现在又不是在战斗,脱下来吧?” 见斑沉默,白兰居然自己就开始帮他脱了。 若是其他宇智波族人在场,此时一定眼睛都快跳出框,从来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宇智波斑动手动脚,而且更会令他们窒息的是,他们的族长大人竟然没生气! 斑只是蜷起手指阻止了少女的动作,静静地抽回手,连句重话都没对白兰说。 这样的反应,对于宇智波斑来说足以称得上温柔。 就这样,白兰还不高兴。 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鼓起脸颊,一脸懊丧,瞪了眼斑:“你手是金子做的嘛,连看都不给我看。” 斑瞥了她一眼,漆黑的凤眼矜持而高傲,一头毛糙得跟刺猬一样的长发同样黑如子夜。 不知为什么,白兰总觉得那头炸毛摸上去应该手感很好,于是她理所当然地说:“不给我看的话,让我摸一下头发怎么样?” “不行。” “哎,不要这么无情嘛斑大人。”白兰托腮逗他,举起一根手指,“就摸一下,就一下!我保证。” 斑再次皱起眉,还没开口,有人拉开了纸门:“兰夫人,点心和茶来了。” 小雀端着托盘出现在门口。 一见到她,斑便站起了身,腰背挺得笔直,穿着黑色高领衫,自上而下盯着白兰,半张脸都被挡在衣领后,只有一双凤眼波澜不惊:“今日治疗已经结束,我先告退。” 说完便转身离开,长长的黑发发尾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弧度,眨眼便走出了房间。 白兰叹了口气,眼巴巴地望着那头黑厂炸消失在纸门后,满心遗憾。 52.不科学的战国(四) 您的权限不够, 未能查阅正文 到的时候, 千野雄树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一张小木桌安置在檐廊下, 桌子旁放着一个小火炉, 黄色的火苗跳动,咕嘟咕嘟煮着一壶酒, 两盏酒杯分别放在桌子两边, 另有一小碟鱼干。 千野雄树穿着冬衣坐在木桌旁,正和另一名跪坐在他身边的男人说着话。 那人的位置正好背对着白兰, 让她一时看不见正脸。只从背影看, 宽肩窄腰, 衣着单薄, 一头漆黑顺滑的长发堪比女子, 只是那身沉稳厚重如山岳的气质,怎么也不会让人误会对方的性别。 白兰心中微微一动, 立刻想到了千手柱间。 果然,千野雄树看见白兰,眼睛一亮, 立刻停下话头, 招手让她过去, 口中道:“小兰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柱间吗?柱间, 这是小兰。” 千手柱间回头, 看见一名白发少女穿着外白里红的光洁华服, 衣服的下摆和袖口绣着赤红色的椿花, 花朵密密匝匝向上堆砌, 由密到疏,最后化为散开化为无数花瓣旋转着而上,包裹住少女清瘦的身形。 她整个人就仿佛站在花海中,几欲乘风而去,然而万千娇花都比不上她一人光华万丈,照亮整个世界。 他曾见过不少漂亮的女子,却从未见过一个能有如此美貌的少女。 细长的狐狸眼微微弯起,紫色的瞳孔里光华流转,眼波流动,几缕银白色的碎发从耳鬓垂下,贴合着轮廓完美的脸颊。红润的薄唇微微上翘,似笑非笑中透着戏谑。 直到看到真人,千手柱间才了悟为何宇智波斑能被一个普通人迷得神魂颠倒。 可惜对方是火之国大名的侧室,而且……很难说她对斑是真心。 想到这里,千手柱间的目光沉了沉,郑重其事地向少女行礼:“兰夫人。” 白兰倒是没想到千手柱间真人是长这样的,怎么说呢……单论长相是绝对比不上斑先生的,但是胜在气质出众,目光沉稳包容。 这样的人通常来说比不上斑先生招异性喜欢,但是却更老少皆宜,是无论男女都会自动产生好感的类型。 瞥一眼笑眯眯的千野雄树,白兰嘴角上扬了几度:“叫我小兰就好。早听说柱间大人的大名啦,斑先生和女官侍女们都提过你好几次了。” 提到宇智波斑的名字的确有用,千手柱间的目光温和许多,脸上也多了不少笑意:“斑说我什么了?” 白兰沉默了一瞬,想起宇智波斑提起千手柱间某个名为木界降临忍术时的咬牙切齿,随后笑着回答:“斑先生说柱间大人是他最重视的对手呢。” “……的确像是斑说的话。”千手柱间摸了摸鼻子,笑了笑。 这时候,千野雄树冲白兰招了招手:“小兰,来。” 待白兰走过去,倚着他坐下后,他握住白兰的手,笑容满面对千手柱间道:“那就拜托柱间了。” “这是我该做的。”千手柱间起身,走下檐廊,朝院子里的一株樱花树走去。 这棵樱花树应有上百年的树龄,树干粗壮,最粗的地方需要三人才能合抱得过来。春天盛开时想必华美壮观,只是如今到了冬季,已是枝叶尽脱,唯有干枯的枝丫占据了但半个院子的上空。此时在冷清细雪的衬托下,深色的树干更显得实际沉沉。 其实不光是樱树如此,庭院中的其他植物同样。就连四季常青的品种,相较于春夏秋三季时,颜色也多了几分灰暗。 万物枯败,这本是季节常态,偏偏因为白兰的一句话,大名便请来千手柱间,一定要春天开放的樱花现在开放。 不仅侍女和各院夫人直犯嘀咕,千手柱间本人都有些懵逼。 就为这种小事,大名特意下了一个A级任务? 只能说真不愧是火之国大名,就是财大气粗。 思索间千手柱间已站在樱花树下。万众瞩目中,他举起手,将手掌从五指到掌心都严丝合缝地贴在树干上。 也不见他结手印,或是听见他出声,转瞬间,伴随着身后侍女们的惊呼,奇迹发生了。 干枯的枝头绽开一点绿色,这点新绿在冬季灰败的庭院里异常显眼,也被众人最先发现。 先是一点绿意,随后两点,三点……无数点新芽转眼长满每一根枝头。 刚才还零星的小雪不知不觉间有了变大的趋势。 雪花变大,更加密集,纷纷扬扬落下,不少白色落在千手柱间的头发上、落在他肩头的皮甲上。 白兰只能看见他的背影,见他仰起头,她也不自觉抬头,顺着他的视线把目光投向天空。 弯成两弯月牙的狐狸眼慢慢睁大,露出一双透紫的眼瞳,雪白浓密的睫毛恍若白雪堆积在眼睑上,连惯常的笑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这时谁也顾不上注意到白兰脸上的惊诧,因为他们都是如此。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不少人还失态地张大嘴巴,惊呼出声。 那棵刚才还光秃秃的樱花树,此时已是满枝头如云如雾的粉白色,无数细小的花朵拥拥挤挤、热热闹闹地盛开,细看下无一花骨朵,全是五瓣张开,最是盛大的模样。 天空亦如之前的灰暗,甚至更加阴沉了几分,但是一株盛放的樱花树撑满半个庭院,遮蔽了大半个天空,于是灰色不再是灰色,一切都化为了几乎在发着光的粉色。 雪花还在飘落,合着几点飘落的花瓣缓缓坠下。 白兰忍不住伸出手,接住那朵既是雪花又是花瓣的粉色,手心里一朵小小的五瓣花静静盛开,花心里点着一点晶白。手掌心的热度很快便融化了白雪,留下一滴水珠睡在花心里。 一阵寒风吹过,盛开到极致的染井吉野樱开始陆续坠落,一时间满头花雨纷纷扬扬洒下,满眼的粉白色,已是分不清那里是雪,那里是花。 真是名副其实的樱吹雪。 白兰缓缓呼出一口长气,放下手扭头看向樱花树下的千手柱间。他依旧一脸平静,仿佛这点壮举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对上白兰的视线,千手柱间笑了笑。 白兰也笑了笑,张口对他无声说道:“忍者真是了不起啊。” 看懂了白兰的口型,千手柱间又笑了,再次抬起头,和众人一起欣赏着举世无双的美景。 一树的樱花,就算是凋落也不是立刻就能凋尽的,最初的震撼过去后,众人纷纷回过神,开始称颂起千手柱间的强大,更有一些有才情的女官吟诵起有关樱花的诗句来。 什么都拿手的白兰终于碰上了难题,虽然她跟小正学会了日语,但不代表她有兴致把俳句汉诗也学会,可以说对于这种R国的古典文学,她是一窍不通也不想通一窍。 可惜她不会,不代表着别人会放过她,在场的人里除了千手柱间幸免于难,剩下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念了几句应景的句子,千野雄树更是念完之后期待地望向白兰。 白兰开始还想三言两语糊弄过去,结果其他侍女纷纷不答应,硬是要她说上一句。 白兰脸上的微笑僵了僵,瞪了眼在一旁看她热闹的千野雄树和千手柱间,正当为难之时,忽然想起偶然间读过的句子,因为那俳句太过奇怪,反倒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树下鱼肉丝,菜汤上。飘落樱花瓣。”* 念出来之后,白兰已做好被人哄堂大笑的准备,没想到所有人一致叫好,千野雄树更是喊人要把这句话记下来,说是今日最佳。 白兰扫了一圈,发现除了她自己也只有千手柱间一脸震惊,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这句话好在哪里。 正巧白兰也不能理解,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突然觉得彼此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 一见斑被噎住,她立刻捧起脸,故作惊叹,捏着嗓子喊:“哎呀呀,斑大人真的超帅啊!又帅又厉害,怎么会有这么棒的男人,真是把人家迷得不要不要的呢!” “……”宇智波斑那点嘲讽的嘴角弧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平了。 这下白兰才是真的笑出了声。 宇智波斑意识到她是在耍自己,冷哼一声,放下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把她推远了点。 就在这时,白兰闻见了一股血腥味。 不是从外面院子里传进来的,是清晰无比,萦绕在鼻端下,仿佛近在咫尺…… 她一把拉住斑欲收回的手,垂下眼,笑容消失了大半:“你受伤了?” 一道细长的伤口横过斑的手背,伤口极细却不浅,不知道是用什么武器造成的,现在正从内部向外渗出鲜红的血液。 很快那道裂缝般的伤口就变得鲜红,液体涌出,鲜血顺着斑凸起的手腕骨一路滑进他的袖子里。 斑瞧着白兰蝶翼般白色的睫毛微微颤抖,心情不知怎么好了许多,可惜此时少女低着头,看不大清她的神色,只能偶尔从睫毛的缝隙窥见一点一闪而过的紫色流光。 那流光像冬日的阳光,黑夜的烛光,照亮了一片阴冷潮湿,让人的心轻轻地、极细微却不可忽视地一动。 宇智波斑垂在身体另一侧的手突然动了一下,仿佛想要抬起却在抬到一半时意识到什么,再次悄无声息地缓缓放下。 白兰的注意力全放在斑那道新鲜伤口上,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的小动作。 最让她郁闷的是,她这么在乎,当事人却毫不在意,用一种不是自己的手也不是自己伤口的口吻淡然道:“没什么,小伤口。” 血都滴到地上了,还跟她说是小伤口? 白兰抬头,瞪了眼斑:“哪里小了!” 看着都疼。 斑却当真不在意,抽回手,低头舔了舔溢出的鲜血:“对于忍者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可我不是忍者,而且现在你要听我的。” 白兰推开他毛茸茸的脑袋,抢回那只手,又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一条蔷薇色的手帕,毫不犹豫将那条价格不菲的高档绢丝撕开,绕着斑的手掌将那条伤口牢牢包扎好。 斑忍俊不禁,低头看着那帕子笑了:“你这手帕估计值我这伤口一百条还多。” “哪有这么算的。”白兰记起刚才敌人来袭时,正是斑的这只手将自己按在他怀中,那么换句话说,他是代自己受的这伤。 既然如此,不要说一条手绢了,就是再撕一百条也值得。 可惜宇智波斑不知道她心里所想,听她反驳还摇了摇头,感慨一声:“果然是贵族。” “……”这句话就有点扎心了,说的好像白兰特高贵斑他自己特贫贱似的。 白兰当场把脸一冷,就要发作。 还好斑还没没眼色到这个地步,见气氛不对,立刻就转移话题,站起了身:“这里遇袭,大名那里肯定也有敌人,我要去向他汇报这边情况,你来不来?” “……去啊,为什么不去,毕竟大名也是贵族嘛,只有贵族才能跟贵族玩。”白兰冲斑毫不犹豫翻了个白眼,刺了这么一句,随后把手伸给他,“我腿麻了,扶我一下。” 斑再次哭笑不得,刚才被白兰刺得那点火气瞬间消弭于无形。 他也懒得再跟这位大小姐啰嗦,直接一弯腰,手一捞,单手搂着人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见白兰还有些站不稳,便没松手,低声询问:“还麻吗?” 白兰踢了踢腿,倒嘶了口冷气,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她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R国人,对于这种传统服装还是不太习惯,平时看不太出来,刚才一紧张,动作一僵,就不小心抽了筋。 索性她还没四肢不勤到退化的地步,很快便缓了过来,站直了身体,理好衣服,率先越过斑推开门走出去:“好了。” 只是在走出房间的最后一秒时,她突发奇想,忽然回头看向院子。 其动作之快宇智波斑都没来得及阻止。 果不其然,白兰在看清了院子里的那几具死状惨烈的尸体后,脸色稍微变化了一下。虽然她很快遮掩了过去,但宇智波斑是什么人,对于死人有关的事最为精通也最为敏感,立刻察觉到她的情绪,第二次问了一遍:“害怕了?” 白兰走在前面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满脸不耐:“都说了没有啊,一定我要怕得离你远远的你才乐意嘛。” 于是,宇智波斑突然就在心里松了口气。 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松了口气。 白兰见到千野雄树时,后者正在大发雷霆,用扇子将矮桌敲得咯噔咯噔响,声音不大,却一下一下的,频率听着让人心烦,几个侍卫包括宇智波泉奈都站在一边,没人说话。 还好千野雄树见到白兰之后立刻停止了这种行为,将扇子插在腰间,站起身迎上来,握住白兰的手,关切道:“你怎么来了?没事吧?” 白兰冲他弯眼笑了笑:“有斑先生在我能有什么事。倒是雄树君,你没事吧?” “没事,宇智波族的忍者的确可靠。”千野雄树阴沉得要滴水的脸色终于好了些许。 他左右看了看白兰,确认她真的没事之后,才向站在一旁许久的斑道谢:“真是多亏斑先生,不然小兰就危险了。” 斑看了眼背对着他的白兰,对方银白色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部,柔亮顺滑,尾部稍卷,从手背上划过时犹如流水,清透微凉:“应该的。” 泉奈忍不住看了眼他哥,当他顺着兄长的视线落在兰夫人身上时,竟然有一种“该来的果然还是要来的”悲壮感。 千野雄树似乎没发现这点微妙,牵着白兰的手拉着她返回到刚才他坐的位置一同坐下,确定白兰乖乖靠在自己身边后,他才重新朝几名手下开口:“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点去。” 几名侍卫如蒙大赦,长出一口气,连忙行礼退下。 千野雄树再看向宇智波两兄弟,大概是由于这次宇智波家的忍者出力不小的缘故,他说话时的态度比刚才好得多:“宇智波一族当真名不虚传,人才辈出。” 一般这种对外事务都是泉奈负责的,今天这次照旧如是。 泉奈的脸上一直带着温温和和的微笑,目光克制而柔和,比起忍者倒更像是贵族家的小公子,不过见过刚才他出手,千野雄树就再也不会把他当成等闲的少年人看待。现在这位长得面善出手却狠辣的年轻人轻声回答:“这是我们的任务,当不得大人如此夸奖。” 千野雄树同样笑回:“我这人向来赏罚分明,你们这次做的很好,无论是我还是小兰都保护到位,自然要夸奖。” 两人这么你来我往互相夸了一通,待到气氛炒到热烈,这才不紧不慢开始扯皮起这次的佣金和其他事宜。 对于这种场合,宇智波斑向来不感兴趣。 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腕,漫无目的地打量着这间大名的房屋,从旁边绘着山水的屏风到矮桌上的古董摆设,从放着圆润澄黄橘子的瓷碟到坐在大名身边的少女。 这时候她看不出先前懒洋洋的模样了,正儿八经跪坐着,脊背挺得笔直,脸上带着面具般的笑容,漂亮却虚假,就连那头月光般的银发都仿佛变成了凉冰冰的人造银丝。 察觉到斑的目光,白兰冲他瞥了一眼,紫色的狐狸眼里晕着些许笑意,那笑意比起她嘴角的弧度要真实温暖许多。 斑立刻就懂了,对方在笑自己这幅无聊的样子,于是他冲白兰的双手轻轻扬了一下下巴。 那双珠圆玉润的漂亮手指互相交叠着,平放在膝盖上,但是其中一根食指却一直在轻点膝头。很显然,白兰跟他同样不耐烦,两人都是半斤八两,五十步也就别笑百步了。 白兰眼睛的弧度又弯了几分,细细长长的眉眼仿佛一只被人抚摸舒服的白狐,冲斑懒懒地一扫雪白蓬松的尾巴。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用眼神作交流,你来我往,一时间还挺有趣的。 等到千野雄树和宇智波泉奈谈完正事,白兰心情已然大好。这种好心情就算在得知她马上要跟着千野雄树返回火之国国都时,也没变差太多。 反正她已经想开了,若是以后真的想再见斑,那就发任务好了,她就不信宇智波一族会把送到手的生意往外推。 反观另一边,宇智波斑倒是对回家这件事表现得不甚热心,要不是他弟弟在后面火急火燎的催促,他差点就开口接下千野雄树委托宇智波护送队伍回城的任务了。可惜泉奈却说族中不可离开族长太多时间,让其他族人和他自己接了这任务,反而把斑一脚踢回了族地。 宇智波斑一个人孤零零的上路了,和庞大的车队分头前往相反的方向。直到奔出许久,他才在一棵树的树杈上停下来,转头回望,入目却是满眼森绿,再也看不到温泉别馆中那一片枫树的炽热红色,当然也看不到那片红中的一抹银白。 他摸了摸手背,那上面的伤口其实已经快愈合了,但他还是让那条蔷薇色的手帕裹着自己的手掌,甚至为此连长久以来已经习惯的手套也没有戴。 柔软的绢丝温柔密和的贴着肌肤,仿佛某个人的一双手,轻轻握在手上的温度。 宇智波斑摇了摇头,转头继续前进。那条裹着手绢的手却轻轻握紧成拳,将手心的绢丝攥在手掌中,直到他到达南贺川的族地也没有放开过。 宇智波斑一开始听说大名不但同意他们建村,还把南贺川那一大片林地都批给两族还挺高兴的。他不是傻瓜,和柱间提出建村请求时大名的犹豫都看在眼里。本以为还要磨上几天,没想到转眼大名就爽快同意了,稍微一打听,便知道是大名的正室夫人樱夫人帮两族说了话,斑高兴归高兴,心里难免嘀咕他们和樱夫人井水不犯河水,连面都没见过几次怎么就让人主动帮他们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随口跟弟弟提了一句,没想到泉奈一不小心把真正该感谢的对象说了出来:“那哪是樱夫人帮我们的,分明是兰夫人啊。” 宇智波斑一怔,筷子差点伸错了盘子,插进他最讨厌的沙丁鱼寿司里。 想起那条被他慎重其事地叠好,放在衣柜里的蔷薇色手绢,宇智波斑沉默了一下,放下筷子:“为什么说是兰夫人?” 53.不科学的战国(五) 您的权限不够, 未能查阅正文  白兰无视掉她冷淡的神色,高高兴兴地坐下来,接过侍女送上的热茶捧在手心, 笑眯眯道:“闲来无事,找你聊天。” 樱夫人哼了一声, 坐直了身体, 理了理衣袖,慢慢捻开手中的象牙扇骨,垂眸打量扇骨上雕刻的精细花卉图案。把白兰晾了好一会儿, 她才不紧不慢回了一句:“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换成其他的夫人,被这样下了两次面子, 早就勃然变色起身离开了,白兰却无动于衷,笑得跟刚进来时一样, 连嘴角和眼角的弧度都不带变一下的。 “别这样嘛, 我在这里也就跟你熟一点了。这几天外面关于我的流言满天飞, 估计其他人更不想跟我接近。” 白兰清清脆脆、干净利落地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她如此坦白,笑得又如此明媚,樱夫人终于舍得从象牙扇面上抬起眼,分了点注意力到她身上。 这位来历不明的兰夫人的确生的美, 樱夫人在心里忍不住肯定道, 从雷之国到火之国, 她就没见过容貌上可跟白兰相提并论的美人儿。 这样的美人儿, 又总是笑眯眯地望着你,饶是她这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由得微微动容了一下呢。 不过动容归动容,樱夫人可没忘记千野雄树有多宠她,前一晚竟然带着她来打自己的脸!想到这里,刚刚回暖的脸色再次冰封千里,还有隐约有即将万里雪飘的迹象。 白兰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樱夫人的心理状态变化,当即捂着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身后女官为她捏了把冷汗,樱夫人的脸色也刷的沉了下去,身子微微前倾,紧盯着白兰的脸,冷声质问:“你笑什么?” “我笑我们两现在这样子呀,”白兰歪头,笑容满面,“压根没一点冲突的两人跟干什么一样,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两有多大仇呢。” 樱夫人没有说话,一双凌厉又美艳的丹凤眼紧盯着白兰。 白兰转动眼珠,光华流转,柔声道:“昨天回去之后,雄树君跟我提起立正室夫人的事了。” 樱夫人冷冷一笑:“大人对你当真很好,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白兰笑了笑,没有在意她的敌意,直接将自己的底牌掀了出来:“我明白雄树君的意思,可惜,我志不在此,直接婉拒了他。”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樱夫人顿时默然,眼中的震惊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白兰笑得更欢:“不仅如此,我还向雄树君推荐了樱夫人你。夫人你出身高贵,行事妥帖,为人更是稳重大方,在我看来,正是最适合的正室夫人人选。” 她眼睛笑得眯起,胡话更是张嘴就来,一句话里百分之八十都跟事实背道而驰。不过就算樱夫人嫉妒成性,经常欺压其他院的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千叶雄树只要脑子还没真的坏掉,只会立她为正室。 雷之国的公主啊,这么好的身份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 白兰相信千野雄树完全知道樱做了什么,但你看他什么都没说就知道他已经默许了对方曾经的所作所为。比起一两个夫人,还是一个大国盟友更加重要。 从昨天看来,雄树君固然很喜欢自己,不然也不会说出要立自己为正室。只是这点喜欢在利益面前太过脆弱,自己只稍微推脱了一下,提出樱夫人,雄树君就沉默了呢。白兰笑眯眯心想,既然如此,她何不做个好人,顺水推舟一下呢。 显然樱夫人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她的惊讶不是来自于千野雄树要立正室夫人,而是在于白兰直接把到手边的位置推给了她。 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对自己出乎意料的友善,樱夫人头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起白兰来。 这一次,她看的不是对方的外表,而是想要看出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白兰的出生来历在火之国大名府中已不是什么秘密。作为一个身份成谜,但绝高不到哪去的孤女,火之国大名正室夫人的身份对白兰来说不仅仅意味着大名的宠爱,还代表其他许多东西,比如说尊贵,权势,金钱等等等等。 但是这些,她拱手转给了自己,一点犹豫都没有。 樱观察了好一会儿,不得不承认白兰真是天生玩弄权势的料子,面上的笑容滴水不漏,压根看不出真正的情绪和想法。 无论如何,如果白兰说的是真话,她这是在向自己示好。而面对一个完全不爱千野雄树的女人,樱也不想给自己多树立一个可怕的敌人。 白兰并不喜欢千野雄树。 这真是件既叫樱惊讶,又让她松了口气的消息。 既然要成为盟友,总要拿出点诚意出来。现在白兰已经率先亮出了自己的诚意,樱夫人想了想,也把自己的橄榄枝递了过去:“那就多谢你了。说起来,我听小雀说你在别馆的时候,和宇智波斑关系不错?” 原来是小雀姑娘啊。 白兰了然,笑着回答:“当然了,斑先生既帮我治好了伤,又在一次忍者突袭里救了我的命,他对我的恩情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樱夫人也弯起红唇笑了,意味深沉地注视着白兰,冲她点点头,既没赞成这句话也没反驳。 刚达成同盟的两人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还需要时间证明她们两互相的诚意和价值。 已经达成了目的,白兰也没有再多留,跟樱夫人随意闲聊了几句,便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开。 听了全程的女官已经一脸呆滞,一口气接受的爆炸性信息太多,让她的大脑都有点转不过弯来。反映到身体上,就是在转角的时候都忘记拐弯,直愣愣地往前走,差点撞到了人。还好白兰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避免她撞上那群穿红戴绿热热闹闹的女人。 为首的那个还不是别人,正是刚才白兰和樱夫人提到的小雀。 哦,对了,现在应该叫雀夫人了。 女官连忙向原来的同事、现在的上司道歉,小雀现在满心满眼的注意力都在白兰身上,顾不上找她麻烦,摆摆手就放过了这个不熟悉的女官。 和小雀走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女人,看身上的穿戴也是千野雄树的侧室。她们看到笑眯眯的白兰,先是悄声私语了几句,随后询问跟白兰对视的小雀:“雀夫人,这位就是兰夫人吗?” 小雀扬起一个说不清楚却让人忍不住厌恶的笑容:“是呀,这位就是那个鼎鼎有名的兰夫人。” 听听这阴阳怪气的语调,看来樱夫人说的还真没错,始作俑者真的是小雀姑娘。 白兰笑了一下,没说话,心中却有点小遗憾:最开始小雀还是很可爱的,结果后面越来越无趣,到现在不光无趣还蠢得要死。 当真让她连逗弄一下的欲望都没了。 面对这样的人,白兰连寒暄都懒得开口,仅笑了那么一下,就喊上女官和其他侍女转身离开了。 走开了好几步,她们这行人还能听见身后的讥笑和说话声: “看她那样子……” “真以为自己是个贵人了?” “……衣不蔽体,受了重伤……” 女官担心地看向兰夫人,思考着要怎么安慰这样被人恶语中伤的夫人。 然而和往常一样,白兰的反应从来不在女官的想象范围中。 银发少女的侧脸深刻而昳丽,有一种异域的美丽,她的五官分明还有些青涩,虚含的眸光却又有成熟的风情。 迎着女官担忧的目光,兰夫人侧头冲前者一笑,细长的狐狸眼里紫色的光芒一闪而过:“我突然想起一个说法。” “什么?” “据说有一种名为蛇带的妖怪,外形是一条美丽华贵的腰带,但实际却是一条毒蛇,趁人不备便会窜出来咬上一口将人毒死。传说中这种妖怪是由女子的恶言毒语幻化出来的,毒牙里的毒汁来自女人们的嫉妒心和恶意,是一种非常叫人讨厌的妖怪。” 熟读万卷书的女官回想了好一会儿,从脑中角落里翻出这种传说:“好像是有这种说法。” 女官刚开始没想明白兰夫人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后来转念一想,那些流言蜚语不正是雀夫人她们因为嫉妒放出来的么,就像含有剧毒的蛇带,咬上一口就让人伤筋动骨。 面对伤筋动骨却依然宽和微笑的兰夫人,女官的眼泪不知不觉盈满了眼眶。 她这个样子反倒把白兰唬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女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低头擦去眼泪,摇了摇头,冲兰夫人坚强微笑。 她再一次深深感觉兰夫人真是太善良纯真了,正是因为兰夫人的善良纯真,才会这么柔弱无助。 就如同那些用蛇带装饰自己的华服,却一不小心被咬上一口因此死去的贵族小姐。她们的高贵反而引起恶人的嫉妒,心肠歹毒嫉妒成性的女人用毒液令这些高贵的人儿毙命。 这时候满心替兰夫人难受的女官没想到,几天后还真的有人死于毒蛇的毒液。 只是那个人不是她一心担忧的兰夫人,反而是那位更像是蛇带化身的雀夫人。 这才是白兰小姐自从确定自己穿越后,心情不愉的主要原因所在。对于一直以来轻轻松松就能站在别人前面的她来说,接连几次品尝到无力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尤其是在和另一个自己对比的情况下。 另一个白兰随手就能招出一团火焰,把自己打得抱头鼠窜,险些没命。反观自己,受了重伤,不得不屈居人下,借着别人的权势给自己疗伤,这种性命全在他人一念之间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盯着自己张开的五指,白兰的表情阴晴不定,直到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她才收拾好心情,倚着阑干回头笑眯眯看去:“小雀。” 像小鸟一样可爱伶俐的小姑娘是她目前的贴身侍女,还是她第一天来这里千野雄树亲自点名赐予的。那日她一共见了四个人,火之国大名千野雄树,医术精湛却屡屡在她身上失败的医官大人,一等侍女小雀,还有第一个让她见识到不科学忍者之处的宇智波泉奈。 想到宇智波泉奈,白兰便忍不住兴致勃勃向小雀打听:“小雀,你知道那位据说要给我治病的宇智波斑什么时候会到吗?” 侍女小雀将茶点从木盘上取下摆好,又将矮几上空掉的茶杯重新倒满,最后拿起掉在地板上的羽织为白兰披上。将这一切做完之后,她才正襟跪坐在兰夫人身后,低头恭声回答:“回夫人的话,小雀亦不知。” 白兰叹了口气,扯着羽织回转过身子,用一根食指挑起小雀的下巴,笑眯眯地望着她腻声道:“干嘛这么恭敬,年纪轻轻装得这么老成多没意思,说了直接喊我白兰就好,我跟你同龄呢。” 小雀姑娘低着头没说话,只把脸颊往旁边侧了侧,轻轻避开了白兰的手指。 这让白兰没意思极了,收回手,继续拖着自己下巴,望着外面院子里瑟瑟红红的龙爪枫叶树百无聊奈。她是被前来温泉别馆小住的火之国大名捡到的,大名千野雄树此次来温泉别馆恰好没带其他妻室,于是整个别馆里的女主人除了他刚纳的白兰竟没有其他人。 从身份上,整个别馆里除去千野雄树就白兰地位最高。尽管她来历不明,尽管她突然出现,尽管她刚开始穿的还是衣不蔽体的“破烂”服装,就算有这么多尽管,也无人敢在明面上瞧不起她,自然更没有人敢跟她平起平坐的聊天。 平日里千野雄树倒是时常过来,只是今天正好有风之国大名的使者带了文书过来,千野雄树去处理国家大事了,导致现在白兰想找个聊天谈心的人都没有。 要不……自己装个病把医官大人叫过来? 白兰托着下巴,注视着一枚旋转飘落的红枫叶心里思量着,想到自己重伤在身的情况,用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那日宇智波泉奈帮她检查完说她伤在胸口,晚上事毕她趁千野雄树睡着偷偷瞧了,在自己雪白的胸脯上发现了一大片淤青,黑紫色里透着斑斑点点毛细血管破裂的小点,看上去可怕极了。白兰一边看,一边恍然:难怪刚才千野雄树故意避开了胸口,她还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 这几日下来,每天白兰都会找机会看看自己的伤口,那一大片淤青不光没有随着时间淡化,反而有越来越深的迹象,在白皙皮肤上越来越触目惊心。气得白兰每次检查一遍,都要把另一个白兰的全家老小都要问候一遍,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不过在宇智波泉奈给她紧急处理一番后,胸口闷痛的情况倒是消失了,除了看到那片淤青白兰才会想起来自己是有病之身外,她每天吃好喝好过得比原来在校园里还滋润。 回想起大学生活,白兰情不自禁摸了摸脖子上戴着的那枚挂坠,这枚黑色十字架形状的挂坠千野雄树也曾问起过,被白兰找了个父母遗物的名头搪塞过去,实际上这枚不起眼的挂坠却是她和小正五年的心血,也是她在另一个白兰攻击下活下来的依据——时空穿梭机。 原本研发出来后,她和小正都找不到启动这块机器的方法,只能当做挂坠戴在身上。没想到因祸得福,另一个白兰的奇特火焰倒是激发了穿梭机,让白兰小姐穿越了时空,来到这个世界。 这段时间她抽空想了想,估摸着启动机器的关键还是在于能量。 之前她和小正试验时使用的能量纯度太低,都达不到启动穿梭机的最低要求,唯有另一个自己的火焰…… 想到这里,白兰顿了顿,难得有些遗憾。要不是另一个自己上来不打招呼就开揍,说不定自己真的乐意坐下来和对方好好谈谈呢。 这样想着的白兰已全然忘记了,那天是她刚看见另一个白兰·杰索二话不说就打了报警电话,还顺口刺了对方几句,不然另一个白兰·杰索也不会直接动手。 不过白兰还是挺想得开的: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再多也没用,比起奢望另一个自己的火焰,倒不如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世界不科学的忍者身上更实在。 比起另一个自己,这里的忍者更牛批。 光是眼睛变色这一技能,另一个自己就不具备,更不要说从小雀那儿打听到的,忍者还会呼风唤雨,会移山填海,简直跟原来世界里的传说生物差不多。 白兰估摸着,要能移动山石,召唤风雨需要的能量肯定不小,这么大的能量想必启动她一个小小的时空穿梭机是不在话下的。 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她才会反复询问小雀那位据说比宇智波泉奈还厉害的宇智波斑什么时候能到。 在又一枚枫叶落进池塘里后,白兰再也坐不住了。 她本就不是个能闲得住的性子,就是没事也要找点事做,人生的毕生追求总结起来就六个字:搞事,搞事,搞事。 要不然她一个学油画的艺术系大学生也不会跟学机械的入江正一搅和在一起,还异想天开地想做出时空穿梭机,关键还真的被他们两做出来了。 白兰现在非常思念她可靠可爱可人的小正。小正比小雀啊,千野雄树啊都有趣多了,如果他在这里,绝对不会让她这么无聊。 白兰现在都快无聊到爆炸了! 小雀不理她,大名没空搭理她,她只好自己去找乐子。 这无聊的温泉别馆里还有什么比不科学的忍者更有趣的吗?没有。 白兰眼睛转了一圈,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抬脚就要往外走。 小雀连忙跟上她:“夫人,您要去哪儿?” “宇智波泉奈在哪?”白兰哗地拉开纸门,探头看了看左右都一样的走廊,“我想问问他眼睛到底是怎么变色的。” 她身后小雀脸上闪过不满和鄙夷,但很快又被她掩盖下去,一叠声地说“不妥”。 “夫人,您是贵人,怎么好主动找忍者大人呢。”更何况还是年轻男性的忍者大人。 最后一句小雀到底没说出来,在她看来这位兰夫人有时候行为举止实在称不上体统,可偏偏人家把千野雄树大人哄得一愣一愣的,大手一挥宣布兰夫人这是率直纯真,正合他意。 既然大名都这样说了,其他侍女侍从又能说什么呢,只能对兰夫人一些难以言喻的行为视而不见。 可也不能什么都视而不见,好比如说现在,兰夫人要主动去见一名年轻男性忍者,小雀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替千野大人拦下夫人。 白兰的回答也很干脆:“既然我不好主动去见他,你就让他过来呗。我真的很好奇。” 她转身望着小雀笑嘻嘻歪头:“小雀你就不好奇他的眼睛怎么就一下从黑色变成红色吗?” “这……这或许就是忍者大人过人之处吧。” 小雀才不关心忍者大人的眼睛眼色问题,在她心中忍者大人再厉害,也比不上千野大人的一根头发丝。 没想到白兰叹了口气,反倒教育起她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雀,你怎么连点好奇心都没有。要知道好奇心,可是帮你发现这个世界真相的最有利武器。” “……夫人,小雀不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闻言,银发美人笑眯眯的表情一下就垮了,整个人都散发出颓唐无趣的气息:“天啊,那你活得也太没趣了吧!” 54.不科学的战国(六) 您的权限不够, 未能查阅正文  “是么,原来她是这样想的。”宇智波泉奈放下手中的笔, 重新阅读了一遍卷轴, 确定无误后才将其收起。 眼睛又有些酸涩疼痛,他忍不住皱眉, 手上动作一停,抬手按了按眼角。 本想就白兰再说些什么的结衣立时顿住,望着泉奈的眼睛,担忧道:“要不要再请医疗忍者过来看看?你的眼睛已经这样有一段时间了吧?” 泉奈放下手, 摇了摇头, 苦笑一下说:“算了别麻烦了, 反正看不出来什么, 过一会儿就好了。” “你最近视力没有再下降吧?” “唔……” “泉奈,这可是你的眼睛!别这样不上心。” “好啦好啦,我知道, 只是木叶正在筹建,最近大家都很忙, 等村子建好了之后我再想办法。” 结衣还想再说些什么, 却被泉奈举起的手掌阻止了。 向来温和的青年此时却一脸严肃, 紧盯着她:“别告诉别人, 尤其别拿这件事去打扰斑哥。” “可是……” “没有可是, 现在是关键时刻, 不容族长分心。” “好, 好吧。”结衣咬牙, 十分懊悔,在心里不断质问自己怎么每次都在泉奈的坚持前就这样简单败退了。 实在不能怪她,只是一向温柔的人一旦强硬起来,反而更让人心里发怵。 不敢违背泉奈的意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结衣心里明白泉奈那样说的原因。 木叶村的建造已经开始动工,她们这些普通忍者负责村子的基础建设,族里的管事的长老们则负责木叶村结构的规划,而族长承担的是最重要也是最麻烦的权利争夺。 说是千手和宇智波联手建村,但实际上消息传出去之后,不少小型忍者家族纷纷投靠过来,希望加入木叶村。 考虑到人手和力量的不足,族长大人和千手柱间都同意了。 这样一来,虽然解决了人手的问题,随之而来却产生了另一个新问题——权力的划分。 其他暂且不说,光是木叶村的首领该选谁,到目前为止这个问题的答案仍然悬而未决。 千手那边当然希望是千手柱间作为村长,而她们宇智波肯定支持族长大人。 除去一把手,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部门,这些部门要管什么,又有哪些人管,又是个不小的问题。 实际上斑大人已经好几天没回族地了,他身边族人传来的消息,几个家族族长的会议还在继续,估计还要持续几天。 在这种情况下,结衣就算想把这件事告诉族长大人也没机会。 而同时她又实在放心不下泉奈。两相为难之下,就连白兰都看出她的焦虑不堪。 考虑到自己还住在结衣家里,结衣姑娘还算是自己的半个师傅,白兰主动询问了几次。但是每一次结衣姑娘都是欲言又止,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这样一来,白兰心里就有了数,不再追问下去,却比之前更加留心了些。 就在白兰快要看出端倪之际,出事了。 而且出事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这事说来叫人郁闷,因为这段时间白兰表现良好,又已经对宇智波族地熟悉,所以偶尔结衣姑娘去找泉奈时,就让白兰自己先去训练场训练一段时间,稍后她再过来指点。 结果就在今天早上,白兰前往训练场准备练习手里剑时,走到半道,远远看见训练场那一排的木桩,她听见身后有不正常的风声。 她反应还是挺快的,下意识往前一扑。 可惜脑子转得快,身体却跟不上大脑,没等白兰成功做出飞扑这个动作,她就后颈一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度恢复意识时,白兰听见耳边有人在窸窸窣窣说话。音量压得很低,但因为距离太近还是被她听到一些。“火之国大名”“宇智波”“木叶”“受宠”这些关键字样无人注意地溜进白兰的耳膜,她下意识放轻了放缓了呼吸,继续伪装成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说话声停了,有人悄无声息地走过来抱起了她,一手绕过膝弯,一手搂过后腰——还是标准的公主抱,动作怜惜,力道轻柔。 白兰估摸着这应该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既然怜香惜玉,不知道她拼着这张脸能不能争取一点同情分? 她没有轻举妄动,在等了片刻,确定抱着她的人正在树枝上上蹿下跳,就像往日她见到的宇智波族忍者那样,心里有了点底,遂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搂着她的手臂一紧,高高低低的悬空感立刻停止。 白兰对上一双清澈透亮的亮蓝色眼睛。 要死哦,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糙汉子,而是个大美女。 还是个非常眼熟的大美女。 白兰很轻松地就从记忆里挖出大美女的名字:“羽衣……花水?” 亮蓝色的眸子闪了闪,大美女开口:“没想到兰夫人还记得我这个小人物。” “……” “这应该是我们第四次见面了吧。”羽衣花水翘起嘴,思索着微笑起来,“第一次是在温泉别馆里。” “……”原来第一次偷袭也是她。 白兰顽强地振作起来,同样弯起眼微笑:“是吗,那真是好巧啊。” “呵呵,是啊。”羽衣花水点点头,不知想到什么笑得更开心了,“看来你注定要死在我手上。” 白兰脸上无懈可击的笑容稍微僵了僵。 见状,羽衣花水笑得更加花枝乱颤,一头白色的齐耳短发轻轻晃动,看上去柔软而妩媚。 可惜白兰的性向非常笔直,就算她是个同,在面对一个即将要杀死自己的美女时也会直起来。 羽衣花水笑够了,手一松,让白兰啪叽一下落在地上。 白兰被她摔得尾骨发麻,后背剧痛,但是输人不输阵,索性坐在地上,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襟和头发,然后仰起头冷静地询问:“你打算怎么杀死我?” 白发蓝眼的女人终于露出自己冰冷的獠牙,望着白兰的亮蓝色瞳孔里闪动着明晃晃的杀意,宛如一把淬了毒的刀:“不如砍下你的头,寄给大名如何?” 话音未落,又有两道人影嗖嗖落在羽衣花水身后: “首领。” “族长!” 羽衣花水瞥了眼白兰,侧头看向同样白发蓝眼的两名忍者,他们一个脸色惨白,另一个额头上有滚大的汗珠,正呼哧呼哧穿着粗气,眼中惊惧未平。 白兰轻轻动了动鼻子,嗅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是从那个脸色惨白的忍者身上传来的。果然他刚喊了句首领,人就向前倒下了,背后有一个手掌大小的窟窿,透过模糊的血肉还能看见胸膛里破损的心脏。 趁着羽衣花水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白兰的手指稍微挪动了一下,从平放在地面上悄悄贴在了大腿边。今天她穿了一件改良版的和服,下摆很松,便于运动,外表上看不出来,但实际在靠近大腿外侧的地方,白兰偷偷绑了一支苦无。 这还是她从结衣身上学到的灵感,苦无扁平,紧贴着腿部,竟然没被羽衣花水看出来。 指尖隔着布料碰到冰冷的硬铁,这让白兰稍微安心了点。 不过没等她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被手下死亡激怒的羽衣花水冷笑一声,一个转身扯住白兰的头发,强制性地半拎着她,让她不得不后仰起脖子,露出光滑白皙的颈部。 羽衣花水居高临下地盯着白兰,手指向腰后一抹,一根苦无便被她握在手中。 锋利的刃边反射出一线冷光,那光在白兰眼中轻轻扬起,在半空中停了停,然后,猛地落下! “叮——” 钢铁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尘土飞扬中,有人闷哼一声,刚刚转淡的血腥味又猛地变浓。 白兰打了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疾风,紧握着一把苦无半跪在地上。 这时候的她万分狼狈,白底紫丁香的和服沾满泥土,衣襟凌乱地敞开,露出里面洁白的单衣。衣服的下摆刚才匆忙中被她直接撕裂,现在裂开一条大口,露出光滑却同样沾满灰尘泥土的大腿,原本及肩的头发现在有一半都被削断到耳根,剩下一半凌乱不堪地垂在肩头,银色的发丝闪闪发亮。 同样亮得惊人的还有她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透紫如琉璃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紧盯着羽衣花水,那凶狠阴冷的眼神比起狐狸倒更像是某种毒蛇。 羽衣花水吃吃笑了起来。 不顾还在滴血的手掌,她笑得微微弯下了腰,甚至直接用那只受伤的手撑在膝盖上,仿佛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并不存在。一大片血迹迅速在她的膝盖上蔓延开,宛如几朵迅速盛开的赤红色椿花。 白兰一言不发,漠然握着苦无瞧着她,同时留意着身后那名男性忍者的呼吸声——比起刚才,对方的喘息声更重了,显然在这之前也受了不轻的伤。 可惜,伤归伤,却没死。要不是他及时拦住白兰,后者此时早已划伤羽衣花水逃之夭夭。 羽衣花水停住了笑,直起身,望着白兰似笑非笑地称赞:“真了不起,兰夫人只是个普通人吧?不过在宇智波呆了两三个月就能有这种水平。真了不起。” 她一连用了两个真了不起表达她对白兰的欣赏,不过没等这种欣赏传递过去,她又话锋一转冷笑道:“可惜……再了不起,你也就是个普通人。”她抬起双手,故意用极其缓慢,连白兰也能看得清的动作结起手印。 巳-未-申-亥…… 还没结完,白兰瞳孔一缩,已然明白这是什么忍术的手印了。她虽然没有查克拉,也不曾系统学习过任何忍术,但对于宇智波一族最引以为豪的火遁还是有所了解的,而对于火遁中最基本的豪火球之术结印,斑也曾在她的请求下给她展示过。 羽衣花水想用这个术杀了她,用心昭然若揭。若是千野雄树看见被火遁烧得焦黑的自己的尸体,一定会勃然大怒,降罪于宇智波一族,到时候就算宇智波泉奈再有几张嘴也说不清。 看来把自己掳出来,羽衣一族已是筹谋已久。 这些念头迅速在白兰脑中转了个遍,她已经知道对方的目的,大脑也迅速给出好几种对应的方案。 然而,这些方案无一例外都有一个前提——她能活下来。 如果白兰不能从羽衣花水手下逃走,任何方案都毫无意义。 从羽衣花水手下逃走,这个命题还真是困难啊,尤其是在还有另外一个羽衣忍者的情况下。 白兰深吸一口气,手指轻抬已经准备握上胸口的时空穿梭机。 就在这时,羽衣花水的结印也走到了尽头。 艳丽的女忍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像是已经看见白兰凄惨的死亡。 白兰也挑起嘴角,露出一抹讽笑,握紧脖子上的十字架挂坠。她身后的羽衣忍者喘息声更加沉重巨大,恍若乌云中的滚滚闷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所有的动作都进入慢放镜头。羽衣花水那两片薄薄的红唇缓缓开合,上嘴唇轻轻碰上下嘴唇,从两排洁白贝齿间吐出的是死亡之音: “火遁.豪火——” “豪火龙术!” 一声低喝,白兰垂下了手,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两道猩红的火焰从她身前身后呼啸而过,照亮了她的脸颊和背后。然而就是这么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没有伤害到她分毫。 白兰抬起眼,放松的瞬间,腿脚发麻,跌坐在地上。但她却压根不在意发麻的双腿,只冲着落在她面前的青年弯眼微笑:“斑先生你终于来啦。” 千野雄树派来的侍女就是在这个时候来邀请白兰的。 说老实话,要不是对千手柱间实在好奇,白兰才不愿起身。这次全凭着那股压抑不住的好奇心,白兰懒洋洋吃完最后一瓣橘子,站起身让其他侍女给自己换好衣服,跟上那位女官匆匆前往。 到的时候,千野雄树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一张小木桌安置在檐廊下,桌子旁放着一个小火炉,黄色的火苗跳动,咕嘟咕嘟煮着一壶酒,两盏酒杯分别放在桌子两边,另有一小碟鱼干。 千野雄树穿着冬衣坐在木桌旁,正和另一名跪坐在他身边的男人说着话。 那人的位置正好背对着白兰,让她一时看不见正脸。只从背影看,宽肩窄腰,衣着单薄,一头漆黑顺滑的长发堪比女子,只是那身沉稳厚重如山岳的气质,怎么也不会让人误会对方的性别。 白兰心中微微一动,立刻想到了千手柱间。 果然,千野雄树看见白兰,眼睛一亮,立刻停下话头,招手让她过去,口中道:“小兰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柱间吗?柱间,这是小兰。” 千手柱间回头,看见一名白发少女穿着外白里红的光洁华服,衣服的下摆和袖口绣着赤红色的椿花,花朵密密匝匝向上堆砌,由密到疏,最后化为散开化为无数花瓣旋转着而上,包裹住少女清瘦的身形。 她整个人就仿佛站在花海中,几欲乘风而去,然而万千娇花都比不上她一人光华万丈,照亮整个世界。 他曾见过不少漂亮的女子,却从未见过一个能有如此美貌的少女。 细长的狐狸眼微微弯起,紫色的瞳孔里光华流转,眼波流动,几缕银白色的碎发从耳鬓垂下,贴合着轮廓完美的脸颊。红润的薄唇微微上翘,似笑非笑中透着戏谑。 直到看到真人,千手柱间才了悟为何宇智波斑能被一个普通人迷得神魂颠倒。 可惜对方是火之国大名的侧室,而且……很难说她对斑是真心。 想到这里,千手柱间的目光沉了沉,郑重其事地向少女行礼:“兰夫人。” 白兰倒是没想到千手柱间真人是长这样的,怎么说呢……单论长相是绝对比不上斑先生的,但是胜在气质出众,目光沉稳包容。 这样的人通常来说比不上斑先生招异性喜欢,但是却更老少皆宜,是无论男女都会自动产生好感的类型。 瞥一眼笑眯眯的千野雄树,白兰嘴角上扬了几度:“叫我小兰就好。早听说柱间大人的大名啦,斑先生和女官侍女们都提过你好几次了。” 提到宇智波斑的名字的确有用,千手柱间的目光温和许多,脸上也多了不少笑意:“斑说我什么了?” 白兰沉默了一瞬,想起宇智波斑提起千手柱间某个名为木界降临忍术时的咬牙切齿,随后笑着回答:“斑先生说柱间大人是他最重视的对手呢。” “……的确像是斑说的话。”千手柱间摸了摸鼻子,笑了笑。 这时候,千野雄树冲白兰招了招手:“小兰,来。” 待白兰走过去,倚着他坐下后,他握住白兰的手,笑容满面对千手柱间道:“那就拜托柱间了。” “这是我该做的。”千手柱间起身,走下檐廊,朝院子里的一株樱花树走去。 这棵樱花树应有上百年的树龄,树干粗壮,最粗的地方需要三人才能合抱得过来。春天盛开时想必华美壮观,只是如今到了冬季,已是枝叶尽脱,唯有干枯的枝丫占据了但半个院子的上空。此时在冷清细雪的衬托下,深色的树干更显得实际沉沉。 其实不光是樱树如此,庭院中的其他植物同样。就连四季常青的品种,相较于春夏秋三季时,颜色也多了几分灰暗。 万物枯败,这本是季节常态,偏偏因为白兰的一句话,大名便请来千手柱间,一定要春天开放的樱花现在开放。 不仅侍女和各院夫人直犯嘀咕,千手柱间本人都有些懵逼。 就为这种小事,大名特意下了一个A级任务? 只能说真不愧是火之国大名,就是财大气粗。 思索间千手柱间已站在樱花树下。万众瞩目中,他举起手,将手掌从五指到掌心都严丝合缝地贴在树干上。 也不见他结手印,或是听见他出声,转瞬间,伴随着身后侍女们的惊呼,奇迹发生了。 干枯的枝头绽开一点绿色,这点新绿在冬季灰败的庭院里异常显眼,也被众人最先发现。 先是一点绿意,随后两点,三点……无数点新芽转眼长满每一根枝头。 刚才还零星的小雪不知不觉间有了变大的趋势。 雪花变大,更加密集,纷纷扬扬落下,不少白色落在千手柱间的头发上、落在他肩头的皮甲上。 白兰只能看见他的背影,见他仰起头,她也不自觉抬头,顺着他的视线把目光投向天空。 弯成两弯月牙的狐狸眼慢慢睁大,露出一双透紫的眼瞳,雪白浓密的睫毛恍若白雪堆积在眼睑上,连惯常的笑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这时谁也顾不上注意到白兰脸上的惊诧,因为他们都是如此。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不少人还失态地张大嘴巴,惊呼出声。 那棵刚才还光秃秃的樱花树,此时已是满枝头如云如雾的粉白色,无数细小的花朵拥拥挤挤、热热闹闹地盛开,细看下无一花骨朵,全是五瓣张开,最是盛大的模样。 天空亦如之前的灰暗,甚至更加阴沉了几分,但是一株盛放的樱花树撑满半个庭院,遮蔽了大半个天空,于是灰色不再是灰色,一切都化为了几乎在发着光的粉色。 雪花还在飘落,合着几点飘落的花瓣缓缓坠下。 白兰忍不住伸出手,接住那朵既是雪花又是花瓣的粉色,手心里一朵小小的五瓣花静静盛开,花心里点着一点晶白。手掌心的热度很快便融化了白雪,留下一滴水珠睡在花心里。 一阵寒风吹过,盛开到极致的染井吉野樱开始陆续坠落,一时间满头花雨纷纷扬扬洒下,满眼的粉白色,已是分不清那里是雪,那里是花。 真是名副其实的樱吹雪。 白兰缓缓呼出一口长气,放下手扭头看向樱花树下的千手柱间。他依旧一脸平静,仿佛这点壮举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对上白兰的视线,千手柱间笑了笑。 白兰也笑了笑,张口对他无声说道:“忍者真是了不起啊。” 看懂了白兰的口型,千手柱间又笑了,再次抬起头,和众人一起欣赏着举世无双的美景。 一树的樱花,就算是凋落也不是立刻就能凋尽的,最初的震撼过去后,众人纷纷回过神,开始称颂起千手柱间的强大,更有一些有才情的女官吟诵起有关樱花的诗句来。 什么都拿手的白兰终于碰上了难题,虽然她跟小正学会了日语,但不代表她有兴致把俳句汉诗也学会,可以说对于这种R国的古典文学,她是一窍不通也不想通一窍。 可惜她不会,不代表着别人会放过她,在场的人里除了千手柱间幸免于难,剩下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念了几句应景的句子,千野雄树更是念完之后期待地望向白兰。 白兰开始还想三言两语糊弄过去,结果其他侍女纷纷不答应,硬是要她说上一句。 白兰脸上的微笑僵了僵,瞪了眼在一旁看她热闹的千野雄树和千手柱间,正当为难之时,忽然想起偶然间读过的句子,因为那俳句太过奇怪,反倒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树下鱼肉丝,菜汤上。飘落樱花瓣。”* 念出来之后,白兰已做好被人哄堂大笑的准备,没想到所有人一致叫好,千野雄树更是喊人要把这句话记下来,说是今日最佳。 白兰扫了一圈,发现除了她自己也只有千手柱间一脸震惊,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这句话好在哪里。 正巧白兰也不能理解,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突然觉得彼此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白兰看向千野雄树。所以他才感到于心有愧,面对妹妹的逼迫沉默不语么?千野雄树应该知道自己妹妹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吧。 最终,心怀愧疚的千野雄树不得不妥协——他再不妥协,明美都要把什么话都说出口了——答应让白兰作为大名使者,前去参加木叶的建成典礼,归期未定。 不管过程如何,千野明美这样一闹倒是帮了白兰的忙,最后那个归期未定,更是深得她心。 然而她满意了,千野雄树却非常不痛快,不仅不痛快,甚至可以称得上暴怒。 晚上千野明美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外表冷若冰霜内里孕育着滔天怒火的哥哥。七年前的她或许会害怕,会后悔,但是如今,她却是一点也不。 不仅不后悔,反而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亲爱的哥哥,见到久别的妹妹你就是这个反应吗?” 55.不科学的战国(七) 您的权限不够, 未能查阅正文  其他人就远没有他们两这么淡定了。尤其是各院的夫人, 脸上笑嘻嘻地听侍女们聊起这桩美谈, 捏着扇骨的手指关节却用力到发白, 手背上青筋暴起,饶是这样, 脸上面具般的笑容却始终没退下去过。 后面一段日子里, 白兰不知见了多少个夫人, 俱是打着各种各样旗号跑来观察她。有的碰上她心情好, 笑眯眯地见了, 相谈甚欢;有的碰上她不耐烦,几句话便把人噎住, 不欢而散。很快便传出一些流言, 其中主流的有两种, 一种是“新来的兰夫人是个笑面虎”,另一种是“空禅院的兰夫人冷若冰霜不好接近”。 白兰从女官口中听说了这些话,笑得差点仰过去,压根没有女官担心臆想中的郁郁寡欢。 千手柱间到达火之国都城的那天, 天空灰蒙蒙的,寒风萧杀,百草枯黄,眼瞅着就要下雪。等过了中午, 天色愈加阴沉的暗了, 吃过午饭, 果真飘下零星的雪花来。 天气冷, 白兰的懒病就更严重了,缩在暖烘烘的炭盆旁,半眯着眼听女官给她读小说,偶尔想吃东西了拿上一颗橘子慢慢剥开,等到清甜的汁水充盈了口腔,手指指尖也染上了橘子的特殊香气。 千野雄树派来的侍女就是在这个时候来邀请白兰的。 说老实话,要不是对千手柱间实在好奇,白兰才不愿起身。这次全凭着那股压抑不住的好奇心,白兰懒洋洋吃完最后一瓣橘子,站起身让其他侍女给自己换好衣服,跟上那位女官匆匆前往。 到的时候,千野雄树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一张小木桌安置在檐廊下,桌子旁放着一个小火炉,黄色的火苗跳动,咕嘟咕嘟煮着一壶酒,两盏酒杯分别放在桌子两边,另有一小碟鱼干。 千野雄树穿着冬衣坐在木桌旁,正和另一名跪坐在他身边的男人说着话。 那人的位置正好背对着白兰,让她一时看不见正脸。只从背影看,宽肩窄腰,衣着单薄,一头漆黑顺滑的长发堪比女子,只是那身沉稳厚重如山岳的气质,怎么也不会让人误会对方的性别。 白兰心中微微一动,立刻想到了千手柱间。 果然,千野雄树看见白兰,眼睛一亮,立刻停下话头,招手让她过去,口中道:“小兰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柱间吗?柱间,这是小兰。” 千手柱间回头,看见一名白发少女穿着外白里红的光洁华服,衣服的下摆和袖口绣着赤红色的椿花,花朵密密匝匝向上堆砌,由密到疏,最后化为散开化为无数花瓣旋转着而上,包裹住少女清瘦的身形。 她整个人就仿佛站在花海中,几欲乘风而去,然而万千娇花都比不上她一人光华万丈,照亮整个世界。 他曾见过不少漂亮的女子,却从未见过一个能有如此美貌的少女。 细长的狐狸眼微微弯起,紫色的瞳孔里光华流转,眼波流动,几缕银白色的碎发从耳鬓垂下,贴合着轮廓完美的脸颊。红润的薄唇微微上翘,似笑非笑中透着戏谑。 直到看到真人,千手柱间才了悟为何宇智波斑能被一个普通人迷得神魂颠倒。 可惜对方是火之国大名的侧室,而且……很难说她对斑是真心。 想到这里,千手柱间的目光沉了沉,郑重其事地向少女行礼:“兰夫人。” 白兰倒是没想到千手柱间真人是长这样的,怎么说呢……单论长相是绝对比不上斑先生的,但是胜在气质出众,目光沉稳包容。 这样的人通常来说比不上斑先生招异性喜欢,但是却更老少皆宜,是无论男女都会自动产生好感的类型。 瞥一眼笑眯眯的千野雄树,白兰嘴角上扬了几度:“叫我小兰就好。早听说柱间大人的大名啦,斑先生和女官侍女们都提过你好几次了。” 提到宇智波斑的名字的确有用,千手柱间的目光温和许多,脸上也多了不少笑意:“斑说我什么了?” 白兰沉默了一瞬,想起宇智波斑提起千手柱间某个名为木界降临忍术时的咬牙切齿,随后笑着回答:“斑先生说柱间大人是他最重视的对手呢。” “……的确像是斑说的话。”千手柱间摸了摸鼻子,笑了笑。 这时候,千野雄树冲白兰招了招手:“小兰,来。” 待白兰走过去,倚着他坐下后,他握住白兰的手,笑容满面对千手柱间道:“那就拜托柱间了。” “这是我该做的。”千手柱间起身,走下檐廊,朝院子里的一株樱花树走去。 这棵樱花树应有上百年的树龄,树干粗壮,最粗的地方需要三人才能合抱得过来。春天盛开时想必华美壮观,只是如今到了冬季,已是枝叶尽脱,唯有干枯的枝丫占据了但半个院子的上空。此时在冷清细雪的衬托下,深色的树干更显得实际沉沉。 其实不光是樱树如此,庭院中的其他植物同样。就连四季常青的品种,相较于春夏秋三季时,颜色也多了几分灰暗。 万物枯败,这本是季节常态,偏偏因为白兰的一句话,大名便请来千手柱间,一定要春天开放的樱花现在开放。 不仅侍女和各院夫人直犯嘀咕,千手柱间本人都有些懵逼。 就为这种小事,大名特意下了一个A级任务? 只能说真不愧是火之国大名,就是财大气粗。 思索间千手柱间已站在樱花树下。万众瞩目中,他举起手,将手掌从五指到掌心都严丝合缝地贴在树干上。 也不见他结手印,或是听见他出声,转瞬间,伴随着身后侍女们的惊呼,奇迹发生了。 干枯的枝头绽开一点绿色,这点新绿在冬季灰败的庭院里异常显眼,也被众人最先发现。 先是一点绿意,随后两点,三点……无数点新芽转眼长满每一根枝头。 刚才还零星的小雪不知不觉间有了变大的趋势。 雪花变大,更加密集,纷纷扬扬落下,不少白色落在千手柱间的头发上、落在他肩头的皮甲上。 白兰只能看见他的背影,见他仰起头,她也不自觉抬头,顺着他的视线把目光投向天空。 弯成两弯月牙的狐狸眼慢慢睁大,露出一双透紫的眼瞳,雪白浓密的睫毛恍若白雪堆积在眼睑上,连惯常的笑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这时谁也顾不上注意到白兰脸上的惊诧,因为他们都是如此。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不少人还失态地张大嘴巴,惊呼出声。 那棵刚才还光秃秃的樱花树,此时已是满枝头如云如雾的粉白色,无数细小的花朵拥拥挤挤、热热闹闹地盛开,细看下无一花骨朵,全是五瓣张开,最是盛大的模样。 天空亦如之前的灰暗,甚至更加阴沉了几分,但是一株盛放的樱花树撑满半个庭院,遮蔽了大半个天空,于是灰色不再是灰色,一切都化为了几乎在发着光的粉色。 雪花还在飘落,合着几点飘落的花瓣缓缓坠下。 白兰忍不住伸出手,接住那朵既是雪花又是花瓣的粉色,手心里一朵小小的五瓣花静静盛开,花心里点着一点晶白。手掌心的热度很快便融化了白雪,留下一滴水珠睡在花心里。 一阵寒风吹过,盛开到极致的染井吉野樱开始陆续坠落,一时间满头花雨纷纷扬扬洒下,满眼的粉白色,已是分不清那里是雪,那里是花。 真是名副其实的樱吹雪。 白兰缓缓呼出一口长气,放下手扭头看向樱花树下的千手柱间。他依旧一脸平静,仿佛这点壮举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对上白兰的视线,千手柱间笑了笑。 白兰也笑了笑,张口对他无声说道:“忍者真是了不起啊。” 看懂了白兰的口型,千手柱间又笑了,再次抬起头,和众人一起欣赏着举世无双的美景。 一树的樱花,就算是凋落也不是立刻就能凋尽的,最初的震撼过去后,众人纷纷回过神,开始称颂起千手柱间的强大,更有一些有才情的女官吟诵起有关樱花的诗句来。 什么都拿手的白兰终于碰上了难题,虽然她跟小正学会了日语,但不代表她有兴致把俳句汉诗也学会,可以说对于这种R国的古典文学,她是一窍不通也不想通一窍。 可惜她不会,不代表着别人会放过她,在场的人里除了千手柱间幸免于难,剩下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念了几句应景的句子,千野雄树更是念完之后期待地望向白兰。 白兰开始还想三言两语糊弄过去,结果其他侍女纷纷不答应,硬是要她说上一句。 白兰脸上的微笑僵了僵,瞪了眼在一旁看她热闹的千野雄树和千手柱间,正当为难之时,忽然想起偶然间读过的句子,因为那俳句太过奇怪,反倒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树下鱼肉丝,菜汤上。飘落樱花瓣。”* 念出来之后,白兰已做好被人哄堂大笑的准备,没想到所有人一致叫好,千野雄树更是喊人要把这句话记下来,说是今日最佳。 白兰扫了一圈,发现除了她自己也只有千手柱间一脸震惊,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这句话好在哪里。 正巧白兰也不能理解,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突然觉得彼此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真的不可以吗?” “……” “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了吗?” “……” “要不你再看看?说不定我有忍者的血统,只是被埋没了。” 朴素的日式宅院中,白雪堆积,池塘和添水中的清水皆已被冻住,万籁寂静中唯有雪花扑簌簌落下。诺大一个宅邸,只有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一间临院的房间里,靠院子的方向有一扇纸门微微开了一道缝,偶尔会有一点雪花透过缝隙飘进来。 在白兰的不断追问下,宇智波斑终于举起了白旗。他叹了口气,难得一脸无奈,用肯定、确定以及笃定的口吻告诉面前的银发少女:“不可以。没有。不用看了,你就是个普通人。” “……”白兰瞬间趴倒在了桌子上,浑身散发出沮丧的灰色气息,把头迈进了双臂中。 斑就不能理解了:“你何必这么执着成为忍者。” “……”银发少女嘟哝了一句。 声音太小,饶是斑也没听清,下意识向前探了探身:“什么?” 白兰:“……我想有一份自保之力啊,斑先生。” 一对上那双通透如紫水晶般的眼睛,斑立刻移开视线,看向外面院墙上涂绘的红白团扇花纹。 他本想说有我在不需要,但理智阻止了他,让他把这句几欲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好一会儿后,他冷静下来,想到一个折中的解决办法:“如果你真的向学的话,教你体术吧。” “诶?”白兰抬起头,只见斑扭头冲她轻轻一笑:“不光是体术,手里剑的使用也可以。”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白兰目前在宇智波一族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会使用手里剑,顺便再学一点实用的体术。 负责教导她的当然不是斑。宇智波一族的族长还是很忙的,尤其是在现在这种组建木叶村的关键时期,每天忙得连睡觉时间都不够,更不要说抽空来指导白兰了。 白兰的老师是她目前借宿人家的主人,宇智波结衣姑娘。 一周前,经过一路颠簸,宇智波斑和泉奈终于带着白兰和一些族人回到了南贺川族地。按理来说,贵客光临是要住在整个族地中最好的房子里。然而在宇智波一族,最好的房子就是族长家的房子,族长就是宇智波斑。 斑和弟弟泉奈住一起,住宅很大,家里有很多空的房间,住一个白兰连带着一个女官是没问题的,甚至还能顺便保护她们。 但是,不合适。 斑和泉奈都没有成婚,家里就这两个年轻的单身汉,没有女主人,白兰作为大名的侧室是绝对不能这样堂而皇之地住进两个单身汉的家中。 最后还是泉奈机智,把白兰和侍女安排在自己的邻居家里,正好邻居是一名年轻的单身女忍,家中也有客房可以招待。这样既解决了名誉上的问题,又保证了白兰的安全,甚至白兰有什么事情随时都能去隔壁找斑或者泉奈商议。 宇智波结衣今年17岁,只比白兰大一岁,或许是从小就一个人生活的缘故,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沉稳得多。面对白兰,她进退有礼,温柔体贴,很让白兰享受了一把美人的柔情关怀。 白兰没想到忍界中赫赫有名的宇智波一族,被称为天才的宇智波一族,不但族中高手辈出,连容貌也都是天才级别的。 从进族地开始,这一路上,她就没见到有不好看的宇智波。 无论男女,无论男少,俱是黑发黑眼,容貌出色之人,甚至有时在族地随便走走都能碰到一个大美人。 单从视觉享受方面,白兰就觉得自己住在宇智波家不亏。 这么看来,不怪斑和泉奈两兄弟大的俊美,小的清俊,原来都是有基因遗传的。 就连见多识广的圆脸女官私下里都忍不住跟白兰感慨:“宇智波一族忍者的容貌也太好了点吧,我都有些自惭形秽了。” 不光长得好看,还都身形纤细清瘦,男女老少个个个子高挑,目测都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衣服架子,若是放在白兰的世界里那就是妥妥的模特世家。 白兰目前的房东宇智波结衣也是如此。 看上去特别苗条,那腰看上去像是两个手掌就能环过来,结果泡温泉的时候,胸前却是波涛汹涌,连白兰都有些看呆了。直把人姑娘看得脸颊飞红,下意识往旁边侧了侧身子,用手臂挡住了那抹高挺。 说起来宇智波的族地的确地理位置极佳,两面环山,剩下两面里一边是南贺川,另一边则是进出入口,可以称得上易守难攻。 有山有水,周围植被茂密,绿树环绕,族中甚至还有一小口温泉眼,可谓是独天得厚,风水宝地。 想必南贺川另一边的千手一族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难怪千野雄树把这块地划给斑和柱间建村时,两人会那么高兴。 泡温泉的时候,宇智波结衣顺便将她给白兰量身制定的计划解说给后者听。面对族长下达的这项任务,结衣姑娘表现得十万分认真,锻炼计划也是拿去跟泉奈讨论过的,就差写出一份计划呈上去给族长大人批阅了。 至于为什么是找泉奈讨论而不是斑…… 结衣看了眼白兰,朦胧的水汽里精致的眉眼有些模糊,但白色的水蒸气挡不住她满脸的复杂:“你不觉得……族长大人有些可怕吗?” “不觉得啊,斑先生多可爱。” “可,可爱?”向来表情寡淡的结衣姑娘开始抽搐起眼角,“你说族长大人可爱?” 白兰愉悦地点点头,笑得眉眼弯弯。 宇智波结衣沉默了,不过看那眼神那嘴角扭曲程度,显然是不敢苟同。 也就这个时候,白兰才感觉斑在其他人眼中还是很有威严的,唯独对自己很特别。 换句话说,她上次说的那些婉拒的话,用处不大。 一时间白兰心中真是百感交集,直叹斑先生原来这样不抛弃不放弃。 不过等到训练开始之后,她也没精力去考虑宇智波斑执着的事了,光是每天想着怎么应付结衣,就占据了白兰所有的注意力。 前面说了,宇智波结衣对帮助白兰训练非常重视,这不仅反映在她的事先准备上,更体现在她的具体实施中。 每天早晨天还未亮,白兰就被结衣叫起来,活动一番手脚后便去绕着整个宇智波族地跑步。当中速度还不能太慢,一旦白兰想偷懒,就有一根苦无贴着她的脚后跟嗖地一下插进地里。 跑到太阳升起,两人回到家中,已经有女官准备好早餐供两人食用。 吃完早餐,结衣给白兰讲解苦无及手里剑运用的方法和技巧,待消食完毕,便去演练场实战练习。 下午是体术专场,从最基础的蹲马步开始,到稍微高级一点的踢,打,摔,抓,跌,击等,总之面面俱到,十分周全。 体术体术,顾名思义是身体攻击的忍术,刨去查克拉强化方面,最基本的体术同样适用于忍者以外的普通人。 其实一开始,宇智波结衣已经做好了计划半途而废的准备。 在她看来,自己家的新房客美则美矣,但实在太过娇柔,就像温室中培育的珍贵花朵,无论是肌肉强度,还是身体状态一看就是没经过多少锻炼的普通人,甚至比经常劳作的普通贫民还不如,就是那种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贵族。 这样的人,就算是完全贴身打造的锻炼计划,结衣也不敢保证对方能受得了。 所以当一个月过去,白兰依旧每天毫无怨言地早起跑步,上午手里剑,下午体术时,结衣不得不大承认她有些被惊讶到了。 没想到这位贵夫人真不是说说的,而是真的想要学习体术。 为什么呢?像她这样的大贵族,就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也照样有无数厉害忍者听从她的命令,何必自己吃这个苦呢? 向泉奈汇报进度的时候,结衣忍不住向这位青梅竹马提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宇智波泉奈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继而抬眼冲结衣笑了起来:“你在这里问我不如去问问当事人。” 可以吗?不会被当成冒犯吧? 结衣心里打着鼓去问白兰。 为了方便动作,白兰已经将她那头及腰的长发剪短到肩部,此时扎起了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 56.不科学的战国(八) 您的权限不够, 未能查阅正文  “下次有机会让你见见,他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忍者。”千野雄树挑起一缕白兰的头发,绕在自己指间把玩, “说回宇智波斑, 因为他和千手柱间并称, 所以一般有敌对任务, 一旦一边雇佣了千手柱间, 另一边一定会点名要求宇智波斑。恰好最近千手柱间一口气接了好几个任务,偏偏宇智波斑不在族里。” 白兰歪了歪头,从千野雄树手中抽出自己的头发:“这么说,一盒点心哪里够嘛。” 千野雄树被她逗得笑出了声, 摸了摸她的脸,温声笑道:“没事,我再让侍女们多做一些。再说了,治疗快结束了,宇智波斑很快便能回去。” 于是这一天,宇智波两兄弟莫名其妙收到了好几盒点心,一个比一个精致, 又是大名所赠不能随便扔掉, 只能全部吃完。 吃到最后, 连泉奈这种热爱甜食的人都有点撑不住了, 更不要说斑, 早找了个借口拿着最早先的那一盒溜走, 留下弟弟一个人在糖分的海洋中挣扎。 千野雄树说治疗快结束了, 这句话真是一点水分都没有,他前脚刚这么说,后脚宇智波斑就跟他商量好的一样宣布,再有两天,白兰即可痊愈了。 对此,千野雄树高兴,小雀跟着千野一起高兴,泉奈松了口气,就连斑都觉得宽慰,除了痊愈的本人,其他人都觉得这是个好消息。 白兰却很郁闷,夜里没人的时候,她屈着手指一盘算,千野雄树之所以逗留在温泉别馆这么久正因为自己的伤势,自己的伤一好,他肯定要带着自己回火之国都城,宇智波斑也会回到族地。她是个普通人,宇智波斑是个忍者,那约莫等她离开这个世界,都不会再有这种机会跟他相处这么久…… 她还要找机会让斑试验启动时空穿梭机呢!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把人给放跑了。 只是现在这个情况,她又不好直言把人留下来。白兰蹙着眉,趴在枕头上,咬着手指陷入了为难中。 她晚上因为思考这个事没睡好,白天脸上立刻就表现了出来。 斑在给她做最后收尾治疗的时候,早就注意到白兰眼下的青色,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问。就这么斟酌良久,直到治疗结束,写轮眼中再看不见任何一丝火焰,他才淡淡开口:“多休息有助于你的伤势。” 白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闷闷不乐:“不是好了么?” “……快好了。”还有明天最后一次。 其实今天实际上就足够了。但……斑盯着白兰神游天外的脸,同样陷入了沉默。 良久,白兰宛如从梦中惊醒般重新聚焦了视线,焦点正落在斑的脸上,后者一对上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就忍不住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你想不想知道我的伤是怎么回事?”白兰提起了一个宇智波斑没有预料到的问题。 这件事,斑之前不是没有想过,甚至一度他还对答案很好奇。 到底是什么人,会对一个看上去毫无威胁力的普通人这样下杀手?更何况,她还这么美。通常面对这样美又毫无能力的女孩子,大多数忍者都会选择占有她而不是杀了她。 白兰看出斑的答案,咯咯笑出声,用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不如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 白兰摊开手,一脸无辜:“我就是为了活跃气氛而已,你不会当真了吧?” 宇智波斑的眉心出现一丝皱痕,见状,白兰立刻道:“我是被人追杀的。” “……什么人?”皱痕更深。 白兰想了想:“一个原本应该是我最亲密的人。” 她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年幼却有妖异之美的脸孔上没有丝毫阴霾。 宇智波斑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应答。 “幸好你没死”?不对。 “你没事就好”?也不对。 “想报仇可以雇佣宇智波”?更不对了。 最后宇智波斑选了一个最中规中矩的说法:“现在你安全了。”她现在是火之国大名的爱妾,任何人再想对她下手都要掂量几分。 没想到白兰却笑着摇头:“那个人想杀我的话,是不会因为雄树君有任何动容的。” 不等斑提问,她又接着道:“不过暂时我已经摆脱了他,也算是安全了吧。” 白兰垂下眼帘,望着自己的手掌笑了笑。白色的睫毛像两瓣雪花落在她的脸颊上,半遮住紫色的眼睛,细细长长的眼角向两鬓云雾般的头发里蔓延,拖出清清淡淡的忧愁。 看见她这个样子,一句话尚未经过斑的大脑便从他口中脱口而出:“以后有麻烦,可以去宇智波族找我。” 这句话以他的身份是不对的,他不应该这么说,不过,既然已经说了他便不后悔。 反倒是白兰有些惊讶,抬起眼看向他,发现说这句话的人满脸平静的肃穆,仿佛刚才说的是什么事关生死的重大誓言。 这还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番宇智波斑,他很年轻,也很英俊,还是名强大的忍者。 小雀曾在闲暇时八卦过,说宇智波斑性格冷酷,心狠手辣,就算在自己家族也多为人畏惧。那个时候对于白兰来说,宇智波斑只是个可以逗乐的陌生人,所以她也就随便听听一笑而过。 而现在…… 她坐直了身体,认认真真地望着他,轻声道:“斑先生真是温柔啊。” 一句话,打破了宇智波斑的平静,男人狼狈不堪地移开和她对视的目光:“你想多了。” 白兰笑了笑,没有反驳他,心里却有些后悔自己撩拨他了。 对于宇智波斑这样向来冷酷、说一不二的人来说,一旦温柔起来可是很难让人招架得住的,更重要的是……万一他真的认真了,她也没办法回应他。 白兰摸了摸自己的良心,发现这种一直沉睡的东西居然在这一刻苏醒过来。 不,应该说她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良心这种东西。 作祟的良心让白兰不忍继续逗下去,随便找了个借口便把宇智波斑打发走。 宇智波斑离开后不久,抱着点心盒的小雀气咻咻地进来了,她一看到歪在窗口的白兰,就忍不住轻声抱怨:“夫人下次可别再故意把我支开了,只有您和斑大人两人像什么样子。下次我再也不会上夫人您的当了。” 白兰心情正不太舒爽,对她也失去了往日的耐心,回头望着放下点心盒的侍女淡淡喊了一声:“小雀。” “什么事夫人?” “我帮你跟雄树君说吧。” 小雀手一抖,打翻了刚刚掀开的盒盖,她连忙手忙脚乱扶住,满脸通红:“夫,夫人又在胡说了!” “你既然这么喜欢雄树君,喜欢到为此可以故意放任我和斑先生独处……这种感情让我也不禁为之动容呢。”白兰像是没注意到小雀瞬间惨白的脸色,继续自顾自说道,“放心,我很感激你这么做,所以我决定报之以李的帮你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她觉得怎么样? 小雀情不自禁抱紧了点心盒的木头盖子,挡在身前,试图这样汲取一点安全感。 她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完全被兰夫人看破了…… 没错,她不是没察觉到兰夫人故意支开自己的意思,之所以顺其为之,就是希望兰夫人某一天会忍不住做出一些大逆不道的事,好叫千野大人厌弃了夫人…… 可是,她,她也不想的啊! 都是因为千野大人太喜欢兰夫人了,喜欢到小雀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嫉妒…… 明明喜欢的人就在眼前,明明触手可及,可那个人永远注视的都不是自己……就好像,除了兰夫人,其他人包括小雀自己,在千野大人眼中都是空气…… 其实以前也是这样,但以前,小雀可以忍耐。 因为她没有看出哪位夫人对千野大人是特殊的。 既然大家都不被千野大人放在心上,小雀就心满意足了。可是……为什么兰夫人会忽然出现呢…… 为什么她一个身份来历都不明的卑贱女子就能获得千野大人的爱? 为什么被千野大人爱的不是自己?为什么被千野大人注视的不是自己?为什么和千野大人站在枫树下,相视而笑的人不是她小雀? 这些问题无时无刻不在噬咬着小雀的心脏,让她每次看见兰夫人那张漂亮到恶心人的脸孔,心都会一抽一抽的疼。 兰夫人不过就是长得好,她根本没有其他的长处。就因为兰夫人长得好,才轻而易举获得了千野大人的喜爱。 一心牵挂宇智波斑的白兰根本不配!她不过一下贱之人,一平民女子,根本不配得到千野大人的爱! 小雀攥紧了怀中的盖子,垂下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只能看见她抿得发白的嘴唇。 白兰却闲闲地打了个呵欠,厌倦地眯起眼:“行了,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帮你跟雄树君说的。你出去吧,我困了,要睡一会儿。” “……” “嗯?” “……”小雀低着头,微微张开口,嘴唇轻轻蠕动着。 “你说大声点嘛,我听不清。” “……你会后悔的。”少女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随着音量的抬高,她也抬起了头,通红的眼睛里充满痛恨和嫉妒,“你会后悔的白兰。” 被她这样瞪着,白兰却轻笑一声,食指点了点下唇:“唔,这个表情还不赖嘛,比你之前可要有趣许多。” 而这里的忍者呢……飞天入地,倾山倒海,无所不能,不要说随手召唤什么火啊水啊的,连眼睛都会变色! 这是什么,这绝对不是忍者!你家忍者潜入城池时是直接把人杀光的吗? 等等,这样一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对,把人杀光了就没人知道我潜入过了呢……个鬼啊! 为什么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会召唤不科学的火焰,这个世界的一批人比另一个自己还要不科学?尤其是在这两种不科学的对比下,仅仅和朋友造出时空穿梭机的自己显得多么渺小、脆弱和无助啊! 这才是白兰小姐自从确定自己穿越后,心情不愉的主要原因所在。对于一直以来轻轻松松就能站在别人前面的她来说,接连几次品尝到无力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尤其是在和另一个自己对比的情况下。 另一个白兰随手就能招出一团火焰,把自己打得抱头鼠窜,险些没命。反观自己,受了重伤,不得不屈居人下,借着别人的权势给自己疗伤,这种性命全在他人一念之间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盯着自己张开的五指,白兰的表情阴晴不定,直到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她才收拾好心情,倚着阑干回头笑眯眯看去:“小雀。” 像小鸟一样可爱伶俐的小姑娘是她目前的贴身侍女,还是她第一天来这里千野雄树亲自点名赐予的。那日她一共见了四个人,火之国大名千野雄树,医术精湛却屡屡在她身上失败的医官大人,一等侍女小雀,还有第一个让她见识到不科学忍者之处的宇智波泉奈。 想到宇智波泉奈,白兰便忍不住兴致勃勃向小雀打听:“小雀,你知道那位据说要给我治病的宇智波斑什么时候会到吗?” 侍女小雀将茶点从木盘上取下摆好,又将矮几上空掉的茶杯重新倒满,最后拿起掉在地板上的羽织为白兰披上。将这一切做完之后,她才正襟跪坐在兰夫人身后,低头恭声回答:“回夫人的话,小雀亦不知。” 白兰叹了口气,扯着羽织回转过身子,用一根食指挑起小雀的下巴,笑眯眯地望着她腻声道:“干嘛这么恭敬,年纪轻轻装得这么老成多没意思,说了直接喊我白兰就好,我跟你同龄呢。” 小雀姑娘低着头没说话,只把脸颊往旁边侧了侧,轻轻避开了白兰的手指。 这让白兰没意思极了,收回手,继续拖着自己下巴,望着外面院子里瑟瑟红红的龙爪枫叶树百无聊奈。她是被前来温泉别馆小住的火之国大名捡到的,大名千野雄树此次来温泉别馆恰好没带其他妻室,于是整个别馆里的女主人除了他刚纳的白兰竟没有其他人。 从身份上,整个别馆里除去千野雄树就白兰地位最高。尽管她来历不明,尽管她突然出现,尽管她刚开始穿的还是衣不蔽体的“破烂”服装,就算有这么多尽管,也无人敢在明面上瞧不起她,自然更没有人敢跟她平起平坐的聊天。 平日里千野雄树倒是时常过来,只是今天正好有风之国大名的使者带了文书过来,千野雄树去处理国家大事了,导致现在白兰想找个聊天谈心的人都没有。 要不……自己装个病把医官大人叫过来? 白兰托着下巴,注视着一枚旋转飘落的红枫叶心里思量着,想到自己重伤在身的情况,用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那日宇智波泉奈帮她检查完说她伤在胸口,晚上事毕她趁千野雄树睡着偷偷瞧了,在自己雪白的胸脯上发现了一大片淤青,黑紫色里透着斑斑点点毛细血管破裂的小点,看上去可怕极了。白兰一边看,一边恍然:难怪刚才千野雄树故意避开了胸口,她还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 这几日下来,每天白兰都会找机会看看自己的伤口,那一大片淤青不光没有随着时间淡化,反而有越来越深的迹象,在白皙皮肤上越来越触目惊心。气得白兰每次检查一遍,都要把另一个白兰的全家老小都要问候一遍,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不过在宇智波泉奈给她紧急处理一番后,胸口闷痛的情况倒是消失了,除了看到那片淤青白兰才会想起来自己是有病之身外,她每天吃好喝好过得比原来在校园里还滋润。 回想起大学生活,白兰情不自禁摸了摸脖子上戴着的那枚挂坠,这枚黑色十字架形状的挂坠千野雄树也曾问起过,被白兰找了个父母遗物的名头搪塞过去,实际上这枚不起眼的挂坠却是她和小正五年的心血,也是她在另一个白兰攻击下活下来的依据——时空穿梭机。 原本研发出来后,她和小正都找不到启动这块机器的方法,只能当做挂坠戴在身上。没想到因祸得福,另一个白兰的奇特火焰倒是激发了穿梭机,让白兰小姐穿越了时空,来到这个世界。 这段时间她抽空想了想,估摸着启动机器的关键还是在于能量。 之前她和小正试验时使用的能量纯度太低,都达不到启动穿梭机的最低要求,唯有另一个自己的火焰…… 想到这里,白兰顿了顿,难得有些遗憾。要不是另一个自己上来不打招呼就开揍,说不定自己真的乐意坐下来和对方好好谈谈呢。 这样想着的白兰已全然忘记了,那天是她刚看见另一个白兰·杰索二话不说就打了报警电话,还顺口刺了对方几句,不然另一个白兰·杰索也不会直接动手。 不过白兰还是挺想得开的: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再多也没用,比起奢望另一个自己的火焰,倒不如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世界不科学的忍者身上更实在。 比起另一个自己,这里的忍者更牛批。 光是眼睛变色这一技能,另一个自己就不具备,更不要说从小雀那儿打听到的,忍者还会呼风唤雨,会移山填海,简直跟原来世界里的传说生物差不多。 白兰估摸着,要能移动山石,召唤风雨需要的能量肯定不小,这么大的能量想必启动她一个小小的时空穿梭机是不在话下的。 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她才会反复询问小雀那位据说比宇智波泉奈还厉害的宇智波斑什么时候能到。 在又一枚枫叶落进池塘里后,白兰再也坐不住了。 她本就不是个能闲得住的性子,就是没事也要找点事做,人生的毕生追求总结起来就六个字:搞事,搞事,搞事。 要不然她一个学油画的艺术系大学生也不会跟学机械的入江正一搅和在一起,还异想天开地想做出时空穿梭机,关键还真的被他们两做出来了。 白兰现在非常思念她可靠可爱可人的小正。小正比小雀啊,千野雄树啊都有趣多了,如果他在这里,绝对不会让她这么无聊。 白兰现在都快无聊到爆炸了! 小雀不理她,大名没空搭理她,她只好自己去找乐子。 这无聊的温泉别馆里还有什么比不科学的忍者更有趣的吗?没有。 白兰眼睛转了一圈,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抬脚就要往外走。 小雀连忙跟上她:“夫人,您要去哪儿?” “宇智波泉奈在哪?”白兰哗地拉开纸门,探头看了看左右都一样的走廊,“我想问问他眼睛到底是怎么变色的。” 她身后小雀脸上闪过不满和鄙夷,但很快又被她掩盖下去,一叠声地说“不妥”。 “夫人,您是贵人,怎么好主动找忍者大人呢。”更何况还是年轻男性的忍者大人。 最后一句小雀到底没说出来,在她看来这位兰夫人有时候行为举止实在称不上体统,可偏偏人家把千野雄树大人哄得一愣一愣的,大手一挥宣布兰夫人这是率直纯真,正合他意。 既然大名都这样说了,其他侍女侍从又能说什么呢,只能对兰夫人一些难以言喻的行为视而不见。 可也不能什么都视而不见,好比如说现在,兰夫人要主动去见一名年轻男性忍者,小雀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替千野大人拦下夫人。 白兰的回答也很干脆:“既然我不好主动去见他,你就让他过来呗。我真的很好奇。” 她转身望着小雀笑嘻嘻歪头:“小雀你就不好奇他的眼睛怎么就一下从黑色变成红色吗?” “这……这或许就是忍者大人过人之处吧。” 小雀才不关心忍者大人的眼睛眼色问题,在她心中忍者大人再厉害,也比不上千野大人的一根头发丝。 57.不科学的战国(九) 您的权限不够, 未能查阅正文  千野雄树倒是也想留下来,没想到正好出了其他事情,在几名藏人的催促下不得不离开。 大名的离开,带走了一大批侍女侍从, 院子里顿时空旷安静了许多。 此时樱花也已尽数飘落,刚才如云如雾的的盛开之景转瞬即逝,恍若梦幻, 只有满地的粉白残瓣才证明刚才不是梦,而是真的发生过的奇迹。 雪下得更大了,樱树的树枝上都堆了一层薄薄的白色,若是下到明天, 这满地的樱花瓣大概会被积雪埋没, 彻底消失不见。 换成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在这里, 肯定要就着这场景再吟几句诗, 可惜在这里的是白兰和千手柱间.这两个人都没那根弦, 对此视若无睹, 谈论起自己关心的事情来。 白兰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提起时空穿梭机的事才能让千手柱间爽快答应帮忙。她正在思索间, 千手柱间居然主动开口了,原来他也有事找白兰商议, 而且此事还和宇智波斑有关。 “兰夫人。”黑发的忍者跪坐在坐垫上,腰背挺得笔直, 双手握拳置于膝盖上。他的目光坦诚而真诚, 看着你的时候, 总让你有种他说什么都是对的错觉。 以白兰的经验来说, 通常她被人如此郑重其事的称呼,都没有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千手柱间紧接着问道:“恕我直言,你喜欢斑吗?” 白兰微微瞪大眼睛,愕然与的面沉如水的千手柱间对视。 刚才她设想过千手柱间会说什么,从千野雄树的喜好,到宇智波斑上次在温泉别馆的表现。但她就算想破脑袋,也绝不想到对方会直接问这个?就算问,正常人谁会问的这么直白! 白兰知道千手柱间和斑先生既是对手又是知己,可斑先生的知己也太耿直了吧?该说真不愧同为忍界第一人么吗…… 她喜欢不喜欢斑? 她喜欢逗斑先生。 迎着千手柱间的目光,白兰知道这个答案不是对方希望听到的。 片刻后,她恢复了淡定,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复又眯眼笑了起来。 见她只笑不答,千手柱间领悟到了答案,不由得就为斑叹了口气。 上次和斑相遇,对方的心不在焉被他看在眼里,千手柱间找机会询问斑却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最后还是在弟弟扉间貌似不经意的提醒下知道了一个名字:白兰。 兰夫人,火之国大名的侧室,月余前突然在大名的温泉别馆中出现,并且刚出现,就获得火之国大名所有的宠爱。 那个时间点,斑正好在别馆保护大名安全。 发现这两者之间蛛丝马迹的联系,千手柱间头更痛了。或许是因为已经结了婚的缘故,在妻子漩涡水户的□□下,他倒是比斑稍微更懂一点女孩子的心理。也正是这个原因,柱间从斑的寥寥数语中发现,斑他不是单相思啊!他之所以这么念着那位兰夫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兰夫人表现得同样很喜欢斑。 只是表现得…… 千手柱间面对好友那双好不容易温柔下来的凤眼,卡了半天壳,最后也没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这也是这次大名派人来千手一族下任务,千手柱间毫不犹豫同意的缘由:他也希望见见这位兰夫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现在见到了,千手柱间心中难得对斑涌起一股同情,与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怒气。 任谁看见有人戏耍了自己的好友,撩了却不负责这种行为会不生气。更何况,那可是宇智波斑!那是斑啊! 说句不好听的,斑他到现在还是个处呢!兰夫人太过分了! 想到这里,千手柱间的表情沉了沉,用对他来说十分严肃的口吻告诫面前的银发少女:“斑他……其实是个认死理的家伙。如果您对他无意的话,就请不要让他产生不该有的错觉。” 白兰沉默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散开。她低头瞄了眼衣领下的项链,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头,肃容郑重向千手柱间行礼:“我很抱歉,没想到自己的小小任性对斑先生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这是我的错。” 银发美人弯下腰,伏低了身体,水银般的长发散落在地板上,闪着碎银般动人的光泽。就算这个状态看不清她的表情,光是这头发这身姿就足够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心生叹息。 千手柱间也没想到兰夫人作为一贵族会这么爽快地承认,并且向自己行如此大礼。他连忙摆手,让兰夫人不必如此,又说:“夫人应该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斑。我相信夫人也不是有意要造成这种结果,只是希望夫人日后有机会能向斑说清楚。” 白兰直起身抬起头,重重叹息一声,垂下眼帘,浓密纤长的白色睫毛微微颤抖,紫色的眼睛静静盯着身下的坐垫:“我真的很抱歉,请柱间大人放心,我一定会跟斑先生说清楚。毕竟,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呀。” 她抬眼,弯起狭长的眼瞳冲柱间微微一笑,光线的变幻让她的眼睛颜色变成了介乎于蓝色和紫色之间的奇妙色泽,但不变的是那种蛊惑人心的异样魅力。 千手柱间呼吸一顿,连忙移开视线,看向院子里落满白雪的樱花树,点头道:“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我也有一事要麻烦柱间大人。” 这句话让千手柱间的目光又不得不落回到她身上。 只见明眸善睐的美人从自己的衣领里挑出一根黑色细绳,绳子质地古怪应该不是寻常材料,末端缀着一个样式奇异的黑色物品。似石非石,似玉非玉,两根一长一短的细柱交叉成一十字,组成的形状仿佛颇有深意。 千手柱间此前没见过类似的东西,但他从兰夫人的眼神里能明白,这件十字状的黑色物品对她很重要。 白兰将项链解下,放在手心送到千手柱间面前,轻声询问:“若是我要柱间大人向这件物品里灌输查克拉……这是一件几级的任务?” 又是一桩闻所未闻的请求。 千手柱间对上白兰的眼睛,从那双明亮的瞳孔里看见了倒映着的小小檐廊和檐廊下小小的自己。这时候檐廊下只有他和白兰,侍女们则是坐在更远处的房门处等候听传,白兰刚才说话的音调足够轻,柱间能肯定那些侍女什么都没听到。 他忽然明白过来兰夫人的这桩请求意味着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可以正大光明说出去的事,甚至连大名都不能知道。 而且为什么要让他向一件物品里输入查克拉?只有一些特殊的忍具可以附着查克拉,忍者通常用这些忍具进行战斗,可以起到事倍功半的效果。现在兰夫人拿出来的这件东西,无论是从大小还是形状上都不足以作为武器来使用,那她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是自己?如果他没有提出斑的事,兰夫人会不会就让斑做这件事? 一时间数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盘旋在千手柱间的心头,让他难得犹豫,没有立刻回答。 白兰举着手,气定神闲,她有八成把握千手柱间会答应下来。 一来他肯定会想到除了他自己还能去找斑,毕竟千手柱间刚才都说了,斑对自己有好感,那么想必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也难不倒斑先生。二来自己既然已经把这件事提出来了,而且明显表现出时空穿梭机的存在是不为人道的秘密,那么已经知道穿梭机存在的千手柱间就相当于上了贼船下不来了。三来…… “柱间大人请放心,这件事只关系到我回家一事,和雄树君无关。”白兰微笑着轻声解释,成功打消了千手柱间眼中最后一点犹豫。 “你希望我输入多少查克拉?”被称为忍界第一人的忍者终于从白兰手心里拿起穿梭机,没有提任务等级的事,只是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他变相的默许让白兰笑容更大,于是也毫不客气起来:“全部。” “……好。” 让侍女们送走千手柱间,白兰趁着没人注意将时空穿梭机重新收好。她刚才狮子大开口,居然让千手柱间一口气将穿梭机的能量补充到满了。想到那位忍者大人微微发白的脸色,白兰没甚真心地再次感谢了一遍千手柱间。 没想到穿梭机需要的能量这么多,难怪先前她和小正每次实验时都失败了,原来是能量的强度和量度都不够的原因。这么一说,另一个世界自己的火焰还真是了不起,能量纯度竟然那么高。 白兰握了握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面色沉静,眸色深沉。 要是她也能掌握那么强的力量就好了,无论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还是斑先生,他们的实力真让人羡慕啊。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羡慕其他人? 白兰旋即又笑了起来,松开拳,用掌心托着下巴靠在旁边的矮桌上,眼睛弯弯,心中盘算着: 还不急着离开这个世界,反正现在她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那么在走之前再做几件事好了。 首先要找机会跟斑先生说清楚,毕竟柱间大人完成了他那部分交易,她也要报之以李,尽快解决他的烦心事。 其次还有这个世界的忍者,那么强的力量她想要再努力一下,不然实在不甘心。 最后…… 最后好像没什么事了?白兰沉吟了一会儿,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结果她想了一下午也没想出来是什么,直到千野雄树回来,带她去见樱夫人,白兰更是把这件被遗忘之事的本身都忘记得干干净净。 因为樱吹雪一事,樱夫人再见到白兰就没了上次的好脸色,她如此,其他院的夫人更是恨不得把白兰吞吃入腹。 千野雄树不知是察觉了还是没察觉,偏偏带着白兰去樱夫人的院子里做客,席上三人脸上都是笑语晏晏,内心到底在想什么就无人知道了。 当晚千野雄树也没留在樱夫人的院子里,反而和白兰携手回到空禅院。 隔天,便有有关白兰身世的流言传遍了大名府中。 这件事还是热心肠的女官告知白兰的。 那名女官说起此事时,满脸的义愤填膺:“她们都说兰夫人你……你出生贫贱,来历不明,举止低俗不堪又下流无度,还说你是九尾狐转世,迷惑了千野大人。我看这些就是樱夫人传出来的,你前天和大人去了她院子,后来大人没留在那边反而跟夫人你回来了,樱夫人一定怀恨在心!故意派人放出这些流言来中伤夫人您。夫人?兰夫人?兰夫人!” 白兰被她猛然提高的音量吓得手指一颤,不小心将那块本就酥软的点心捏得稀碎,看上去惨不忍睹,让她彻底没了下嘴的欲望。 放下点心,拿手巾擦了擦手,白兰望了眼比她自己还生气的女官,忍不住发笑。 “夫人!您怎么一点都不急啊?还笑?!” 白兰笑够了,见女官恨铁不成钢,鼓着脸颊几乎要气成一只河豚,刚刚平复下来的笑意再次控制不住爬上精致的眉眼,扶着桌子都快笑得喘不过气了。 好不容易再次停下来,女官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白兰这才笑着慢悠悠起身,居高临下睨了眼女官:“那走吧。” “哎?去,去哪?”女官仰着头,满脸迷茫。 白兰笑得眼眸弯弯,脆声回答她:“去见樱夫人呀!去问问她,到底是不是她做的吧。” 还未走近,便听见屋子里飞出女子清脆的说笑声,屋外除了樱夫人身边的侍女,还站了几个服饰与众不同的陌生脸孔。 迟疑的瞬间,那边的侍女已经看见了白兰一行人,连忙进屋禀告。 说笑声很快悄然而止,随后侍女从屋子里走出,匆匆来到白兰面前低头屈膝行礼:“请兰夫人进屋一叙。” 进了屋子,除去樱夫人还有两名陌生的女子,俱是二十岁左右的光景,一个做贵族夫人打扮,另一个则穿着侍女的服装,但看那身气势怎么看也不像个普通侍女。 白兰的目光在那名“侍女”的手指上稍作停留,随后很快离开,落回到樱夫人身上。 见她来了,樱夫人一脸惊喜,起身拉着白兰坐下,又为另外两人介绍:“这便是兰夫人了。白兰,这是明美夫人和她的侍女花水。明美夫人是水之国大名的妻子,也是千野大人的妹妹。” 白兰顺着他的话看向那位明美夫人,正巧对方也在观察白兰。 视线交错,明美夫人年轻娇俏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尽管很快被她遮掩了过去,并笑着同白兰打招呼,但后者还是没有错过对方身上一瞬间传来的恶意。 她们之前没见过面,她也没得罪过这位夫人吧?难得的,白兰在心中反思了一下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樱夫人像是没发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恍若一无所知的继续逗趣说笑,又有白兰本身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会作面子功夫的高手,氛围倒不至于太过僵硬。 好在明美夫人并没有多留,交谈了几句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她那位侍女全程无话,静静端坐在后面。白兰留意了一下,发现侍女呼吸几不可闻,起身离去时也没有一点脚步声,显然不是个普通人。 正主一离开,樱夫人立刻撤去伪装,揉着额头倒在坐垫上,闭目养神满脸疲惫。 白兰琢磨着刚才的情形,确信明美夫人跟樱夫人关系也不咋样。以樱夫人的脾气,若是和其他人关系不好,通常是不会费心力作这表面功夫,更多时候都是不屑一顾,懒得去建交。为什么这次对那位千野明美如此特别,就因为对方是千野雄树的妹妹,水之国大名的夫人么?那樱夫人还是千野雄树的妻子,雷之国大名的女儿呢。还有,既然已经嫁人了,按这里的规矩,千野明美应当从夫姓,怎么从刚才的几个细节里透漏出对方还是姓千野? 鉴于目前和樱夫人依旧处于牢靠的盟友关系,白兰没有继续自己猜测,直接了当把疑问向樱夫人提了出来。 樱夫人叹了口气,睁开眼看向白兰,难得有些语重心长对她说:“她的情况有些复杂。总之,你以后离她远一点就好,要不是因为我现在是正室夫人,必须要站出来,我也不愿主动去找麻烦。” 白兰表面上笑眯眯地点头答应了,心里在想什么就没人知道。她转而聊起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说没想到外人传闻两人针锋相对,实际关系还挺好。 其实她本意只是想把话题扯开,聊些轻松的内容让樱夫人放松一下,没想到这一聊,却是从樱夫人那边知道了一个消息,千手一族有意放下过去的积怨和宇智波一族建交结盟,甚至两族想共同建立一个忍者村落。 “现在忍界那边也挺乱的。”樱夫人说起这话简直头头是道,显然比起白兰她对忍界情况更加了解,“他们都是以族落的方式聚集在一起生活。接受执行任务也是以族群的形式进行,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能提出建村,也算是一件前无古人的壮举了。” 白兰早就从女官那儿得知千手和宇智波之间的恩怨情仇,听说那两个家族基本对着干的历史已经有上百年。 “百年恩怨可没那么容易消除吧。” “谁说不是呢。”樱夫人撑着脸颊懒洋洋道,“好在千手柱间有威望,宇智波斑也能压得住人,他们两要是同意了,其他族人的意见倒真的没什么。这次他们两族一同接下了护卫任务,也是想表现出一个姿态让其他人看一看。我听千野大人说,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已经向他提出了划地建村的请求。千野大人正考虑要不要同意,同意了又要划哪块地。” 虽然说是要考虑考虑,但听樱夫人这话锋,千野雄树差不多已经同意了。 想想也是,一个忍者村落,那就等同于一个军火库,还是有核弹那种级别,千野雄树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个忍者村牢牢掌握在手里,那他就是个傻子。 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是忍界最负盛名的两大忍者家族,地位和实力不是其他家族可以比得上的,可以说,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千野雄树都会答应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 剩下的问题就是到底划出哪块地盘了,忍者那边自然希望地理位置好,气候宜人,易守难攻,但千野雄树这边也有点私心,所以最后结果目前还难说。 白兰转了转眼珠,想起自己前不久才惦记着要离开千野雄树,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送上门了。 话说千手柱间显然是有情有义的那种人,那她帮他一把,再请求他收留自己应该就不会被他拒绝了吧? 白兰把自己的想法跟樱夫人一说,惊得那个女人都坐直了身体,瞪大眼睛:“你疯了?” “我精神正常,思维清晰,这个念头早就有了。”白兰依旧从从容容地微笑着。 但现在樱夫人显然不能再像刚才那样平静和她对话,握紧了手中的象牙扇,瞪着白兰:“你真的要离开大名?”还想去那什么忍者村? 一个还没建立,就算建立也条件艰苦的忍者村落哪里比得上一国都城的繁华,更不要说现在白兰深受千野雄树的宠爱,就算樱夫人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认清白兰的待遇仅比自己稍逊一筹,可以说是锦衣玉食娇养着,真是头稍微疼一下就有大批的医官侍女前去嘘寒问暖。 这么好的环境,她白兰就一点都不留恋?当真要离开?就算不喜欢千野大人又如何,其他院的夫人不是没有不喜欢大名的存在,但她们不还是照样想争宠,想成为正室夫人? 58.不科学的战国(十) 这突如其来的发展不光惊呆了小野虎太郎带来的一干人等, 连美咲都万万没想到素日和蔼可亲的阴刀殿下也有抽刀杀人的时候。 更叫她心惊胆战的是殿下从突然拔刀到杀死小野家老, 全程表情分毫未变连眉毛都没抬! 望着青年俊秀白皙的侧脸,美咲情不自禁颤了颤。 跟她同样反应的还有那群武士侍女, 所有人只呆呆望着阴刀,看着他慢慢将长刀从小野虎太郎腹中抽出, 尸体轰然倒地, 迅速扩大的鲜血染红了草席。 “啪啪啪啪——” 清晰的掌声在寂静无声的房间中响起, 左侧的金箔海波纹屏风被移开,露出后面两位观众。 左腿屈起盘腿而坐的银发青年。 端庄跪坐双手交叠的黑发女子。 宇智波白仁和渡辺佐和子。 如果说前者的出现还能被人理解,那后者的存在就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美咲甚至还忍不住羞红了脸心道, 白仁大人怎么这么不知味, 叫其他城的人还是公主殿下看了人见城的笑话。 下一秒青年略带笑意的温柔嗓音解答了众人的疑惑。 只见宇智波白仁放下手, 侧头冲渡辺佐和子笑道:“公主殿下可听清楚了?日后有人问起, 公主殿下可要为我家殿下解释一番啊。” 哦!原来是个见证人! 众人恍然。 而渡辺佐和子也非常上道, 轻轻颔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小野虎太郎的尸体:“这是自然。家臣叛乱理应处死。”说着她的目光缓缓上移, 落在了人见阴刀身上。 苍白虚弱的青年用手遮住嘴,轻轻咳嗽了一声, 他右手上的刀还沾着血迹。鲜血汇聚在刀尖,一滴一滴落下。 前任未婚夫妇相互审视, 最后渡辺佐和子率先移开了视线,垂下眼帘, 乖巧地盯着自己膝盖上衣服的纹路。 而白兰站了起来, 伸了个懒腰, 袖着手穿过屏风,看向那群已经被制住的武士侍女们:“这些人殿下打算怎么办?” 阴刀这才从渡辺佐和子的身上移开目光,看向那几名叛乱者。 其中侍女美芝在阴刀的视线中双腿一软,一下瘫倒在地上。她瑟瑟发抖,跪在地上膝行了几步,扯住阴刀的下摆苦苦哀求:“殿下!请饶了我殿下!小野大人说如果我不听从他,他就要杀了我!我也不想背叛殿下的啊!殿下请饶了美芝吧!” 她声音凄厉,姣好的面孔因为害怕和痛哭扭在一起,涕泗横流好不狼狈。 这样的美芝让刚才愤怒不已的美咲也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就连旁边的白仁大人似乎都被这样的凄惨的哭求触动了,脸上笑容收敛起来,正色看向沉默不语的年轻城主:“阴刀殿下,怎么办?” 阴刀表情寡淡地垂眸注视着跪在脚边的女人,她的脸颊下方那片草席已经被她的泪水打湿,颜色变深,消瘦的身体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着,仿佛一朵在狂风中不断战栗的花苞,随时都可能被暴风撕碎。 良久之后,在所有人都以为人见阴刀动了恻隐之心时,他叹息一声,毫无血色的嘴唇轻轻张开: “直接处死。”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决定了这位侍女的结局。 听到这个判决,美芝再也支撑不住,整个软倒在地上,连哭泣的声音都瞬间消失,眼神空洞地被随后上前的武士拖走。 白兰啧啧几声,双手环胸,看了一眼被拖走的侍女,又看了一眼阴刀,最后看了看阴刀脚边的尸体:“我还以为你要原谅她呢。” 阴刀摇了摇头,甩掉佩刀上最后一丝残血,锵的一声收刀回鞘:“把小野的头割下来,悬挂示众,旁边写清他被我处死的原因。” 待所有的叛乱者,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都消失之后,人见阴刀猛地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像是被刻意压制的病魔的反扑,刚才还如一汪深潭般让人捉摸不透的贵族青年皱紧眉头,一手掩唇,不断嗽咳,甚至连呼吸也开始紊乱起来。 最后,在美咲的惊呼声中,人见阴刀眉头一松彻底晕了过去。 留在和室里的人,包括一直端坐在一旁的渡辺佐和子都看见晕厥的城主袖子上,一大滩触目惊心的红色。 迟来的医官匆匆赶到,一进屋便把屋子里一干无关紧要之人赶了出去,包括白兰和渡辺公主殿下。 见没有自己的事,白兰只好耸耸肩,按照事先说好的,先送佐和子回去。 走在侍女来去匆匆的走廊上,不紧不慢逆流出去的两人显得格外显眼。 而在这样与其他人明显区别的情况下,渡辺佐和子不由得感觉整个世界都与他们隔开,唯有她自己和身边的这位青年站在一起。 他们是一起的。 这个认知让向来骄傲的公主再次红了脸。 藏在袖子下的手指绞紧了衣料,渡辺佐和子藏在浓密眼睫下的眼睛偷偷瞥了一眼银发青年,再偷偷瞥一眼。 他线条清晰的侧脸,微微含笑的薄唇真是好看啊。 他银色的长发,白皙的皮肤真是漂亮啊。 还有那双最叫佐和子倾心的眼睛,异于常人,通透魅惑的紫色眼睛—— “公主殿下这么看着在下,是有什么事吗?” 紫色的瞳孔微微移动,含着笑意对上了佐和子偷偷窥视的目光,让后者的脸颊彻底爆红。 所幸慌乱了一阵过后,佐和子不算慢地重新镇定下来,她左右一看,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客房外,不远处属于渡辺城的侍卫已经看到两人。 佐和子咬咬牙,鼓起勇气,伸出手轻轻扯了扯银发青年宽大的衣袖:“能到旁边一叙吗,白仁大人?” 宇智波白仁顺着她的话停下脚步,却没有跟着她走到旁边角落里的意思,而是笑眯眯地望着佐和子:“公主殿下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佐和子羞怯又哀怨地瞪了他一眼,确定男人无可转圜后,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那两个离他们不算远也不算近的侍卫,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好吧,就在这里吧。” 银发青年噙着笑,安静等待。 他比佐和子高上一些,垂下头倾听她小声细语时,几缕碎发便从耳后垂了下来,如同几泓月光,又似天上的星河垂落人间,白色的睫毛浓密如雪,悄然落在佐和子的心尖。 刚刚鼓起的勇气突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渡边佐和子捏着袖子,只知道呆呆地看着青年雌雄莫辩的俊美脸孔。 她不说话,白仁也不催,只笑吟吟地等着,满眼都是意气风发。 渡辺佐和子轻轻吐了一口气,又深吸一口,让砰砰直跳的心稍微慢一点,这才细声细气开口:“白仁大人在人见城快乐吗?” 银发青年眨了眨眼,没有说话,眼中的笑意倒是更浓了一些。 这给了佐和子更大的勇气,声音略大了一些:“白仁将军文武双全,是难得的英才,不要说将军连城主也做的。” 这次宇智波白仁有了明显反应。 他轻笑出声,瞥了一眼佐和子的脸,紫色的眼珠在堆雪似的睫毛下转了转:“难不成公主殿下想叫我效仿小野虎太郎?” 渡辺佐和子连忙摇头:“不!当然不是!我怎么会让将军背负那等恶名,我的意思是……大人看我如何?” 宇智波白仁直起身,从下自上扫了一遍佐和子,那目光十分具有穿透力,同时却又十分柔和,就像……就像一只温柔的手掌强硬的穿过外衣,缺又温柔地抚摸过佐和子的全身。这让她的眼睫颤了颤,面上红晕更深。 “公主殿下是位难得的美人呀。”佐和子听见青年沙哑的嗓音,小刷子一样扫过她的耳廓,“娇俏可爱,惹人喜爱。” 渡辺佐和子努力控制自己的嘴角,好让那笑容不那么直白,更为矜持些:“那……那……那大人愿意娶我吗?” 话一出口,就再无收回去的道理,佐和子索性豁出去了,抬起头直直看向宇智波白仁的眼底:“娶了我,就相当于娶了我身后的渡辺城。到时候,白仁大人就是下一任城主!” 换成其他男人在这里,早就欣喜若狂了,当初渡辺翔就是如此。 可宇智波白仁偏偏不,他诡异地笑了笑,眼睛眨都没眨:“可我甚是喜爱宇智波这个姓氏,不想改姓渡辺怎么办?” 有些难办——佐和子想起家中的父亲,有些头疼,可一对上宇智波白仁含笑的红唇,那点烦恼又不算什么了,瞬间烟消云散。她下了决心,低声承诺:“没关系,我能答应大人,不改姓氏。”当初渡辺翔最开始是没有姓氏的平民,所以在得到“渡辺”为姓时才那样欣喜若狂。 而宇智波白仁显然出身不俗,看他那张光滑白皙的脸孔和细腻修长的手指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至少不需要劳作谋生。 如果是这样优秀的青年,或许父亲也会破例吧。佐和子心道,在她的设想中,宇智波白仁会拒绝的可能微乎其微,就算不冲着她这个人,就是佐和子背后的渡辺城,也很少有人能拒绝这桩稳赚不赔的美事。 结果,宇智波白仁的反应再次出乎渡辺佐和子的预料。 只见他笑了笑,张口毫不犹豫答道:“好啊。” 不等佐和子狂喜,他越过佐和子的肩膀似乎看见了什么,微微一愣,随即又接着道:“是不可能的。” 刚刚上扬的心情猛地摔倒了谷底,四分五裂。 渡辺佐和子瞪大眼睛。 她的视线中,异美绝伦的银发青年漫不经心地笑着,重新弯下腰,在她耳边低语:“抱歉呐,小公主,我对你没兴趣。” “你太无聊了。” 沙哑的嗓音,柔和的声线,宇智波白仁用温柔的语调说出无情的话,那句子像一把利刃,将佐和子欢腾雀跃的心切成了几块。最叫她愤怒的不是宇智波白仁的拒绝,而是他那种拿她开玩笑的态度! 先是一口答应,复又改口说不可能,最后还半开玩笑地说她无聊?! 这个恶鬼一样漂亮又冷酷的男人将佐和子好不容易捧出去的真心摔得粉碎。 白兰直起身,最后望了一眼脸颊发红眼圈更是开始发红的渡辺佐和子,打了个呵欠,转身往回走:“夜已深,请公主殿下早些歇息吧,白仁告辞。” 走出没几步远,身后便响起女子幽幽的诉怨:“你会后悔的。” “嗯?” 白兰回头,渡辺佐和子背后的墙头上刚才那只黑猫已经消失了,而佐和子则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冷冷重复:“你一定会后悔拒绝了我。” 白兰忍不住又笑了,竖起食指贴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晚安,公主殿下。” 无视掉刺在背上针芒似的视线,她一路晃晃悠悠回到自己的屋子,宇智波斑赫然已在门口等候良久,见白兰一进来,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白兰装作什么都不知情,伸了个懒腰,歪了歪脖子:“真累啊,真遗憾,斑先生没有看到好戏。” 小黑猫默不作声,仿佛一团漆黑的阴影突兀地屹立在烛光中,猫瞳一片冰冷的灿金。 白兰脱掉木屐,赤脚从他身边走过,一边走一边松开绑住头发的布带,刚刚解开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小黑猫:“不睡觉吗,斑先生?” 宇智波斑这才傲慢地扭头,只见昏黄的光线中,体态修长的女子已经脱去了羽织和外面厚重的棉衣,一头银发披散在肩头,笑意吟吟,眼光粼粼,,赤|裸的脚踝细瘦苍白,好像轻轻一捏就会碎掉,就跟白兰这个人一样,清瘦之极。 但是,只是看上去而已。 她这个人实际上比看上去危险得多,也坚韧得多,因为她总是能一把捏住人心最脆弱的地方。 小黑猫突然叹了口气,站起身朝等候着他的女人走去。 来到白兰脚边,盯着女子青色血管分明的脚背,宇智波斑突然低声开口:“那个女人有点问题。” 白兰瞬间明白过来他指的是谁。可惜宇智波斑说完这句话之后,又不开口了,径直绕过白兰回到他的软垫上睡下。 白兰站在原地侧头想了想,发现写轮眼有时候真的很作弊?或者说斑先生对危险特别敏锐?毕竟她想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渡辺佐和子哪里有问题?难道是说脑子吗?白兰自己先被这个冷笑话逗乐了。 想不出结果,索性放到一边。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到时候再说。 银发女子低低一笑,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床铺边,只是心中还是有一点小小的不甘,便回头看向已经安然趴下,闭目假寐的小猫:“斑先生,今晚要跟我睡吗?” 小黑猫跟木雕一样毫无反应,连呼吸时身体的起伏都没了。 白兰终于感觉自己掰回了一局,心中不爽一扫而空,神清气爽地掀开被子滑入床铺中,闭目前想了想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人形也是可以的哦。” 这番邀请已经可以说是非常直白了,可惜小黑猫还是一动不动。白兰撇撇嘴,翻个身背对着黑猫真正入睡了。 直到她的呼吸彻底平稳下去,宇智波斑才睁开了眼睛,漂亮的金色瞳孔低头看了一眼现在的身体,猫瞳中划过一丝无奈,这才呼出一口气浅浅睡去。 三日后,没有发挥到任何理想作用的渡辺佐和子愤懑回城,而她离开的当日,人见阴刀因为身体原因连面都没露,只让宇智波白仁代自己送行。 临别时,渡辺佐和子还想做最后一次努力,可惜今天宇智波白仁不知怎么地,脾气比三日前差了许多,佐和子话都没说出口,就被他冷嘲热讽地堵了回去。 漂亮的银发青年讽刺起来,可谓是句句见血,不知情的人乍听还听不出什么,实际上听在当事人心上,却是一刀一刀往她心口上插。 渡辺佐和子彻底死心,之前的那份爱意更是在宇智波白仁的冷言冷语下化为仇恨,她咬着牙压下怒火,冷笑着登上牛车。随着队伍的启程,富裕繁荣的人见城逐渐远离,佐和子掀开窗上的竹帘,看向城门旁挂起的头颅,头颅旁还站着两名武士,防止乌鸦之类的鸟雀过来啄食。 按照人见阴刀的吩咐,小野虎太郎的头颅要在这里悬挂上一个月,以此让所有人见城的子民都看到背叛城主,试图以下犯上之人的下场。 阴刀的这番处理无可指摘,换成渡辺佐和子是他,只会做的更绝更狠。 真正让佐和子在意的是,以前的人见阴刀绝不会做出如此决定。 那个瘦弱青年的那一刀还深深停留在佐和子眼前,这几日时不时便闪现出来,让她皱眉深思。 放下竹帘,佐和子端坐回原位,咬着下唇思索——人见阴刀的这种转变对于渡辺城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原来的阴刀还稍显懦弱无为,如今多了份狠辣之后倒是成为了一名出色的城主。可惜,是别人家的出色城主。 这只会让作为邻居的渡辺城更加坐立不安。 “人见阴刀绝对不可能是自己想通了。”渡辺佐和子喃喃着告诉自己,她跟他也算是青梅竹马长大,还能不了解这个前任未婚夫么……若是没有外力,他只会那样病歪歪懦弱沉默到死! 而佐和子在人见城呆的这三天里,根据她自己IDE所见所闻分析,唯一的外力只能是—— “宇智波白仁。” 想到那个阴柔俊美呃银发青年,渡辺佐和子表情更加难看,她撩开层层叠叠的宽大衣袖,露出白皙晶莹的手臂,原本娇生惯养的肌肤应该非常美丽,可惜此时这份美丽却被上面七零八落的深深刀疤破坏得一干二净。 新长出来的粉色嫩肉压在陈旧的褐色伤疤上,纠结的伤口坑坑洼洼,看上去好不可怖。 就算是唯一一点没有伤口的地方,那点白皙的皮肤在旁边伤口的衬托下非但没有一点美感,反而更显丑陋。 对于爱美的佐和子来说,本来这样的手臂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她宁愿生生砍下这条胳膊也不要叫它长在自己身上。在此之前,她也是这样做,三番五次想找办法砍掉这只手臂,却被她父亲强行打断,后面更是直接下了最后通牒声称佐和子如果敢继续那样尝试,他就把这个女儿丢进粪坑中。 这样一来,佐和子才消停了下去,往日只用衣服挡住这条胳膊,假装它不存在。 可如今,她心中有了憎恨的对象,反倒喜欢起这满臂的伤口起来。 渡辺佐和子轻轻抚摸着最新的那条伤疤,嘴角露出诡谲的笑容,眼神阴冷怨毒,饱满的红唇扭曲着轻声细语:“神明大人,请一定要完成我的愿望呀。” 渡辺佐和子走后,人见阴刀的身体依旧不见好转。 连日卧病在床,不要说出来走动了,连坐起也很难坐起,金碧辉煌的城主卧室里充斥着浓郁苦涩的草药味,旁边厢房还有僧侣在为其念经祈福。 白兰去看过他一次,那会儿阴刀刚喝下一碗药,稍微有了点精神,见她来了,目光闪烁,露出了苍白欣喜的笑容:“你怎么来啦?” “来看看你啊。”白兰皱眉瞥了一眼美咲手中空碗中褐色的残留,有点同情这位拿药当水喝的青年,“很苦吧?” 阴刀笑笑:“已经习惯了。”他眼也不眨地盯着白兰,眼神温柔沉静,俊秀的脸孔线条柔和:“你能来,那些药就不苦了。” 白兰眨眨眼,没想到这位少城主说起甜言蜜语来也是位高手。她之所以来看阴刀,纯粹是实在闲着无聊,自从那天晚上她调戏了斑先生而后者没应声后,白兰看见那团漆黑就郁闷,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躲掉他。 整个人见城内城因为人见阴刀的身体恶化显得低迷颓唐,连街上小贩的叫卖声都有气无力,让白兰颇感无趣。 她没其他人可以去搅扰,只能跑来找阴刀。 看出她眼底的无聊,人见阴刀想了想,撑起身,靠在美咲拿来的靠枕软垫上,温声道:“不如……我来教你刀法吧?” 白兰一愣,美咲则瞪大眼睛,连忙出声表示不赞同:“殿下您这样的身体状况是没法用刀的!” 阴刀冲她安抚一笑:“没事的,我只做口头上的指点。”转而看向白兰:“想试试吗?” 白兰当然愿意,立刻喜笑颜开地答应了。 不得不说,其他人说人见阴刀天资聪颖,文武双全是有道理的,他看上去弱不禁风,实际上在刀法上造诣颇深,大概以前也是苦练过得,可惜拖着一副虚弱破败的身体,限制了他的发挥。 白兰在他的指点下,可谓进步飞快,一日千里,没几天就从刀都握不好的新手,变成熟练舞刀的老手。 阴刀在旁看着她拔刀挥刀,又灌下一碗粘稠漆黑的汤药,接过美咲递来的巾帕擦了擦干净的嘴边,感慨一声:“白兰的资质着实太好了,我从没见过进步像你这么快的人。” 被人夸奖,总是叫人高兴的。 白兰停下来,冲阴刀莞尔一笑:“还是老师教得好呀。” 人见阴刀楞了一下,随后笑容加深:“还是第一次有人喊我老师呢。”他抬头注视着英姿飒爽的银发女子,黑漆漆的眼睛深不见底,表层浮着一层薄薄的笑意:“能再叫一声吗?” 59.不科学的战国(十一) 面对人见阴刀略带期盼的俊脸, 白兰却不其然想起另一个青年。 她也曾向他学习, 他也曾手把手教导她如何画符念咒, 过了这么久她差不多能确定这个世界就是晴明时代之后的那个世界。而现在白兰所位于的时间点,已是平安时代的五百年后。安倍家族改名为土御门,麻仓家族已然存在只不过已从京都撤回到出云地区龟缩不出,大江山和红发鬼王更是成了传说中的妖物,轻轻拨动时空穿梭机,五百年的时光就这样转瞬即逝。 白狐公子也早已成为泛黄书卷上的一个名字。 白兰回过神,冲俊秀温和的年轻城主笑了笑:“那可不行, 如果真要算起来,我的老师好几个呢。”就算撇去晴明不算, 还有教导她体术的宇智波结衣姑娘在前呢。 阴刀明显有些失望, 但还是没有强求她,转而提起运刀挥刀时的小技巧。 有赖于阴刀的倾囊相授,不过一个月,白兰就能和人见城的侍卫对打而不落下风, 而且或许是曾经修炼果宇智波家体术的缘故,演练中白兰的动作较之一般正统流派更加轻灵诡谲。 一日休憩闲聊时, 白兰跟斑先生提到此事, 这位宇智波家的族长大人很是傲慢地冷哼了一声:“那是自然。区区武士的刀术如何与忍者的, 还是宇智波的体术相提并论。” 话虽如此, 你不要以为我没看见你悄悄打开写轮眼拷贝那些武士的动作啊, 斑先生。 白兰偷袭两声, 在宇智波斑看过来之前, 便正色点头道:“那肯定,毕竟是宇智波一族。” 她移开目光,绷紧了脸,勉强压下上翘的嘴角,假装没看见那只小黑猫浑身的得意舒爽。 就在白兰刻苦练习刀术时,春天到了。 人见城中的景致也从萧条枯败变得灿烂起来,眼见着主殿前的樱花林要开了,人见阴刀的病情也终于在医官们的细心调理下稳固下来。为了庆祝阴刀殿下病情的好转,也为了一除冬日人见城中的血腥灰暗,美咲一干侍女开始张罗赏樱会。 既然到了春季,身上衣服的配色也要换成鲜艳一些的□□,这日入寝前,侍女们早早将白兰明日参加赏樱宴的礼服准备好,用木架悬挂在和室一旁。 虽说是男士和服,却选用了樱粉色为主基调,再添上银线秀出的樱花瓣,更显得华丽异常。送过来时,美咲还说了:“这样好看的衣服也只有白仁大人能压得住,您瞧着银色的花瓣跟您的发色多相衬啊。” 就连路过的阴刀看见之后,都表示很期待白兰穿上这件华服的效果。 临睡前,白兰趴在被子上,双脚勾在一起翘在空中轻轻摇晃,两手撑着下巴打量那件在烛光中闪闪发亮的和服,询问旁边的小黑猫:“宇智波一族会有这样的活动吗?” 小黑猫正打量着自己的爪子,一会收起来一会又伸出来,闻言抬眼瞥了眼那件华服,冷淡低沉:“没有。” “那忍者的生活该多无趣啊。”白兰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听她这么说后,宇智波斑沉默了一下,又改口道:“也不是从来没有过。” “嗯?” “小的时候有过一次……但是记不太清了,好像是所有的族人都聚集在一起赏樱吧。”巴掌大的小猫发出与外表相差甚远的男声,低低的,略带沙哑,灿烂的金色瞳孔里似乎飘过一丝怀念。只是这点怀念,又像流云般转瞬即逝,就像宇智波斑记忆中和平静好的日子,是宛如水中镜中影一般:“……这种事情终究没什么意义。” “……” 突如其来的寂静让斑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扫了白兰的兴,顿时有点不自在起来,可要他主动承认这一点又是不可能的,所以小黑猫只能僵着脖子,用眼角余光扫过去。 却见垂眼沉思的女子忽然弯起嘴角轻笑一声,抬起眼帘看向自己,紫色的眼睛透亮惑人:“可是对我来说很有意义呐,这是斑先生第一次和我赏樱吧?”她伸出一只手,探到宇智波斑面前,洁白如玉的手腕清瘦单薄,手指细长,指尖微翘:“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邀请到宇智波一族的族长大人?” 斑瞬间秒懂她的意思。 她是想让自己以人形陪她一起赏樱。 本来这点小事压根不在话下,只是这么一来倒让斑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是只幼猫,不知何时才能稳定变成人,一时间倒又有些懊恼起来。 不过懊恼归懊恼,美人相邀,还是追逐了这么久人,宇智波斑当然不会拒绝。 他矜持地微微颔首,大大的猫瞳微微眯起:“如果是你的邀请,那我……” 话还没说完,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脚步声,随后便是哐的一声巨响。 哗啦啦一片乱石碎瓦从天而降,烟尘乍起。 在屋顶破裂的刹那,宇智波斑已经条件反射性向后跳开,等第一块碎石落到地上时,他才想起来,往对面看了一眼。 滚滚灰烟遮挡住视线,只能模糊捕捉到一抹银白如他自己一般唰地退开。 确定白兰无事,宇智波斑高悬的心才放了下来,转而便是暴怒。 更何况烟雾中,偷袭者一闪而过,直奔白兰而去,简直就是当着斑的面赤|裸|裸挑衅! 小黑猫眼神一暗,灿金色转瞬被血色覆盖,一道黑影拔地而起。 另一边,没有写轮眼帮助的白兰可没有斑先生那么好的视野。 在乱石滚下时,她先是下意识向后躲开,刚刚避开最后一块碎瓦还没彻底站稳,一道不正常的风声就从头顶呼啸而落,她连忙侧身避让。 一道雪白的刀光一闪而过,劈断了一根烛台,蜡烛滚落在地上瞬间熄灭。 满地碎石残渣中,白兰抬起头,看见了一个灰白色的头发的高瘦男人。男人有一双冰冷的金色瞳孔,正手握一把薙刀,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那冰冷刺骨,宛如注视死物的眼神先是落在白兰的头发和眼睛上,然后是她的脸,最后则下移落在她的上半身。 直到这时,俊美的灰白色头发青年才露出一点诧异神色:“女人?” 女人怎么了?女人也能要了你的命? 白兰眼睛一眯,准备动手的手指一顿,发现这个袭击者身上哪里不对劲了。 可惜在她提出疑问之前,一抹红光在袭击者的身后一滑而过,随后这个灰白色头发的男人便哄地一声,倒飞了出去。 男人反应很快,在空中便调整好姿势,重新掌握住重心,也多亏这一点,他才没被宇智波斑的火焰击中。 见斑先生都出手了,白兰索性掐灭指尖的星火,双手抱臂,若有所思地打量男人战斗的姿势和他身上古怪的气息。 以前安倍晴明教导她的时候,又教过白兰如何分辨各种不同类型人或非人的气息。 人类中包括普通人,神职者,僧侣,巫女以及其他一些特殊人群。 非人中包括恶鬼,精怪,妖物,死灵,生灵以及……神明。 这灰白色头发的男人,一身纯粹又腐败的气息,既像神明又像是恶鬼,如果真是神,那恐怕也只会是属于恶神的类型。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宇智波斑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在没能发挥完全实力的情况下,他都能跟一个疑似神明的存在斗得难解难分,而且还有越打越兴奋的趋势。 白兰早就知道斑先生是个战斗狂,此时倒乐得清闲,还能在旁分析这使用薙刀的袭击者来历。 唯有一点不好,满地都是乱石碎瓦,连之前她趴着的柔软床铺上也是,这样糟糕的环境根本没法席地而坐。 不要说坐了,赤着双脚的白兰根本不想用自己的脚底去测试那些尖锐的碎石子和瓦片到底有多锋利。 袭击者一开始被宇智波斑打得猝不及防,被追着打了一阵后逐渐找回了自己的战斗节奏,越打那张英俊的脸孔上惊讶越甚,甚至到最后主动拉开了距离,肃容上下打量杀气腾腾的黑发男人:“你是他什么人?” 灰白色头发的青年手臂一抬,没有握着薙刀的手直指在旁看得津津有味的白兰。 宇智波斑殷红的写轮眼瞥了银发女子一眼,一时间倒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没等他想到一个恰当的措辞,白兰自己就先兴高采烈地帮他回答了:“他是我姘头!” 宇智波斑和青年齐齐一愕,连身上的杀意都瞬间泻了大半,唰唰同时扭头看向银发女子。 见她虽是笑着说,却眼神肯定,没有改口的意思,灰白发青年的目光闪了闪,沉吟了一会儿“哦”了一声。他一脸恍然,看了看女扮男装秀美绝伦的宇智波白仁,又看了看不知名的黑发红眼男人:“你是她小姓?不对,男宠?” 话音未落,黑发男人的表情唰地阴沉下去,手一会儿,一道利风划过,灰白发青年尽管躲得及时,还是被削断了一缕头发。 随着发丝轻飘飘坠落,青年冷嗤一声,手腕一翻,薙刀刀尖直指敌人:“作为人类,你很不错。” 雪亮刀尖对准的方向,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冷冷注视着他。 灰白青年一挑眉毛,眼神平静:“可惜对于神明来说——” 他话音一顿,刀尖猛地一转,唰地一下,刀光划破空气,随后便是刀剑相击的清脆击鸣。 白兰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又是谁……” 新来者的长刀与薙刀相撞,无形的力场相互撞击,卷起一阵旋风,将地面上的碎石断瓦全都搅起,如同一道长着利齿的龙卷风,扩散之处地面都被划上道道伤痕。 白兰只觉眼前一花,一只手臂从旁伸来,将她往手臂主人的方向一拉,她瞬间跌入一个气息冷冽又清新的怀抱。 对方的几缕发尾扫过她的脸颊,看上去毛糙的头发实际上却很柔软冰凉,掠过皮肤时微微的痒。 蓝色的透明墙壁竖起,将所有的飓风碎石全挡在了几米之外,无论外面如何狂风骤雨满地疮痍,在这墙壁包围的中间却是一派风平浪静。 白兰瞥了一眼宇智波斑线条明晰的侧脸,目光着重在他眼里的花纹上停了停,笑了笑倒也没挣开他的手,转而扭头看向前方。 在她没有发现的地方,宇智波斑松了口气,向来在战场上无所畏惧,从容不迫的他,居然也会因为一个女人的反应紧张,握着她细腰的手掌掌心已经出了层薄汗,索性手掌下的腰肢十分安稳,并没有想要挣脱的意思。 就在刚才那一瞬,宇智波斑也不知道如果白兰挣开自己的手,自己会是什么心情。 显然巨大的须佐能乎比入侵者更加引入注目。 迟迟赶到的武士们一片喧嚣,在逐渐散开的烟尘中,仰头惊叹,注视着蓝色巨人的眼神仿佛看到了神明。 就连两个真正的神明都不由为之一惊,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消散许多,双方立刻察觉对方力道的松懈,对视一眼,同时后跳,拉开距离。 与此同时,淡蓝色的透明骷髅也逐渐消失了。 在彻底散尽开的烟雾中,银发女子一身单薄的白色单衣笑眯眯地望着他们,手上抱着一只懒洋洋的小黑猫,面对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那巴掌大小的幼猫打了个哈欠。 人见阴刀甚至以为自己眼花了,不然怎么从那张猫脸上看出了一丝轻蔑? 再定睛细看时,小黑猫已经彻底闭上了眼睡着了…… 人见城的城主大人定了定神,将注意力从小猫身上扯回来,重新落到今晚的重头戏上,那名穿着狩衣的灰白色青年—— “祸津神蠃蚌。” 见他认出了自己,厄运灾祸之神笑了。 一挥薙刀,扬起下颚,属于神明的金色眼珠冰冷渗人,直直看向被人簇拥的黑发青年:“你就是这一届的人见城城主?反应倒挺快,居然找来了夜斗。” 蠃蚌的视线重新落回到对手身上,出乎意料的态度平和,甚至还举手打了声招呼:“夜斗,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跟你重逢了。” 握着太刀的黑衣青年面无表情地回望过去,他有一双不同于蠃蚌、却同样亮眼的浅蓝色眼睛,中间的瞳孔是竖瞳。 他不做声,蠃蚌也无所谓,将薙刀提了提,单手轮了一圈抗在肩上:“看在过去同伴的份上,行个方便,让开如何?” 黑衣青年思索了一番,瞥了一眼人见阴刀,摇了摇头。他面容俊秀,眉宇间充斥了阴沉和一丝隐藏很深的倦怠,正是这种倦怠感让他看上去比蠃蚌更加疏离。 “啊那就没办法了。”蠃蚌皱眉,抓了抓灰白色的头发,“我也是受人所托啊。毕竟享受人的供奉,就要完成她的心愿。” 她? 白兰一把抓住这个代称,若有所思开口询问:“什么心愿?” 蠃蚌轻飘飘地看向她:“杀死宇智波白仁。” 夜斗的视线也随之移向那位貌美的银发女人。 “要杀我?”出乎两名祸津神意料,这个人类没有丝毫恐惧的情绪,神态一派轻松,谈论起凶手就跟谈论起今晚月色如何,“供奉你的人,该不会是渡辺佐和子吧?” 见蠃蚌没有反驳,她笑了笑:“毕竟我能想到的只有她了。” “祸津神大人。”这时候,人见阴刀终于开口,“我明白您要回应信徒的祈愿,只是白仁对我人见城至关重要,只要人见城还在,就绝不会让您杀死她。” 蠃蚌嗤笑:“说的这么好听,不还是要靠外援?喂夜斗,你真打算与我为敌?” 蓝眼睛的神明目光闪了闪,面上一派平静,轻轻开口:“你也说了,受人所托。”和他的外表十分相称,这位神明的嗓音也比蠃蚌更加清亮悦耳。 “那就没办法了。”蠃蚌咧嘴一笑,眼中战意再次升腾而起,左右活动了一番脖子,唰地垂下薙刀,“我也像看看你现在实力如何!来吧,夜斗!” 眼见着战局一触即发,旁边的武士们如临大敌,要护送人见阴刀和白兰后退,却没想到两人皆是一动不动,白兰更是开口打断战意高昂的两位神明:“等等,我有一个建议。” 一双蓝色和一双金色的眼睛同时看过来。 旁边的武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银发女子却坦然自若,甚至还有心情顺了顺头发:“你说你是受人所托,那么,直接杀了祈愿的人不就好了?” 夜斗神沉默,蠃蚌则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他被这句话娱乐到了,直接笑弯了腰。乐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脸上是残存的笑意,满眼趣味盎然:“这也的确是个办法。但是……” 他脸上笑容一收,嗓音猛地低沉下去,刺骨的寒意瞬间爆发,让暖意融融的春夜再次返回到冬季: “但是,你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城池的守卫,还有我。而且夜斗想必只是接受了救下你的请求,若是你主动去杀渡辺佐和子,他也不会去帮你。在这种条件下你觉得,你能成功?” 银发女人依旧笑意妍妍:“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鸁蚌半晌没有说话,压抑的寂静占据了这片区域,让围观者忍不住额头冒冷汗,心里嘀咕白仁大人也太托大了些。这些人见城内城的守卫早就被打过招呼,知道白仁大人是个女子,是以之前看见那么多侍女为其神魂颠倒,不但不嫉妒,心里还有点同情,现在看见披头散发柔弱美丽的女装白仁大人后,这些武士自己倒先是一阵心头狂跳,那视线就控制不住地往她身上挪。 及至现在,白仁大人说出那样张狂的一句话,武士们除了替她捏了把冷汗,也再无其他怀疑鄙夷的意思。甚至有些胆大的还心道,若是白仁大人要求自己跟随其前去渡辺城,那他们也是愿意的。 幸运的是,鸁蚌并没有被这句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激怒,反而再次开口时,注视着白仁的眼里多了些欣赏的意味:“很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们渡辺城里见。” 说完,这位灰白色长发的神明将薙刀一挥,转身离开,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夜斗目送着鸁蚌远去,松开手中长刀,那把刀一落地便化为一个穿着白色和服,头戴天冠的短发少女。她拉着夜斗的袖子,好奇地望着口出狂言的人类女子,想了想仰头对夜斗说:“呐,夜斗,这次你不会再接这种无聊的任务吧?” 夜斗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倒是人见阴刀在旁听了,转动漆黑的瞳孔,盯了一眼这名少女。 作为世代私底下供奉夜斗神的人见家主,他知道这名少女是神明大人的神器,只是相较于夜斗神,阴刀对这少女神器的感官并不好,更不要说她刚才那句话,直接让阴刀的好感度跌破成负数。 在阴刀心中,白兰固然强,可那位已经离开的祸津神说的不错,单枪匹马甚至就算带上一队人马,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杀掉渡边佐和子的。 早知如此,人见阴刀对自己说,早知如此,上次佐和子来人见城就应该趁机杀了她。 在众人或担忧或嘲讽或审视的目光中,白兰翘起嘴角,摸了摸怀中暖烘烘的小猫咪,感受它的耳朵反射性地在自己指腹下动了动,咯咯一笑:“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会一个人去?” 阴刀皱眉:“就算带上士兵,人类毕竟和神明差距太大了……” 白兰瞥了一眼那盯着自己的白衣少女,竖起食指抵住下唇,眼神幽幽:“我打算带去的可不是人类呐。阴刀殿下要来看看吗?” 温暖的春夜中,女子的声音悠远轻柔:“旁观一下式神召唤的过程?” 60.不科学的战国(十二) 阴刀尚未回话, 那神器少女却突然出声:“我也想看。” 她仰起头,看向袖着手的蓝眼祸津神,娇声要求:“呐夜斗, 我想看。” 夜斗神还在思考,白兰这位当事人已经一口答应下来:“好啊!”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除了夜斗神和他的神器, 还有人见阴刀。其余的人倒是也很好奇,可惜城主大人一个眼神过来,他们只能默默退到院子外,帮忙看守以防别人莽撞靠近。 转眼, 院子里只剩下一名人类和两位非人,为了不打扰到银发修道者的召唤仪式,三人自觉退到了檐廊下, 将主场让给白兰。 先前安倍晴明教导白兰时说过, 式神的类型也分为好几种, 其中最常见的有两种。一种是像叶王的铃铛, 晴明的蜜虫那样, 给动植物赐予“名”, 用灵力帮助它们化形;还有一种则是收复妖怪恶鬼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比如安倍晴明的式神中有一名为桥姬的妖怪就是这么来的。 除了这两种主流来源,还有一种不指定对象直接召唤。因为天地间游离的精怪魂魄太多,有时候阴阳师没有指定想收复的对象, 便会以这种方式召唤式神。 当然了, 安倍晴明也警告过, 用这种方式召唤有一定风险。 正因为没有指定的对象,响应你召唤而来的什么都有可能。善意的,恶意的,弱小的,强大的,若是阴阳师的实力不足以压制住出现的精怪,极有可能自己遭到反噬,甚至被精怪一口吞噬。阴阳道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倒霉蛋,最著名的是奈良时期的一位阴阳师,据说召唤出了某只栖息于黄泉的大妖。没等阴阳师给那位大妖赐名,自己就先变成了对方的花泥,连灵魂也没逃脱。 这件事成了不定向召唤式神的反例,每个阴阳师在教导自己的弟子时都会将其提出来说上一句。 当时安倍晴明说完之后,便难得严肃地警告白兰:“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使用这种方法。” 可白兰是谁,别人或许会听从那位传奇大阴阳师的叮嘱,唯独她听倒是听了进去,却没打算服从。 这种不知道结果的事情最受白兰青睐,若是早就知道自己会召唤出什么样的式神还有什么意思呢?至于会召唤出来什么,会不会有什么风险,白兰瞥了眼趴在人见阴刀身边闭目养神的小黑猫,又晃过一眼屈膝而坐静静等待的祸津神,弯起唇笑了:真要出现什么大妖,这两人总不会坐视不管吧。况且—— 她抽出符咒,夹在食指和中指,轻贴于下唇,口中念念有词:“奏请诸神,敬仰于天,俯仰于地,黄泉诸土,高天之原……” ——况且,她也挺期待招出来的玩意儿能不能经得起自己一把火烧了。 随着连绵不绝的咒语如一泓清泉般汩汩流出,白色的符纸上泛起红色的光亮,如同被红烛照亮,那亮度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强。 白衣少女坐在檐廊上,轻轻摇晃着双腿,见状咦了一声,自言自语:“原来她的力量是这种颜色的吗?我不太喜欢火呢。” 坐在她身侧的阴刀默默记下这些对他来说相对陌生的名词,抬起眼看向白兰。 站在院中的银发女子相较于之前,多披了一件羽织。 望着黑色羽织上月下飘樱的图案,阴刀忽然想起那件粉底银樱的和服。在刚才蠃蚌声来袭时,那件华服被压在了碎瓦下,自然报废了,就算白兰依然前去参加赏樱宴,也看不见她穿那件的模样。一时间倒有些可惜。 就在人见阴刀胡思乱想的时候,白兰的咒语终于念到了结尾。 她手指一松,,那张夹在她指间的符纸便无风自动,剪成人形的纸符已经整个变成了红色,身上有一条条金色的纹路,很像火山喷发时灼烧熔岩上的花纹。 人形的金红符纸一落地,就自行站立起来,头部连同着整个肩部都在微微抖动。 安静的院子里,小纸人抖得越来越距离,身上的金线也越来越炽亮。 及至最后,仿佛天空也察觉到这股不详的力量波动,一大片乌云从四面八方涌来,遮住天上的月亮和星辰,顿时,地面上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唯一的亮光反倒是那个罪魁祸首的小纸人。 在人类和神明的注视中,小纸人抖动了一会儿,迸发出强烈的光线。 耀眼的亮度让祸津神都不得不眯起眼睛,在近乎白色的光芒中,一道高高的黑色人影慢慢浮现,伴随着一阵高亢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本大爷终于出来了!” 恐怖的妖气狂暴肆虐,卷起一道又一道旋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在生理性的泪水中,嚣张的红色和耀眼的金色一同闯进视线里,占据了整片视野。 黑色的风衣,黑色的长靴,红色的长发,和金色的妖瞳。 一个长角尖耳的男人站在了庭院中,邪气肆意的脸上满是狂喜。 哈哈大笑的恶鬼视线从院中几人一扫而过,先是掠过檐廊下的一人一神一神器,最后视线落在了几步之外的女人身上。 首先被恶鬼捕捉到的是那头银光闪闪的长发,随后便是紫色的细长瞳孔。 男人一愣,脸上的欣喜瞬间被杀意替代,眼睛瞪大,瞳孔一缩:“巴卫?!” 尖尖的指甲下意识指着容貌出众的银发之人,眨眼间又变成张开的五爪,一把朝后者抓去:“去死吧!臭狐狸!” 白兰眉毛一抬,一手环胸,一手托腮,望着快要刺进眼眶的利爪,平静无波:“别动。” 尖锐的指甲应声而止,红发恶鬼维持着凶神恶煞的表情,举着手臂僵在半路上,他身上风衣的下摆还没反应过来,随着恶鬼扑过来的姿势猛地鼓起,又缓缓下落。 “真厉害啊。”清澈稚嫩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身穿白色和服的神器小姑娘跳下檐廊,绕着高大的红发恶鬼绕了一圈,还踮起脚尖从他的衣领上拔下一个黑色羽毛,捻在指尖转了一圈:“这就是阴阳师的咒术吗?” 白兰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很厉害的恶鬼居然这么容易就被自己定住了。 她本来都做好打一场的准备了。 到底是他太弱了,还是自己太强了呢? 她撑着下巴上下扫视一眼红发的恶鬼,目光在对方非常具有前卫风范的烟熏妆黑嘴唇上停了停:“你叫什么名字?” 这烈焰似的红发总让她不自觉的想起某个鬼王。 该不会是亲戚吧?白兰心里嘀咕着。 恶鬼虽然被禁锢住了身子,嘴巴却还能动,一张嘴满口锋利整齐的白牙便露了出来,跟他头顶上的两只长角都象征了他的种族属性:“……女人,放开我。” 他似乎发现自己认错了人,脸上的杀意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趾高气扬的傲慢。 白兰弯起嘴角笑了笑,心道还不如刚才怒火中烧的样子呢。她嘻嘻一笑,放下手臂,走上前,抬手摸了摸恶鬼头上的长角,又捏了捏他尖尖的耳朵,最后有学有样地拔下一根毛领上的黑色羽毛,用羽毛的尖端扫了扫恶鬼的脸颊,眯起眼笑道:“看来你还没认清楚情况呢,我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白兰,是你的主人。” “现在,回答我,你的名字。” 恶罗王被眼前的人类弄得烦躁不已,耳尖和脸上都痒得不行,想伸手挥开或是抓挠,身体依旧不听使唤。更叫他心浮气躁的是,这长相和某只狐狸有点相似的女人一提问,他自己的嘴巴就跟有了自主意识似的,不顾主人本身反抗的意识,自动张开了:“恶罗王。” “恶罗王……”银发紫眼的女人眯着眼微笑的样子越看越像只狐狸,柔声念着恶罗王的名字,仿佛用手指一点点攀上恶鬼的喉咙,轻柔中透着点冷意,暧昧中隐藏着杀气。 该死的!怎么这么像巴卫!恶罗王控制不住地想起某只该死的狐妖,眼中冒火。 这女人不会是那只臭狐狸的什么远方亲戚吧? 如果真是那样,他一定要杀了她! 不对,就算不是,恶罗王也要把这个可恶的女人撕碎!除了被巴卫背叛,自诞生以来,强大的恶鬼还从没遭受过如此对待。 黑色羽毛尖扫过恶罗王的嘴唇,在嘴尖停了停,一路下滑,最后停在了喉咙最脆弱的地方。 白兰微笑着,眼中却寒光大盛,死气之火通过指尖在羽毛的顶端冒了一点头,一缕黑烟飘散,滋滋声响起,空气中多了类似烤糊掉的烤肉味。 喉咙一片灼烧的剧痛,恶罗王暗自咬牙,瞪着近在咫尺的娇颜。 名为白兰的女人冲他意味深长一笑:“我是个很开明的人,如果你真的不想成为我的式神,我也不会强求。” 红发恶鬼的喉咙已经被烧开了一个大洞,出乎意料并没有出现血肉模糊的限制级景象,被烧穿的部位如同一张白纸被火焰烧掉一部分,剩下部分的边缘泛着焦黄,往周围翻卷。 恶罗王耳边,白兰的低语悠悠回荡:“如果你不愿意,我就解开术式,你从哪来的就回哪去吧。” ——你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去? ——恶罗王是从哪儿来的?他的身体被高天原的神明扔进了黄泉之地,灵魂被关在了薛山巨石里。本来他已经做好了被关上几百年的准备,没想到居然在刚才察觉到了一缕力量波动,那股锋利的力量直直劈开巨石外神明设下的结界,一把缠住了恶罗王的手腕,把他的灵魂给拖了出去。一瞬间,黑暗无光空无一物的空间离他远去,温暖的夜风迎面吹在了他的脸颊上,让他有一瞬间恍惚。恍惚过后,便看见了一头银发和紫色的狭长眼瞳,第一反应是巴卫便一把抓了过去…… 回忆中断,恶罗王猛然回神,对上女人冰冷的视线,想起连风都没有的黑暗空间,他慌了一瞬,当机立断做出决定:“我愿意!以后你就是我恶罗王大人的主人了!” 他绝对不要再回到那虚无的空间里去! 对方屈服得这么快,倒是叫白兰没想到。顿了顿,她停止死气之炎的输送,放下手臂,压下了杀意,同时解开了对恶罗王的禁锢。 这红发的恶鬼看上去嚣张狂躁,实际上还挺信守承诺的,答应了白兰之后就再没有攻击她,只是一边转着自己的手腕,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她,看样子还在不断磨牙恨不得扑上来。 这点敌视对于白兰来说根本不痛不痒,随手将那根黑羽毛插在式神的红发里,走到檐廊下,弯腰抱起不知何时睁开眼的小黑猫。 人见阴刀看了看红发的恶鬼,面露担忧地询问白兰:“真的没关系吗?” 白兰瞬间明白了他的潜台词,用眼角余光瞥了眼恶罗王,掩嘴打了个呵欠:“没事。他既然答应了,就相当于定下契约,若是再想违背,估计灵魂都会消散。” 恶罗王正气咻咻地瞪着她的背影,闻言一愣,表情瞬间阴沉下去,一片漆黑。 心中不爽自然要发泄出来,更何况还是恶罗王这种“老子不痛快你们都别想痛快”的类型。他看了一圈院子里的情况,抬手一指围观到现在的黑衣蓝眼青年:“喂女人,这里怎么有个神明?要把他杀了吗?” 说完不等白兰回答,他就向夜斗走去,浑身的杀气激得后者不得不站起身,招来神器拿在手上严阵以待。 就在这时,白兰头也不回地来了一句:“坐下,恶罗王。” 砰地一声,走得气势汹汹,雷霆万钧的恶鬼双脚一绊,趴在了地上,直接把庭院的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 没等恶罗王跳起来指责新出炉的“主人”发疯,他的新主人便主动来到了深坑旁,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睨着他。 银发的漂亮女人抱着一只黑猫,紫色的眼睛幽光浮动:“你刚才叫我什么?” 恶罗王:“……” 白兰翘起一边嘴角,皮笑肉不笑:“真是没礼貌,你就给我趴在里面,好好反思一晚上吧。” ??? !!! 恶罗王立即就要暴起,却发现这可恶的人类女人实力着实不错,言灵的力量和主仆契约的束缚将他的身体压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教训完式神,白兰一抬头,发现祸津神持刀站立的位置已是空无一人。 旁边的人见阴刀善解人意地开口解释:“夜斗大人和他的神器已经离开了。” 停了一下,苍白俊美的黑发青年状似担忧地看向白兰脚边:“真的要让他在这里趴上一整夜吗?” 深坑中,脸朝下趴在地上的恶罗王竖起两只尖耳。 本以为有人求情,白兰会动了恻隐之心放过自己,没想到那个女人反问了一句:“阴刀觉得太过了?” 头顶安静一瞬,那个温和虚弱的男声思考了一番,最后回答道:“不,我的意思是,这种不知礼数的式神不应该跪上三天三夜吗?” 白兰:“……算了,还要他出力呢。” 恶罗王:“……”果然小白脸都不是什么好人,无论是那只臭狐狸,还是那个该死的人类城主。 城中侍卫得了阴刀的吩咐,在白仁大人和阴刀殿下离去后,还忠心耿耿地守在院子门口,分成三个班次轮回颠倒,守了一夜。 直到朝阳在地平线的尽头露出一角,金色的阳光驱逐了黑暗,照亮天空,恶罗王才咬牙切齿地从深坑里爬出来。 他看也不看那群用恐惧目光打量他的弱鸡人类,凭着式神和阴阳师之间的感应,一路冲到一个院子里,找到那个银发女人。 推开一个惊呆了的侍女,恶罗王一把拉开纸门:“喂!女……白兰!你到底要我出什么力?!要是想让我打架,最好把我的身体拿回来!” 他在坑里趴了一夜,从臭狐狸骂到那个名为雪路的女人,又从雪路骂到白兰,再从白兰骂到高天原的神明。骂完了神明,恶罗王想起自己还在黄泉里的身体,摸了摸依旧空了一个大窟窿的脖子,指尖摸到焦纸的边缘,脸一黑,决心等到白天好说歹说也要让白兰帮自己取回身体。 刚才他一发现自己身体能活动了,连头发和身上的露水都来不及拍去,就一路冲过来找他名义上的主人。 恶罗王还想到,既然作为自己的主人,那帮自己夺回身体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这么一个纸做身体,虽然也还不错,但哪里比得上恶罗王那具不老不死的原装货。 伴随着纸门哗地拉开,里面的几人一起回头,旁边几个明显是侍女的人类捂嘴惊呼,站在她们当中的银发女子面无表情,回头看过来的侧脸漂亮干净,无论是从长相还是身材上来说,都是恶罗王看过的人类妖怪里最好的那一个。 式神的目光从白兰裸|露的肩头一路滑落,从那头遮挡了大半个背部的碍事银发,到银发发尾扫过的雪白|臀|部,再到修长笔直的大腿小腿,最后到消瘦小巧的脚踝。 相较于其他侍女的惊慌,被看光的当事人本人异常淡定:“看完了吗?” 恶罗王下意识回答了一句:“看完了。” 说完他才发现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他有说不上来,只是下意识往房间里踏了一步,顺手将身后的房门彭地关上。 白兰屈膝弯腰捡起地上的襦袢披在身上,又从呆住的侍女手上抽走一条绣着银色铃兰花的紫色腰带系上,整理了一下衣襟,这才转过身来,面对咧着嘴一无所觉傻笑的式神:“恶罗王?” “啥?” “坐下。” 砰地一声,地板步了昨晚庭院地面的后路。 白兰走到那个黑窟窿旁往下看去,注视满头红发的后脑勺,轻轻一笑:“我改变主意了,你还是去死好了。” “喂喂!” 半个时辰后,鼻青脸肿的红发恶鬼乖乖坐在穿戴整齐的银发女子前,举着手发誓:“以后进门前一定先敲门,敲门三声后得到准许再进入,如果看到裸|体一定第一时间闭上眼睛。” 白兰以袖掩唇,娇羞一笑:“你若是做不到,我就把你的小兄弟一并敲下来算了。” 紫色的瞳孔扫过恶罗王的下|半|身,那包含深意的视线让天不怕地不怕的恶鬼头皮一麻。 幸运的是,白兰没有过多纠缠这件事,而是转而提起恶罗王接下去的任务。 听说要跟一整个人类城池对上,说不定还要对上一个祸津神,恶罗王顿时眼睛都亮了。他咧开嘴正准备一口应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把话一收,眼睛转了一圈:“既然要对上神明,没有我的身体我可没办法发挥全部实力。” 白兰冷酷一笑:“那你就被神明大人杀死吧。” “不过,”在恶罗王恼羞成怒翻脸暴起前,她话音一转又道:“如果你完成了你的第一个任务,也不是不能考虑帮你取回身体。” 恶罗王立刻转怒为喜,一巴掌拍在地板上:“成交!渡辺佐和子是吧?我马上提着她的头来见你!” 说完生怕白兰反悔一样,他刷地站起身,转瞬就化为一团红色的烈风离去。 “他都没问你渡辺城在哪,”低沉的男声响起,拉门应声开了一条缝隙,一只巴掌大的小猫迈着傲慢的步伐走进屋内,“这种手下真的靠得住?还要帮他去黄泉拿身体。” 很显然,宇智波斑认为恶罗王作为手下性价比实在太低,还好他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不然砍了那个红发式神的心都有了。 白兰托腮垂眸看着小黑猫走到自己手边,找了个合适的距离坐下,微微一笑:“我只是说考虑,可没有答应他。” “……”不知道为什么,宇智波斑突然有点同情那个刚才还被他嫌弃过的妖怪了。 恶罗王不知道白兰玩了一个言语技巧,一边随手抓了一个路人问路,一边满脑子都是自己取回身体后如何先杀白兰,再宰巴卫,最后冲上高天原屠杀那群神明的设想。 一想到白兰和巴卫露出惊讶的表情,浑身是血的倒在自己面前,恶罗王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臭狐狸,死女人,你们给本大爷等着!” 61.不科学的战国(十三) 虽然中间出了点小差错, 比如说一不小心跑错了方向之类的,但最终恶罗王还是如他自己所承诺的一般,将渡辺佐和子的头颅扔到了白兰面前。 彼时白兰正喝着小酒,赏着樱花,冷不丁一个人头从空中落下,砸翻了她面前的食案。 就算是白兰,也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头砸得脸皮一抽, 抬起头:“你在搞什么鬼?”还好侍女美咲去替她那就了目前不在这里, 不然被恶罗王来这么一下, 又要被高分贝女高音折磨耳膜了。 只穿了网格内衣的红发恶鬼坐在樱花树枝上, 一手扶着树干, 一脚踩在树枝上,另一条长腿在空中轻轻摇晃,居高临下地俯视白兰, 脸上满是张狂的笑意:“我替你灭了整个渡辺城!怎么样, 该帮我拿回我的身体了吧?” 白兰和死去少女扭曲惊恐的头颅对视一眼, 皱起眉,撇开视线扭开脸,非常嫌弃恶罗王这种粗暴的杀戮方式:“把这人头拿走。” “啧。” 呼的一声,眼角余光中一道人影从上方落下,火红色的长发随着动作下落,恶鬼尖耳上挂着的金色耳饰轻轻一晃, 反射出一道金色的阳光。恶罗王一手扯起人头上的黑发将其拎起, 一手叉腰欣赏自己的杰作, 对白兰的嫌弃视而不见,同时非常遗憾她的缺席:“可惜你没去,你该好好看看那群人类在我面前哭爹喊娘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公主还哭着喊蠃蚌,听说她是个远近闻名的美人,没想到一点都不经打,真没意思。” 白兰:“……”为什么一个远近闻名的美人要经打,你到底对美人这个名词有什么误解? 她满是怀疑地扫了一眼恶罗王的脑袋,想起恶罗王提到的名字心中腹诽一停,好奇询问:“那个祸津神呢?” 恶罗王咧着满嘴的尖牙冲白兰灿烂一笑:“他不是在么?” 白兰瞬间扭头,只见刚才恶罗王蹲着的樱花树后,一名高瘦青年从树干后面绕了出来,灰白色的长发,灿金色的竖瞳,一身白色狩衣却手握薙刀,不是蠃蚌神还是谁? 继怀疑式神的脑子之后,白兰又开始怀疑起他的实力:“……你就让他这么跟过来了?”他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死了,他照样要回到原来所在的地方? 白兰以为恶罗王是故意放水,想借蠃蚌之手杀掉自己,却没想到这红发恶鬼脑子里压根没阴谋诡计这根弦。 恶罗王一脸坦然地回答道:“他说不杀你,见你是为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白兰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蠃蚌。她本来想把酒杯放到食案上,低头一看才想起来食案被佐和子的头砸翻了,左右一看,干脆把酒杯塞到了恶罗王手里。这红发的恶鬼像是个小孩子一样,一脸新奇地嗅闻杯中的酒液,最后一口饮尽咂咂嘴点评:“一点都不带劲。” 白兰懒得理这个傻子,只专注地注视着沉默的祸津神,再次询问一遍:“神明大人,找我所为何事呢?” 蠃蚌沉默,一瓣樱花飘落,粉色的花瓣划过空中,同样划过那片属于神明的冰冷金瞳。 白衣灰发的祸津神却一言不发地后退了一步,从脚部开始变得透明,转瞬便消失在这阵春风中。 白兰皱起眉,看向旁边盘膝而坐的恶罗王:“你怎么杀死渡辺佐和子的,告诉我?” 按照正常人的做法估计是偷偷潜进渡辺城,伺机暗杀,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恶罗王不会这么做。 果不其然,他是一路大摇大摆从渡辺城的城门口杀进去的,从外城一路杀到内城,找到那位公主殿下,一刀了结对方。 换句话说,现在的渡辺城已经变成了一个死人。 托恶罗王这种做法之福,很快人见阴刀便派人来请白兰,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此事的善后。 邻城变成了一个死城,距离渡辺城最近的人见城自然要处理这件事。这个时代妖怪还是挺常见的,那么多人的怨气若是放着不管,很容易集结出新的怨灵,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人见城。 阴刀请白兰过去,是为了商议要请哪些修行者过去超度亡灵,还有渡辺城那边的物资,也要想办法接手。 乱七八糟的琐事加在一起,需要布置的任务还挺多。 白兰正喝着小酒赏着樱花,突然被劈头盖脸扔了一堆事下来自然心情不愉,她转头就把这股郁气发泄到恶罗王身上,让他去找妖怪来做搬运工。 那桀骜不驯的红发恶鬼自然不乐意,嚷嚷着要先去找他的身体,结果又被白兰好一通“教训”。 人见阴刀本来想请人见城下面一个村子的巫女,据说名气颇大道行精深,可惜传信过去,那边却说巫女桔梗近日有要事在身无法离开村庄,向阴刀推荐了另外一名得道高僧。 阴刀只好退而求其次,派人去请那位名为弥方的法师。 这边弥方紧赶慢赶花了两天时间来到人见城,那边恶罗王被白兰压着去护送那位弥方法师前往怨气横生的渡辺城。 两方人马一碰面,那位长相英俊的年轻法师便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握住白兰的手深情款款表白:“啊!美丽的姑娘!您的美貌如同阳光让我头晕目眩,又像一支箭插在我的心上,让我为您魂牵梦萦!可爱的姑娘,我有那个荣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白兰微微一愣,习惯了含蓄的感情表达方式之后,突然来了个这么热情直白的还真让她有点不适应。 还好这种不适只是转瞬之间,很快她又找回了熟悉的节奏,莞尔一笑:“我叫白兰。” “白兰姑娘!我是法师弥方,今年二十岁,未婚,身高” 还没说完,一把刀突然从旁边劈了下来,要不是弥方躲得快,此时就变成了两半。没等他站稳,紧急着迎面又来了一根铁棒,上面还缠着黑龙一样的装饰,这次弥方没有再躲,反手用禅杖格住。 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后,弥方脸上肌肉抽了抽,很明显咬紧了牙关,一脸吃力。 白兰扶额:“恶罗王也就算了,蠃蚌你……” 话还没说完,那一击未中的祸津神又消失了。 白兰突然察觉,恶罗王全灭渡辺城的举动给自己招惹了一个大麻烦。这让她看向式神的眼神更加不善。 红发恶鬼一无所觉,正咧开嘴满脸兴奋,那根铁棒是他的武器,据说会吸收持有者的生命力,当然威力也非常惊人,曾一击把雷神捶得半身不遂,按照恶罗王的说法这简直就是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武器。 眼下恶罗王正拿着这把为他量身打造的武器,去欺负一个身娇体弱的人类法师…… “恶罗王,住手。” 言灵一出,弥方顿觉手上压力瞬间消失,这让他不由松了口气,从僵立不动的红发恶鬼棒下逃出,站直了身体苦笑着看向白兰:“白兰小姐的式神还真是厉害啊。” 不,更厉害的还在你身后呢。 白兰默默看了一眼远处的小黑猫,宇智波斑的写轮眼还维持着,正死死盯着弥方的背影,刚才要不是蠃蚌、恶罗王接连出手,此时弥方估计已经被天照烧成了黑炭。 虽然恶罗王被白兰的言灵强行禁锢住,可瞪着弥方的眼中杀意不改,还由于白兰的阻拦,多了几分怒气。 眼看着定好的保镖就这么泡汤了——让恶罗王护送弥方,白兰还真担心不到渡辺城弥方就被这只恶鬼撕成碎片——白兰叹了口气,看向阴刀:“怎么办?” 人见阴刀手上正捏着一把象牙骨扇,闻言目光闪了闪,从恶罗王慢慢看到弥方身上:“那便换个人吧。” 还能换谁呢?普通的武士?渡辺城此时已变成了一座充满怨气的死城,若是普通人前去,那纯粹是给那些还未成型的怨灵贡献养料的。 人见阴刀脑子还是蛮好使的,不过沉吟片刻,便有了主意: “蠃蚌大人,请问你在吗?” 那灰发金眼的祸津神没有现身,只从某处传来了一点沙沙的声响,若是不注意还以为是鸟雀在树梢里穿梭。 “既然渡辺城已灭,便没有人供奉蠃蚌大人,不知人见城是否有这个荣幸可以成为蠃蚌大人的信徒?”人见阴刀的声音不紧不慢,音调不高不低,听上去十分悦耳柔和。 再冷酷的存在大概都会在这样舒缓的询问中,放松了心情吧。 蠃蚌还真就给了人见阴刀的面子,再次从一棵树后绕了出来,只是这次没有拿着薙刀,取而代之的是身边多了一个穿白色和服,貌不惊人的女子。那女子披头散发,低垂着眼,满脸不安,看上去夜斗的神器相差甚远。 蠃蚌看了看阴刀,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看向白兰:“她可以。” 白兰笑了:“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阴刀却皱起眉:“为何只有白兰?若是您愿意,整个人见城都能成为您的信徒。” 蠃蚌冷笑:“人见城自古以来一直都供奉夜斗,你让整个城池改为供奉我,不是在挑起两位神明之间的战争么?或是想要同时供奉两名祸津神……呵,到时候人见城估计也会变成一座死城。” 按照蠃蚌的说法,祸津神毕竟是代表灾难的不详之神,和这样的神明缔结契约,产生联系很容易给人类带来厄运,人见城供奉了夜斗这么久还没被灭城已经很了不起了,若是再加上一个蠃蚌,说不定明天就遭受灾祸,到那时甚至有一颗陨石突然掉下来砸中人见城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一来,最近才来到人见城,还没有跟夜斗产生稳固信仰关系的白兰就是最佳人选。 “她身上的生命力非常旺盛,足以供奉我。”蠃蚌望着白兰,金色的瞳孔倒映着女人的银发,散发着光芒。 不等阴刀拒绝,白兰首先一口答应了下来:“好啊!就让我来供奉你好了。” “可是,灾厄……”阴刀突然后悔起自己首先提出这个话题,只是现在再后悔也晚了,看白兰那兴致勃勃的模样压根不像是会被区区厄运就吓唬退的人。 正如阴刀猜测的那样,白兰根本没有把所谓的带来厄运放在心上,反而摆摆手,示意阴刀别瞎操心:“更何况我是蠃蚌大人的信徒,蠃蚌大人会保护我的对吧?” 阴刀很想说不是,祸津神又不是慈悲之神,他们信奉的是一对一交换,要想获得神明的帮助必须先献上祭品才行。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跟白兰解释这一点,蠃蚌犹豫了一瞬,居然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一瞬间,阴刀的瞳孔缩了缩,白兰弯起眼,笑靥如花:“不知道蠃蚌大人需要什么祭品?” “……叫我蠃蚌就好。”灰发的神明垂下眼,眉宇间隐约多了几分柔和,“你的火焰。” 白兰脑子转了一圈就明白了过来,死气之炎是生命力的一种表现形式,蠃蚌与其说是需要死气之炎,倒不如说是生命力,这样一算他根本不亏! 也罢,用死气之炎换一个神明,看样子还是专属神明,对白兰来说也是稳赚不赔的事,更何况若是需要的生命力比较多……她还有恶罗王不是么…… 银发美女含情脉脉地看向红发恶鬼,那双细长透亮的紫色瞳孔中流转着万种风情,却让恶罗王一阵恶寒。 跟巴卫混了这么多年有一个好处,能让恶罗王在直觉上察觉到这种狡猾之人的小算盘。 就比如说现在,恶罗王就能很确定白兰这么看向自己一定没好事! 可最气的地方就在这里,他现在是她的式神,想拒绝都不行。在这一刹那,恶罗王了悟了,他这是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啊,还直接被绑在了船的帆柱上,与其共沉沦。 红发恶鬼陡然生出了一股自出生以来就没有过的后悔之情,特别想冲回到过去,把那个不想回到巨石中就答应当式神的自己打一顿。 可惜已经迟了。 挖掘出他新用途的白兰,现在看恶罗王又顺眼起来,解开他的言灵,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和颜悦色道:“不想护送弥方法师去渡辺城没关系,最近几天你就休息一下吧。” 她这么笑容满脸,给了恶罗王一种错觉。 恶寒之后,他决定为自己谋求一下福利:“那我的身体呢?” “身体?”银发美女一歪头,一脸无辜天真。 恶罗王抽了抽嘴角:“别想装傻。你答应过我的,宰了那个公主之后就替我去黄泉取回我的身体。” 蠃蚌已经开始准备护送弥方了,听到这句话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黄泉中充满了死气和毒气,除了神明和大妖,所有活物进去皆会被溶解。”言外之意就是恶罗王你想让白兰亲自帮你拿回身体——没戏! 恶罗王磨了磨牙,瞪了眼这多管闲事的祸津神,转头面向白兰时有一脸无赖:“我可不管,你答应过我的!” 白兰直接跟他擦肩而过,抱起一只不知道从哪来的黑猫,笑眯眯对小猫说:“走吧,难得赏樱被打断了,我们找美咲重新布置一下继续赏樱喝酒吧。” “喂!”恶罗王火冒三丈,转身一把抓住女人纤细的肩头,“你想反悔吗?!” 女人回头,银色的长发一晃,从恶罗王的手背扫过去,凉凉的,柔柔的,还挺舒服,让他下意识松了松手上的力气。 白兰脸上依旧带笑,笑意盈然地望着恶罗王:“我可没有答应你呀,我只说了我会考虑一下。” 恶罗王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顿时就要暴起。 滚他娘的式神,他大爷不配合了!还是撕了这毒蛇一样的女人,自己去黄泉拿身体更稳当! 白兰多敏锐啊,这边恶罗王眼神稍稍一变,那边她立刻就察觉到了。 一手抱着眼睛再次变红的小黑猫,一手并拢食指中指在嘴唇前轻轻一晃,咒语低喃。 噗地一声,准备动手的恶鬼瞬间消失,速度之快,宇智波斑连写轮眼都没来得及发动。 而在恶罗王原来站立的位置,一只傻了眼的红毛肥啾傻愣愣地站在地面上,红毛肥啾学名红头长尾山雀,身子滚圆,头顶和翅膀下面都是一片橙红色,眼睛周围的绒毛则是黑色,仿佛带了一张蝙蝠面具。 恶罗王变成的这只大体上跟正常的山雀差不多,只是橙红色的部位变成了赤红色,跟他人形似的头发颜色一个样,眼珠也不是黑色而是金色,眼部周围的黑色没有变,只是分布的区域较之正常的更为狭窄,不像戴了面具,像是……一只红毛肥啾画了厚重的烟熏妆。 可以说是十分恶罗王了。 白兰也没想到这个咒术是这个效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弯下腰将肥啾拎了起来,顺手放在同样看呆的斑先生头顶,跟无奈苦笑的人见阴刀打了声招呼,转身抱着一猫一鸟离去。 恶罗王震惊了许久,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之后,又是好一阵闹腾。 托他的福,白兰倒是欣赏了两天幼猫和肥啾打架的场景,把她乐得大部分时间都在笑。 相较于她的悠闲,这两天人见阴刀就忙碌许多,好不容易处理完渡辺城那边的收尾工作,从领地东边的枫之村又传来消息,说是巫女桔梗去世了,不日将举行火化仪式。 得知这个消息时,人见阴刀正伏在案头书写给弥方的信件,听到信使说完后手一顿,顿时一大滴墨水便滴在了洁白的信纸上,让快要写完的信件直接报废。 阴刀叹了口气,放下毛笔,将报废的信纸折好撕碎,又从信使手中接过据说是桔梗妹妹写的信。 现在这个时代,平民里少有能识字写字的人,但是大部分修道者不在这其中,其中有一些甚至连汉字都十分精通,看桔梗之妹的笔触,虽稚嫩但已有风骨,大概是从她姐姐那里习得的。 信中简要说明了桔梗去世的原因,说是被妖怪偷袭而死,遵照桔梗临死前的遗愿,要将尸首焚化,因为枫之村在人见城境内,先前阴刀城主还特意派人向桔梗寻求帮助,因此特意写信向阴刀殿下说明前因后果。 巫女桔梗的死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不大是对于阴刀这样的贵族来说,说句难听的,死了一个巫女而已,若内城中真有妖怪出没,还有那么多僧侣法师排队等着赚钱,根本不怕找不到人除妖。 说不小是因为桔梗在修行者中十分有名望,可以说是巫女这一职业中的领头羊,在其他修道者中,比如说僧侣、法师、除妖师甚至在京都出云那边的阴阳师中也很有名气。这样一位泰斗级别的人物骤然离世,在修行者界内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而且桔梗死后,那些之前一直被她压制的妖怪一定会蠢蠢欲动。 枫之村的地理位置并不好,在人见城管辖范围的边境上,周围还有连绵起伏的山脉,可以说是妖怪们最喜欢袭击的那类村庄。先前有巫女桔梗在还能震慑一方,现在她死了,枫之村以及邻近地区肯定要遭到妖怪们的反扑。 短短一会儿时间,阴刀已经思考了这么多内容,迅速决定要派人前去祭拜桔梗,顺便除个妖,等于变相告诉那群妖怪别以为桔梗死了就能无法无天。 至于到底要派谁去…… 这个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从内心上来说,阴刀是不想让白兰过去的,可无奈这人见城从上到下,还真就只有她能去。 自上次蠃蚌夜袭之后,人见城里基本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白仁大人是女子,不过在小野虎太郎已经伏诛的情况下,白兰的真实性别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索性就接着这个机会大大方方承认了。 出乎白兰和阴刀的预料,那些崇拜宇智波白仁的人得知他们的白仁大人是女子之后,崇拜之情不但没有消退,反而更上一层楼。 以一名侍女的话来说,就是:“白仁大人是跟我们一样的女子?那真是太好了!这样以后我就不用避嫌,也不用那么刻意跟白仁大人拉开距离了!” 这样的变化,就连阴刀都始料未及,只能苦笑着让事情这么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宇智波白仁又名白兰,是一名奇女子,不仅能上马打仗,还能降服恶鬼召唤式神,派这样一个人代表人见城去祭拜桔梗,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62.不科学的战国(十四)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只是在出发前的头一晚,白兰忽然接到了一封来信。 边缘整齐、折痕平整的信件上残留着淡雅的熏香, 经由一名穿着蓝紫色小袿的女人交给白兰。女人长相艳丽,皮肤白皙, 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中一角,又在恶罗王攻击到她之前,如雾般消散在黑暗里。 红发金眼的鬼族啧了一声, 拧着眉回身质问手拿信纸端详的白兰:“你什么时候招惹了阴阳师?” “没想到恶罗王大人竟然能分辨出来,真了不起。” 白兰哄傻子一般的口吻让恶罗王非常不爽:“那群阴阳师狡诈的很,别到时候被他们卖了还替他们数钱。” “是是是。”银发女子漫不经心地应着, 一目十行地将信上内容扫完,随后眉毛一抬,手上一把火窜起,将信纸烧成了灰烬。 之后无论恶罗王怎么询问,白兰都不告诉他送信人是谁, 也不说信上写了什么, 被问得急了,甚至一指旁边闭目养神的小黑猫:“你看斑先生就一点也不好奇”,这句话成功将恶罗王的追问堵了回去。 前往枫之村时, 他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走到一半想起了什么, 一把扯住马匹的缰绳, 仰头道:“那只黑猫根本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 当然不好奇!” 宇智波斑冷冷张开眼, 跟恶罗王对视了三秒钟。 三秒后,白兰一夹马腹继续上路,身后浓烟滚滚,飞沙走石,两道人影打得天翻地覆。 阿枫领着村民来迎接使者大人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一身男装的清丽女子高坐在马背上,左边肩膀上蹲着一只红色的肥鸟,右边蹲着一只巴掌大的小黑猫。女子一头银光闪闪的长发高高束起,五官精致,眉眼细长,红润的薄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那双异于常人的紫色瞳孔扫过阿枫等人,让后者情不自禁低下头恭敬行礼。 上一个让她们又敬又畏的还是桔梗姐姐。 想到躺在神社里的白衣巫女,阿枫心中一痛,几欲落泪。 “这位就是枫了吧。”温和柔软的声音在小女孩头顶响起,随后一只温暖的手掌落在枫的头顶,轻轻揉了揉。这个举动,让阿枫想起了姐姐最后一次外出时,也是这样拍着她的头顶,对她说—— “阿枫,我出去一趟,很快便回来。” 那个时候,正是夕阳西沉的日暮时分,桔梗姐姐的侧脸被光线染成了暖黄色,半张脸都淹没在夕阳的余晖中。桔梗姐姐的眼睛漆黑得像明星,皮肤仿佛比平时更白,嘴唇也更加红艳,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发着光。 名为幸福的光。 然后…… 半妖嚣张的大笑,被抢走的四魂之玉,熊熊燃起的神堂,还有…… 浑身是血,满脸怨恨的桔梗姐姐。 一直都温柔的、圣洁的、没有负面情绪的桔梗姐姐,充满了怨气,她恶狠狠地咬出那个名字,放出最后一支封印之箭:“犬夜叉!” 半妖犬夜叉,姐姐的恋人,也是最后背叛了姐姐的人。 一滴眼泪落下,掉在地上,瞬间被泥土吸收。 坚持了这么多天,一直主持村中大小事项,吩咐村民重建神堂抵御妖怪侵扰的小姑娘,浑身颤抖着,一下抱住了白兰的腰部,痛声大哭起来。 似乎被她的哭声感染,站在后面的一干村民也此起彼伏,高高低低地啜泣起来。 往日和平安宁的村庄,在守护它的巫女身死后,笼上了一层沉重的阴影。 在白兰看来,巫女桔梗的妹妹枫性格还是挺坚强的,发泄了一会儿,小姑娘自己就缓过来了,主动退后一步,红着脸擦干脸上的泪痕,抬起头冲白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让白仁大人见笑了。” “没事。”白兰笑了笑,“我想先去拜祭一下巫女大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请随我来。”枫让其他村民暂且回去,自己带着白兰往村子的东北角走去。 按照枫之村的方位来说,东北角乃是鬼门的方向,就像过去平安京的东北角坐落着安倍晴明的宅邸,这里坐落着一座神堂。 只是眼下,这座神堂损毁了大半,神堂前的红色鸟居也四分五裂,变成几段红木柱子倒在地上。 一路上枫已经简要将她姐姐的身亡的前因后果向白兰交代了一番,注意到白兰的目光,这个小姑娘立刻机敏地低声解释:“犬……那只半妖抢走四魂之玉时,损毁了大半个神堂,鸟居也是被他踢倒。” 白兰踢开一块碎砖,若有所思:“那只半妖最后怎么样?死了吗?” 枫默然一瞬,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白兰看了她一眼:“只是封印?没有在封印之后将其消灭吗?如果有困难,我可以让我的式神帮忙。” 应着她的话,银发女子左肩上的红色鸟儿振翅飞起,落在一边,红光一闪,变成了一个高大邪气的红发青年,他睁着金色的瞳孔懒洋洋道:“半妖?我一只手就能把他干掉。” 想起桔梗姐姐最后悲痛欲绝又充满感情的泪水,枫心中一慌,连忙摇头:“还是算了……犬……那只半妖挣不开姐姐的封印之箭的。” 白兰早就察觉刚才枫讲述时,对那个抢了四魂之玉的半妖感情微妙,与其说是憎恨倒不如说是困惑和愤恨,前者是单纯仇视抢走宝物的妖怪,后者嘛……就值得细细玩味了。 她脑子一转,便打定主意,待桔梗火化之后一定要去亲眼看看那只被封印的半妖。 眼下,还是先去见见那位巫女大人。 桔梗躺在灵木中,表情平静,双目闭合,穿着上白下红的巫女服,一头黑发散开,长相清丽无比,非常符合一般人对巫女这一神圣职业的向往。 她双手交合,交叠相抵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枚圆润光滑的宝玉,那宝玉光华流转,看上去就不是凡品。 “那便是四魂之玉。桔梗姐姐吩咐我们,将玉和她一并火化。”枫一边介绍,一边小心翼翼看了眼白兰和她身后高大的红发青年。 她已经看出来这红发金眼的青年是只恶鬼,还是大妖那种级别的,就是不知道这样强大的恶鬼怎么会变成白仁大人的式神,至于宇智波白仁大人,枫对这个长相过于绮丽的女子也有所顾虑。 虽然桔梗姐姐生前,曾向枫表示过十分欣赏那位打败了渡辺城的白仁大人,并在得知白仁大人也是修道者时还有过前往一见的想法。尽管后来因为犬……没有去成,但听过桔梗提过的枫还是对这位强大又厉害的人物升起了崇拜之情。 在小姑娘单纯纯粹的世界里,能被那样厉害的桔梗姐姐推崇的人,一定也很厉害。 只是……后来桔梗姐姐意外身死,为了等待人见城派来的使者,又没有及时将桔梗的尸身和四魂之玉火化,导致这几天来进攻村子的妖怪很多,枫忙得头昏脑涨,也逐渐明悟了四魂之玉对妖怪的吸引力有多大。 桔梗姐姐刚死不久,村子里还有她生前设下的结界,就这样两天的时间都有三四波妖怪进行了试探性的进攻,可以想见若是四魂之玉没有被一并烧毁,在未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想到这里,枫面容一肃,再顾不上防备不防备的问题,对双目合十,向桔梗姐姐遗体祭拜的女子轻声道:“如果白仁大人没有意见,马上就开始火化仪式吧?” 小姑娘眉眼间的焦虑十分明显,白兰的任务就是代表人见阴刀过来祭拜一下,现在既然完成了,自然没有拦着不让火化的道理,当下点点头:“你是桔梗大人的妹妹,自然按照你安排的来。” 于是,枫去找村人准备柴木,而白兰留在了神堂里,瞥了眼盯着四魂之玉不放的恶罗王:“你想要?” 恶罗王哈了一声,睁大眼,十分不屑地指了指那枚玉:“那东西对本大爷这种级别的妖怪可没用,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才想抢。” 听他的口吻,对四魂之玉很了解,白兰来了点兴趣:“这玉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巫女桔梗负责专门守护这枚玉,为什么妖怪乃至半妖都在争夺它? 恶罗王双手环胸,看着头顶木头横梁回想了半天:“我也不太清楚,好像能提高妖怪实力吧……不过那都是弱小的妖怪们才需要的,大妖们对这玩意儿根本没兴趣。”说到这儿,他撇了撇嘴:“本来我挺好奇,想弄过来玩玩,只是……也就算了。” 他咕哝了几句,没有说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白兰从他的含混的低语里听到了“巴卫”这个名字—— “巴卫是谁?” 恶罗王表情一变,眼中杀意顿起,咬牙切齿道:“一只该死的狐妖。老子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宰了那家伙……” 很显然,那名为巴卫的狐妖跟恶罗王有旧仇。 白兰想起恶罗王第一次看到自己时,错把自己认成了那个“巴卫”,不禁好奇道:“我跟那只狐妖很像吗?” 正嘀咕着油炸,剥皮,断尾等等一系列酷刑的恶鬼声音一顿,扭过头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白兰:“你跟他头发眼睛颜色一样,不过仔细一看,你比巴卫……丑多了。” “……”整个神堂都安静了一瞬,白兰面无表情地将右肩的小黑猫砸到恶罗王脸上,“斑先生,麻烦您帮我一个忙,宰了这个笨蛋。” 枫回来之后,发现神堂里只有银发女子一人,先是一惊,赶紧去看四魂之玉,确定那颗灵玉安然无恙后,这才松了口气,有精力去关心那只红发的恶鬼还有那只小黑猫:“他们去哪儿了?” 白兰冲她露出和之前别无二致的笑容:“他们去交流感情了。” 枫不疑有他,扭头吩咐村民,将桔梗姐姐的遗体搬到搭好的木架上。 刚将一切准备好,要用火把点火时,突然有人跌跌撞撞从人群外冲了进来,惊慌大叫:“不好了!又有妖怪来攻击村子了!” 立刻,刚才还因悲伤而一片寂静的人群一阵骚动,当中某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崩溃大喊:“难道又是来抢四魂之玉的吗?!再这样下去,整个村子都会没命的!” “铁之助大叔!”枫在此刻站了出来,呵住那名中年男子。 她提高了音量,表情镇定,望着这群惊恐、慌乱、不知所措的村人:“大家不要慌,待桔梗姐姐火化之后,四魂之玉便会消失。当务之急是先把这群妖怪赶出村子,立刻举行火化仪式!之前几波攻击我们都扛住了,这次一定可以!更何况还有人见城来的白仁大人!有她在,一定会没事的!” 别看枫年纪小,安抚人的话说出来却是一套一套的。再加上她眼神坚定,声音中气十足,说的话又句句在理,很快慌乱便逐渐消失,村子里的人开始有条不紊地按照枫的交代一条条去执行。 嘱咐完村子里的人,枫再次转向白兰:“白仁大人,我们……” “我知道。”白兰冲她微微一笑,“放心好了,我来之前阴刀殿下已经交代过了。” 白兰和枫赶到的时候,村民们已经用木箭和一些简易的自制武器打退了一波妖怪,现在两方正遥遥相对,互相对峙。 看见她们的出现,为首的一个青年走了过来,他手上的镰刀还在滴血,那血液是墨绿色的,闻上去腥臭无比。 握着镰刀的青年皱紧眉头,满面担忧地对枫道:“这次的进攻比上次更凶狠了。” 正如他所说,在场的村民们虽然依旧在警戒,但身上或多或少有一些伤口,据青年所说还有一些伤得更重的村民已经被扶了下去。 与之相对的是对面的妖怪群。 铺天盖地,奇形怪状的妖怪从地面一直堆积到天空,互相纠缠在一起,仿佛一窝水蛇,身上的鳞片相互摩擦,发出不详的沙沙声。 天空被妖怪群遮蔽,光线暗淡了下去,一只赤红色的蛇妖挪动着十几米长的身子从众人面前划过,它的身上有一条深深的伤口,里面渗出浓绿色的腥血。 “这些妖怪……”白兰身边的枫狠狠咬牙,“如果是姐姐在的话” 声音戛然而止,小姑娘抿了抿嘴,卸下背上的长弓,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弯弓搭箭,箭头直指最外面那条红色长蛇。 枫的左眼上蒙着一只黑色遮眼布,按理说失去了一只眼睛,会对距离的判断产生很大影响,甚至没办法判断距离远近。 白兰不知道这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能否射中,虽然挺好奇,但眼见着枫还在瞄准,妖怪群已经忍耐到极限,瞬间散开,再猛地冲了过来,一时间眼睛所能看见的地方,全是妖怪逐渐放大的狰狞面孔。 周围一片喊叫,村人半是惊吓半是壮胆地大吼着,挥舞着手上的自制武器向距离最近的妖怪胡乱砍去。 枫的弓箭还在瞄准,被瞄准的那只蛇妖一无所觉,一甩尾巴,便把一个成年壮汉拍飞出去。 壮汉倒飞着撞上一栋茅屋,土墙坍塌,屋瓦倾颓,人也瞬间没了呼吸。 咄的一声,一枚羽箭飞出,穿过层层妖怪,直射蛇妖的七寸。 眼见着就要射中,一只妖怪突然从半路横穿过去,那枚羽箭打在了漆黑的背甲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兰无声叹息了一下,勾了勾右手食指,只见一道火墙猛地升起,一下便打中好几只妖怪,让它们五颜六色的身体刹那间燃起,转眼便融化在冲天的火墙中。 浓烈的焦糊味混含着血腥味令人作呕,也让一众妖怪的进攻停顿一瞬。 就在这时,最外侧的妖怪突然全部飞了起来,他们被一股烈风倒卷着飞上天空,像是一把被人抛上天的石子。 在落地的瞬间,这些五颜六色的石子被人一把擭住,狠狠揉碎。 在四溅的腥臭汁液里,恶罗王的红发比逐渐熄灭的火墙还要耀眼明亮。 这一战,让白兰在枫之村的村民心中彻底神化,如同之前的桔梗,用无数妖怪的尸体奠定了自己的地位。 连带着恶罗王也受到这些死里逃生的人类尊重,朝他顶礼膜拜。 可惜在这恶鬼的心中,普通人的崇敬根本不算什么,要不是白兰的眼神,他早就跟杀了那群妖怪一样,踢飞这群烦人的家伙们。 一得到白兰的默许,他就逃也是的溜走,一身黑色风衣迅速隐没在丛林中。 留下白兰面对村人的眼光,不得不替他描补解释一番:“他去处理剩下的那些妖怪了。” 村子里的人没有怀疑,纷纷赞叹了一番白仁大人这位式神不辞辛劳的举动,让白兰和不知何时回来的斑猫不停翻白眼。 唯有枫看出了点苗头,小声询问白兰:“让他这么离开没关系吗?” 白兰拍拍她的头:“没事,还是尽快将桔梗大人的尸体火化吧。”不然这四魂之玉就跟什么一样,把妖怪接连不断地引过来,也太烦了点。 火化的仪式倒是没出什么问题,面对火堆闭目祈祷的,除了村子里的人,还多了一些僧侣法师打扮的人。这些风尘仆仆的修道者全是听闻巫女桔梗去世,专门赶过来的,也多亏了他们,重伤的村民倒是无一人死亡。 在这群普遍穿着朴素的人当中,有一名青年异常显眼,除了脸上有红色的鲜艳花纹,他的衣服也可谓华丽繁复,五彩缤纷,一下就吸引住站在外侧漫无目的打量的白兰的目光。 绑着头巾,背着大箱子的青年正双手合十,闭目祈祷,察觉到白兰的眼神,他睁开眼,露出一双苍青色的瞳孔,转头看了过来。 青年不光衣服华丽,长相也十分妖艳,上嘴唇涂了紫色的唇彩,两边嘴角上翘,这使得他面无表情时也似乎在笑。 白兰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冲他点了点头,于是,青年也回礼般颔首。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伸了过来,拍在白兰肩上,五指修长,指甲尖锐,不松不紧地扣住白兰的肩膀,向后轻轻拉了拉。 顺着力道回头,恶罗王那张邪气的俊脸近在咫尺,他似乎也没想到白兰会突然回头,愣了一下才不自然地向后仰了仰:“我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白兰瞥了眼肃穆寂静的人群,冲恶罗王一扬下巴,往旁边走了十几步,这才停下来问道:“什么事?” 发现白兰没有察觉,恶罗王脸上得意之情更甚,咧开嘴露出锋利的犬牙,低头冲白兰笑道:“你求我啊。” “……” “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银发女子垂下头,几缕碎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也遮住了她的表情。 望着那低垂的雪白睫毛,恶罗王微微一窒,直起腰干咳了一声:“你……” 他本想说你不愿求本大爷就算了,这次本大爷就大发善心地告诉你。 结果,白兰双手一抬,便把一个黑糊糊的玩意砸在了他脸上。 双方也算是交过几次手,对彼此都很熟悉,恶罗王瞬间察觉这不是别人,正是那只该死的眼睛会变色,会变成人,还会放火球的黑猫! 他被白兰变成肥啾的时候,没少受这只黑猫摧残。 仇敌见面,分外眼红,顿时什么事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先打一通再说! 等到其他人听到动静跑过来的时候,战局已经结束了,白兰手上肩膀上停着一只红色的小肥鸟,双手抱着一只小黑猫,笑眯眯地望着他们。 那肥鸟的一边翅膀秃了一块,而小猫的头顶身上也插着几根艳红色的羽毛,刚才发生了什么,再明显不过。 不知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那只猫和鸟身上看出了一股子颓唐的气息。他们纠结了一会儿,只能将其归为修道者的宠物就是不凡。 就在众人还在纠结那一鸟一猫时,貌美非凡的银发女子开口了:“刚才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在村子的后山上,似乎有一块邪气残留的山洞。” 人群中,枫小姑娘的表情一变。 白兰扫过她,继续道:“我担心有异常,便去看了看,却没想到那山洞里的邪气跟桔梗大人身上的邪气残留居然一模一样。” 63.不科学的战国(十五) 在说出巫女身上的邪气和山洞中的气息相仿后, 其他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村民们都是皱着眉头,交头接耳, 不断摇头, 而那些修道者讨论的则是到底是什么邪物能杀死巫女桔梗。 前面说了,桔梗灵力庞大, 修行高深, 是修道者中的泰斗级别人物,甚至因为她的出现,一举让原本式微的巫女成为能和僧侣、法师并驾齐驱的通灵修道职业。这样一个强大的修道者, 如果不是遭到一方大妖的攻击,是不会这么轻易夭折,更何况桔梗因为要守护四魂之玉的特殊性,比其他翻山越岭, 四处奔波的同行更加安定安全,她的突然死亡,早就让通灵者的世界议论纷纷,连阴阳师那边的家族都对此事产生了莫大兴趣。京都的土御门家族,出云的麻仓家族都派人询问过桔梗的死因,这次更是派出了宗家核心成员前来祭拜。 名义上是祭拜, 实际上还是想弄清楚桔梗之死的前因后果。 此时听白兰如此说后,这些通灵者相互交流了一阵, 派出一个代表站了出来:“这位大人能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白兰笑了笑:“其实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 只是我的式神对这些邪气很敏锐, 他告诉我的。”她抬起右手, 那只原本站在她肩头的红色小鸟便扑扇着翅膀,主动落在她的食指上,用一双金色的瞳孔睥睨着这些愚蠢的人类。 没错,就是睥睨。 修道者代表莫名觉得自己从这只小肥鸟的眼里,看出了嘲笑的眼神。 想想一些式神的确通人智,这位修道者也没有多想,全当自己眼瞎,没注意到那鸟的眼神,只把注意力放在他长相惊人的主人身上。 “我的式神告诉我桔梗大人伤口上残留的邪气非常特殊,虽然已经很淡,却还能辨别得出来跟普通妖怪不一样。他刚才在这村子周围巡视了一遍,发现后山上有一个山洞,那里的邪气正巧和桔梗大人身上的邪气属性相符。”白兰看向脸色煞白的枫小姑娘:“我去检查了一番,发现的确如此。枫能解释一下,那山洞是做什么的吗?我看见里面有一些人类活动的痕迹。 立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位巫女桔梗的妹妹,这其中甚至有个别修道者的眼神充满怀疑。 一些注意到这一点的村民立刻忍不住了,站出来大声为枫争辩:“你们是在怀疑枫大人吗?!那是桔梗大人救助鬼蜘蛛的地方!” “鬼蜘蛛?” “一个强盗。”村民不耐烦,一副不想回忆的神情,“不小心浑身烧伤,跌落山崖,要不是桔梗大人和枫大人好心救了他,一连照顾了他好几个月,他早就死了。” “那么,现在的强盗呢?”这次提问的是白兰先前注意到的那个穿着华丽的青年,近距离的情况下,能清晰看见他脸色花纹的形状——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道竖纹,顺着狭长的眼睛轮廓,花纹向下蔓延,最后像垂泪一样分别勾出三点小小的圆圈。 他望着枫,眼神十分平静,声音低而轻。 “……前一周突然消失了。”枫垂着眼小声回答。 艳丽的青年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枫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叫了一声,立刻引起了其他人注意。 小姑娘张嘴想要说什么,眼睛一扫看见那些村人时又立刻闭上,见状修道者们心领神会,纷纷找了个借口离开。 等到村子里的普通村民全部散开,这些僧侣,法师,除妖师,阴阳师以及巫女又从各个角落里冒了出来。 这次枫没有再卖关子,皱眉坦白道:“ 桔梗姐姐说过……可能鬼蜘蛛……被妖怪吃了……” 修道者们默然。 难怪刚才枫在村人面前支支吾吾不想说,在巫女守护的村庄后山居然有妖怪出没,可以说是对这个巫女能力的质疑,更何况这还不是普通巫女,是桔梗。 “难道是那个吃了强盗的妖怪,返回头杀了桔梗大人?”一名巫女猜测,但是话刚说出来她又立刻自我否定了,“不可能!桔梗大人绝不是那么容易会被妖怪杀死的人!” 白兰在旁边托腮听了半天,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其实最简单的方法——找出邪气的源头问清楚不就行了?到底是它杀了桔梗,还是其他情况,这么做岂不是最快的方法?” “白仁大人说的有道理。”立刻有人赞同道,这人是一名穿着狩衣皮靴的阴阳师,在衣领上用金线绣了小小的花纹,据说是麻仓家的。 看到他,白兰就忍不住想起麻仓叶王那个鬼精鬼精的小孩,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感慨从脑海中滑过,转瞬即逝,白兰很快便将注意力收回,放在当前这件事情上。 对于白兰的提议,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问题是让谁调查这件事。 不要说让这些通灵者联手,不说各个流派的术法不一样,真要全部出动,反倒会让外界误以为枫之村这里出了什么大事。 最后经过一番商议,众人推选出来的调查人选是白兰还有那位衣着华丽的青年,别人称呼他为“药郎大人”,虽然他自称自己只是个买药的,但看那群心高气傲的修道者对他尊重异常,就知道就算是卖药的,也绝对不普通。 至于白兰,纯粹是因为枫之村属于人见城的管辖范围,而且也是她首先发现了邪气相同的疑点。 作为一名队友,药郎十分省心,安静不多话,白兰说先去山洞再看看,他二话没说就点头答应。 上山的时候,白兰见他穿着木屐,背后还背着一个看上去就很沉重的大木箱子,还以为他会行动不便,至少步伐会缓慢一些,没想到走起来似缓实快,轻轻松松就跟上了她的节奏。他那个大木箱子里也不知装了什么,随着脚步的抬起放下,里面的东西叮铃叮铃直响。 一路无话来到后山山洞,那里是天然形成的一个向内凹陷,洞口不大,也不太深,稍微往里面走几步路,再向下走过几层石头台阶便走到了尽头。 尽头处放着一张草席,草席一片焦黑,仿佛被火烤过,周围有一些人的足迹。 站在山洞外还不太看得出来,走到草席旁就能很明显看见一股不祥的邪气萦绕在漆黑的草席上,若有若无,时隐时现。 白兰站在一旁,望着药郎蹲下身,单膝跪地,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草席表面,抬起来捻了捻,又嗅了嗅。 “看出什么了吗?”白兰问。 之前她说自己过来看过,纯粹是随口瞎编的,只是恶罗王信誓旦旦说他没看错,用恶罗王这个名字做担保山洞里的邪气跟那巫女身上的残留一样,白兰这才相信他。至于为什么要当着众人的面捅出来…… 自然是好玩啊。 著名巫女无辜身死,漆黑的山洞又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到底是谁杀了她,那名为鬼蜘蛛的强盗又去往何方,敬请收看…… 不对,串戏了。 白兰掐断自己脑中的旁白,走到沉默不语的药郎身边,蹲下身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摸了摸冰凉的草席。 “这是……”药郎张开嘴,上唇的嘴角微微上翘,“邪念。” “邪念?不是妖气吗?”白兰瞥了眼蹲在自己肩膀上的肥啾,后者立刻瞪了回来,满眼写着“你居然还不相信本大爷?!”的字样。 “是邪念聚集的妖气。”药郎忽然抬起头,看了看漆黑的头顶,“被吃了。” 白兰立刻跟上他的思路:“那个强盗被妖怪吃了?是他的邪念引来的妖怪?那强盗现在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呢?” 她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尖尖的下巴抵着手背,又浓又密的雪白睫毛仿佛一只白蝶的蝶翼轻轻颤抖,稍微吹一口气,就会将那只脆弱美丽的精灵惊飞。 药郎的声音更加低缓:“人类死去,新诞生了妖怪。” 真相很明朗了。 “也就是说桔梗她们救下的强盗才是罪魁祸首,他的某个邪念引来了妖怪,让身为人类的他被妖怪吃了,随后诞生了作为妖怪的他去袭击了桔梗。”说着白兰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妖怪版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就算没听过她口中的那个故事,光是听名字,再联系当前这件事,很容易就能猜想到故事的内容。 药郎面无表情地思考了一会儿,扭头看向银发女子:“你能,找到那只妖怪吗?” 若是安倍晴明或者麻仓叶王在这里,他们肯定有不止一个办法追踪那只妖怪,可惜白兰当初只跟晴明学了除妖和召唤式神,更加高深的占卜术她还没来得及学就被带到了大江山。这时候再看恶罗王,他又缩着团子一样的身体不说话了,显然他也没点亮这个技能。 从她的表情里得到答案,药郎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放下身后那个大木箱子。 在白兰好奇的视线中,他打开箱子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漂浮起一个小小的金属物件…… “这是天平?”白兰打量着那金色的物品,觉得称呼其为天平都有些太浪费了,看质感似乎是金子做的,用白色的贝壳装饰两翼,同时上面还镶嵌着红蓝绿三种颜色的宝石,看上去就跟药郎本人一样华丽。 金色的天平底端尖锐,自己在空中悬浮了一会儿后,自行停在了药郎伸出的食指指尖。过了一会儿,天平突然向一边倾斜,同时发出叮一声响,顿时让白兰明白过来刚才药郎上山时箱子里叮铃乱响的东西是什么。 天平的倾斜方向是固定的,在药郎特意侧了侧身子后,仍然固执地倒向山洞洞口。 “在那边。”药郎站起身,木箱底部的抽屉应声而合,天平也在他收回手的同时,自行悬浮在空中,只是倾倒的方向仍旧不变。甚至在恶罗王飞上去,站在它翘起的那一端时,仍然纹丝不动。 “走吧。”药郎背起木箱,看向白兰,见她依旧蹲在地上,犹豫了一瞬,朝她伸出手。 有省力的方法自然要选择省力的来,白兰抓住他的手,站起身。跟他冷淡的外表不相符的是,卖药郎的掌心温暖干燥,且大概是常年侍弄草药的缘故,在指关节的地方有一层薄薄的茧。 双手交叠,白兰倒是神情自然,药郎却再次一愣,确定她站稳后立刻收回手,拉了拉木箱的带子,往洞外走去,那天平自然在他前面飘了出去。 药郎的天平仿佛一个自动寻路设备,一路倾斜着往前漂浮,连带着蹲在它上面的恶罗王也不用扇动翅膀,只要蹲在上面就行。等到了路口,或者漂浮了一会儿后,天平便会自动停下来,原地停顿片刻,偏转了几个角度,或者干脆整个秤盘左升右降,换了一边倾斜。等找准了方向,天平又会再次往前漂浮。 一路上还碰到了两个枫之村的村民,那小孩一手牵着他妈妈,一手指着漂浮在空中的黄金天平和天平上的红色肥啾:“妈妈!鸟!小鸟!” 恶罗王掀起眼,冷冷望了一眼那个小孩,可惜本应冷酷的眼神放在一只滚圆的小鸟身上就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了。 不光那小孩兴奋地大叫,就连他母亲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路跟着天平走,白兰一边漫无边际地找药郎聊天,说是聊天,也还是她说的多,药郎十分沉默寡言,偶尔才回答几句,例如是否认识桔梗,天平是不是金子做的,有没有式神这类问题。 最后一个被问及有没有式神时,他一直没有表情波动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无奈的神色:“在下只是个卖药的。” 白兰笑了,冲他眨了眨眼:“卖药的就不能有式神了吗,帮你一起卖药呀。” “……” 望着药郎那张描着红色花纹的俊脸真真实实地露出一个苦笑,白兰这才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弯下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半天才缓过来,脸上还残存着笑容:“你一直面无表情的,我还以为你是个面瘫呢。” 一如既往地是个没有听过的新名词,药郎却依旧轻而易举了解了银发姑娘的意思。 表情恢复了平静,那双苍青色的眼中却倒映着丝丝缕缕的银光,染上了些许真实的笑意。 就这么不知不觉,两个人还有一猫一鸟走出了枫之村。 还是白兰先发现了这一点,这一带的景色怎么越来越熟悉呢? 又走了一段时间,她赫然发现这是通往人见城的路啊! 人见城和枫之村之间的道路笔直,且没有岔路,难不成那妖怪在人见城? 仔细一想人见城现在的确没有厉害的修道者,白兰她自己带着斑先生,恶罗王来祭拜桔梗,蠃蚌则护送弥方法师去了渡辺城,普通的武士不是妖怪的对手,更何况若真是那妖怪杀了巫女桔梗,它必定非常狡诈。 白兰脚步稍稍一顿,药郎就发现了。他看了眼笔直向前的土路,侧头低声询问:“怎么?” “这里是通往人见城的路。” “……” 闻言,卖药郎也皱起眉,眼上的红色花纹随他的表情微微一动。白兰观察了半天,终于确定那不是普通的朱砂涂上去的,与其说是涂抹,倒更像纹身。 “人见城……”他沉吟了一会儿,看向白兰,“可以去吗?” 白兰一愣,失笑反问:“为什么不能去?” “好。” 于是,便这么定了下来。只是在出发前,两人还是要回去跟枫说一声。 刚走回村子里,就有几个村民大呼小叫地迎面跑过来: “枫大人!” “不好了!有人闯进封印犬夜叉的森林!” “枫大人!!!” “枫——噶!”为首那个猛然看见了站在村子口的白兰和药郎,呼唤声戛然而止,脚尖一转 ,便直奔两人而来。 相较于跑得气喘吁吁的村民,白兰和药郎显得十分淡定。等村民彻底平静下来,白兰才问道:“犬夜叉是谁?” 刚喘匀气的村民突然遭这么一问,差点没岔了气,咳嗽了好半天才脸红脖子粗地支吾:“就是……就是被桔梗大人封印的……” 枫之前可没有提过这件事。 白兰和药郎对视一眼,冲村民笑道:“我们不太清楚,还是先告诉枫最好。” 这次不用村民自己火急火燎地去找人,小姑娘自己已经跟着其他村民快步走了出来,一见到白兰和药郎,枫的脸上顿时浮现起了一丝尴尬。白兰依旧笑眯眯的,眼神却有些冷:“枫大人这就有点过了的吧?我和药郎大人四处奔波,为了寻找杀害桔梗大人的真凶,你却故意隐瞒着一些重要的线索……枫大人真的想找到杀害你姐姐的凶手吗?” 这句话压下去,枫顿时慌了神,失声否认:“我没有!那是因为……” 紫色的眼睛绚烂冷酷,沉沉压在枫的身上。 “那是因为犬夜叉是姐姐的恋人!” 真的说出来之后,反倒轻松了许多。 枫呼了一口气,握紧拳头,垂下眼帘颤声请求:“请您……别告诉其他人。” 专门除妖驱魔的巫女和一个半妖相恋,传出去对那位巫女的名声可是大大的不利,若是因为这个死了,更是贻笑大方。 得到白兰和药郎两人的保证后,枫彻底放松下来,一边往那只半妖被封印的地方走去,一边将桔梗真正死亡的原因告诉他们。 出乎白兰意料,在别的修道者口中桔梗是个冷清强大慈悲公正的巫女,而这样一个女人却和一只半妖爱得死去活来,甚至约定要用四魂之玉将半妖变成人类,一起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下去。 “姐姐那天带着四魂之玉出门,最后却受着重伤回来。”枫绷着白净的小脸,低低讲述,“后来犬夜叉又来抢夺四魂之玉,被姐姐封印,姐姐自己也因为受伤过重去世。” “我们本以为是犬夜叉背叛了姐姐……或许……” 未尽的话消失在风里。 一阵突如其来的暖风吹得周围树叶沙沙作响,也吹卷起那站在突起树根的少女长发,深棕色的头发打着旋儿向侧面扬起,在斑斓的树叶碎影中闪着丝丝金光。 她正高举着双手,趴在树干上,身下压着一个银白发的少年,那少年长相俊秀,此时闭着眼似在沉睡,表情平静温和,头上长着一对雪白的狗耳。 现在那狗耳,正被棕发少女捏在指间轻轻摩挲。 听到白兰这边一大帮人的脚步声,少女猛地回头,脸上还有做坏事被抓了个正着的惊慌。 看来这就是那名闯入者,而那个一无所觉正被“□□”双耳的银发少年,就是枫口中与巫女相恋的半妖—— “犬夜叉!”身旁枫惊呼,一脸紧张地望着那名棕发少女。 旁边立刻有村民紧跟着喊道:“你是什么人?!快下来!” “哎?!”  少女看上去傻愣愣的,呆呆瞪大一双本就很大的眼睛,那双手还停留在雪白的犬耳上不尴不尬地举着。 就在此时—— “围巾女?!!!” 白兰肩膀上的小红鸟突然扑扇起来,张着尖尖的鸟喙吐出人言。 “这个称呼……”棕发少女脸上的惊慌变成震惊,“这只小肥鸟居然是恶罗王!” 白兰在一旁,几乎看见“小肥鸟”这个称呼化为巨石一下砸在了恶罗王头顶,让他挥动的翅膀一僵,整只鸟都差点跌下去。 索性小肥啾晃了晃身子,坚强地挺住了,气急败坏地仰起头冲白兰嚷嚷:“快把我变回去!” 白兰直接无视了他,看向同样看过来的棕发少女。 两人甫一对上,棕发少女就啊了一声,松开手,跳下树根,跌跌撞撞朝白兰跑过来:“巴卫!” 64.不科学的战国(十六) 这是白兰第二次被人误认成别人了, 两次还都是同样一个人。 这感觉真新鲜。 棕发少女冲到离白兰只有几步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顿时脚步急停,差点摔了一跤, 两只手在两边划了划才稳住了重心。 少女有一双明亮的亮棕色瞳孔, 眼睛大大的,瞪大眼望着你的时候仿佛一只不知所措的小狗。 白兰冲她微微一笑:“抱歉, 让你认错人了呢。” “没,没事!”少女白皙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连忙立定站稳, 双手贴在身体两侧立定站稳大声回答。喊完之后, 她才发现白兰身后的一大帮人, 从她脚下的黑□□咪, 到站在她身边背着大木箱子、穿着艳丽, 帮着头巾的青年, 再到她另一边的小姑娘,最后是那群明显跟自己打扮风格不相同的村人和修道者。 红晕逐渐褪去, 连带着血色都消退得一干二净。 少女颤抖着嘴唇,讷讷问道:“那个……我能问一句,现在是什么年代吗?你们不是在拍时代剧吧?” 白兰一挑眉, 笑容加深:“不是哦, 这些都是真的。”她上下扫视一圈少女身上的水手服, 歪了歪头:“倒是小姑娘你, 看上去不是这里的人呢。” 棕发少女哭丧着脸, 大声抽泣了一下,一副想晕厥又晕厥不过去的表情:“怎,怎么会这样!我怎么又来这里了!” “白痴头巾女。”旁边的小红鸟拍打着翅膀扬声讽刺她,“又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对了,你上次带的那个东西还有吗?”小鸟扑腾过去,声音热切。 棕发少女正捂着脸伤心呢,闻言猛地抬头狠狠瞪了眼小红鸟,瞪完之后不知想到什么,又有点害怕地后退了一步:“没有没有没有!这次我什么都没带!” “啧。”恶罗王立刻翻脸不认人,转身飞回来,落在白兰肩膀上,趾高气扬地吩咐其他人类,“这女人不是闯入了禁地么,该把她杀了祭天或者有什么其他什么惩罚吧?快点动手!” 村子里的村民面面相觑,修道者们却注视着棕发少女满脸严肃,虽然表情不同,但无人按照恶罗王的命令动作。 这让小红鸟更不爽,刚要发作,就被一只素净洁白的手一把抓住,握在手心里,银发紫眼的美人瞥了眼他:“安静些。” 小红鸟闭上了黄色鸟喙。 白兰这才冲更加惶恐不安的少女露出亲切的微笑:“不要怕,他是开玩笑的。来,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不知道是她亲切温和的态度起了作用,还是跟那个“巴卫”略有相似的长相做了助攻,总之,棕发少女在进屋坐定,又一气喝完一杯水后,就把什么都交代了。 少女名为桃园奈奈生,今年不过17岁,二十一世纪的R国人。在参观一座神社时,不慎跌入一座古井中,等费尽千幸万苦爬上来之后,发现自己从神社来到了一片陌生的森林。奈奈生试着走了几步,结果看见了一个银发犬耳少年被一支箭插在一棵树干上,深深沉睡。 “我喊了他几句,发现他没醒之后就忍不住……”说到这里,奈奈生脸红了一下,也觉得自己那种行为太唐突,可她真的很好奇那双耳朵的触感嘛。巴卫也有一双耳朵,可惜从来不让她碰,她早就想试试看那对耳朵的触感了。 “就算是这样,你也太莽撞了。”枫跪坐在一旁,老气横秋地教训道,“犬夜叉脾气暴躁,若不是他现在被封印住,你早就受伤了!” 被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女孩教训,奈奈生更加尴尬:“我就是看他没醒才……抱歉,是我太莽撞了,对不起。” 在他们说话时,白兰和卖药郎就在一旁静静坐着,看着,听着。 不知为什么,白兰总觉得这个看上去普通的女孩子身上,有一股令人舒服的圣洁气息。 再看旁边药郎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盯着奈奈生打量,她就知道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奈奈生一无所觉,已经说到她想试试再跳进井里回去,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但枫到底还是抗不过她那宛如小狗一般的眼神,无奈起身,自己带她过去。 白兰自然也去看热闹去了。 奈奈生和枫走在前面,白兰和药郎稍后一步。临出门时,长相艳丽的青年拉了一把白兰,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土地神。” 白兰惊诧地望了他一眼,而药郎已经抬起头,松开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往前走了几步。 那样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居然是土地神?难怪她能通过一口井穿越时空。 只是遗憾的是,土地神的身份似乎只给了奈奈生一张单行票,等她兴致勃勃充满期待地爬下井之后,过了好久,她还是站在井底。 这让奈奈生和一干围观群众都很失望。 枫安慰再次灰头土脸爬上来的奈奈生:“没事,一定有其他方法可以让你回家。” 很显然,对奈奈生的说辞,枫选择了相信一半忽略一半。 奈奈生垂头丧气,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白兰站在一旁,想了想,开口道:“我或许有办法。” 奈奈生唰地抬头,瞪着一双湿漉漉的棕色瞳孔,像小狗一样眼巴巴地瞧着她。 这让白兰的心情更加愉悦,却没继续说下去,而是扭头看向枫:“那只妖怪似乎去往人见城了,我和药郎大人接下来要回人见城一趟。” 枫一愣,大喜:“那就拜托两位大人了。” “那我……”奈奈生我到一半卡了壳,不知想到什么,背后刚刚竖起的尾巴又垂了下去,连带着头顶并不存在的耳朵也耷拉了,“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吧。” 她眼巴巴地望着白兰:“你解决了妖怪的事之后,还会回来的对吧?你有办法送我回家的对吧?” 白兰冲她和蔼一笑:“是啊,不过与其待在这儿,你不如跟我们一起前往人见城。” 考虑到最近枫之村里人多眼杂,枫也赞同白兰的建议。 桃园奈奈生看了看气鼓鼓的恶罗王肥啾,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下来。 只是临到进入了人见城,听说他们要去见城中城主时,她又慌了。 “城,城,城主大人?!”奈奈生的小脸一片惊白,双手胡乱比划,“啊啊啊啊!是城主啊!我,我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不会被当做不尊敬城主大人吧?!” 她似乎自己脑补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城主形象,慌得不行,一会扒拉一下头发,一会又正襟危坐,一会又皱眉苦脸,一个人就演出了一出戏。 白兰在一旁看得差点笑出声,面对奈奈生哀怨的眼神,又把笑容收回去,勉强压制住不断上翘的嘴角:“别紧张。阴刀殿下是个温和的好人,不会在意这些俗礼的。” 可惜这样的话并不能很好地安抚少女,她还是坐立不安,不停地向牛车车厢外看去。 原本白兰去枫之村的时候,是骑着马匹过去的,现在多了一个奈奈生,还有一个药郎,再骑马就不方便了。索性将马匹留在村子里,另外租了一架牛车,不紧不慢地朝人见城驶去。比起一路上越来越紧张的奈奈生,坐在白兰对面的卖药郎则要平静许多,一直闭目养神,之前背着的药箱也卸下来,靠在他的腿边。 察觉到白兰的视线,药郎睁开眼,用那双苍青色的瞳孔看向她:“?” 白兰笑了笑,从他脸上的花纹收回视线:“没什么。” 就在这时,车身轻轻一晃,人见城内城到了。 桃园奈奈生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 正准备学着白兰和那位头巾先生的样子,跳下马车,面前便多出一只手。 骨肉均匀,五指修长,皮肤白皙,掌心的纹路浅淡而干净,整只手仿佛玉石雕琢而成,阳光下指甲的边缘泛着明润的光。 抬起头,银发男装的大美女正冲她弯眼而笑。 奈奈生的脸颊一下就烧了起来,她不知所措地站在车厢前的木板上,伸手搭上去也不是,不搭也不是。 虽说之前将对方误认成巴卫,但靠近了一看,白兰长得并不巴卫差,甚至有过之而不及,五官精致到奈奈生一度偷偷怀疑过她是不是有什么狐妖血统。 或许是奈奈生发呆的时间稍长了点,白兰直接上前一步,伸出的手往前者腰后一拦。 尚在出神的奈奈生便一个站立不稳,一下往前倒去,猛地栽进一个充满淡淡香味的怀抱中。 一阵天旋地转后,她呆滞地盯着自己上方尖翘的下巴,反应了好半天,才回味过来—— 她被白兰公主抱了? “哎?”棕发少女发出一个呆呆的音节。 “哎哎哎?!!!!” 刚刚还是淡粉色的脸颊彻底变成了一个红番茄。 这番茄还往外冒着热气,直到她被白兰放下,跟着她走进正殿,还维持着面红耳赤的模样。 因着被白兰突然“袭击”了一下,倒是把奈奈生心中的恐慌冲去不少,直到见到大殿上首那位苍白俊美的青年,她还有些晕乎乎的,满脑子都是刚才白兰站在阳光下,冲她微笑的样子。 直到白兰都跟上面的贵公子交谈了许久,提到奈奈生的名字时,她才一下回过神来。 下意识一抬眼,便对上一双温润如玉的黑瞳。 脸色苍白的人见城城主正冲奈奈生点头微笑,他穿着一身紫色的贵族常服,一头海藻般的黑发束在脑后,斜倚在凭几上,看上去弱不禁风,却自有一股内蕴的沉稳风度。 脑子里勾勒的大腹便便中年人形象迅速被风流文弱的贵族帅哥代替,奈奈生一时有些看呆了,心中叹服道:他长得可真好看啊。 65.不科学的战国(十七) 阴刀的视线轻飘飘从那名呆望着自己的棕发少女身上扫过, 又满是审视意味地打量了一会儿脸上有红色花纹的头巾男, 最后才落在白兰身上。 一和她视线相交,阴刀脸上原本礼节性的笑容便真实起来, 仿佛一只精巧苍白的人偶终于有了自己的生气。 人见阴刀的目光如流水般淌过白兰的眼角眉梢,最后在她鲜红的薄唇上汇聚。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开口:“我已经收到了巫女枫的信件,杀害桔梗的凶手另有其人?” “还在调查中。” “那怎么回来了?”人见阴刀满脸好奇, 瞥了眼棕发少女和陌生的妖艳青年,“当然,能见到你, 我很开心。” ——见到你,很开心。言外之意是说其他两人不受他欢迎咯? 刚刚镇定下去的桃园奈奈生,心中又开始敲起鼓来, 动了动脚尖, 不敢再继续盯着苍白文弱的俊美城主看。 而同样被言外之意包含在内的药郎则要镇定许多, 无视了阴刀的目光,扭头面无表情地看向白兰。 白兰笑了笑, 解释道:“这位是药郎大人,是被其他修行者推选出来和我一同调查凶手的人选。这位是桃园奈奈生,我答应她在解决了桔梗大人一事后, 帮她回家。” “至于为什么回来,因为有迹象表明疑似杀害桔梗大人的妖怪, 似乎一路往人见城这里来了。” 阴刀不由得笑了:“最近一段时间, 人见城风平浪静, 可没有出现什么妖怪。” 白兰笑容不变:“谁知道呢,或许已经离开了,或许在人见城某处蛰伏起来。总之,我们大概要在这里停留几天了。” “你能留下来,阴刀自是再高兴不过了。”微笑着的贵公子再一次强调这件事。他话里的含义实在太明显,连奈奈生都听出来了,忍不住偷偷看了眼他又看了眼白兰。 可惜以她的眼光,实在看不出这两人脸上的笑容和刚才有什么区别。 无论是说着深情款款句子的年轻城主,还是被隐晦示爱的银发女子。 反倒是白兰肩膀上的小红鸟,突然啾了一声,那声鸟鸣亮而高,一下响彻了整座大殿,甚至产生了隐隐约约的回响。 这一叫,不光打断了白兰和人见阴刀的“深情”对视,也让小红鸟呆了呆,随后突然猛地扑腾起来,飞到白兰眼前气急败坏地冲她直啾啾。 白兰面不改色地一把抓住他,随手扔给蹲在一旁,眯着眼满脸不爽的小黑猫。 只见一团红影划过空气,又被小黑猫一爪子按在光滑的地板上。 小红鸟想挣扎,却被那黑色的猫爪按得死死的,根本扑腾不起来,只能徒劳地在地板上划动两只短短的红翅膀,扬起几根细小的红色绒毛。 奈奈生看着想笑,笑到一半又忽然想起来这只小红鸟是恶罗王。 那只嚣张的恶鬼虐杀人类的一幕还深深刻在脑海中,把那穿着黑衣,眼眶漆黑的凶神恶鬼和眼前这只徒劳挣扎,肥嘟嘟的小红鸟联系在一起,奈奈生陡然在心里同情起恶罗王来。 还好恶罗王不知道奈奈生在想什么,不然会气得半死,应该说他现在已经气得要不顾脸面地啄白兰了,可惜这小黑猫看上去不起眼,实际却强得要命,连恶罗王都不得不承认自己……暂时还打不过他。 恶罗王有理由怀疑,这小猫跟自己一样,原本是强大的存在却被那女人用卑鄙的手段变成这个样子。 既然如此,他们不应该联起手来,找那女人算账吗?!为什么这小黑猫却对白兰言听计从?难不成……自己以后也会像这小黑猫一样? 一想到这儿,恶罗王顿时觉得倒不如被关在石头里的好。 小红鸟扑通了一会儿,便认命般一动不动,做一颗被小猫踩在脚下的垫脚球。 见状,白兰给了斑先生一个赞许的眼神,却没想到后者看也不看她,就把头扭了过去。 白兰难得被他噎了一下,脸上笑容消失,蹙起眉来。 阴刀便是在这个时候猛地咳嗽起来。 一连串的急速咳嗽,连呼吸都喘不上来似的,听得让人忍不住揪心。 桃源奈奈生就是如此,她天性善良,一见上面那好看的城主大人咳得脸颊泛红,连眼眶都被沾染上一点红晕,捂着嘴咳得没法停,顿时便把刚才自己被他吓到的事忘到九霄云外,打心底替他担忧。 突然想起旁边就站着一名药师,也顾不上这个时代的药郎是真有技术,还是那种单纯跳大神的,奈奈生就连忙向卖药郎求救:“能帮他看看吗?” 那急切的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人见阴刀是她什么亲人呢。 药郎倒也没拒绝,点点头,就准备上前,却没想到被人见阴刀自己阻止了。 好不容易停下来,喘了口气,他举手制止了药郎弯腰替自己检查的举动,勾起毫无血色的唇角,苦笑道:“不用劳烦这位药师了,阴刀自幼身体便这样,待会喝了药就好。你们远道而来,应当好生歇息才是。” 说完不等药郎和奈奈生拒绝,就举手相击,命令听命进来的侍女带三人回房休息。 白兰眯起眼,深深望了眼阴刀,却没有拒绝,从善如流地跟着侍女离开。 在这一点上,她判断没错,不用她主动去试探阴刀,当晚,阴刀便派侍女主动来邀请她。 白兰到的时候,阴刀似乎刚发完一次病,正靠在几只软垫靠枕上歇息,海藻一般的黑发放了下来,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穿着白色单衣,满头冷汗,脸色苍白的他,当真有股惊心动魄的病态之美。 白兰进屋的脚步一顿,扫了眼阴刀手边残留着黑色药汁的汤碗,随手带上了身后的纸门。 已是春末时节,阴刀的屋子里却还燃着火盆,身上盖的被子也是冬天的厚实棉被,屋子里密不透风,不一会儿,白兰就觉得身上出汗。这让她不禁怀疑,阴刀锁骨上的汗珠不是冷汗,而是被热出来的。 他似乎完全没觉得自己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有那里不对,靠在软垫上,仰着头冲白兰柔柔微笑,笑容温柔,眼神缱绻。 不知为何,望着这样子的阴刀,白兰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还好斑先生没跟过来,不然又要浑身冒冷气了。 她顿了顿,这才松开扣在纸门上的手,走进屋子,在距离阴刀几米之外跪坐了下来:“阴刀殿下找我为何事?” 阴刀沉默了一下,望着她的眼神更加柔情四溢:“就是想见见你了。” “……”习惯了人见阴刀的含蓄,他突然这么直白奔放,还很叫白兰有点受不了。 阴刀也不在意她的静默,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刚才我病发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起了你。迫不及待地想见你,因为我怕……我怕自己就这么离开了,却连你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竟比死亡本身还叫我害怕。” 人见阴刀抬起眼,直直看进白兰眼底,也让她看见自己眼中的情谊:“白兰,我……” “阴刀殿下,”白兰却在这时忽然开口,打断了他,“虽然你疾病缠身,但我觉得还是最好保持房间通气比较好。这样把门窗紧闭,只会对你病情更加不利。” 阴刀怔了怔,显然还没从抒情频道跟着调到科普模式,竟直言道:“可刚才你不是也把门关上了?” “我那是怕你受寒,关上之后才发现……”她看了眼离阴刀不远的炭盆,“与其怕你受凉,还不如怕你中暑。” 阴刀眨了眨眼,还没缓过神来:“哦。” 他这样呆滞的神情,倒比刚才那副虚弱又诡异诱惑的模样让白兰感觉顺眼多了。 在得到他的许可下,她起身将炭盆熄灭,又走到窗边,将封着的木板取下来,支起木窗。 顿时,春夜温暖清新的空气便涌了进来,一下赶走了屋内的闷热。 白兰深吸一口这略带花香的新鲜气息,转身走到原来的位置,安稳跪下:“现在是不是觉得好多了?” 阴刀唔了一声,停顿片刻,又试图将话语权夺回来:“自你离去后,阴刀便昼夜不能安眠,直到此刻见到你才觉得心下安稳,岁月静好。” 白兰点点头,满怀关切:“如果睡不着可以让药师开安眠药呀,殿下身体这样不好,应当多休息才是。” “……咳,其实我的身体也没那么差,最近已经感觉好多了。只是犯了嗽疾罢了。”阴刀抬手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一会儿。 在他的设想中,不说白兰会被感动得立刻以身相许,多多少少也要有所触动吧。 可是,她就不。 银发女子再一次站起身,走到一旁将阴刀的羽织从几帐上拿下,又亲手为他披上。 白兰是站着的,而阴刀是斜倚着五色软枕坐着的,这一坐一站的高低差,让她给他披羽织时,不得不弯下腰,垂下眼睑。 银光闪闪的柔顺长发像星河般,从她的肩头滑落,垂在阴刀脸颊旁。 在这头发无意中隔出的小小空间里,女子皱起的眉和眼中的担忧是那样清晰。 她一边将羽织的衣襟搭在阴刀肩膀上,一边嗔道:“那也是生病,一方面要通风另一方面也要好好保暖才是。” 阴刀抬手,按住了向下滑落的衣物,却跟白兰抬起的手擦身而过。 在他还怔然时,她已经翩然走到门旁,拉开拉门,回头冲他一笑:“我这就叫美咲过来,殿下身边没有人照顾可不行。” 她身上清淡香甜的熏香似乎还留在室内,人却已如惊鸿片影般掠过远离。 阴刀抬起按在肩膀上的手,仍羽织滑落在地。打量着自己苍白的手掌,人见城年轻的城主露出一个绝不符合人见阴刀以往性格的微笑。 另一边,白兰让旁边厢房的美咲进去侍奉城主殿下,在侍女行完礼准备离去时,又忽然叫住她:“美咲,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殿下有什么异特殊情况吗?” 美咲以为她在关怀阴刀殿下的病情:“没有啊,殿下除了犯了嗽疾,夜难入寝以外,精神倒比往日还好。” 这倒是跟阴刀自己说的对上了。白兰思考片刻,又问:“那人见城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也没……”美咲一下想到了什么,立即改口,“还真有一件,小野大人……被人发现切腹自杀了。” “小野大人?” “……恩。就是罪人小野虎太郎之子,作为文书奉行的那位。。” 66.不科学的战国(十八) 小野虎太郎的儿子死了? 还是自杀? 这就有意思了。 先前小野虎太郎伏诛时, 白兰和阴刀还讨论过该如何处置那位小野奉行。白兰的建议当然是斩草除根,直接杀了了事。结果阴刀仁慈之心发作,犹豫半天, 竟那么放了过去,没有连坐追究。 那时候, 白兰表面笑嘻嘻, 心里却在大骂阴刀愚蠢, 没想到有了现在这一出。到底是阴刀脑子转过弯来了呢,还是……现在的阴刀已经不是原来的人见阴刀了? 白兰回想了一下自己这次回来之后,阴刀的种种表现,心里有了大概的结论。 不过没等她去验证自己的猜测,蠃蚌和弥方从渡辺城回来了。 相较于出发前, 祸津神还是那般威风赫赫,英姿神武的模样,法师却半死不活, 神情萎靡, 活像个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奢靡贵族。 迎接他们的时候, 白兰就调侃道:“法师大人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被女鬼吸光了精气?” 弥方苍白着一张俊脸, 苦笑道:“白仁大人就别取笑小生了。渡辺城鬼气冲天, 怨念太重,小生一连超度了五天才勉强清理干净。这中间要不是这位付丧神大人保护,小生如今也不能好好站在这儿。”说到这儿, 他再次向环胸而立的灰发神明深深拜服:“多谢神明大人。” 蠃蚌用眼角瞥了眼他, 冷漠回答:“不用谢我, 我不过回应信徒的请求。”他金色的瞳孔看向前方,直直落在白兰身上。 弥方立刻又转向白兰,再次一拜:“那就多谢白仁大人,小生愿意以身相许。” 看上去半死不活的样子,没想到还有精神油嘴滑舌。 白兰不由笑了,刚想说“以身相许不是不可以”,就听身旁阴刀温声道:“法师大人辛苦了,先下去休息一会吧,还是身体为重。稍后人见城会派人将报酬送上。” 弥方也不过是习惯性口花花一句,没真想那位美色惊人的女将军会嫁给自己。都说最难消受美人恩,美人越漂亮,那恩情就越难消化,像白仁大人这种级别的美人,一不小心就会把小命折进去。 弥方清醒得很,也很惜命,立刻顺着阴刀递过来的梯子往下爬:“好,那小生就先告辞了。” 弥方走后,白兰问蠃蚌:“渡辺城里到底是什么状况?” 蠃蚌冷冷看了眼她肩头的小红鸟:“怨气横生,恶鬼哭嚎,去的时候已经诞生了一只大鬼。” 看来让弥方过去超度是正确的决定,不然等大鬼将渡辺城里的鬼魂吃完,就要一路往人见城这边来了。 白兰戳了戳恶罗王,笑眯眯嗔怪道:“都是你惹出来的。” 小红鸟被她戳得身子一歪,干脆扇着翅膀飞落到地上,红光一闪,变成一名身形高大的红发青年。青年面容邪气,眼角发黑,嘴唇也是乌紫色的,像是个重金属摇滚歌星。 恶罗王一扬眉,不耐烦拍下白兰的手指:“是你让我宰了那个公主的,现在还来怪我。” “我可没让你杀了渡辺城里所有人。”白兰反唇相讥,“正常人都会选择潜入暗杀吧?” “哈?”恶罗王更加吃惊,“我不就是潜入暗杀吗!” 原来按照他的逻辑,潜入暗杀=无人发现他=杀了所有发现他的人,这么一套顺下来,居然有理有据。 白兰懒得再理这个武力值笨蛋,没想到她放过了恶罗王,恶罗王却不放过她。 红发青年往前紧走一步,高大的身形几乎将白兰整个人罩进他的影子里,金色的竖瞳里满是认真:“话又说回来,你到底什么时候帮我取回我的身体。” 白兰挑眉一笑,刚想说“你等着吧”,结果又被人抢了白。 而且跟上次还是同一个人。 人见阴刀侧脸望着她和恶罗王,诚恳道:“其实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他是你的式神吧?取回他的身体,应该能增加他的实力,那就意味着增加你的实力,何乐而不为呢?” 在场的人俱是一震,没想到他会突然帮恶罗王说话,其中恶罗王又反应最快,呆了一瞬后,立刻反应过来,咧开嘴不断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没有身体,我现在实力只有一半,等拿回我的身体,帮你打上高天原都没问题!” 说完,他不忘看一眼人见阴刀,满眼赞许。第一次觉得这小白脸人类看上去这么顺眼。 白兰意味深长地与阴刀对视一眼,随后终于松了口:“殿下说的有道理。只是那黄泉,不知道该怎么去。” “黄泉,”在一旁默默听着的蠃蚌突然开口,“一般的人类和妖怪都不能进入,一旦进入就会被里面的黄泉之气腐蚀。只有神明能进入。” 神明…… 这位不就是现成的神明么? 所有人又将目光聚焦到变相自荐的付丧神身上。 各色审视的目光下,灰发神明荣辱不惊,淡定自若,只望着白兰一人:“吾可以为你进入黄泉,取回这恶鬼的身体。” 白兰心领神会:“你要什么?” 蠃蚌毫不犹豫开口:“连带上次的渡辺城,两份祭品。” 蠃蚌说的祭品,其实就是指白兰的死气之炎。在这个时代,神明享用的祭品,除了最普遍的金钱,还有一些常见的牲口,而在更早些的时候,最普通的祭品其实是人类本身。 说到底,将动物作为祭品也只是为了取代人牲,而本质上就是为了那份生命力。 死气之炎是生命力的一种表现形式,被蠃蚌盯上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白兰还挺好奇蠃蚌要怎么“享用”这份祭品。她不顾其他人的反对,将他们全都赶了出去,单独留下她自己和蠃蚌相对而坐。 和室中只有他们两人,白兰便抬手,燃起死气之炎。 明亮的火焰从掌心中跃然而出,焰心呈金红色,外焰橙黄。白兰一手举着死气之炎,一手托腮,似笑非笑地望着对面面无表情的付丧神:“那么神明大人,您要怎么做呢?” 黄色的火焰在她白皙的脸孔上落下一层阴影,让那双紫色的眼睛更加晶莹透亮。 蠃蚌和那双妩媚多情的狐狸眼对视片刻,垂下眼,握住她的手腕。 象征灾祸的神明,向一名人类低下了他的头。 白兰睁大眼,看见那神明垂着眼帘,嘴唇轻轻贴在了她的指尖,掌心上方的死气之炎晃了晃,逐渐黯淡消失。 她能感觉到一股吸力在将她死气之炎缓慢吸走,但因为太过轻缓小心,倒叫她不是很排斥。 蠃蚌的灰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从两鬓垂落,偶尔有一缕碎发扫过白兰的手掌边缘,带来若有似无的痒意。 白兰这时候才发现,这位神明大人有一张很讨女人喜欢的脸,长眉如鬓,眼廓深刻,浓密的睫毛垂下来的时候还多了一股温柔的感觉。 蠃蚌没有吸食多少死气之炎,顶多有十分之一的量时,他便主动停了下来。抬起头,冰冷的金属色眼睛中倒映着白兰的影子。 神明大人抿了抿唇,松开手中人类女子纤细柔弱的腕骨。 白兰见他一副不自觉餍足的模样,笑了笑,收回胳膊,用两只手托着自己的脸颊:“好吃吗?” 蠃蚌瞥了她一眼,慢慢侧过头,看向一旁:“你的力量非常强大。” 意思是味道不错咯? 白兰咯咯一笑:“那就好,不然我还担心自己不能满足神明大人呢。” “……蠃蚌。” “嗯?” “吾命蠃蚌。” 银发紫眼的美人微笑,看似多情的眼睛实则一片冷漠:“那么接下来,就拜托你了。蠃蚌大人。” 不得不说,蠃蚌神要的报酬虽然高,但相对应的,他的执行力也非常高,是个性价比十分出众的祸津神。 事实上,除了白兰这个例外,以往他的信徒每次向他祈求的愿望都会有结果。 只有一个白兰,不但从他手中逃脱,还杀了他的信徒。 蠃蚌自己都对他对白兰的宽容感到震惊。 这次去黄泉,也是尽心尽力,从出发到带着恶鬼身体返回一共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 直到亲眼看见了恶罗王的身体,蠃蚌才理解了为什么那恶鬼一定要找回自己身体。 恶罗王的身体被扔在了黄泉之国的一座火山中,火山经年燃烧,山口里岩浆翻滚,再加上周围弥漫着的腥臭扑鼻的黄泉之气,可以说除了神明,任何一个试图靠近这里的生物还没找到恶罗王的身体,自己就先一步化为灰烬。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 恶罗王的身体就沉睡在岩浆中,随着气泡的生成破裂不断翻滚。 这一方大妖的躯壳不断地被岩浆烧毁,又不断地重生,四肢不断被黄泉之气腐蚀,又不断地生出—— 竟是具不老不死的肉|身。 蠃蚌站在火山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一幕,眼睛色泽悄然变深,化为了一片暗金。 许久之后,他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符咒,交给站在他身后的神器栉姬,自己则纵身一跃,落入滚滚岩浆中。 恶罗王见到自己的身体的反应可谓是狂喜。 小红鸟一下扑到那具精悍强壮的身体上,叉着爪子在八块腹肌上走来走去,满意地点点头:“这就是我的身体!” 白兰瞥一眼他身体下方的布料,显然是蠃蚌裹上去的。 灰发神明一见到他们,就迫不及地将那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扔在地上,跟扔一个垃圾似的。偏生恶罗王正是高兴头上,压根没看出他这份隐晦的嫌弃,扭头发现小黑猫正望着自己,顿时得意万分地张开鸟喙叫嚣:“我马上就要恢复成人形了!别想继续用你那猫爪子压我!” 小黑猫冷冷看了他一眼,傲慢地扭开头。 恶罗王气得磨牙,决定适应了身体之后,就要把这只死猫狠狠揍一顿,最好能趁白兰不注意杀了。 不对,只要一得到自己的身体,白兰和他的式神契约自然会消失,到时候不要说那只该死的黑猫了,他的主人恶罗王都能照杀不误! 被自己的想象击中,小红鸟迫不及待脱去这具纸人做出来的身体,准备进入自己的身体里。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黑影突然拔地而起,一下撞飞了小红鸟,突然伸出的触手也让其他几人不得不连连倒退。 咕嘟咕嘟仿佛水开的声音响了一会儿,待一切平息后,一个长发披散、上半身人类、下半身各种节肢动物软体动物拼凑在一起的男人用他的触手,将恶罗王的整个身体吞没进去。 67.不科学的战国(十九)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展, 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白兰更是在后退时, 抽空望了眼被一触手拍晕过去的小红鸟,在心里为恶罗王真心实意地点了根蜡烛: 他心心念念这么久的身体就这么被人截了胡。 至于截胡之人…… 白兰抬头, 正正对上一双阴冷的黑色瞳孔。 人见阴刀的脸孔依旧毫无血色, 头发也依旧浓密如海藻,丝丝缕缕缠在他精瘦苍白的上半身上。他的下半截身子已经变成了一大堆出手和肢节的结合物,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相互挤压蠕动, 还布满了恶心的黏液。 除了半截身子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他的表情也变了。褪去伪装的温和忧郁,微翘的无色嘴唇充满讥诮,居高临下俯视的眼神充满傲慢,眼光转动间流露出一股子阴狠的味道。 这是人见阴刀, 也不是他。 白兰毫不意外, 站定了身子,打量一下恶罗王身体被吞噬的地方。 那里已经被层层叠叠的触手重新覆盖,看不到半点别的影子。 “人见阴刀”从出现后, 看也不看别人, 一直盯着白兰,此时发觉她脸色如常,半点惊讶都没有, 不由开口道:“你早就看出来了?” 白兰从那堆辣眼睛的肉堆移开视线, 重新看向“阴刀”:“你表现得太明显了。” “哦?”顶着阴刀脸的陌生人撑着手, 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白兰便从善如流给他分析:“首先, 以阴刀那个含蓄腼腆的性子,是不可能直白地向我表露心意,更不会故意衣衫不整等我去探病。” 小黑猫脸色一变,瞪着肉堆上面的黑发青年目光发冷,杀意涌现。 “其次,我问了侍女美咲。” “我应该没有露出破绽。” “在扮演人见阴刀时,你的确没有——除了在我面前——但是,美咲告诉我,小野虎太郎的儿子死了。之前我提议杀了他的时候,阴刀可是拒绝了。” “人见阴刀”点点头:“这倒是我疏忽了。” 他虽这么说,却没有什么后悔的情绪,很显然并不在意白兰早就看穿他不是人见阴刀。不,应该说他一直隐隐期盼着这个女人能看出来他跟以前有多大差别。到现在,也只有白兰看出来这一点,其他人,包括一直贴身照顾他的侍女美咲都一无所觉,还当自己是那个胆小懦弱犹犹豫豫的傻瓜。 只有白兰,她果然是不一样的。 “最后一点,”白兰笑了笑,瞥一眼那厢还没恢复过来的红头长尾山雀,“恶罗王说要我帮他拿回身体的时候,你突然开口帮他说话。之前阴刀不是不知道这件事,他可从来没有帮恶罗王的意思。” “人见阴刀”低低笑了,垂着头,脸上的神情被阴影遮蔽看不清,赤|裸的身体微微颤抖:“呵呵呵——” 他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剧烈:“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没错!”他一下抬起头,露出已经变成暗红色的妖瞳,“你说的都没错!我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奈落。” “奈落。”白兰咀嚼着这个名字,“用地狱做名字,看来你很有觉悟嘛。” 奈落露出一个柔情又诡异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她:“不过如果是你的话……你依旧可以喊我为阴刀。” “只有阴刀,不要加殿下。”他柔声低语,压低的嗓音略带沙哑,若是其他女孩在这里,已经被他撩得面红耳赤了。 结果白兰连眉毛都没抬,嘴角弧度分毫未变:“所以,你吞噬了阴刀?” 奈落再次低低笑出了声。 他摇了摇头:“不,准确地说,是人见阴刀吞噬了奈落。” 原来就在白兰前往枫之村的时候,奈落来到了人见城。他先是以游方医师的名义拜访了人见阴刀,然后在替他治疗时用言语动摇蛊惑其心志,最后在阴刀答应让出身体时霸占了这具人类贵族的躯壳。可惜,就在进入阴刀身体的瞬间,原本的奈落发现自己竟然中了这看似软弱的城主圈套。他想获得一个人类贵族的身份,对方也想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 两股意志在人见阴刀的体内展开了交战,最终再次出人意料的是,阴刀的精神力战胜了奈落,在融合后新诞生的意志中作为了主导。 自那以后,他既是阴刀又是奈落,还是……在白兰回来之前,一切已成定局。 说到这里,奈落脸上的笑容又变得讥讽起来:“说到底,原来的人见阴刀已经消失了,你所宣誓效忠的男人已经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现在,只有我,奈落。” 白兰倒是没想到人见阴刀的自我厌恶情绪居然这么重,新生的这股意志虽然是以阴刀的意志做主导,却宁愿选择另一个人的名字,也不想再使用自己的名字。这只能说明,人见阴刀已经想摆脱人见阴刀很久了。 这话说起来有些绕口,但大体意思就是如此。 想到自己之前还把他当做老大对待,白兰顿时不爽起来。更让她不爽的是,这奈落说了这么多,其实不过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消化”掉恶罗王的身体,他还真当所有人都是傻瓜看不出他这点小算盘了? 就在这时,小红鸟终于醒转过来。 他睁开眼,先是蒙了一秒钟,随后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顿时勃然大怒,从地上一下弹了起来:“哪里来的杂碎!竟然敢抢我的身体!” 一句话说得奈落表情阴森,几只触手闪电般扫向那团红影。 然而,却扑了个空。 说到底恶罗王实力还在,是个大妖,就算没了身体,只有一半实力,也足够他闪避这点小攻击。 之前他被打中,那是猝不及防,算是奈落偷袭的成果。 一想到自己被这种抢了自己身体的杂碎妖怪偷袭成功,被抢了身体,甚至对方还对他如今的“主人”觊觎良久,小红鸟更加火冒三丈,觉得除了巴卫,没有那只妖怪能让他这么愤怒过。就连巴卫,现在的仇恨值都不急眼前这个半妖高。 愤怒的小红鸟连身上的红毛都竖了起来,整只鸟膨胀成一个圆球。 就在他准备揍死奈落时,白兰看不过去了,开口提醒他:“你再不快点,你的身体大概就被奈落消化完了。” 被看穿了计谋,奈落也没太生气,只深深望了眼白兰,决定先解决掉这只愚蠢的肥鸟,再来处理白兰。 而恶罗王被白兰提醒后,顿时想起来现在最重要的是身体,再顾不上用这纸人做的身体胖揍奈落,连忙第二次脱去驱壳,精神力直奔那具被触手团团包围的身体而去。 由于是原装货,恶罗王一进入自己身体,就瞬间掌握了身体的每个部位,恢复了所有的感官。 这一恢复,也让他暴怒发现,自己的小半边身体都跟这恶心的半妖融为一体了。 那种肉连着肉,骨连着骨,扯动一下手臂就让周围整个肉壁都在颤抖的感觉着实糟糕。 奈落还在火上浇油。他察觉到恶罗王挣扎的动作,嗤笑一声,声音隔着一层肉壁传进来,十分模糊:“别费力气了,尊敬的恶罗王大人。再过几分钟,您就要和我奈落融为一体了。” 恶罗王几时受过这样的嘲讽,他虽然一直走的都是暴力武力值路线,能动手很少开口嘲讽,却不妨碍曾经有个毒舌妖狐做兄弟。巴卫不高兴的时候,就会对前来找麻烦的其他妖怪说上两句,上次对上高天原那群神明时,巴卫称呼对方的口吻就跟现在这个奈落称呼恶罗王的口气,一、模、一、样! 回想当时战神气得脸色发白满额头青筋的形象,恶罗王顿时跟他感同身受。 这种嘴上说着尊敬的XX大人,实际上浑不在意还暗带嘲讽的语气,实在是太|他|妈恶心人了! 恶罗王还能活动的胳膊猛地一甩,一拳砸在周围的肉壁上,顿时轰开一个大洞:“少啰嗦!” 可惜,光明只是转瞬间。 一眨眼的功夫,不等恶罗王从那只洞里挣脱出去,层层叠叠的黏糊肉块又将洞口重新填满,甚至其他肉块趁着这个机会,还趁机又吞噬了一点恶罗王身体。 恶罗王嘴角狠狠一抽,发现这只半妖实力或许不强,但真的很耐揍,重生能力异常强大。 恶罗王又不禁对比起自己。 恰好他的身体也是属于这一挂的,不老不死,不灭不消,被人打伤一次,伤口就能立刻复原。 原来的恶罗王仗着这么好用的身体,没少到处惹事,上到高天原,下到地府,还有人类和妖怪的世界,他打过的架数不胜数,手下亡魂无数。很多时候,恶罗王纯粹是为了享受那种被重伤的快感,才故意去滋事挑衅,为这件事就连巴卫都说过他。 当时那只狐狸是怎么说的来着? 恶罗王在黏液的包围里,在肉壁的蠕动中,恍惚看见了一双紫色的狭长眼瞳—— 当时,巴卫说:“恶罗王,你仗着自己不死,到处去找死无不无聊?” 无不无聊? 当然,不无聊! 无尽的黑暗中,恶罗王露出一个谁也看不见的狞笑,对外面听不见的那只半妖冷冷道:“你以为我是谁?就凭你一个半妖……也想吞噬我恶罗王?” 他握住连接着奈落身体的那半边身体,毫不犹豫的用爪子一把扯断,从上而下,一气分离! 筋肉撕裂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美妙过。 恶罗王大笑一声,再次故技重施,一拳锤开周围的肉壁,在洞口出现的瞬间,身体一侧,整个滚了出去! 在白兰愕然的视线中,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忽然从奈落破开一个大口的身体里滚了出来。 等他一路滚到她的脚下,白兰才从一片腥臭的粘液和艳丽的鲜血中辨认出一大簇火焰般耀眼的红发,还有尖尖的鬼角和耳朵—— “恶罗王?” 一只指甲尖锐的爪子忽然从鲜血中伸出,一把抓住白兰纤细的脚踝,死死扣住。 小半边身体都没了的恶鬼抬起头,在鲜血中冲她咧开嘴,露出满口锋利的獠牙:“哟,女人。我从地狱里回来了!” 一语双关。 白兰眯起眼等待。 果不其然,下一秒恶罗王消失的半边身体迅速补好,恢复的他松开手,从地上跳起来,裸着身子大大咧咧站在满地鲜血粘液中,转了转刚张好的肩膀和胳膊。 随后,他冲白兰冷笑:“我们来算一算你把我变成鸟的事吧?主人?” 先前白兰召唤恶罗王的时候,后者是凭依在纸人身上,是以白兰能将他捏扁搓圆,为所欲为,而恶罗王不得不忍气吞声,因为他用那具身体和她签订了契约。 现在,恶罗王取回了自己的身体,自然契约也就断开了。 还没有反噬。 这么好的机会,不好好惩罚一下这个可恶的女人,恶罗王都觉得愧对自己的种族属性! 面对他的威胁,白兰却气定神闲,还有心情微笑:“你大可试试。”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68.不科学的战国(二十) 恶罗王发现白兰这个女人真有挑动人怒火的天赋, 刚才那句半开玩笑的威胁在她的挑衅下, 转瞬变成十成十的怒气。 偏生旁边还有个不堪寂寞的半妖, 在此时插了一脚—— 一道触手一下趴在恶罗王原本站立的地方,那那块地面都砸成粉碎。 恶罗王轻松躲开这条恶心的触手, 跃至半空中时看清了奈落脸上的假笑:“恶罗王大人, 未免太傲慢了吧?当着敌人的面跑去谈情说爱?” 充满怒火的金色妖瞳睁大一瞬,恶罗王落在地上,看着奈落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神经病:“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谈情说爱?!” 奈落但笑不语,接下来的攻击却一次比一次凌厉。 他主要是以触手攻击,同时辅助以瘴气腐蚀,给对手增加迟缓,痉挛, 呼吸困难等debuff,这种debuff还是无差别地图攻击, 以奈落为中心, 一股紫色的雾气逐渐弥漫开, 无孔不入,很快便充斥了这处院落。 还好白兰这边有卖药郎和桃园奈奈生, 前者立刻打开药箱取出药丸给其他人服下,后者则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便签和一支笔, 用笔在便签上不断写下什么,再交给白兰等人:“把这个贴在地上或者墙上就能净化空气了!快!” 正如她所说, 看上去普通的便签纸一接触地面就将直径十米内的瘴气洗涤干净, 紫色的雾气眨眼便消失不见。 便签纸上写有“净化”一词, 大概是属于土地神的神力。 只是瘴气毕竟是以空气为媒介,传播的速度比贴便签快多了,外面还有一大帮侍女侍卫,外面的外城还有普通民众。这些普通人只要稍微吸入一点瘴气,就会到底身亡,再这么下去,没等奈落和恶罗王先分出个胜负,人见城就要变成一座死城了。 白兰皱起眉,冷声命令:“恶罗王,奈落,住手。” 瞬间,刚才还打得难舍难分的两道影子同时僵立不动。 恶罗王又惊又怒,和同样反应的奈落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的脸上看见深深的震惊。 最后,还是性子更加急躁的恶罗王先沉不住气,扭头大声质问白兰:“这是怎么回事?!” 他都舍弃掉纸人的身体了,按理来说和白兰的主仆契约也该中断了才对,怎么换成自己的身体,还是要听命于她? 还有那个恶心该死的半妖!他什么时候也变成白兰的式神了?难不成他们背着他,私底下偷偷达成了什么协议?! 比起想象力丰富的恶罗王奈落要更为冷静些,脑子也转得更快。 他稍微想了想,就明白过来了:“你在他身体上动了什么手脚?”他从白兰看向一旁作壁上观的灰发祸津神,只有可能恶罗王的身体上被做了手脚,他奈落才会跟着一起中招! 白兰甜甜一笑,满脸写着“你竟然发现了”“还行,比那只红发笨蛋稍微聪明一点”,笑嘻嘻道:“没什么呀,我只是交给蠃蚌一张符咒,让他在找到恶罗王身体时帮忙给喂进嘴里。” 她的这句话仿佛一朵烟花轰然在恶罗王脑子里炸开,将他震得头晕眼花。 他知道白兰阴险狡诈,但是没想到她能这么阴险狡诈! 符咒?还能是什么符咒! 肯定是操控式神的咒术!!! 竟然一面答应帮他拿回身体,一面暗搓搓下咒! 红发金眼的恶鬼瞪大眼睛,一脸呆滞,瞪着银发人类的瞳孔不断收缩又放大。 嘴唇颤抖半晌,“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 唯一能让恶罗王得到安慰的是,他不是一个人倒霉,还有个奈落陪着他一起沦落成式神。 肯定是这半妖刚才吞噬掉自己的小半块身体的缘故。 本来只是针对恶罗王一个人的符咒,在阴差阳错之下,跟着恶罗王的那半边身体也进入了奈落体内,从而导致了现在这个局面。 望着半妖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恶罗王总算痛快了一咪咪,甚至不忘嘲讽道:“哈哈哈哈哈你没想到吧!愚蠢的半妖!” “……”奈落都不想回应这句话,跟笨蛋计较什么的实在太掉价了。恶罗王这句话说的,好像他自己没中招一样。 白兰笑眯眯地望着他们,轻轻一拍手,将奈落和恶罗王的注意力重新引回自己身上:“别吵架别吵架,以后都是同伴了,要相亲相爱,团结互助才对。” 恶罗王差点没被她这句话恶心吐了:“谁要跟这种阴险小人相亲相爱!” 奈落冷笑:“我也不想跟一个没脑子的笨蛋做同伴。” 白兰笑着竖起食指,晃了晃,微微弯起的紫色瞳孔一片冰凉:“抱歉,现在是我说了算。”她从恶罗王看到奈落,目光像冰凉的山溪从两人身上流过:“在找到方法摆脱符咒前,就请先乖乖听话吧~” 恶罗王狠狠咬牙,但到底没再反驳。奈落更是见风转舵,假惺惺地笑着,收起那一大堆触手肉块,化为人形,又不知从哪变出一张白色毛毡裹住身体。 海藻一般的长发纠缠着他修长的脖子和锁骨,顶着人见阴刀皮囊的半妖露出一个阴刀式的温和笑容,向白兰低下头以示尊敬:“如您所愿,我的主人。” 他的嗓音微微沙哑,在念到主人时,更是低沉动人,拖着暧昧的尾音,让一旁的小黑猫皱起的眉头足够夹死一百只苍蝇。 不过没等宇智波斑做什么,天空突然阴沉下来。 乌云翻滚中,几道闪电划过天际,这种突如其来的异变吸引了地面上所有人的目光。 众目睽睽之下,一朵从远处翻滚而来的云彩倏忽便至,停在人见城上空,慢慢散开。 在乌云背后,一个浑身写满傲慢的男人站在云端,手持□□,身穿盔甲,脸上有红色的花纹,从上看下来的眼睛异常冰冷渗人。 恶罗王首先嗤笑出来:“哟,这不是战神么?听说我回来就这么迫不及待过来找揍?” “恶罗王。”神明站在天空之上,声音如雷鸣,在他出现后闪电已经消失,唯有乌云还没消散,天地间依旧阴沉一片。 这样的出场方式,与其说是神明倒不如说是大反派呢,比如说大妖怪之类的。白兰胡思乱想到,听见被恶罗王称为战神的神明压抑的声音继续响起:“汝之身当被囚禁在黄泉火山中,受烈焰日日炙烤燃烧,汝之魂当被关押语雪山巨石内,受黑暗与冰冷无尽包围……是谁如此胆大,敢将汝放出?” 虽然提出这个问题,但很显然战神早就知道了答案,现在这么说只是走过过场。 下一秒,他就看向另一边的灰发祸津神,顿时表情更加冰冷沉重:“祸津神鸁蚌,你好大的胆子!” 鸁蚌面无表情,仰头与他对视,既不答应也不否认。 白兰赶紧举手申明:“抱歉,这位神明大人,你弄错了。释放恶罗王灵魂的是我,拜托鸁蚌将他身体从黄泉中带出来的也是我,您贵为神明,也不能随便将我的功劳抹去呀。” 她迫不及待的语气让战神建速有一瞬间的晃神,差点以为自己刚才是在说什么好事,不然这人类怎么这么急着站出来……邀功? 原本他是没把这个人类放在眼里的,下面的存在里,无论是恶鬼半妖卖药郎甚至是人神少女都比她有存在感得多,如果不是她忽然跳出来承认自己是罪魁祸首,建速就这么把人忽略过去了。 然而,她却主动站了出来。 建速冷冷道:“人类,就算你诚心悔过也”于事无补。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又被银发的人类女子打断,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意味深长起来:“对不起,悔过?神明大人,您哪只眼睛看到我有悔过的意思了?” “我这明明是在向您邀功呐,或者说炫耀?”她甜美的笑容仿佛一朵迎风盛开的罂|粟,艳丽的外表下藏着让人无法自拔的迷醉剧毒,“毕竟有这么一位厉害的式神,也多亏了将他封印的你们,不是吗?” 到这时,建速再听不出这女子的讽刺之意,那他就是聋子了。 神明的暴怒再次影响了天气,刚刚平息的闪电再次出现,这次甚至伴上惊雷。 乌云滚滚,电闪雷鸣,狂风呼啸,战神用手中□□狠狠一敲所站立的云彩,竟发出金石相击声。 “汝之罪,”他冷声下达宣判,“当死!” 白兰无所畏惧地轻笑,手上燃起火焰的同时还不忘调侃恶罗王:“我说你啊,怎么这么麻烦,还要为你招惹上神明大人。” 恶罗王一脸张狂至极的笑容,一挑眉,盯着战神建速捏着拳头,指关节嘎吱作响:“不过手下败将……如果你怕了,就解开式神契约,这种死要面子的家伙肯定不会再找你一个人类麻烦。” 这已经是他能说出来的,最关怀备至的话了。 结果,白兰非但不领情,还冷言冷语嘲笑他的天真:“你也不看看,神明大人气得脸色发白的样子,哪里像是会放过我的表情。” 一道惊雷倏然而至,一下劈在白兰站立的地方,卷起狂风,掀起一片白光! “喂!”恶罗王妖瞳剧烈一缩,失声大喊。 还好,白兰此人看上去柔柔弱弱,袅袅婷婷,实力却不赖。 灰烟散尽,她还好端端站在原地。 而天上的战神却突然被一个蓝色巨人给一巴掌拍了下来! 深深嵌进土里的建速吐了一口血,艰难抬头,视野里只有一个淡蓝色的发光巨人,耳边则传来一个男人低沉冷淡的声音:“谁给你的胆子……” “……动我的人?” 宇智波斑环臂而立,站在十几米的高空,像刚才的建速一样,面无表情地俯视这个神明。 69.不科学的战国(二一) 面对宇智波斑的毅然出头, 白兰遗憾, 奈落审视,恶罗王不屑,而被硬生生从云端拍落地面的战神本人, 就是呆滞了。 他愣了好久,才敢相信此时悬浮在空中的男人是人类, 而他, 堂堂战神建速, 被一个人类给拍飞了? 一个人类拍飞了一个神明??? 建速不禁怀疑起自己漫长的神生。 他有些恍惚地注视着巨大的淡蓝色怪物,怪物宛如一个放大的人类骨架,有头有肋骨还有手臂,在正中间心脏的位置,就是黑发人类所站立的位置。 此时,对方的眼睛是一片血海般的红色,其中蕴含的阴冷情绪让建速一个激灵,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清醒之后,便是极致的恼怒。无论是作为神明的自尊, 还是他建速本身的骄傲, 都不能容忍这种羞辱。 建速翻身而起,握住手边的□□狠狠一顿地, 顿时地面隆起,将他直送上去, 直冲淡蓝色的骷髅怪物。 宇智波斑面无表情地看着所谓的神明, 从他刚开始的恍惚呆滞, 到现在的怒火滔天,心里还有点小小的期待,想看看所谓的神明到底是什么样的实力。 想他宇智波斑,打过尾兽,揍过柱间,也曾面对其他影级高手的围攻,就是没直面过神明。 他也想知道,所谓的神明,到底跟千手柱间相比,到底是谁更强。 抱着这个想法,他不必不让地开着须佐能乎站在原地,双手环胸,冷眼望着战神离自己越来越近。 相较于他的沉静,其他人则比宇智波斑本人更加紧张。 连恶罗王都是如此。 曾经跟战神交过手的他又是激动又是期待地点评:“战神那把枪可不简单,号称能刺破世间万物,无坚不摧。当初可是一击,就把我整个身体穿透了。”说到这里,他又洋洋得意起来:“要不是我自愈能力强,早被他戳死了。” 旁边的桃源奈奈生听了,顿时紧张兮兮尖叫起来:“啊!那么厉害的吗?!那位炸毛先生没问题吧?” 炸毛先生,白兰一旁听见这个称呼,险些笑出声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就在她捂住嘴避免自己喷笑出来的时,斑先生似乎若有似无地冲这边晲了一眼。 而此时,战神建速也已来到须佐能乎面前。 他高举手中□□,暴喝一声,借着土层上冲的势头,将枪头递了出去。 “嘎吱”一声,雪亮的枪头刺进了须佐能乎淡蓝色的表面,正好插在了一根肋骨上,以枪头为中心,淡蓝色的光壁上出现了蜘蛛网般的裂痕。 迎着宇智波斑的冷眼,建速低低一笑,猛地发力,手背爆出了青筋。 不负他所望,□□再次向内刺入了一些,几乎大半个枪头都刺进了骷髅的内部,将将停在黑发人类的眼睛前方,距离那双血红的眼球只有几寸远的距离。 奈奈生再次大叫一声,双手在胸前握成拳头,呈祈祷的姿势,她苍白的脸色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白兰便笑着将右手覆盖在她的拳头上,安抚道:“别担心,斑先生很强的。”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宇智波斑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浅笑:“就是如此了吗?” 他近乎叹息一般说出这句话,半阖起眼,搭在上臂的食指敲了敲: “所谓神明,也不过如此。” 轰地一声,战神再次倒飞出去。 这次倒不是被骷髅的手掌拍出去的,而是直接被一把蓝色的曲刀给击飞。 刀刃巨大无比,足有十几米长,击飞战神后趋势不减,直接化为一道光芒击在了地面上,在地上留下了几米深的沟壑,连带着处于沟壑轨道上的墙壁也一同坍塌粉碎。 再看须佐能乎,已经不复刚才的骨头架子形态,多了内脏,外面又覆盖上血肉皮肤,甚至多了一双亮澄澄的光眼。 宇智波斑继续嘲讽:“只不过是须佐的第一形态,就以为自己得手了吗?” 用□□挡住这一击的建速从地上爬起来,发现刚才自己击穿的地方,已经没有裂痕,仿佛随着血肉的增加,淡蓝色的巨人也自行修复了伤口。 在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面前,他突然有些头皮发麻。 听这男人的口吻,这种怪物还有几种形态?而且似乎一级比一级强? 这真的是人类所能召唤出来的东西吗?就连安倍晴明也做不到吧! 建速坚决不肯承认,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居然产生了一丝害怕的情绪。 不,他绝不承认!他绝不承认自己竟然会畏惧一个人类! 堂堂战神,怎么可能害怕一个人类!!! “啊!!!!!” 他怒吼一声,再次冲了上去。 宇智波斑垂眸望着精神头十足的神明,自言自语了一句:“比一般人更禁打么?” 转瞬,□□再至。 “区区一个人类!别太狂妄!”因为动用了神力,建速的头发都倒竖了起来,空中闪电被他召唤,从天而降,直直落在手中□□上。顿时,紫光大盛,刺啦刺啦的电流包裹着枪头,如雷霆般,狠狠敲在淡蓝色的曲刀上。 而宇智波斑也终于换了个姿势,抬起右手,须佐能乎同时做出同样的反应。 在雷电中,他瞧着神明脸上的花纹,俊美无俦的脸孔一派平静,无悲无喜,低沉沙哑的嗓音也冷淡至极:“那么,就来试试你到底能承受多大的力量吧。” 血红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亮度提升了几倍的曲刀蓝影。 下面的奈奈生再次大叫一声,下意识捂住眼睛不敢看结果。 其实她想看也看不到,上面雷电与蓝光交织,强烈的光线刺痛眼球,让旁观者不得不移开视线或是闭上眼睛。 奈奈生只觉后领一紧,整个身体一轻又一沉。 她小心翼翼从手指缝后睁开眼,发现耀眼的白光已经消失,地面上又多了一道伤口,比之前更深!更宽! 抓住她后领的是白兰,而护在他们面前的却是—— “这是……什么?”桃源奈奈生艰难地仰起头,自下而上仰视着用双手护住她们的红色怪物。 跟不远处的蓝色怪物同样庞大的体型,外表却完全不一样的红色怪物蹲在地上,双手交叠在身前,将她和白兰圈在手心里。 一个青年站在红色怪物的肩膀上,扶着它的脖子,从上面低头望过来,他身上的白色斗篷在狂风中猎猎舞动,黑色的长发匹练般在空中摇曳飞舞。 长相清俊的青年冲奈奈生,不,准确地说是奈奈生旁边的银发女子,露出一个清爽的笑容:“好久不见了,白兰。” “哎?”奈奈生扭头看向白兰,发现她脸上也有点茫然。 白兰望着头顶完全陌生的青年,从他的笑容里又察觉到一抹熟悉。 无数个面孔在她脑海里走马灯一样闪过,最后定格在一个稚嫩的面孔上:“……麻仓叶王?” 白斗篷青年微微一笑,拍了拍手下的红色怪物,后者立刻松开手,俯低身体让青年能够一跃而下。 随着青年的动作,他左耳上的羽毛挂饰也前后晃了晃,黑色柔顺长发轻轻落在他的肩头:“真叫人惊喜,你还能认出我。” 那万年不变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神,不是那个拥有灵视的小鬼还能是谁。 白兰松开奈奈生的后领,抵着下巴上下打量叶王这骚气的新形象:“你怎么还活着?还变成这个样子?” “唔,这事稍后再说。”麻仓叶王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淡蓝色怪物,嘴角弧度跟定在上面似的,纹丝不动,“当前还是先处理战神建速大人比较重要。” 他抬起双手,掌心相击。清脆的掌鸣声之后,他身后的红色怪物猛地缩小,眨眼间便从一座小山一样的体型,变成了一个篮球大小的红色火球,火球上还有抽象的五官,悬浮在叶王身边。 察觉到白兰的目光,麻仓叶王随意介绍了一句“这是火灵”,然后便举步向那边战场走去。 这时候,用各自手段避开攻击余波的其他人也纷纷靠拢过来。 奈落是个谨慎的性子,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不会轻易开口,卖药郎和鸁蚌神也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奈奈生左右看了看,轻轻抓了抓脸颊: “那个……是白兰你的朋友吗?” “那家伙是谁?怎么一股阴阳师的臭味?” 人神少女的声音和另一个嚣张跋扈的男声重叠在一起。 奈奈生跟恶罗王对视一眼,互相别过头冷哼一声,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们开始互相看不顺眼起来,更不知道奈奈生什么时候也敢对这个给她造成过巨大心理阴影的大妖脸色看。 白兰倒没有隐瞒的意思,见两人问话的中心思想相同,就一并回答了:“他是我朋友,曾经是一名阴阳师,至于现在,我就不知道在做什么了。”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年死小孩身边可没有这个可大可小的红色灵体。 麻仓叶王听见身后的对话,脸上笑容一丝不变,只有那双清亮的眼瞳里染上些许真实的笑意。 这点笑意落在战神眼中,就跟惊雷般,他万万没想到不过处理一个恶罗王,就碰上了这么多事。 又是身份不明,实力莫测的红眼男人,又是半人半神,棘手存在的大阴阳师。 “麻仓叶王,”他用□□撑起身,半跪在沙化的土地上低声质问,“你为何要插手此事?” 打过交道的“老朋友”冲他轻轻一笑:“我并非要插手此事,只是那位女子是我朋友。我总不能亲眼见着,战神大人打伤我的朋友吧?” 放屁!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打伤她了?!是老子差点被打死了好么!!! 一时间,饶是神明也不禁在心里爆了粗口。 70.不科学的战国(二二) 可惜, 麻仓叶王是出了名的护短, 连高天原的神明都有所耳闻。 他护短也就罢了, 关键此人实力极强。作为仅次于, 甚至可以和安倍晴明相提并论的大阴阳师, 他死时没有像安倍晴明归于地府,而是动用了禁忌之术——泰山府君祭——和泰山府君大人达成交易,可以每隔五百年转生一次。 建速上一次见到他时, 这位大阴阳师当时正借居在地府中。建速奉“天”的旨意去劝说麻仓叶王进入正常轮回, 结果被对方堵得开不了口,想以武力值逼迫吧,又一时半会拿不下他。以至于拖得时间太长, 反倒引来地府鬼神,差点引起高天原与地府的纷争。 那一次, 建速跟着来接应自己的风神乙比古离开, 临走前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就是那一眼,让建速看见站在地府执政官鬼灯身后的麻仓叶王,他在微笑。 那是一个,尽在他预料中的笑容。 当时,战神建速就不断感到齿冷, 突然明白为何连月读命大神也十分欣赏这个人类。 实在是因为,麻仓叶王太厉害了,以一人类之身, 达到神明的高度。甚至因为他死后, 麻仓家族连续不断的香火供奉, 让他在这次转世时,直接变成了麻仓家的守护神,一跃成为半人神,还差的那一半不是叶王的实力,而是神格。 一旦麻仓叶王成为真正的神明,到那时,任何人都不能消灭他了。 战神深深地望了眼一直微笑的青年,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他坚决维护的意志。 踌躇半晌,最终建速还是选择了避让:“那么就看在叶王的份上,先放你一马。”后面这句话不是对那个银发女人说的——建速还不敢当着麻仓叶王的面这么挑衅——而是看着恶罗王。 红发金眼的恶鬼冷哼一声,满脸不豫:“少啰嗦!” 如此蔑视神明! 建速狠狠一咬牙,硬生生将冲到喉咙口的怒火压了下去,握紧拳头,看也不看之前按着自己打的黑发人类,转身驾云离去。他急着回去,要立刻将这一切报告给大御神和“天”! 目送战神消失在云端,直到天空乌云散开,阳光重新普照大地,叶王才收回视线,回头看向白兰:“这几天,他大概不会再来了。” 战神对麻仓叶王的忌惮在场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白兰上下打量他一番,没想到这小孩这么有出息了。 “看”出她内心对自己的评价,叶王又笑了。但因为他始终挂着一沉不变的笑脸,谁也没看出来他是真的高兴。 还有什么,比见到相隔五百年的故人还要更加高兴呢? 至少对目前的麻仓叶王来说,没有了。 也不枉他之前又是特意写信联系白兰,又是嘱咐麻仓家好生接待祸津神,让其从出云的黄泉之门进入黄泉。麻仓叶王没有问白兰她让祸津神进入黄泉是做什么,因为无论她想做什么,就凭着她曾指点过自己的几句话,叶王都会让她的心愿实现。 “神明大人带回你需要的东西了吗?”叶王清亮的黑瞳从鸁蚌身上扫过,问道。 白兰点点头,给他一指红发恶鬼:“喏,不是在那儿吗?” 恶罗王一听他们把自己珍贵的身体称作“东西”,顿时额头青筋直冒:“你他妈……”能不能对我尊敬点 想他恶罗王也曾是拥有自己行宫和领地,威震一方的大妖怪?要是别的阴阳师能让他做自己的式神,早就感激涕零,毕恭毕敬地把他给供起来了。哪有像白兰这样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边的可恶女人已经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跟新来的混蛋阴阳师说说笑笑,轻风将他们的话语送进恶罗王耳中: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卖药郎大人,这位是桃源奈奈生,那边是斑先生和我的式神奈落。” “许久不见,你身边的厉害角色倒是越来越多了。” “叶王说笑了,你不也曾是其中之一么……” “如果不是为了成为通灵王,我这次说不定真的会留下来……” “通灵王……” “那是……” 两人渐行渐远,其他人自然是以白兰为中心,跟了上去,独留恶罗王一个人凄凉地留在原地,手指气得直颤,却无人问津。 白兰算准了恶罗王的性子,知道他就跟个小孩一样,越是理他他越是来劲,若是把他放在一边冷处理,他自己反而会觉得没意思而作罢。 果不其然,她跟叶王相对而坐,还没谈论几句,眼角便瞥见那红发的恶鬼灰溜溜地、悄无声息地,做贼一样从大门一角偷偷溜了进来。在场的除了奈奈生估计都察觉到他的出现,却有志一同地学着白兰将他当空气,自顾自地继续交谈。 其中卖药郎和鸁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小黑猫一脸严肃地瞪着面前的酒水,思考着到底喝不喝,而奈落则支着脸颊懒洋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似笑非笑,察觉到白兰的目光还冲她诱惑一笑,就差把身上的白毛毯子给脱下来了。 叶王也看见了这一幕,顿时万年不变的笑脸都有些复杂起来:“……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白兰默然一瞬:“……不,你不要误会。”她其实对奈落这种主动型的毫无兴趣。 灵视在手,叶王当然知道了她未说完的话,结果心情却更加复杂了,捏了捏袖袋里信封,沉默许久才开口转移了话题:“之前多亏你指点我,让我成功地掌控了麻仓家。” 白兰也不想在这个事情上过多纠缠,没见斑先生已经看过来了么,顺着叶王的话问道:“怎么,他们真把你当成偶像崇拜了?” 叶王轻轻一笑,耳坠上的羽毛也微微晃动了一下:“不,是把我当成了麻仓家的守护神。” 此话一出,白兰望着他的目光欣赏等级顿时上升了好几个档次。她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叶王,没想到这小鬼学得这么好。 她记得当初叶王跟麻仓家是两看生厌,势如水火吧?叶王看不起麻仓家,麻仓家也畏惧着叶王,没想到他用了几十年的时间,便让整个家族将其奉为神明,世代敬拜。 如此一来…… “难怪刚才那个眼高于顶的战神都会忌惮你。” 叶王却翘起嘴角,摇头否认:“目前的我还不至于让他如此,他是忌惮火灵。”他指了指悬浮在他身侧的小火球:“火灵能吞噬所有的灵魂,包括人类,妖怪和神明的。就算是战神,也不想冒着被吞噬灵魂,导致神明换代的事情发生。” 白兰却在意他的说法:“目前?” 叶王微笑:“待我成为通灵王,才能真正成为神。” “通灵王是什么?” “有别于高天原神系和地府神系,游离在外的神明。却能通晓天地,知晓古今,全知全能。”叶王轻轻摩挲了一下右手大拇指,“那才是我的目标。” 没等白兰询问,他又继续解释道:“只有成为通灵王,我才能真正对抗“天”。” “天?”白兰挑眉,“这可是个了不得的名词呢。” 叶王看向卖药郎和鸁蚌神:“两位大人应该知道天的存在吧?” 两人默认。 叶王一笑,正准备继续解释什么是天,另一个声音却在这时替他解释了:“所谓的天,不过是那群高天原神明信奉的正道。” 白兰看过去,出乎意料,解释的居然是恶罗王。 这红发恶鬼此时一本正经,看上去倒是挺靠谱的。结果这份靠谱,下一秒就被他抓头发的动作破坏得一丝不剩:“我曾经跟巴卫打上高天原,在那里见到了所谓的“天”。其实就是个大圆球,连思想都没有,鬼知道那群神明为什么对它那么毕恭毕敬,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大圆球能跟天照大御神等一些主要天神沟通,给他们下达命令。这些命令,就是所谓的“天意”了。” “大致上就是如此。”叶王接话道,“我不知道“天”是根据什么来做出判断,下达命令,可惜的是那些天神大人却将其奉为圭臬,一丝不苟地执行。在机缘巧合之下,我偶然得知“天”那些命令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 他抬起眼,直直看向白兰眼底:“那就是消灭异常。” “异常?” 白兰玩味着这个词,若是没有其他限制,这个词的主观性实在太强了,什么都可以被称作异常。 叶王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于是他进一步解释了这个词的指代对象:“像是我这种跳出轮回,不按常规转世的人,是异常。像你这种来自异世界的也是异常,除此以外,这里在座的诸位,基本都是“天”所判定的异常范围。” 他扫视一圈或惊讶或冷笑或平静的诸人,最后落在听得入神的棕发少女身上:“这位土地神小姐,也是其中之一。” “哎?我?!”奈奈生一脸愕然地指着自己,“可是我参加神代会的时候,什么也没发生啊?大国主命对我也还不错。” 叶王弯唇:“那是在你的时代,在这个时代,不属于这里的你就是异常。” 白兰知道叶王的灵视,所以他做出什么发言都不惊讶,奈奈生却不知道,肉眼可见地惊慌起来:“你,你怎么知道……” 叶王冲她调皮的眨眨眼:“我就是知道,至于怎么知道的嘛……你可以猜猜看。” 说到底,叶王这一世的皮囊也是个清俊的小帅哥,这么冲奈奈生放电,自然把后者电得七晕八素,晕头晕脑起来。 白兰发现,这孩子活了一辈子,果然得到了很多锻炼,性子圆滑许多。放在原来,他只会破罐子破摔地冷笑直言,自己有灵视,能看见你心中所有龌龊的想法。 一想到这里,白兰顿时觉得老怀欣慰,诡异地想对已经不在的安倍晴明说:孩子他师兄,孩子他终于成长了许多! 叶王“听”到她这个想法,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捏了许久的信从袖袋里抽出来,递给白兰:“这是师兄写给你的。” 麻仓叶王有两个师兄,一个贺茂保宪,一个安倍晴明,总不会是前面那个白兰都没见过面的人。 只是…… “晴明他跟你一样?”总觉得那个像流云般的男人是不会做出这种选择的。 叶王叹息一声:“你们还真是互相了解呢。师兄已经故去多年,只是这么些年一直在地府做事,就为能等到你重返这个世界……然后,让我转交给你这一封信。” 信封是用平安时代贵族常用的云母摺信纸折成的,是略带暖意的妃色,用手一捏,很薄,看来里面的内容不多。 白兰看向叶王,又扫过蹲坐在坐垫上的小黑猫,停顿片刻,最终还是撕开了信封的封口。 71.不科学的战国(二三) 妃色的信封里是同色的信纸, 上面黑色的毛笔字清秀而挺拔,一共只有三页, 每页纸上字数都不多,寥寥数语,简洁利落: 一 白兰: 通过占卜得知你还会回到这里,很是高兴。 我死后, 被鬼灯大人邀请在地府任职, 一番思索后, 我答应了鬼灯大人, 在地府中效劳五百年。 二 白兰: 见字如晤。 地府很有趣, 并非世人想象中的凄凉可怖,真希望你也能来看看。 可惜,暂时还没开拓生者参观的业务,下次可以试着向鬼灯大人提议。 三 白兰: 今天师弟要转世了。我思前想后, 觉得自己大概是等不到你了, 在地府任职的期限也快到了。 那么,就这样吧。 只是最后,还请让我对你说一句,欢迎回来。 一瞬间,时光之轮倒转,沧海桑田变换,繁盛的樱花树凋零盛开枯萎又新生, 白兰回想起那个人鬼共生的时代, 回想起弯着红唇微笑的白狐公子, 还有他扣着狐狸面具,一身青衣站在月色下的模样。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不是坐在大殿上和叶王面对面,而是一人独坐在檐廊下,正对着不断蓄满水、又“空”地砸下的惊鹿。 月色当空,今夜正好也是满月,十分明亮。庭院中植物的影子落在地面上,婆娑多姿。 似乎知道她心情不好,无论是奈落还是恶罗王都不敢在这时候来打扰她。 偏偏除了他们,还是有人敢在老虎嘴上撩须。察觉到身后有人接近的时候,白兰心情已经有些糟糕了,等来人不避不让一路向她这边来时,她的情绪已经称得上恶劣。 尽管如此,回过头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笑容:“斑先生?怎么变成人形了?现在这样做对你消耗应该蛮大的吧。” 宇智波斑穿着一身黑色高领长衫,长发下垂,双手自然垂在身体两侧,赤着脚站在檐廊的地板上。深色的木板和苍白的脚背形成鲜明对比。 白兰的视线在他意外纤细的脚踝上一触即离,淡淡地收回目光,不再理财,而是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手里的信纸上。 宇智波斑没说什么,静静走过来,安静地坐下,沉默不语地坐在白兰身边,双手撑在身体后面,望着深蓝色的夜空。 正因为他的沉默,白兰心中的不爽才一点一滴降下来,及至最后,她干脆燃起火焰,一把火将手中信纸烧了个干净。 宇智波斑黑色的凤眼里倒映着闪动的火苗,可他依旧一言不发。 他这样,反倒让白兰好奇起来,一边拍净手心灰烬,一边扭头笑问:“斑先生特意变成人形来找我,就是什么话也不说吗?” 宇智波斑深深凝视了她一眼:“你不是不高兴么?” 白兰一顿:“……斑先生还真是敏锐啊。” 她脸上笑容消失:“正常这种时候,不应该让不高兴的人自己静静么,就像恶罗王和奈落他们那样,避得远一点。” 白兰觉得自己的暗示都这么强烈了,斑先生应该能懂。 结果,他懂是懂了,身体却纹丝不动:“哦,我就是到这边坐一会儿。” 白兰险些被他气笑,干脆扶着膝盖起身,居高临下俯视他的一头炸毛:“那斑先生就在这边坐着好了,我先走了。” 宇智波斑仰起头,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慢悠悠地嗯了一声。 白兰转身就走。 但走着走着,步伐却越来越慢,她估摸着自己大概走了几十米远,身后依然毫无动静。她回过头,笔直的檐廊让视野一览无余,坐在檐廊下背对着她的黑发男人,还当真就跟他自己说的一样,一动不动。仿佛他真的只是到那边坐着。 骗鬼呢。 白兰翻了个白眼,站在原地想了想,又快步走回去:“斑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呀?” 她背着手,站在宇智波斑身后,由于心中到底有气,还是忍不住偷偷踩住他的发尾。 宇智波斑闻声回头,头皮自然被扯了一瞬,又在真的彻底回过头时,发现白兰已经松开了脚趾,一脸坦然微笑地迎着他的视线,目光坦诚得跟刚才耍小性子的人不是她一样。 没由来的,他忽然就想叹气。 他这么想着,也叹了出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要到什么时候?”白兰立刻反问。 宇智波斑盯着她,漆黑孤傲的凤眼眼角上挑,眼袋略深,显得他不笑的时候十分老成威严,但他的这幅形象从来在白兰那边就没有威慑力。斑爷只能承认,自己早就习惯了她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的样子,甚至还有点享受:“等到合适的时候。” 白兰被他这个回答狠狠一噎,陡然发现斑先生也有伶牙俐齿的时候,又或者说他一直都有这个技能,只是没在她面前表现过。 天聊到这份上,差不多就是聊死了,白兰也不能真的把他绑回他自己的世界,又想到他一路追着自己也算是经历了三个世界了,气恼之余甚至还有点诡异的感动,当然这种感动只有一点点,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她冲一直盯着自己的斑先生再次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斑先生真没意思!” 说罢,再次转身离开,这次就没有再回来了。 而宇智波斑望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却忍不住扯起嘴角笑了起来。 叶王只在人见城呆了两天便要离开,按照他的说法是急着回去继续参加通灵王大赛。 “虽然没什么问题,但总是缺席也不太好,决赛前总要去露个面。”坐在火灵手掌上的青年微笑着如此说道,长发披肩,耳朵上的羽毛耳饰轻轻摇晃。他盘膝而坐,一手撑着下巴,眼也不眨地看着白兰:“等大赛结束,我再回来找你吧。” 白兰很是嫌弃地摆摆手:“你该干嘛干嘛去,结束也没必要来找我。麻仓家不会哭着喊着求你回去么?这么闲得到处跑。” 叶王轻轻一笑,双眼弯成月牙:“求了,我没回去罢了。白兰,记住我对你说的话,能对抗“天”的只有“天”的力量。” 说完之后,他便打了个响指,庞大的火之巨人开始缓缓升空,升到一半,叶王突然想起什么,对白兰说道:“对了,差点忘了。来的时候碰到酒吞童子,他大概这几天会来找你。”丢下这句话,成功地让白兰气得牙痒痒,这死小孩才拍拍屁|股潇洒离去。 望着迅速远去的那团红色,白兰磨着牙发誓,叶王根本没忘!他就是故意拖到这个时候才说,好看她笑话的! 一点也不想再见到那位鬼王大人,白兰当机立断对桃园奈奈生道:“你不是急着回家吗?事不宜迟,我们立即返回枫之村帮你回去吧。” “哎?”棕发少女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可,可是不是有人来找你吗?就这么离开不太好……” 她看着白兰的表情,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失在白兰的微笑里,怯怯点头:“好,好的,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白兰笑眯眯点头:“这才乖~” 只是叫她没想到的是,听说她要回枫之村帮人神回家,卖药郎便主动开口告辞。 这也就罢了,反正他本来就是云游四方,声称自己是个到处游走的卖药的。 关键是,听说她们要走,奈落死皮赖脸也要跟过来。 真的是死皮赖脸,无论白兰怎么说,怎么拒绝,顶着人见阴刀苍白虚弱城主皮的狡猾妖怪都一脸忧郁:“白兰这是信不过我吗?”他抬手抓住自己的衣襟,一脸快喘不过气的委屈表情:“明明……已经是你的式神了……明明连你的符咒都在我的体内……我” 声音戛然而止,白兰幸灾乐祸看着小黑猫变红的眼睛:“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戏还挺多。说真的,就算按照你的说法,人见阴刀已经不存在了……你真的放得下人见城?” 她的本意是想用这座城池绊住奈落,让他改变心意留下来,没想到奈落眼睛一亮,顿时以为这是她松口的象征,立刻扭头。一连串的吩咐从那张毫无血色的薄唇中吐出,不过半分钟的时间,他就安排好了自己离开后人见城的代行管理者,还有其他必要事项。 然后,继续一脸忧郁气弱地表演:“我不过是想保护你,我的主人。” 白兰移开视线:“随便你好了。” 要问为什么她突然就不再阻拦,呵,有恶罗王在,她不信奈落真能空出手来烦她。 果不其然,一路上红发恶鬼和黑发半妖两看生厌,白兰只要稍微煽个风点个火,就能坐看恶罗王跟奈落吵得难解难分,有一次还直接动起手来。 就因为这,原本两天的行程,硬生生被拖成了四天,还好酒吞童子没有趁机追过来,不然白兰真要好好收拾这两个难搞的属下。 她们到枫之村的时候正好是上午,本以为能看见村外田间劳作的人,至少能看到去打猎的猎人,没想到还没踏进枫之村的地盘,就看见村子某处的房屋连片倒塌,一只大鬼正挥舞着狼牙棒做强制拆迁工作。 白兰手搭凉棚远眺,发现村人正训练有素地组织在一起,共同抵御这个敌人。 只是大鬼到底不是一般的妖怪,身形庞大,皮糙肉厚,村人的那些自制武器对他来说压根不痛不痒。 更让白兰在意的是,大鬼身后的不远处,是一个气息比大鬼凌冽百倍的白色人影。 察觉到她的视线,银发金眼,一身皮草的大妖怪瞬间扭头看过来,一对上视线,白兰便看见对方额间的一轮紫色弯月。 72.不科学的战国(二四) 甫一看见对方, 白兰和那只银发金眼的妖怪俱是一怔, 白兰更是觉得对方这个造型额外眼熟。 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妖怪的种族特性,还是非人类都有这个特点,至今为止白兰见到的眼睛是金色的人物真不少。面前这只妖怪算一个, 然后恶罗王和蠃蚌,茨木童子也是金瞳, 对了, 还有见过一两次的玉藻前。从出现频率来说, 远高于其他颜色的眼睛。 只是金色与金色之间,也有微妙的差别。有的偏暖色调,有的偏冷, 还有明暗饱和度也有细小的差别。像这只银发妖怪纯粹的金黄色, 白兰还是头一次见,简直像眼睛里藏着两盏灯,亮得能自己发光。还是金属独有的那种冷光。 短短的对视间, 银发金瞳的妖怪微微皱眉。 白兰也就是这个时候,想起来对方为什么看上去有些眼熟了…… “犬大将?”她低喃着疑惑。 而妖怪似乎看懂了她的口型, 顿时瞳孔一缩,脚步轻点,转瞬便出现在白兰几步之外。 真的是转瞬, 连眼睛都没眨, 就见他跟瞬移一样, 从一百多米开外突然出现在面前。 白兰心里有了底, 近距离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只陌生男妖,从他的身上不光看见那有过一面之缘的犬妖影子,还有当时坐在犬大将身边的妻子。她还记得在百鬼宴上,别的妖怪说那位凌月仙姬要生产了?难不成就是眼前这只? 这样想着,她便问了出来:“你是犬大将和凌月仙姬的孩子?” 对方的眼神更冷了,跟刀刃般锋利,声音也仿佛淬了冰雪:“你是谁?” “多年前曾跟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妖怪微微眯起眼,上下审视白兰,后者站在原地,大大方方任其打量。 其实凑近了一看,才发现这名披着白毛披肩的男妖长相相当俊秀,比起记忆中的犬大将更像是那位高贵华美的仙姬。记得当时在百鬼宴上,那两只大妖就算坐在一众强大妖怪中,也像黑暗中的灯塔般闪耀,嗯——准确地说是许多灯塔中的两座。 这时候,男妖也看完了,脸部线条绷紧,声音低了好几个度:“你是个人类。” 斩钉截铁的口吻,侧面质问白兰,你一个人类怎么可能多年前见过两只大妖,现在还保持这么年轻的状态。 杀生丸眼光毒辣得很,一眼就能看出面前这个诡异的人类女人不是外表年轻,而是真的就是表现出来的这个年纪。 这不可能。 她是个纯粹的人类,不应该一直这么年轻,身上既没有人鱼的气息,也没有像另一个棕发女人身上的神明气息。 这样一想,杀生丸顿时觉得自己被耍了。 眼神彻底冷下去,尖锐的指甲一抹,一道绿色的光鞭便出现在他手上,轻轻一挥,破空而响。 不过白兰早不是刚开始那个没啥实力,只有时空穿梭机伴身的大学生,不说她本人的实力,就是现有的两名式神就足够强大,更何况还“养”了个神明呢。 奈落或许还不够格跟眼前这只妖怪叫板,蠃蚌也是白兰不出手绝不会自己主动出手的类型,所以剩下最后一个恶罗王就自然而然迎了上去,徒手抓住了那条嗖嗖直响的光鞭。 好战的红发恶鬼抓住那条绿色光鞭,眉毛一挑:“身上一股狗臭……你该不会是西国的那什么杀生丸吧?” 大妖和大妖之间差不多都是彼此认识的,就算没见过面,也互相听说过对方的名号。 恶罗王和杀生丸现在就是这个状况,彼此虽没见过面,但多多少少从其他渠道听说过对方的名字和特征。 比如说恶罗王这边听说的就是西国有一只犬妖,是上一任首领的长子,实力强悍,银发金眼,喜欢用光鞭和毒华爪。 而杀生丸显然也认出了恶罗王,视线在他头顶的两只尖角还有红发上打了个转,目光稍稍波动了一下:“恶罗王。” 恶罗王咧嘴一笑:“正好,我早就想找你去玩玩了。” 他早就想见识一下被那群西国妖怪吹上天的少主是什么样子。之前每次打算去西国的时候,总是恰好被一些其他的事情打断,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一个偏僻的人类小村庄。 西国的少主跑这边来做什么?还带了个小喽啰拆普通人类的房子。 啧啧,真是有点掉价。 “滋啦滋啦”的声音忽然响起,像是烤肉被放在烧热的烤板上。 恶罗王松开那条绿色的光鞭,低头看向手心,发现掌心已经被溶解出一道深深的伤口,连里面白色的骨头都露出来,还被溶解了不少。 索性这是恶罗王,不老不死的妖怪,不一会儿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就痊愈了,只在掌心留下一道粉色的疤痕。 以恶罗王的自愈体质,还能留下这么一道疤痕,短时间还消不掉,杀生丸的实力可见一斑。 这倒是让恶罗王更兴奋了,低头舔了一下手心的疤痕。在抬起眼时,红发恶鬼的眼睛亮度已经高了几个度,甩甩手,便化为一道残影冲向杀生丸,两只大妖正式缠斗起来。 恶罗王是个好战的,而杀生丸也不逞多让。 妖怪本就是在战斗中提高实力的种族,越是旗鼓相当的对手,打起架来,进步越是快,可惜杀生丸早年在西国还真没找到几个能跟他一战的合适人选。他父亲犬大将强是强,只会太强了些,跟跟儿子打不想是打架,更像是长辈在指导,虽能进步,却少了那份酣畅淋漓。 其他西国妖怪就不说了,大部分都没杀生丸强,极个别跟他差不多水平的又忌惮他是犬大将的儿子,不敢下狠手。 除了当年豹猫一族进攻,杀生丸算是打了个痛快以外,这些年在战斗上他却是觉得自己很憋屈。 那股想打架的劲儿憋在身体里,怎么也发泄不出去。 现在好了,这恶罗王不愧是以不老不死闻名的恶鬼,打起架来不避不让,比一般妖怪都凶狠,也比其他妖怪更能挑起对手的战意。 这么一个疯狂进攻,从不避让的对手放在这儿,不痛痛快快打一架真是浪费了。 杀生丸就是这么想的,一转眼的功夫便把那个丢脸的半妖弟弟抛到脑后,在跟恶罗王的过招中,彻底忘了自己今天本来的目的。 他在这边跟恶罗王打得正嗨,那边没有老大盯着的大鬼却还在兢兢业业拆房子。 之前豹猫一族进攻,杀生丸派人喊犬夜叉过去应战,犬夜叉没去,从心里杀生丸就彻底恼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决定将其从心里彻底划去。 只是划去归划去,偶尔听到这个名字,还是情不自禁会留个心,毕竟……是父亲的另一个儿子,还是父亲为之生死的另一个儿子。 想让杀生丸彻底不在意这个半妖弟弟是不可能的事。 前几天也是这么个情况,正当杀生丸在外云游提高自己实力时,偶然在一座妖怪酒肆中听到了一番关于犬夜叉的对话。 西国二王子跟一个人类巫女在一起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妖怪界,也一度成为整个妖怪世界里的笑柄,再后来犬夜叉又被那人类巫女封印,更是点燃了妖怪们的新一轮八卦高|潮。 杀生丸云游四方的时候,关于这样丢脸的八卦消息早就听腻了,他一面在心中唾弃犬夜叉,一面已经习惯地面无表情从旁路过。 但是那次,妖怪酒肆中谈论的却是犬夜叉被冤枉的消息。 说是人类巫女搞错了,受到其他妖怪挑拨才跟犬夜叉反目成仇,可怜的半妖还没搞清楚就被自己的人类爱人亲手封印,这丢脸真是丢到家了。 当时路过的杀生丸脚步就是一顿,垂眸沉思片刻,鞋尖一转,就朝那个巫女的村落走去,顺便路上找了只大鬼让他到地方负责拆房子顺便吃人。 要说杀生丸是想给弟弟报仇,这是不可能的,毕竟来了这个村子后,他也没去想着解开犬夜叉的封印。 但他却偏偏又来了,而且冷眼旁观那群人类在大鬼的攻击下无助绝望的模样,心中不断冷笑。 按照杀生丸本来的计划,今天让大鬼毁了这片村子,也就结束了,他继续去云游四方,至于还被封印的犬夜叉……关他什么事。 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恶罗王,还有恶罗王的那群同伙。 其中的人神少女见恶罗王和杀生丸斗得难解难分,那边村子里的人又被大鬼一气吃了好几个,再也旁观不下去,就要冲过去制止那个大鬼。 至于怎么制止……桃园奈奈生还没想好,但她就是做不到跟白兰他们一样,无动于衷地望着那些村人一个个惨叫着,消失在大鬼的血盆大口里。 奈奈生行动得突然,旁边的人都没想到,有个别预料到她会这么做的,比如奈落,压根不想多管闲事。 白兰倒是没想到刚才还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这时候哪来的勇气,一个人就敢往大鬼那边冲,那鬼怪体型庞大,个头足有三层楼高,奈奈生瘦弱的小身板在对比之下真的跟纸糊的一样脆弱渺小。 她还要靠着奈奈生定位五百年后呢,不能让她就这么冲过去,然后被大鬼杀了。见奈落斑先生和蠃蚌三人,全都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直直盯着恶罗王和杀生丸的缠斗,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奈奈生,她捂着额头叹口气,只能亲自过去把小姑娘救下来。 结果,她这么一动,就被杀生丸盯上了。 刚才那人神过去的时候,他也知道,只是没放在心上,知道虽是个神明,但实力很弱,在没有神使在身边的情况下根本不是大鬼的对手。 但这个银发女人就不一样了,虽是个人类,但直觉告诉杀生丸她很强。 她一往那边走,杀生丸就立刻意识到大鬼不是她对手,紧接着就想起今天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顿时眼睛一眯,瞅了空,一个毒华爪便冲银发女人背后而去。 眼见着那绿色的五爪疾风就要蹭到银发少女的背后,奈落的触手都要伸过去帮忙挡一下时,一道黑影突然从旁边飞出来,直直撞上了那团绿光。 嘭的一声,什么东西碎了,紧跟着一些液体撒了一地。 转眼,在场的人都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 那掉在地上的黑影碎片,赫然是一只酒葫芦的尸体。 白兰望着那只酒葫芦的尸骸,嗅着那不同寻常的醇厚香味,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抬头一看,没有看见想象中的红发或者紫眼,站在不远处望着她的竟是个陌生的流浪武士。 武士穿着一件绣着红色枫叶的黑浴衣,胸襟松松垮垮敞开,露出结实的蜜色胸膛,一只手缩在袖子里,贴着隐隐约约的腹肌搭在赤红腰带上,另一只手闲散地按着腰间长刀。长相倒是挺俊秀的,就是不知道那胡子多少天没剃了,胡须拉茬的,配上松散的衣襟和懒散的战姿,显得很颓废。 但是那双眼睛,死死盯着白兰的那双黑色眼睛,却亮得跟太阳一样。 73.不科学的战国(二五) 一开始看到那只写着“酒”字的葫芦, 白兰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酒吞童子。但是那名武士无论是从相貌,还是气质上,都和红发鬼王相差甚远, 唯一相同的点大概是他们都喜欢枫叶和袒|胸|露|乳…… 无论他是谁, 直接用一只酒葫芦挡住杀生丸的毒华爪, 都足够引起其他人的重视。 尤其是杀生丸, 一鞭子逼退恶罗王之后, 也不继续攻击了,而是落在原位眼也不眨地盯着那个武士, 其他人差不多都是这个反应。 而流浪武士的表现就更直白了, 看也不看别人,就盯着白兰, 弯起唇角低笑了一声。在发现白兰的瞄了眼跑到村人那边的奈奈生后,更是轻声询问:“那只大鬼?” 没等白兰回答他,黑发黑眼的浪荡武士便拔刀出鞘。 一道白光划破空气, 直冲大鬼而去, 光柱耀眼且越来越粗,最后仿佛一门光炮, 瞬间吞噬了大鬼小山一样的体型。 待光芒散尽, 原地已经没有大鬼的影子,也没有其他痕迹,好像那鬼怪和白光都是众人的错觉。 一片安静中, 黑发武士随意地甩了甩刀锋, 收刀回鞘。 呛地一声, 那把看上去很寻常的□□落回鞘底,也让所有人回过神来。 轻松的姿态和绝对的实力现成鲜明对比,这下就连奈落盯着他的目光都火热起来。 武士依旧不看其他人,砍了大鬼后扭回头,继续盯着白兰,说了句早应该说出口的话:“好久不见。” “……酒吞童子?”这还是刚才他动手,泄露了一丝丝妖气的缘故。 武士笑容加深,微微眯起眼,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声音略带沙哑:“没想到你还能认出我,白兰。” 这就是变相默认了。 接下来,他抬起脚朝银发女子走去。 一步两步…… 他的眼中泛起瑰丽妖异的紫色。 三步四步…… 他的耳尖拉长变形,向长长的尖耳靠近。 四步五步…… 犬齿慢慢增长,超过正常人类该有的锋利程度。 六步七步…… 一头黑色短碎发,染上了枫叶一般的赤红色,同时发尾也渐渐延长。 等他站在白兰一步之遥的位置时,黑发黑眼的男人已经变成了紫色眼睛的大妖怪,一头赤发温柔地披在肩膀上,其中有几缕顺着衣襟从胸膛划过,一路垂到腹肌中央,耀眼的红色和蜜色肌肤相映生辉。 白兰只扫了一眼,就连忙移开视线,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一句鬼女红叶“调|教”得真出色,硬生生把一个只喜欢穿盔甲的正经鬼王变成了一个衣衫大敞的浪荡武士。 不过心里嘀咕归心里嘀咕,面上还是一派笑容,笑眯眯打招呼:“我也没想到你会这样出现。”假装没从叶王那儿听说,酒吞在找自己。 酒吞童子也不知有没有看出她的规避之意,深深地望着她,五百年的时光没有在他的五官上留下任何痕迹,硬要说的话,就是曾经露在表面的张扬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沉淀在眼底,从面相上看已经没有原来那么锋利了,就连他说出来的话,也比原来迂回许多:“听说你出现,便来看看你。” “知道你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红发鬼王如此说道,终于舍得分开一点眼神施舍给那几只半妖恶鬼神明和……宇智波斑。 酒吞的视线在那只小黑猫身上顿了顿,确定自己没认错,那只幼猫身上的气息就是属于那个强大的人类,忍不住失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你们经历得很精彩。” 白兰没有说话,酒吞倒也不甚在意。他说的都是真心话,曾经上至高天原下至黄泉也要把这个人翻出来的决心被时间一点点消磨。 刚消失那会儿,酒吞童子把大江山都差点掀了,想着找到她要怎么将她据为己有。 一百年后,酒吞童子闯进高天原,打伤大御神,想着找到后怎么向她表白从而留下她。 两百年后,酒吞童子进入黄泉,在闹了个鸡飞狗跳差点引来伊邪那美女神后,想着找到她狠狠拥抱她。 三百年……四百年……五百年…… 他找了她五百年,而到这时,只想着找到她,问一句:“你还好吗?” 原本有机会更进一步的炽烈感情,在五百年间慢慢冷却下来,最后停在原地,再也不会多往前一份。 不过,这样也蛮好的。酒吞想,白兰对他来说,是有别于鬼女红叶犬大将茨木童子一类妖怪的……朋友。 也只是朋友罢了。 找到下落不明的朋友,确定她安好,酒吞童子绷了五百年的神经,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放松之后,他便想起来这之前得到的消息:“对了,麻仓叶王失败了,已经死亡。” 瞬间,白兰的眼神就变了,危险冰冷,带着戾气,偏偏她还笑着反问:“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就那小子还会失败?” 白兰记得他离开前还说没什么悬念,没想到转头就失败,这算是阴沟里翻船吧? 酒吞倒是不意外,淡淡道:“他想对付的是天,会失败不是很正常。” 白兰笑得更甜:“说的也是,反正那小子五百年后还能重来。” “……”酒吞皱起眉,盯着她,“天敌视强大又不受它控制的异常,你……”他似乎本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最后只重复了一遍麻仓叶王说过的话—— “能对付天的只有天。” 酒吞童子当真如他自己说的,过来确认一眼白兰安好便离开了,没有过多纠缠,让白兰松了口气。 更妙的是,他跟杀生丸很熟,而且很受后者尊敬,临走前只说了一句:“差不多就得了”,杀生丸默默站了一会儿,竟然也跟着离开了。 他走后,奈奈生还有枫之村的人才敢过来,向白兰道谢,听闻他们要去食骨井那儿也并无反对之意,枫小姑娘本想喊一个村人给他们带路,却被白兰拒绝了。后者拒绝的理由说得振振有词:“大鬼破坏了那么多房屋,还是抓紧时间重建的为好,还有救治伤员,你们正是人手吃紧的时候,就不用特意抽出一个人了,说一下方位我们自己去找就好。” 枫见她态度坚决,其他几人又毫无反对之意,只能答应了。又问及那疑似真正杀害桔梗姐姐的凶手,白兰笑着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奈落,回答:“凶手已伏诛,至于犬夜叉……就看你们自己了。” 虽说真凶不是那只半妖,但从枫的叙述来看,那只半妖可不是善类,真的会这么忍下被封印这口气么?尤其是在巫女桔梗不在的这种时候,光靠枫一人是无法压制他的吧。 果不其然,一听她这样说,枫就沉默了,甚至忘了继续追问下去。 告别了枫,一路顺顺利利前往食骨之井,路上白兰还跟奈落他们讨论了一番酒吞留下的最后那句话含义:只有天才能对抗天。 “其实说得更准确些应该是,只有天的力量才能对抗天吧。”白兰用食指轻点下唇。 她左边的肩膀上,小黑猫稳稳地蹲着,尾巴轻轻在女子背后扫来扫去。那悠闲自在的样子,看的恶罗王莫名火大,忍不住瞪了眼它。谁知小黑猫对敌意的目光异常敏感,刷地回头就对上了,一鬼一猫顿时又用眼神干起架来。 奈落扫过他们,紧跟着白兰的话:“换句话说,只有成为天神,才能伤害到天。” 接到他的视线,奈奈生一呆,傻笑着指指自己:“我吗?” “……”奈落无视掉这个用不上的人神,对方傻到他都不想去夺取那份力量。 白兰轻点着唇思索呢,不知想到什么,手指一顿,突然笑了起来:“不,不需要成为天神也能办到。” 不等奈落询问,她便抬手指向前方:“那就是食骨之井了吧。” 所有人抬头,看见一座用木头搭出井沿古老四方井,井边下的石头表面已经长满了青苔和藤蔓。 奈奈生顿时眼睛一亮,小跑过去:“就是那口井!” 这口据说把她从五百年后送到战国时代的古井看上去很平凡,走到旁边往里面看去,井中干涸,井底落了一层深深的落叶,叶子早已腐朽,呈枯败的棕褐色,不过据奈奈生说里面很深,叶子下埋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踩上去很硌脚。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这位人神少女深深地叹了口气,“再想爬到井底回去也行不通了。” “没关系,我试试。”白兰说的可不是安慰话,事实的确如此,对她来说只要食骨井能帮忙定位五百年后的时间点就足够了,剩下的便是借助时空穿梭机的力量,打开食骨井上本身就会存在的时空隧道。 她已经迫不及待回到二十一世纪,拿工具给这个只能稳定传送一人,还不能定位时间空间的穿梭机进行一次大升级。 到这里,就不得不说窥探平行时空到底是多好用的一个能力,有了超前科技世界的帮助,时空穿梭机的改造简直易如反掌,就算没有小正的帮助也一样。 正如白兰所预料的那样,食骨井上果然存在着时空通道的痕迹,尽管它自己的开启需要某种特定条件的限制,但用时空穿梭机强行打开后,反倒是所有人都能通过。 当他们从井底爬出来时,正好看见一个银发紫眼的青年抓着另一个穿神主服饰的青年的脖子,把他拖着从地上拎起来。前者恶狠狠地威胁后者:“你要是再不把奈奈生交出来,我就杀了你!再毁了这座神社!” 从他充满杀气和怒意的眼神能看出来,这名银发美青年是认真的。 奈奈生连忙大喊一句:“巴卫!”向银发美青年跑过去。 74.不科学的明星(一)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 白兰刚移开去观察周围环境的视线一秒归位, 上上下下扫视那名据说和她长得很像的青年。 银色短发, 紫色细瞳,穿着白色日式传统服饰的青年,长相倒是出人意料的精致。 但是。 和白兰自己并不相似。 白兰眯起眼,觉得这青年头发没自己的闪亮, 眼睛形状没自己好看, 嘴唇也没自己红润饱满。 总之,她比这个巴卫好看!不应该几次三番都被误认成这家伙! 内心狠狠挑剔了一番青年完美的外貌, 白兰面上却笑了起来, 双手环胸。 她记得, 恶罗王似乎跟这个巴卫有仇? 巴卫没管其他形形□□的目光,只看见了冲向自己的棕发少女, 阳光自上而下落下, 让那双温暖的亮棕色眼睛闪闪发光。 找了这么多天的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巴卫瞳孔骤缩之后,向来刻薄毒舌的嘴角也情不自禁上扬。 结果没等他彻底笑起来,已经跑近的奈奈生脚步一停,脸色一变:“巴卫!” 巴卫:“?” “快点放手!” 神明对神使的掌控力瞬间发动,银发青年五指一松,那名被他一直提溜在空中的斋服青年应声而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捂着自己的脖子拼命咳嗽。 巴卫难以置信地瞪着奈奈生, 而后者却看也不看他, 反而冲到了那咳嗽的人类身边,弯下腰嘘寒问暖:“日暮桑,你没事吧?真是对不起,巴卫他太冲动了。” 奈奈生汗颜发现隔壁班同学的脖子上出现了几道紫色的淤痕,眼眶里还有生理性的泪水,到现在还没缓过气来,内心愈加愧疚。 说到底,这还是她的好奇造成的。之前听日暮桑提起他家也是座神社,奈奈生好奇之下便找了个休息日过来,想看看别人家的神社和自己的土地神神社有什么区别。然后在为了日暮桑去泡茶的时候,在后院里发现了一口古井。奈奈生探头去看井里时,不知怎么脚底一滑,便栽了下去,就此再次前往了战国时代…… 之前在战国时代的时候,奈奈生就想到了巴卫,估摸着自己的失踪肯定会让巴卫焦急。她临走之前是跟巴卫交代过自己去哪儿的,若是她失踪,她家的神使大人一定会找上日暮桑,说不定还会怪罪他……这也是之前奈奈生那么急着恳求白兰的缘故。 现在一看,果不其然,她要是再晚回来一步,就要看见日暮同学的尸体了!而这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还是奈奈生自己的好奇心! 想到这里,善良的人神更加愧疚,再次低头九十度鞠躬向日暮同学道歉:“非常抱歉!都是因为我,让日暮同学受伤了!” 再想起造成那五道淤痕的直接凶手,奈奈生下意识回头,准备扯着自家神使向倒霉的日暮衷心悔过。 这一回头,先不提巴卫后退一步让奈奈生扯了个空,一道红影突然从狐妖背后迅速逼近,让奈奈生瞪大眼睛。 偏偏巴卫正瞪着她生闷气,似乎完全没发现后面的危险。顿时,逼着巴卫道歉的话便在奈奈生口中转了个弯:“巴卫!小心!” 巴卫怎么说也曾经身经百战,在她出声提醒前就意识到不对,但又不能直接让开——这一让,就让奈奈生暴露在危险之下了。 一瞬间,银发狐妖做出判断,一把抱住棕发少女滚到一边,同时一脚踢开还跪在那咳嗽的废物人类。 轰的一声,巴卫原来站立的地方直接下陷了三公分,而被他踢出去的日暮青年倒是不不咳嗽了,人直接眼一闭晕死过去。 “哎呀呀,伤到无关人员了。”好听的女声在不远处凉凉感慨,让巴卫下意识朝那边瞥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一愣。 银发紫眼,笑得像只小狐狸一样的人类女子正望着他,眼中闪烁着笑意。见巴卫看过来,女子还冲他点了点头。 巴卫还在纳闷,她冲自己点什么头,下一秒,疑惑便被解开—— 那人类女子分明是在故意引开他的注意力! 又是一声巨响,巴卫咬牙跳开,勃发的妖力让他犬齿增生,眼尾拉长,几团蓝色狐火出现,被他一把砸向灰烟中的那抹红色:“找死!” 狐火瞬间包裹住那个人影,蓝色盖过了赤红。 巴卫一手按着奈奈生的背部,把她按在自己怀中护住,一手拿着新的狐火,落在地上冷眼望着那团冰蓝色。 预想中的惨叫并没有出现,反而是狐火被人打散。 散开的冰蓝色妖火像炸开的烟花一样,四散奔腾,在空气中拖出长长的蓝影,让逐渐积淀下来的灰尘再次一荡。 而在慢慢澄清的视野中,敌人的面目也终于被巴卫看清。 赤红色的长发,黑色的长风衣,还有衣领上标志性的黑羽垫肩,看了几百年的熟悉装束,让巴卫的瞳孔第二次急遽缩小。 “恶罗王?” 尖耳上的黄金耳饰一晃,反射出一抹寒光,眼圈漆黑的恶鬼抬起头,邪气肆意的脸孔上满是杀意:“巴卫!我要杀了你!!!” 巴卫一个恍惚,目光在他摇晃的耳坠上一滑而过,面前闪过当年恶罗王从他手中得到这幅黄金耳饰时惊喜的表情。 当时他说:“送给我的?谢了!兄弟!” 对,当年巴卫还是只野狐狸的时候,恶罗王是亲热地喊他兄弟的。那为什么现在这只恶鬼这么仇恨自己?那是因为…… 视野突然一阵扭曲,所见的一切迸成五颜六色的碎片,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 “唔!!!” 巴卫尖锐的犬齿死死咬紧,手中狐火晃了两晃扑地熄灭。他皱紧眉头,甚至顾不上奈奈生,在深入灵魂的头痛中,双手抱紧脑袋,渐渐弯下了腰。 那失去血色的惨白脸庞不但让奈奈生惊呼,也让恶罗王的动作为之一顿。 红发恶鬼举着拳头停在半空中,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砸。 恶罗王瞪着那只明显不不对劲的狐狸,陷入了两难的挣扎中里。 就在这时,一只发着荧光的蓝色蝴蝶从旁边飞过来,谁也没看清它是从哪儿出现的,但当它被人注意到时,蝴蝶已经停在了巴卫银色的脑袋上。 荧光蓝的蝶翼轻轻翕合,只停留了一瞬,转眼蝴蝶又再度拍着翅膀翩翩而起,直入天空。 就在它要消失的时候,一道淡淡的女声响起:“奈落。” 一条黑影闪电般出现,又缩回。 眨眼间,那只蝴蝶便被一只苍白的手掌牢牢抓住。 奈奈生一面接住晕过去的巴卫,一面朝那只消瘦的手掌看去,手掌的主是她一直不敢搭话的人见城城主。 而黑发苍白的青年看也不看奈奈生,抓住蝴蝶之后转手便交给了他前面的银发女子。 “白兰……” 白兰捏着那只蝴蝶细细打量,这么近的距离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普通的蝴蝶,明显是某人用灵力聚成的灵力聚成体。 蝴蝶被她抓在手掌里,还在不断扇动翅膀,想要逃开。那对巨大的荧光蓝翅膀每一次扇动,都落下细细的,闪着光的蓝色粉末。 “白兰……” 细细弱弱的声音响起。 白兰抬头,看向奈奈生,微笑:“怎么?” 她举了举手里的蝴蝶,望着眼巴巴盯着自己的棕发少女:“想要这个?你认识?” 奈奈生点头,犹豫了一下,再次点点头。 白兰轻笑一声,到底挡不住那对湿漉漉的狗狗眼乞求。正准备放手,一个人忽然走到她面前,投下的影子将白兰包裹了进去。 抬起头,恶罗王正故作凶狠地瞪着她:“不许放!” 白兰眨眨眼,看见自家的式神低吼完自己,又转头看向那边的人神少女:“喂,头巾女,巴卫晕了是你捣的鬼?” 要是没见着他之前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巴卫的模样,听他这口吻,还以为他要给巴卫报仇。 奈奈生就呆了呆,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恶罗王瞥了眼趴在少女肩膀上晕过去的银毛狐狸,眉头拧得更紧,“就说是不是你吧!” 奈奈生这才回过神来,拼命摇头。 恶罗王又哼了一声,口吻缓了缓:“那他是怎么回事?” 奈奈生的眼睛又开始湿润起来:“我……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巴卫的一段记忆被封了。” “现在暂时还不能想起来。”不知她看见了什么,停下来一会儿后又补充了这样一句。 而这短短的几句话,居然就成功地安抚了恶罗王。 红发恶鬼犹豫了片刻,身上肉眼可见的火气降了下来。他抓抓头发,回头看向白兰:“那个……” 没等他说出口,白兰就一松手放开那只蝴蝶,同时冲他翻了个白眼:“自己搞定,我不插手。” 恶罗王这才松了口气,朝奈奈生走过去。后者以为他还不死心,仍然想对巴卫下手,抱着银发青年蹭蹭后退。 可惜她家神使人高马大,奈奈生又向来瘦弱,没退几步不但没跟同样人高马大步子大的恶罗王拉开距离,自己反而差点绊了一跤。 在摔倒地上的前一刻,身上一松,奈奈生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竟然是恶罗王接住了她。 准备地说,是接住了巴卫顺带揪住了奈奈生的衣领。 奈奈生跟他面面相觑,一时间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白兰走过来,打破了沉默:“对了,奈奈生之前说你家是一座神社?” “哎?”棕发少女愣愣扭头,“是?” “太好了!”白兰笑着双手合十,紫色的眼睛闪闪发亮,“拜托,请你收留我们一段时间吧!” === “所以你就把他们带回神社了?!”醒过来的巴卫一脸难以置信,伸出来的食指几乎要戳到奈奈生鼻梁上,“你是笨蛋吗?!!!” 他的指甲太过尖锐,奈奈生几乎看成了斗鸡眼,就怕他手一个不稳,给自己破了相。 见巴卫气得浑身发抖,把恶罗王都抛到脑后,奈奈生连忙赔笑:“没关系的!白兰小姐他们都是好人,之前也是她帮助我回来的。如果不是白兰小姐,巴卫你现在都看不到我。” 她双手相贴靠在脸颊边,发动星星眼攻势:“巴卫不想早点看见我吗?” 尖锐的食指指甲再次颤抖起来,只是这一次就不是被气得了。 巴卫哑口无言,面对满脸恳求期待希望渴望的少女,再也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他对这样的自己非常恼火,慢慢曲起手指皱紧眉:“……帮了你也就算了,那群人哪像是好人。” 奈奈生摸着脑袋嘿嘿傻笑:“其他人不说,白兰小姐真是很好啊,长得漂亮心底又好,有时还特别帅!”她说着说着,又捧着脸浑身上下冒出粉红色的泡泡:“真是梦想中的女性啊!” 巴卫一阵恶寒,扭头看了眼周围,发现自己躺在御影神社中他自己的房间里。屋子里除了他,只有奈奈生,鬼火童子和神使瑞希都不在,侧耳倾听外面也没动静。 “你不是说他们在这里住下了吗?人呢?” 见巴卫还是臭着脸,眉头却舒展开,奈奈生放下心,笑眯眯道:“白兰小姐出去有事了,其他人正被瑞希和虎彻鬼切招待。” 巴卫沉默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他望了眼还在那儿崇拜那个白兰小姐的奈奈生,啧了一声,张张嘴刚想毒舌几句,忽然想到了刚才没想起来的问题,一下僵在原地。 “……奈奈生,你刚才说……谁正在被招待?” “哎?”很显然,奈奈生没有跟上他的思路。 巴卫回忆起昏迷前看到的那只妖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颤抖起来:“恶罗王?” 奈奈生眨眨眼,依旧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对啊,还有斑先生,蠃蚌大人,奈落大人。”她点着手指一个个数。 巴卫已经无暇吐槽这种拖家带口蹭房子住的行为,满脑子都是那个暴脾气的红发妖怪,一下站起身:“不行!必须立刻过去!不然这座神社都要被拆了!” 白兰并不知道奈奈生神社的鸡飞狗跳,她正在前往最近的一所大学路上。 要想升级时空穿梭机,光有理论知识还不行,有些工具也是必要的。这些工具虽然不是多罕见,但也不是随随便便能从街边杂货店里买到。 最方便的是混进大学的工科实验室里,那里面的仪器差不多就够用了,想当初白兰和小正正是在小正的大学实验室里捣鼓出时空穿梭机。 一想到把穿梭机升级完毕,自己就能到各个世界中来去自如,还能回自己世界见见小正,白兰的步伐就忍不住轻快起来。 她背着手,脚步轻盈,哼着歌,身上还穿着战国时代的那套男性小袖,深色的衣物衬得她皮肤愈加白皙,银发越加明亮,引得路人不住朝她瞩目。 那个人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突然窜了出来。 穿着正式西装的男人低着头,站在白兰面前深深鞠躬,双手举过头顶,拿着一张名片:“拜托了!请成为演员吧!” 75.不科学的明星(二) 白兰眼睛向下一扫, 在那张花团锦簇的名片中央, 看见了LME演艺制作公司几个大字, 再往左下一瞥,看见了小田英让这个名字。她对后者没有印象,前者倒是有所耳闻,毕竟她刚刚路过了一张广告牌, 上面滚动的娱乐圈新闻里就提到了LME这个名字, 同时还提到了…… “敦贺莲?” 西装男立刻抬头,忠厚朴实的脸上充满惊喜:“对对对!敦贺先生就是我们公司的!还有TRAPNEST乐队也是!LEM公司是业界知名的大公司, 我本人则是LME公司旗下的星探, 绝对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骗子, 这是我的名片。这位小姐,我看你外形很好, 气质上佳, 不知道对做演员有没有兴趣?是这样的……” 小田英让嘴皮子利索地铺垫了一大堆,正准备进入正题大说特说,一只玉石般的手就伸过来,从他手里接过那张特别制作的华丽名片:“白兰,我叫白兰。” 小田一愣,转而大喜,知道这就是有戏,本来他都做好了被提防被质疑被盘问这一系列流程, 没办法, 现在社会上骗子太多, 除了他们这种正儿八经的大公司星探,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小公司拉人,包括成人向的杂志影片等等,除此以外还有通过这个方法骗人钱财的诈骗犯和人贩子,这样一来,反倒让真星探在挖掘明星的时候要经受重重考验。 想起上次被人带到警察局的经历,小田笑得更加……和蔼可掬:“白兰小姐好,您可以先考虑三天,考虑好了之后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或者去LME公司找我也行。我们公司最近在筹拍一部古装剧,剧中有一角色正在进行海选试镜,五天后开始,我看白兰小姐气质和外貌都十分符合那名角色定位,有兴趣我们可以三天之后再详谈。” 白兰之所以主动接过那张名片,除了真的觉得有点意思以外,最主要的还是嫌这个人叨叨叨太烦,一看就是做惯了这种事的人,说起话来都不带打顿的,从头到尾,流畅无比,就连换气停顿的地方都恰到好处。没想到名片接了是接了,还是逃不过又一通机关枪扫射。 还好,小田英让说完之后,也发现白兰有点不耐烦,再次笑了笑强调一遍时间,便主动告辞,除了窜出来得太突然,刚开始的太热情,其他表现倒不错,至少没有死缠难打这一点让白兰对他的印象分又上去了。 不过不管什么演员不演员的,当务之急还是给时空穿梭机升级,是以小田英让的西装背影一消失在人群里,白兰就随手将那张名片塞进口袋,加快脚步朝大学走去。 混入实验室的过程十分顺利,白兰装作该校话剧社的一名成员来见男朋友,三言两语便把一个要去实验室赶功课的男学生忽悠住,小脸通红地垂着脑袋用自己的卡刷开实验室,给白兰打开门。 等电子门开了,那名男学生才想起什么:“不对啊?今天实验室除了我就没”别人。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白兰一手刀劈晕过去。 拽着人衣领拖进实验室,在里面反锁住电子门,白兰直起腰拍拍手,环顾这些她再熟悉不过的仪器,深吸一口气,再轻吐出来,半阖着眼喃喃感慨:“还是消毒水味最好闻。” 陶醉完毕,她便从衣领里拽出时空穿梭机,开始手脚麻利地将其升级。 这一忙,就是大半天,其间那名男学生醒了一次,还没叫出声又被白兰劈晕了。 等到所有程序都搞定,那名男学生的眼皮子又开始快速转动起来,白兰想了想,便没将工具摆放好,直接开溜。 她身后,男学生睁开眼,望着一团乱麻的实验室发出哀嚎。 惨叫声让白兰吐了吐舌头,她迫不及待地就在实验室周围找了处无人的地方,开启了升级后的穿梭机。 新的穿梭机功能齐全,运行稳定,很轻松便将白兰传送回自己的世界。 她先是去找小正,问了一圈,应付了那些问她跑去哪儿的同学,白兰发现她去“外面”疯了这么久,自己世界也不过才三天,在其他同学眼中,她就是翘课去外面采风三天,而唯一知情的小正在看到她时,险些喜极而泣:“白兰!你竟然还活着!” 白兰扑过去,勾住好友的脖子甜甜笑了:“小正!好久不见!别这么激动嘛,你要对我们两做出来的机器有信心。” 提到这个问题,入江正一也不打算泣了,皱眉正色教训白兰:“以后不能这么莽撞了,连实验都没做你就启动,这次没事那下次呢?下下次呢?总有万一,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哎哎哎,你别这样勾我脖子,我快喘不过气了。” 戴眼镜的红发青年满脸通红地扯开好友的手臂,那双手看似纤细无骨实际上力量大得惊人! 入江正一揉着自己的脖子,这才发现好友的服装问题:“你……这不是我国家以前的……” “对啊,好看吗?”白兰抬起手臂在入江正一面前转了一圈,笑吟吟道,“说起来小正你或许不会信,我去了好几个地方呢!包括你们国家的平安时代和战国时代哦,不对,应该说是平行世界你们国家的平安战国时代。” 不出她所料,小正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平,平安时代?!”镜片后他瞪圆了眼睛,失声叹道:“那你见到安倍晴明了吗?” 就知道他会问这个,大概每个R国人都对那位大阴阳师有特殊情节吧,还记得以前小正说过他们国家有一句话叫“不识源义经,只知晴明公”,从这里面就能看出R国人对安倍晴明有多推崇。 “当然见到了。”白兰笑嘻嘻说,“可惜没把他的签名带回来……对了!” 她本来想到那封被她烧掉的表白信还稍稍有些遗憾,后来想起另一个东西,又原谅了自己。从袖袋里掏啊掏,最后在入江正一期待的目光下,白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面具,白色的底面上用黑色墨线勾勒出细细的狐狸眼,朱砂描出的嘴唇拉长上翘,这是一张似笑非笑的狐狸面具。 “这是给晴明公亲手绘制的面具哦,这里还有他的桔梗印呢。”白兰把内侧的那个标记指给入江正一看。 后者又激动,又不好意思:“这太贵重了吧……既然是晴明公送给你的,还是好好收着吧。” “没关系呀,小正很想要吧,我又没有带其他手信回来,只能拿这个啦!”白兰犹豫了一瞬,在小正察觉前又用笑容掩盖过去。 入江正一拿着那张面具爱不释手,翻来覆去欣赏,只是看了半天,他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把面具塞回到白兰手上:“不,这件物品对白兰你意义重大,我不能收。” 见他罕有的严肃,白兰顿了顿,只得重新将面具收好,转而提起自己给时空穿梭机升级的事,入江正一便马上兴致勃勃地跟她讨论起来,甚至把安倍晴明都暂时抛到脑后。 等到讨论完毕,白兰离开,入江正一这才想起来这件事,呆站在原地好久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自言自语:“都送给白兰刻有桔梗印的面具了……看来晴明公跟她关系很好啊。” 可惜再度离开校园的白兰不能及时给他解释这个问题。 第二天找了一圈没发现白兰的人,入江正一这才意识到,他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好友又溜了!捂着肚子满脸菜色的红发青年掉头就往实验室狂奔,他一定要再做出一个穿梭机,把乱来的白兰给拦下来!这样随随便便穿越时空,真的会出问题的! 白兰不是不知道这个问题,只是她这次回到自己的世界是必须的。回来看看小正,跟同学打声招呼,确认自己还没被学校警告休学,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世界的玛雷戒指。 七的三次方是构成世界的基石,包括彭格列戒指,玛雷戒指和彩虹奶嘴,而玛雷戒指在很多个平行世界中都选中了白兰·杰索作为自己的主人,白兰有信心自己世界的玛雷戒指也会选择她。 事实的确如此,她才找了几天,就有人主动将玛雷戒指送上门。 那是两个黑皮肤,戴着眼罩的粉发女人,自称为贝尔切罗,尊称白兰为白兰大人,恭恭敬敬献上一个铁盒子说是:“这是白兰大人的应属之物。” 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七枚戴着翅膀的宝石戒指,最中央的那枚宝石为橙色,白兰知道那就是大空戒指。 她想也没想,直接将戒指戴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笑着向切尔贝罗道谢,反倒让那两个女人诚惶诚恐。 拿到最想要的东西,白兰没有耽搁,再次启动时空穿梭机,返回到斑先生他们所在的地方。 那里,从她升级穿梭机到回来,也才过了四天。 她回到神社的时候,正是第四天下午,阳光灿烂,白兰一眼看见停在神道石阶下方的几辆黑色轿车,脚步一顿,心中有了计量。 等进了神社,看到那齐刷刷的白制服队伍,还有大摇大摆盘腿坐在和室正中央的白发男人,白兰已经笑了起来:“真是稀客啊。” 同样穿着白制服的男人抬起头,露出紫色的上挑眼还有眼角下的倒皇冠刺青,他同样笑眯眯地冲白兰打招呼:“终于回来了呀,另一个我。”男人深不可见的目光从白兰的左手上一扫而过,笑容一顿,复又加深:“看来,你拿到了你们世界的玛雷指环了呢。” 76.不科学的明星(三) 白兰·杰索(男)盘腿坐在神社赶紧光滑的地板上, 身上的纯白制服在深色的木地板上留下白色倒影, 连带着他身后站成一排的手下,也化为一连排的白色影子。当中站在最前方的两个人,一个是涂着绿色眼影,一头同色长发的男人,另一个则是个子矮小,抱着粉红兔子布偶的少年(?)。 白兰(女)的目光从他们手上的宝石戒指一扫而过,最后重新放在男性自己身上:“你来做什么?” 这么不客气的质问, 让绿发男人脸上笑容一僵, 注视对面银发女子的眼神顿时变得凶恶起来。 可惜,无论是哪个白兰都没有朝他看一眼,准确地说,现在这两人的视野里除了彼此,就没有其他人了。 白兰(男)眯起眼笑回:“来看看你呀,你都来我这里做客了,我这个东道主说什么也要一尽地主之谊。” 白兰(女)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说:“真是抱歉,我还以为你又要来挑事。”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白兰(男)对面的黑色炸毛男子。 宇智波斑已经打开了写轮眼,冷冷瞪着对面那个白发紫眼的青年。 白兰(男)显然认出了他, 下意识摸了摸左眼眼角下的刺青,嘴角弧度未变:“我相信上次只是个误会。” 白兰(女)走过去,靠着斑先生坐下, 随手把手中的铁盒子丢到斑的怀里, 托着下巴问:“那你之前追杀我, 还一连追了好几个世界,也是误会咯?” “嗯呐。”这个世界的白兰·杰索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落落大方的点头肯定,“的确都是误会。” 白兰心中冷笑,她相信这句话就有鬼了,其他世界除了自己所有的白兰都被眼前这个人杀了,要不是现在自己拿到了玛雷戒指,还有斑先生这些一等一强大的打手,对方早就带着手下杀了过来。现在对方不过是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而自己……也同样如此。 两个白兰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相同的意思,他们默契十足地在这次对视中达成了共识。顿时笑得一个比一个灿烂。 房间里停滞已久的空气,终于再次流动起来。 这个世界的白兰在杀了其他自己后,似乎找到了另一个乐子,最近正沉迷于围剿某个黑手党家族,那个家族的重要根据地之一又在R国,是以白兰(男)在这个国家布置了相当严密的监视系统,也因此,在白兰(女)他们出现在这里后,他立刻就得到了消息,连夜坐私人飞机赶到这边。 显然,本来他是打算直接杀了白兰(女)这个不定性的因素,只是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她已经如此强大,不是能随随便便杀了或者囚禁了事,这样一来,只能暂时达成互不干涉的协议。 白兰(男)拍拍手,让手下从后面捧出一大捧白百合花,还有一个包装精致,用金色丝带包装而成的正方形纸盒子。 面对白兰(女)的疑问,他笑着道:“作为东道主,第一次见面总不能连礼物都不给吧。” 白兰笑得格外意味深长:“开什么玩笑呢,这又不是第一次见面,更何况真正意义上的初见,你不也给我送了份大礼么?”一见面就用死气之炎招呼,真是好一通大礼。 她在心里狠狠记了一笔,就等着什么时候给对方回礼。至于那些花和纸盒子,白兰还是收下了,毕竟刚达成协议,不能就这么拒绝对方示好破坏了现在这种微妙的平衡。 白兰比谁都清楚对方的小心眼和多疑症。 果然,在她刺了一下对方的“大礼”后,白发青年立刻做出反击:“说起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的守护者呢?”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般从白兰左手无名指上划过,双手交叉支成塔状抵着下巴,笑容轻浮又甜腻:“该不会还没找到吧?哎呀呀,要不要我帮你?我的小桔梗还有小雏菊都是十分可靠的守护者哟。” 被点名的两个人,正是那个绿发男人和抱着粉兔子的少年。 其中前者微微一笑,站在白兰(男)身后恭敬弯腰鞠躬:“愿为白兰大人赴汤蹈火,献上生命。” 而另一个则抱紧玩偶,头垂得更低。 白兰顿时就来气了。你说你,要是手下狂炫酷霸拽也就算了,结果一个妖里妖气一个自闭症还敢暗讽她没手下,话里话外嘲笑她是个光杆司令,明明自己守护者也就那样,是什么给的他勇气? 至于她自己的守护者…… “就不劳你操心了,我早就找好了人。” 白兰不甘示弱笑得假惺惺,扭头就在斑先生怀中打开那个铁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枚戒指,抓着斑先生的手便套了上去。 在宇智波斑愕然的目光下,白兰抬头,和他那双艳丽诡秘的写轮眼对视:“斑先生,能成为我的守护者吗?” 她问这句话时,已经收敛了脸上的假笑,难得一本正经,一脸严肃 宇智波斑和她对视片刻,又垂下眼盯着右手中指的紫色戒指,屈了屈手指,指尖划过白兰掌心:“好。” 白兰立刻笑得像春花般灿烂,紧接着便从铁盒子里捡出一,二,三,四,四枚戒指,分别弹给蠃蚌,奈落和恶罗王,就连桃园奈奈生都手忙脚乱接住一枚蓝宝石戒指,目瞪口呆:“咦咦咦?!我也有吗!” 宇智波斑:“……” 白兰笑眯眯点头:“当然啊,我很喜欢奈奈生呀。难道……奈奈生不想做我的守护者吗?” 她紫罗兰般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委屈和失望,让奈奈生心跳立刻停了一瞬,连忙将戒指套在左手食指上:“没没没!我很乐意做白兰的守护者!”虽然她都不清楚守护者到底是干什么的,但是!她就是不忍看到白兰失望啊! 奈奈生动作太快,从接住,询问到戴好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巴卫都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她跳进了那个人类女人挖的坑里…… 还是奈奈生自己屁颠颠主动往里跳的。 且不说狐狸神使在那气得大吼土地神没脑子,其他几个接住戒指的男人反应不一。 蠃蚌最为沉默,抓住戒指后一言不发便戴在了手指上,用行动表明自己的立场。 奈落捏着戒指端详了一会儿,垂眸一笑:“这可是个好东西。”将那枚靛青色的戒指戴在左手中指上。 而恶罗王则最为直接,拿着那枚红色戒指反问白兰:“这是什么东西?”刚问完就听到旁边奈落的判断,嘴一撇,露出牙疼的表情:“你这么干脆就把这种好东西给我们了?不会有什么阴谋吧,就跟上次帮我拿回身体一样,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暗地里给我下套。” 话音未落,就见白兰露出一脸恐怖的表情,面带阴影地冲他微笑,同时伸手:“你不要就给我呀。” 恶罗王嘴角一抽,将滑到指尖的戒指重新收回到手心里,并且戴好:“算了,对我来说无所谓。我收下了。” 对面白毛青年见她这么干脆利落当面决定好守护者人选,笑容有些僵硬,索性眼一扫,发现那盒子里还剩下一枚戒指,再次重振旗鼓:“这不是还有一枚吗?你决定好的人选呢?” 话虽这么说,在场的除了一个满脸不高兴的银发青年就再无其他人了。 巴卫何等敏锐,白兰(男)视线朝他身上一瞥,他就察觉了,立刻将怒目从奈奈生身上移开,冲白兰横眉冷对:“不好意思,我完全没兴趣。不接受。” 白兰(女)微笑:“不好意思,我也不打算找你。这枚戒指,我另有人选。” 巴卫表情一滞,眼神更加不善。 可惜,白兰(女)似乎对他真的没兴趣,说完就把眼神移开了,宁愿对着奈奈生嘘寒问暖对着恶罗王嬉笑怒骂也不再看巴卫一眼,后者立时感觉自己被鄙视了,关键这还是他自己要求的,连毒舌都没办法毒舌。更叫巴卫气得眼前发黑的是,奈奈生压根没发现他的低气压,反而摇着尾巴在那个银发女人身边打转,被夸几句就脸红不已。 这个笨蛋!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还脸红,都是女的,你脸红个什么鬼啊! 等那群穿白制服的人一走,巴卫便从身后掏出一只扫帚,顿在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这群欢乐说笑的家伙们:“你们都在这里住了四天了,该走了。” 奈奈生有些尴尬,站起来扯了扯他的袖子:“巴卫。” 巴卫不为所动,冲领头的银发女人一挑眉:“难道你打算在这里赖一辈子?先说好,这里是土地神神社,不是养老院,可不是供人白吃白喝的地方。” 白兰笑容不变,抬手把准备起身的恶罗王按下去:“这些日子打扰了,只是明天我还有事,办完事回来便搬走。” 奈奈生更急了:“白兰,你们想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神社这么大,客房很多唔!”她的脸颊被巴卫扯了起来。 脾气不好的狐妖神社一面扯着奈奈生的脸颊当面团搓,一面龇牙咧嘴恶狠狠道:“有他们没我,有我没他们。你自己选吧!” 奈奈生被他捏得眼泪汪汪,眼睛居然还在瞅着白兰,看得巴卫更气,恨不得一团狐火过去把这些人全烧成炭。 可惜奈奈生是绝对不会允许巴卫这么做的,就算她拦不住他,狐妖也不敢真的这么做。上次他突然头疼,跟恶罗王的干架不了了之,等他醒了之后,对方表示你现在失忆了,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他们再来解决彼此之间的问题。 也就是说,恶罗王现在就是个□□! 没看他正跃跃欲试么,估计就等着巴卫一团狐火过去,他趁机拆了这座神社和这只狐狸。 为了御影神社,巴卫深呼吸几口气,勉强压下了满腔的怒火。 白兰的第二天有事不是借口,是要去LME公司试镜,就是上次那个星探跟她说的电影角色选拔。她是真的有兴趣,反正现在天还没动静,她只好先找点其他乐子玩。 小田英让没说假话,LME的确是家大公司,白兰到的时候,一大群人围在一幢高楼大厦正门口。其中大部分是女孩子,手上拿着花束和LED灯泡名牌,显然是在迎接某个明星,几十个保安硬生生在人群中开出一条道,让明星可以从正门进入。 正准备从侧门进入,就听到正门那边爆发出一阵尖叫,白兰朝那边望了一眼,人太多,连明星的影子都没看到,反而看见了两把乐器的顶端包裹着布袋,从人群缝隙中走过。 她揉了揉被尖叫震动的耳膜,拍了拍裙子上不存在的灰尘,走进侧门。 身上这件衣服正是另一个自己送的礼物,就是那个纸盒子里装的东西。对方的人品且不说,品味还是很好的,一条样式简单大方的白色连衣裙,裙摆绣着大片百合花,上面还配了条披肩,在将热微热的时候穿正好,也终于能让白兰换下那套古典男装。 奈奈生今早听说白兰要去试镜,表现得比她本人还兴奋,一大早就把白兰喊醒,还特意为她挽了发髻,上面插着一支紫藤花的布簪,几缕碎发顺着脸颊垂落,发丝若有若无地扫过笔直的锁骨。 白兰望着慢慢合拢的电梯门,想到奈奈生捧着脸星星眼的模样,忍不住失笑。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插进即将关闭的电梯门缝,让电子门重新打开,一个个子颇高的风衣男闪身进来。他穿着深蓝色衬衫,敞开的衣领系了条红色领带,外罩一条棕色长风衣,带着墨镜,头发一直长至肩膀,右肩上还背着一个乐器。 男人察觉到白兰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墨镜后的桃花眼跟白兰对视上,叹息一口气:“都追到这里来了吗。” 说着,就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张CD,CD封面上还有黑色的签名,塞给了白兰:“给,多谢支持。” 77.不科学的明星(四) 白兰满头问号, 下意识接过这张CD,低头扫了一眼,封面上动感张扬的TRAPNEST几个英文字母跃入眼帘,而在塑料外壳上的签名则是一排马克笔写成的片假名: 一之濑巧。 白兰抬起头,再度望向墨镜男。两人再一次对视,这一次白兰发现这个男人很骚气的穿了两个耳洞, 分别带着小巧惑人的黑色耳环。 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墨镜后的桃花眼也跟着眨了一下。 随后, 五官相当艳丽的男人抿嘴笑了:“看来我认错了啊, 你不是我们的粉丝。” 白兰也笑了起来:“今晚回家之后就是。”她扬了扬手上的签名CD:“多谢, 我回去一定会听的。” 男人微微一笑, 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相当熟练地敲出一只, 低头点燃。他点火的时候, 火光在他的薄薄的嘴唇上一闪而过,烟头一亮又一暗,一瞬间, 照亮茶色镜片后漂亮又冷漠的一双眼睛。 一缕轻烟从嘴角泻出, 浓烈的尼古丁味充斥在封闭的电梯里。 吸了一口烟, 男人才忽然想起来, 将烟夹在细长的指间, 抬头冲白兰抱歉:“不好意思, 忘了这是公众场合。” 话虽这么说, 他的手掌却一动不动, 完全没有要掐灭的意思。 白兰笑道:“没关系,虽然我讨厌烟味,但是你抽烟的姿势很漂亮。” 男人又眯起眼笑了,抽了第二口,轻轻吐出烟气,烟雾袅袅上升:“唔,多谢夸奖?” 两个人都大笑起来。 笑完,正好电梯也停了下来,男人拎了拎右肩的背带,夹着烟走出电梯,头也不回地扬了扬手:“下次见。” 白兰笑而不答,在重新合拢的电梯门后,翻过CD,在背面看见一行龙飞凤舞的阿拉伯数字。 LME大楼一共有十五层,之前的一之濑巧在十楼下去了,而白兰则一路来到了顶层。 一般来说,公司的顶层都是会议室或者老总的办公室,LME却别出心裁,将其作为了这次电影试镜的地方。 候场室里已经站满了人,白兰粗略估计有五十几人,全是正好年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一进去,便是花团锦簇莺莺燕燕的景象,乱花迷人眼。 这么多美女,这次的角色很好么?正好旁边有对应的选拔会海报,白兰一边听着旁边人的闲聊,一边去看那张制作精良的塑胶纸面。 上面写着《阳之影》,著名导演北川文执导,敦贺莲领衔主演,这次公开招选的是其中一名女配角中的女配角,连女三都算不上,整部电影里只出现一两幕。而就是这一两幕,都有五十多人来竞选,除了导演和主演团队强大,还有个原因就是,这个女配角和男主角敦贺莲有对手戏,且是已故去的男主角心中的白月光。 昭野小町公主,名字来自平安时代的著名美女小野小町,是战国时期某城池城主之女,容貌绝世,一生经历也像小野小町吟咏的诗句:空蝉如此世,幻灭若朝霞。是敦贺莲饰演的武士上杉大益的初恋情人,后被父亲强嫁给另一个城主,郁郁而终,死时仅二十岁。是划过武士上杉大益生命中的一颗流星,流光璀璨却转瞬即逝。 《阳之影》是一部男主上杉大益的成长史,他从战国时代的一名普通武士,再到被主家驱逐,颠沛流离半生,后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一方霸主,最后死于征战中。他的一生经历过许多名女子,从公主到平民,从歌姬到渔女,而这些人中唯有昭野公主是他心头挚爱,以至于他以后的所有女人都或多或少有这位公主殿下的影子。 一流的导演,一流的剧本,一流的男主演,还有一流的拍摄团队,可以说,演了昭野小町的女演员只要不是太丑,绝对会跟着这部电影一起走红。 这些信息是白兰一方面从海报上提取的,另一方面则是从周围候选人的交谈中总结出来的。 这么好的角色,就算是个配角中的配角,也会有大把的人过来抢。这还是托了公主殿下只会露面一两次的福,不然会有更多竞争者。 周围的女孩子们交谈时言笑晏晏,互相吹捧,实际上整个候选室里却是暗流涌动。 打破这一暗流的是,稍后进来的一名女孩子。 这个女孩穿着过膝靴和短裙,一头栗色的波浪卷长发,艳光四射,一进屋就把大部分小姑娘给压了下去。她一身张扬的气势,又把剩下一小部分给盖过了,可以说,当她踏进这个会场时,就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她怎么来了?!惨了惨了,这次没戏了。”白兰听见她旁边有个女孩子这样嘀咕。 她笑眯眯凑上去,同样压低了声音:“她是谁啊?” 那个女孩一抬眼,目光一顿:“外国人?”小小的惊呼一下,还好没被其他人听见,依旧是刚进来的那个女孩引起骚动最大。 白兰笑着点头:“我才来这里住了一小段时间。” “哦,”女孩理解点头,“难怪你不认识她,她是藤原小百合啊。” “是很出名的女演员吗?” 女孩掩嘴嗤笑,撇撇嘴:“真要是出名的就不会来跟我们竞争这个角色了,她也才进演艺圈,只是背景很硬。一个出道不到三个月的新人,已经拿下了好几个杂志封面和一个大牌广告代言。据说……”说到这里,她又压低了声音,“据说她家以前是公家贵族,就是平安时代那个藤原一族之后。” 白兰一脸惊叹:“这次角色就是公主啊,那岂不是非她莫属了?” 那女孩眼中露出赤|裸|裸的不甘,却又没法反驳,咬了咬牙,恨道:“也不一定,说不定就有能压她一头的人出现呢。” 不过很显然,这女孩认为能压那个藤原小百合的人不会是自己,也不会是白兰。 白兰倒是能理解为什么。 因为她是个外国人嘛,这次的昭野公主却是地地道道的日本贵族,就连混血都不是。 果然,她三言两语跟那女孩混熟了之后,对方一时不察脱口而出:“可惜你是个外国人。”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不妥,一脸后悔。 白兰笑笑:”没事,我也就过来凑个热闹。我这种长相的确不适合演时代剧,只能去现代剧里客串一些配角。” 见她自己都这么落落大方,女孩尴尬稍退,描补道:“我也不可能啦,只是比不过那个藤原,这次就全当增加经验吧。” 正说着,忽听一阵喧哗,原来是LME的员工出来宣布选拔会开始了。 先是抽号,然后被叫到号的人去另一个房间面试,里面会有导演编剧和几名主要演员,最后所有人面试结束,过十分钟就会宣布最终结果。 白兰身边的女孩忍不住轻声感慨:“真不愧是大公司,效率就是快。” 白兰点头,同时想着这么做,大概也是为了避免一些暗箱操作吧。 她向来运气不好不坏,这次也一样,抽到了三十一号,而女孩则运气爆棚,抽到了第七。 这种试镜,不能排在第一位,因为没有比较,评委为了公正会下意识压低分,也不能排在后面,五十多个人到后面也会看得厌烦。最好的就是这种排在面前,又不是前三个的情况,既能给导演他们留下深刻印象,又能避免被压分。 显然女孩也清楚这一点,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再看其他人,有的跟白兰一样看一样就没放在心上,有的则喜笑颜开,更多的是愁眉苦脸或是闷闷不乐的,还有个别两个则是暗暗盯上了那些笑得开心的人,走过去与其交谈。 白兰这边也有这么一个人。 还不是别人,正是满场注意力的焦点,藤原小百合。 艳光四射的时髦女孩走过来,径直坐在正乐着的女孩身边:“你好啊。” 女孩笑容一顿,警惕起来:“你好,有什么事吗?” 藤原小百合终于摘下了自己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双浓妆艳抹的大眼睛:“我是藤原小百合。” “……井上枝子。” 藤原小百合转向白兰,先是扫了眼她身上的裙子,然后看了好一会人她的脸,挑了挑眉:“外国人?” 白兰一笑,用没有口音的R语向她打招呼:“你好。” “你叫什么名字?” 白兰没想到被井上判定毫无威胁性的自己,反倒被这位大小姐盯上了:“白兰。白兰·杰索。” 藤原小百合皱起眉,怪怪地瞅了眼白兰,凝眉思考了一会儿,又松开眉头,转向井上枝子:“我抽到了五十号,你呢?” “……七号。” “难怪你笑得那么开心呢。” 那边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叫号了。藤原小百合不再铺垫,直接要求:“我们换个号吧。” 井上一愣,随机大怒:“我为什么要跟你换号?!” 藤原小百合心平气和,不应该说自信满满:“你觉得你能竞争得过我吗?” “……” “既然觉得不能,为什么不干脆卖给我一个人情呢?我向你透露一下吧,这个角色我势在必得,无论是排前排后都不影响结果。”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换?” “我待会还有个杂志采访,赶时间,早点结束早点走。”藤原小百合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名表,“第七差不多。” 井上枝子咬着下唇,神色犹豫不决:“你怎么只找我,不找别人?” “找别人都是一样的。” 这时候刚刚进去的一号已经出来了,剩下的候选人都是一惊,没想到会这么快。 藤原小百合也急了,催促道:“换不换,不换我找别人了。” “……你说的真的?” 藤原小百合露出一抹笑容,从背包里掏出名片盒,递给井上枝子一张名片:“这上面有我经纪人的号码,以后有困难给她打电话,你要真信不过我,现在可以录音。”她顿了顿,望了眼看热闹的白兰:“你也可以做个见证。” 白兰觉得这事还挺有意思的,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井上枝子又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接过那张名片,并把手上的号码交给藤原。 果然如藤原所说,她进去又出来后,便戴上墨镜匆匆离开了,看那脚步生风胸有成竹的模样,看来正如她所说,她对昭野公主的角色势在必得。 候选人有几个从里面出来后就面如死灰地离开了,但大部分人还是留下来等待结果,大概是希望有意外发生,包括井上枝子。在白兰进去前,她还叮嘱道:“结束后别走啊,这么快我们一起等结果吧。” 白兰无所谓地点头答应了。 离开窃窃私语的候选室,一进隔壁屋子,所有的声音便消失了,一片安静中几道目光刷地集中在白兰身上。 不出她所料,其中几人看清她的面容后,露出惊讶的表情满脸写着“外国人来试镜R国公主”? 白兰挑眉看了回去:怎么了,就不允许公主殿下长得比较特别吗? 坐在最中央的老头子倒是没什么讶色,跟坐在他旁边的长腿帅哥一样,两人俱是面无表情 白兰看了眼他们的名牌:北川文,敦贺莲。导演和男主演。 “咳咳,三十一号。”旁边一人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纸张:“你有什么特长吗?表演一下。” 一时间,白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不是一个角色试镜会么,要展示的不是跟角色有关的东西么,特长?她特长是点火行不行? 想了想,她还是没给这群人表演空手点火球,左右一看,发现旁边道具还挺齐全,她就拿了一把武|士|刀。 等等,武|士|刀? 那个让她表演特长的男人瞠目结舌,呆坐在位置上,看着那个惊人漂亮的外国美女穿着一身昂贵的名牌连衣裙,手拿武|士|刀,给他们表演了一次拔|刀|术。 刀光闪过之后,整个屋子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旁边一个同样是道具的椅子发出了嘎吱声,在众目睽睽之下,椅子的上半身斜斜滑落,嘭地一下砸在地上,分成两半。 78.不科学的明星(五) 阳光透过玻璃窗斜照进屋子, 空气中的细小灰尘慢慢落下,在灰尘后是几张目瞪口呆的脸孔, 就连之前还面无表情的敦贺莲都微张着唇,半天闭不上。 他这次饰演的角色是一名武士,自然刀术在表演中也颇占份量,自我要求严格的敦贺莲为了这个角色特意请了当代刀术大师进行紧急补课, 已经学习了几个月。也正是这几个月的积累, 让他看出, 这个银发姑娘的拔刀术是货真价实的真货, 应该说比真货更厉害,因为那把道具刀是木头做的。 ——这个人用木头刀劈开了一把木椅子。 换做是教他的刀术大师在这儿,一定会疯掉的吧。敦贺莲心道,转眼去看导演北川文,果然发现他也半天合不拢嘴。 最后首先回过神的, 还是那名报序号的人,他推推眼镜, 干咳一声:“……不错, 非常不错。谢谢你的表演。” 银发女子冲他一颔首, 腰背挺得笔直, 将道具刀重新放回原位, 推门出去了。 她出去后,眼镜男看看其他人:“要叫下一个吗?” 导演北川文抬手往下压了压:“稍等一会。” 眼镜男非常理解地点点头, 他摸着自己跳动过快的小心脏, 觉得自己也要休息一下。 又是一段沉默, 最后北川文看向编剧:“怎么样?” 编剧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穿着蓝白条纹的衬衫,袖子卷起,松开衣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很厉害。” 当然厉害,用一把木头刀,发出劈开空气的嗖嗖声,甚至让他们产生了看见刀光的错觉。 若是这次招的是一名武士,那后面的人都不用看了,绝对是她了。 可是……这次他们要的是一位公主殿下啊。 一位姿容绝世的,娇弱皎洁的公主殿下。 要是选了这个人,编剧怕自己会忍不住给昭野公主加戏,比如让她挂帅出兵,上阵杀敌什么的…… 编剧拎了拎衣领,吐出一口气:“导演你决定吧,我出去抽口烟。”压压惊。 编剧主动退出,剩下的人里一半为那银发美人的气质和脸蛋投了赞成票,一半为她的西方长相和那手拔刀术投了反对票,最终两方票数持平,只剩下导演北川文和男主演敦贺莲。 敦贺莲首先发话:“我是小辈,就把决定权留给导演吧。我赞成三十一号出演昭野公主,不为别的,就为她的刀术,不是认真学习过浸淫多年,是达不到那个水平的。” 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为了上杉大益这个角色却专门学了刀术,也能理解他对三十一号的推崇。 只剩北川文了。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坐在中央的导演身上。 其实北川文的心里是偏向赞成票的,西方长相可以用化妆技术掩盖过去,因为三十一号的长相恰好既具有西方人的立体又有东方人的精致,这样的相貌在大屏幕上是非常有优势的。灯光一打,阴影一上,在用BGM一烘托,妥妥的惊世美人。 而刚才她的表演……说老实话,的确把北川文吓了一跳。 作为一流的导演,老头子敏锐地从那手漂亮的拔刀术下,看见了他想要的那种特别气质。 战国时代那种诸国纷争,城主之女坚强又高贵的气质。 昭野小町的确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美人,但是她是典型的外柔内刚。在被父亲要嫁给另一城城主时,她曾主动和男主谋划私奔,后来计划泄露失败,她被迫出嫁后,仅仅过了三年,便郁郁而终,据说直到死前也未曾和那位城主丈夫真正完婚。这样一个秉性刚烈的女子,正需要三十一号那种独特的气质。 只要把妆容画得柔弱婉约一些,再搭配上外柔内刚的性格,这样的昭野小町,北川文有信心她会爆红。 思来想去,综合考虑,他还是决定投赞成票。 北川文眉眼一动,正准备开口拍板,先前那确认序号的眼睛男却凑了过去,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离导演最近的敦贺莲立刻察觉到导演情绪有变,性质从高昂变得低落。 最终,北川文握了握拳敲桌子决定:“先不急着决定,再往后看看。” “各位!能让我也加入吗?!”一阵突如其来的优美笛声突然在众人背后响起,同时整个房间下起了樱花雨。 众人回头,毫不意外地看见LME的社长大人身穿一身白色狩衣,跪坐在房间最后望着他们,热爱变装的社长罗利宝田今天穿狩衣,戴乌帽,做古代神职人员装扮,手上还拿着一支竹笛,只是笛声却是从他身旁的一个便携式录音机里传出的。 不论这个社长有多奇怪的癖好,他还是业界的龙头老大之一,且确保LME屹立多年不倒,因此罗利宝田的这个请求无人拒绝。 === 白兰一出来,井上枝子便迎了上来,手上还拿着那张TRAPNEST的CD,这是白兰进去前拜托她帮忙拿的。 当时交给她时,井上枝子便尖叫一声,掐着白兰的手臂喊一之濑巧的名字,很显然是他的狂热粉丝,在得知白兰于电梯中偶遇了她爱豆后,更是羡慕嫉妒恨。 此时见白兰出来,枝子一面将CD交给她,一面小声询问:“考了你什么?” 白兰眼角余光往旁边一扫,发现出来没走的候选人都在跟其他人窃窃私语,于是大大方方地告诉了枝子她做了什么。 当得知要求表演特长而白兰表演了拔刀术后,枝子是又想笑又想苦脸:“虽然我们就是来打酱油的,你也不用这么自暴自弃吧。” 白兰笑笑没回答,心里却道不一定。 她拔刀时,看见房间最后偷偷进来了一个阴阳师打扮的小胡子男人,那个小胡子男发现白兰发现了自己,还竖起食指朝她嘘了一下,还摆摆手让她继续表演。 小胡子男身上有常年居于高位的那种特殊气场,白兰估摸着他是公司高层,也就没出声,收回视线拔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她劈坏的椅子要不要找她赔?应该不用吧,当然,精神损失费她也不负责。 五十多个人,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在墙上挂钟的短指针指向十一点时,最后一个面试者也出来了。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十分钟。 整个候选室一改刚才低低的说话声,鸦雀无声,每个人都面露紧张,白兰身边的井上更是闭上眼开始默默祈祷。 看来她们嘴上说着没机会,已经内定,实际上还是抱有微末的希望。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从隔壁房间推门出来,他戴着乌帽子,穿着白狩衣,脚踩皮靴子,脸上留着两撇特别出戏的小胡子,正是刚才白兰见到的,怀疑是LME高层的男人。 身旁井上枝子惊呼:“罗利社长?!” 饶是白兰都没想到这个小胡子男是社长。 “社长?LME的?” 井上枝子又是震惊地瞪了她一眼:“虽然你只来R国住了一小段时间,但是你不能连LME的老大是谁都不知道啊!” 白兰耸耸肩,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连敦贺莲都是从广告牌上临时看见的。 据井上枝子介绍,小胡子男全名罗利宝田,虽然看上去是个热爱换装的不正经大叔,实际上眼光毒辣,总是能一眼发现人的才能,像是如今炙手可热的一线巨星敦贺莲,就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现在是LME最大摇钱树之一。还有同样属于LME的TRAPNEST乐队—— “当初好多音乐公司看巧他们是从小地方来的乐队,都拒绝了他们,也是罗利社长一眼相中了他们,主动给出了最优合约,现在那些音乐公司肠子都悔青了!” 说这话时,井上枝子一边为偶像遭遇歧视愤愤不平,一边又为他们如今的成就与有荣焉。 就在她介绍完罗利宝田之后,那边罗利宝田也说完了一堆鼓舞人心的总结词,宣布了昭野公主一角的最终人选:“就是——我们漂亮的三十一号小姐!” “三十一号小姐!请上前来!” 说是这么说,小胡子男的视线已经准确无误地投过来了。 于是,在井上枝子惊愕,其他人艳羡嫉妒的目光中,白兰淡定地走上前,跟罗利宝田社长握手。 穿着白狩衣的男人,像模像样地做出了平安时代贵族的见面礼,而白兰也就顺其自然地回了他一个,这个反应让罗利宝田望着她的眼睛更亮。 就连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敦贺莲见到这一幕,脚步都不由为之一停,屏息等待三十一号行完礼,他才走上来主动举起手:“真是漂亮的宫廷礼节,越来越期待和你的对手戏了。” 接下来上前握手欢迎的还有导演北川文,副导演,编剧等人。 白兰背后的那些目光更加灼热了,差点要把她整个人都烧穿。 等确定加入《阳之影》剧组后,白兰又把几天前小田英让给她的名片拿出来,在罗利宝田的热烈欢迎下和LME签订了协议,加入他们公司成为敦贺莲真正意义上的同事。 签订协议的时候,自然需要证明身份的证件,这时候昨天让白兰(男)帮忙做的假|证就排上了用场。 这个世界的杰索家族能量强大,做出来的假|证手续齐全,天衣无缝,甚至在罗利宝田瞥见白兰姓杰索时还面露惊讶:“你是杰索家族的人?你跟他们首领是什么关系?” 白兰想起另一个自己敲定的假关系,嘴角就想抽搐,当时在场的桔梗也在抽,唯一笑得格外开心的只有那个神经病:“……他是我兄长。” “哦!你们Y国人真特别,竟然给兄妹取一模一样的名字。” 白兰抽搐着微笑,心里把另一个自己鞭打了一万遍。 办好手续,谢绝罗利宝田派人送回家的举动,白兰乘坐电梯一直下到一楼的接待大厅,那里正对着入口的卡座上,坐了一个穿白衬衣黑西装裤的黑发青年。青年脸色苍白,五官俊美,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独特的病态美,一头长发像海藻般浓密,被一根蓝色细绳高高束在脑后。 接待台后面的接待小姐以每分钟两次的频率不住偷瞧那名长发青年,越看脸颊越红,同时还在脑中拼命回忆公司里大大小小艺人的长相,试图将其中某个名字,和那位看着报纸的长发青年对上号。 可惜直到白兰来,她也没想出来。 白兰径直走过去,一拍奈落肩膀:“等很久了?” 她的雾之守护者抬起头,温雅一笑:“没有,我也刚结束。” 79.不科学的明星(六) 奈落见她来了, 便自觉合上报纸,将其交给面色通红的接待小姐,和白兰并肩走出接待大厅。 他们一面往地下停车场走去, 一面交谈。 白兰首先发问:“你成功当上经纪人了?” “嗯。”奈落面色平静, “幻术非常好用。” 白兰发现他也是个人才, 拿到雾之指环才不过一天,就挖掘出了指环的妙用。 “有把握成为我的经纪人吗?”白兰笑着调侃他, “要是没把握,我就要跟别人跑了哦。” 奈落便再次一笑,弯腰主动为她拉开车门,敞开的衣领露出漂亮的锁骨,衬衫下的肩膀弧度消瘦而优美:“为了防止你跟别人跑了, 我一定会成为你的经纪人。” 白兰却站着没动, 任由奈落维持着开门的动作, 她则瞪着车座下面那些露出来的手手脚脚:“这些是什么?” 奈落暗红的瞳孔向下一扫, 一脸恍然大悟:“哦,我差点忘了, 这里还有人。” 什么忘了,你明明是故意的, 想要待会发动车子直接碾过去吧。 白兰瞥了眼装模作样的男人, 双手环胸,等他解释。 奈落叹了口气:“停车的时候听见他们在讨论要袭击你, 就顺手解决了。顺便把背后主使也问了出来, 藤原小百合, 要直接解决吗?” 白兰瞥了眼那群人昏迷中依旧惊恐扭曲的表情,知道奈落“询问”的方式肯定不怎么温柔。她倒是没想到那位藤原小姐行动力这么强,估计结果刚出来就知道了,立马找来这些人。 奈落还给她展示了这群人的武器——都在后备箱里,还都是管制类刀具,看来那位藤原小姐的确有些背景。 她笑了,摇了摇头:“就让他们回去,下次别急着动手,也别来打扰我找乐子。” 这就是怪他不留下这群人给她自己处理。 奈落笑了笑,几只触手从背后伸出一卷一扫,就把这群人类从车底下扫出去,跟堆垃圾一样推到旁边角落里。然后苍白的下巴尖往敞开的车门里一扬:“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待到这辆普通的轿车绝尘而去,那群穿花衬衫黑西装的袭击者才陆陆续续醒来,他们摸着自己脑袋,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对视一眼,都从彼此脸上看见了惊骇的神情,领头的连忙掏出手机给某人打了个电话。 回到御影神社,奈奈生一早就去学校上学,神社里只剩两名神使和鬼火童子,其中叫瑞希的神使白兰不太熟悉,只听恶罗王称赞这位酿的神酒很好喝。 现在她家的红发恶鬼跟奈奈生的两名神使关系微妙。恶罗王对巴卫充满恶意却又梗着对方的失忆状态不肯真正算账,而瑞希貌似也跟巴卫不对付,这导致恶罗王反而和这位神使站在了统一战线。两人称兄道弟的样子让对面的巴卫时刻保持着青筋暴起的状态,让一旁的鬼火童子提心吊胆,就怕巴卫大人一把狐火出去又烧了神社。 现在他们见白兰回来,总算松了口气,连滚带爬的冲上来迎接她。 白兰还不知道自己在鬼火童子心中成了能够同时压制巴卫大人和恶罗王大人的“大人物”,但看一眼屋内每个人坐的位置和表情就能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其中巴卫更是看到她,呼啦一下直起身:“事情办完了吧?办完了就赶紧履行诺言搬出去!” 一回来就赶人? 白兰眼一眯。 她还没说什么,对面另一个神使就开始唱反调:“白兰小姐才刚回来,怎么能催人走呢,总要让白兰小姐休息一下,才不损御影神社的待客之道。” 一见这死蛇当家做主的模样,巴卫就气得牙痒痒,更让他生气的是恶罗王竟然还出声赞同:“就是就是,巴卫你这神使当的还不如瑞希。” 狐妖脑子中的一根弦瞬间就断了,手指捏得嘎巴响,阴森森地笑了起来,浑身直冒妖气:“你们两个,想死么!” 瑞希是什么反应白兰不知道,但她家岚守却是比巴卫还兴奋,右手握成拳轻轻砸了下地面,无名指上戒指在空中划过一线红光:“来啊!死狐狸!”他是不想跟失忆状态的臭狐狸翻旧账,但教训一下对方也未尝不可。 白兰懒得去管那边又掐起来的狐狸和恶鬼,扭头去问远远坐在窗户边的祸津神:“蠃蚌大人找到合适的房子了吗?” 先前她去LME的时候,就拜托过对方,让他去找一下合适的出租房子,毕竟她这里又是恶鬼又是半妖又是神明还有斑先生的,拖家带口,要找个宽敞又适宜的居所。 还不能太贵。 没办法,两个世界的资金储备又不能共享,无论她在自己世界多有钱,这边又没法在同一个银行账户取钱,至于用贵金属做转换中介……她来去匆忙,还真没去办。 好在白兰(男)给她准备的一套证件里还包括了信用卡,她就干脆先预支了。 在第一笔工资拿到钱,他们这群人可就靠着这张信用卡活了。 鸁蚌作为祸津神武力值很高,而对找房子这件事居然也办得不错。当然了,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上午去找房子的时候,是他还有另外两个闲杂人士一起去的。 最终定下来的房子,还是宇智波斑找到的。 一栋二层的独立住宅,位置也好,靠近市中心,交通方便,而租金就跟白送的一样便宜。 这么好的条件,这么便宜的价格,当然是有原因的。 “鬼屋?”正跟恶罗王掐得欢的巴卫还有空昂头往这边看,一听鸁蚌的介绍,顿时就有些嫌弃又有些嘲笑,“你们就这么穷,还要去住鬼屋?” “鬼屋怎么了。”恶罗王揪着他的狐狸尾巴继续揍,“待会我就把那只恶鬼处理了。” 正如恶罗王所说,鬼屋怎么了,又便宜对她们这群人又造不成威胁,白兰自然非常满意。待恶罗王和巴卫打完,便挥挥袖子,潇洒告辞。 巴卫龇牙咧嘴地去养伤了,还是瑞希送她们到神社门口,一边挥手一边笑眯眯道:“等你们收拾好新家,我就带着神酒去拜访。” “好啊。” 那栋鬼屋离御影神社还真不远,坐电车只需要两站路,当然如今一贫如洗的白兰几人,连电车都坐不起,只能靠自己的双腿。 还好,几人脚程都很快,不过一会儿,便站在了那栋废弃的屋子外面。 二层小楼还带一个院子,独门独栋,除了里面荒草丛生,墙上有发黄的雨渍,其他都很好。 白兰点点头,再次肯定了鸁蚌三人的努力成果,然后手一抬,指挥恶罗王:“到你了。” 恶罗王被噎了一下,无奈刚才他揍巴卫时为了怼那只死狐狸口快拦下这个活,现在想反悔都不行。 他不是怕麻烦,就是觉得处理这么一个小鬼……有些掉价。 想当初他恶罗王干过架的要么是一方大妖,要么是高天原神明,这种百年不到的小小恶灵连看都懒得看,如今……唉……算了,不提了。 恶罗王满心郁闷地推开院子铁门进去了,将一腔郁火发泄到屋内恶灵身上。 在外面的几人只听里面砰砰响了两声便没了动静,知道恶罗王应该是结束了,便抬脚往里走。 刚踏进长满野草的院子,正对着院门的屋子大门突然打开,一道白影从里面唰地飘出来,正正撞上走在最前面的鸁蚌。 白影看上去轻飘飘的没有实感,却结结实实撞在灰发神明身上,往后倒退一步,自己都蒙了。 那是个皮肤铁青,五官流血的女鬼,披头散发,眼珠惨白,一出场整个院子的温度都降了许多,连天上太阳都被乌云遮挡。 本应该是很有气势的登场,却被女鬼瑟瑟发抖的惧怕神情破坏得一干二净。 这还没完,紧跟着恶罗王就从门里追了出来,满脸郁闷,举着拳头嚷嚷:“别跑!再让我揍一拳出出气!” 白兰恍惚记得战国那会儿他还会用一根狼牙棒一样的东西做武器,现在倒好,直接改肉搏派了。 而那名女鬼见前有恶神,后有恶鬼,旁边还有几个一看就不好对付的人围观,左右一看,一脸绝望,尖叫一声化为一缕轻烟往地里一钻便没了踪影。 白兰还没看过有恶鬼妖怪有这种操作:“她的遁地术不错啊。” 鸁蚌却嗤笑一声,面无表情地发出嘲笑:“她是直接去地府投胎去了。” “……”一般这种恶灵都是生前不顺,死状凄惨,心有怨气,留在世间就是为了报复,绝不会主动跑去地府转世,而且杀过人的恶鬼再进地府,是要先去地狱受刑的,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那个女鬼绝不会主动去“自首”。 白兰叹了口气,满是谴责地看了眼还握着拳头的恶罗王:“都把人逼成这样,真是太过分了。” 恶罗王:“???”这不还是你让我上的吗?!而且这里面还有鸁蚌的份呢! 然而白兰也就意思意思谴责一下,本意还是欺负恶罗王玩玩(恶罗王:……),也不谴责鸁蚌,说完就带头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说:“这房子挺久没住人了,要好好打扫一下。待会斑先生,奈落你们打扫卫生,恶罗王和鸁蚌大人跟我去买一些必要的家具。” 恶罗王发现自己的地位真是一降再降,转眼就从打手变成了搬运工,悲愤交加之下准备揭竿而起,眼风一扫却见旁边要去打扫的半妖没有半点不乐意,笑得……温柔又深情,眼也不眨地直接应下。知情的人是知道他要去打扫卫生,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晚上要侍寝呢。 恶罗王呸了一声,就他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想侍寝?再怎么排,也要排在自己后面吧。他的思路就这么猛地跑偏了,等回过神才发现,已经失去了反驳白兰安排的最佳时机,只能满脸憋屈地跟着白兰。走到一半转念一想,他是去做搬运工了,那个看上去傲慢的不行的宇智波斑还去做清洁了呢,这么一想自己还算占了便宜,便又高兴起来。 其实说是添家具,主要还是日常生活用品,比如说烧水壶啊什么的,刚才白兰进屋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虽落满了灰尘,大件家具却都完好无损,无须再补充。 整栋屋子仿佛在灰尘中沉睡了数十年,还保留着前主人生活时的状态。 为了方便,白兰领着鸁蚌和恶罗王直奔一个综合卖场,从第一层开始一点一点扫货,期间十分顺利,除了路过罐头区时,恶罗王一定要买几百个桃罐头。最后经白兰的镇压,只能委委屈屈拿了二十个,走回去的路上他拎着两个购物袋,怀里还抱着一个,一边走一边叨叨不满:“有你这么小气的么?当初头巾女还带了一整袋呢。” 白兰走在前面头也不回,有恶罗王和鸁蚌这两个苦力在,甚至还有个鸁蚌的神器帮忙,她自然什么都不用拿,就嘴里含了个棒棒糖,现在被恶罗王唠叨得烦了,撕开一个新的桃子味棒棒糖,扭头就扔进恶罗王嘴里,被他那嘴尖牙一口咬住。 白兰吐出嘴里糖果斜了他一眼:“再啰嗦,你干脆去奈奈生那儿当神使吧!” 恶罗王立刻闭嘴。他可不笨,那个土地神本人都是白兰的守护者,他放下这个守护者不当跑去当对方的神使,那不就是主动降了一级身份么,再说让他跟巴卫共事……他还是继续呆这边吧。 白兰教训完岚守,重新回过头,就见身旁的雷守突然停下,僵在原地,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这对向来缺乏情感波动的他可谓十分罕见。 顺着鸁蚌的视线过去,白兰看见他们正前方,距离五百米左右有个一身运动服的青年正在一根电线杆上写着什么,其动作之偷摸神情之猥琐,就跟在打一些不靠谱小广告一样。 白兰记忆多好,瞬间就从脑子里翻出那张俊秀侧脸的名字。 然后,她也震惊了:“……这是……那个祸津神夜斗?” 80.不科学的明星(七) 上次见到祸津神夜斗时,对方还是个一脚踢开蠃蚌的强大武神,黑色碎发,蓝□□眼,面无表情,气势冷凝,给白兰留下了深刻印象。 而现在站在不远处的青年,一边发出不明意义的嘻嘻傻笑,一边晃着喷漆罐在电线杆上大书特书,喷到一半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在大马路上闭起眼自我陶醉起来,脸上出现可疑的红晕。 好在他身边来来往往的路人似乎对他视而不见,这才勉强保留了祸津神的最后一点脸面。 再看己方的蠃蚌神,还是那身半穿半脱的白色狩衣,金瞳灿烂,俊美清冷。 白兰缓缓吐出一口气:“还好是你。”这么跳脱的守护者她可承受不来。 蠃蚌赧颜,张张嘴没说出口又闭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弱弱发声:“……他必定是有什么缘由才变成这样。” 正说着,那边夜斗身上传出一阵乐声。他一手拿着喷漆罐,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翻盖手机,潇洒地甩开盖子贴在耳边:“嗨~这里是快捷便宜又放心的外派神明夜斗,您有困扰吗,我马上就到!” 语调雀跃,满脸惊喜,边说还边原地转了个圈,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傻子。 白兰和恶罗王同时看向蠃蚌,后者表情空白一瞬,默默低头捂住了脸:“走吧,该回去了。” 灰发神明的声音低沉萎靡,左手捂脸右手抱着一牛皮纸购物袋,其精神不振连恶罗王都不忍心嘲笑。他想象了一下,如果巴卫变成对面那个祸津神的样子,自己会是什么感受…… 一想到巴卫眉飞色舞,喜笑颜开高声道:“这里是快捷便宜又放心的狐妖巴卫,有困难就认准巴卫外派员~”光是稍微一构想,天不怕地不怕的不死恶鬼便打了个冷战,不敢再遐想下去。 趁夜斗还没发现他们,三人立刻改道,掩面扭头,从另一条路回家。 一路上气氛沉闷,直到站在院子门口,白兰才拍了拍蠃蚌的肩膀:“别想太多,要坚强。” 蠃蚌:“……” 恶罗王:“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蠃蚌:“…………” 之后白兰又瞎混了几天,直到一周后,奈落接了个电话才来通知她该去剧组了。 就像奈落所保证的,他还真成了白兰的经纪人,这次也是他亲自开车送她去剧组。 驾驶座上,奈落单手把着方向盘,手肘搭在敞开的车窗上,盯着前方马路。满打满算,这其实只是他第二次开车,但已是技术娴熟的老司机。车子灵活穿梭在车流中,左闪右避,流畅前进,硬生生将一辆普通轿车开成了名牌跑车。 疾风从车窗涌进车内,把白兰手中的剧本吹得哗啦啦响,也把奈落耳边的几缕碎发吹起。自然卷的黑色长发拂过脸颊,衬得他的肤色嘴唇愈加苍白。暗红色的眼睛在后车镜里看了眼白兰:“剧本看得怎么样了?” 白兰合上剧本,按住哗哗翻动的纸页,闭目想了想。片刻睁开眼,和镜子里的半妖经纪人对上:“搞定。” 奈落不由笑了,手腕一翻,方向盘一转,车身往旁边一侧和一辆货车擦身而过:“导演要是知道你现在才看剧本,估计会直接让你退出。” 白兰懒洋洋地撑着车窗,支头看向旁边:“你不说他又怎么知道。” 奈落嘴角笑容加深,后视镜中暗色的眼瞳定在她身上,抬起左手将白兰一缕散开的白发别到她耳后,指尖似无意般从她耳廓上扫过。 冰凉的指尖和敏感的耳廓接触,激得白兰轻轻一抖,紫色狐狸眼斜斜看过来笑骂道:“喂喂注意点,小心我找公司告你职场性|骚|扰。” 奈落早已收回手,两只手握住方向盘,食指一挑,打开转向灯。听她这么说,笑容丝毫未变,不慌不忙为自己辩解:“只是不小心,作为经纪人我可不会以权谋私。到了。” 车身一顿,已经不偏不倚地停在了车位上。 其实白兰饰演的昭野小町在电影中戏份很少,一共只有两幕,这也是为什么她敢在车上才看剧本。 第一幕是男主角回忆中的惊鸿一瞥,昭野公主坐在厢房的细帘后,掀起帘子一角和男主对视。这一幕里连台词都没有。 第二幕则是两人私奔被抓,为了保住男主性命,昭野小町答应出嫁,全程只有一句话:“别杀他,我嫁。” 因为戏份少,所以导演北川文打算在开拍早期就把这两幕拍好。 白兰到的时候,饰演男主角的敦贺莲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那儿,他穿着武士常服,头上带了假发,一双狭长的凤眼冷冽清贵,正坐在椅子上看剧本,发现白兰来了抬头冲她点点头。 白兰只来得及跟他打了声招呼,便被化妆师拉走,换衣化妆。 作为男主上杉大益心中的白月光,昭野公主必定倾国倾城,高贵无双,贵族女性的十二单是必备服装,还有长到拖在地上的大垂发。 本来北川文还打算让白兰把头发染黑,戴棕黑色美瞳,结果被编剧森川翔太阻止了。 森川翔太从白兰“宛如月色”的头发中得到灵感,大笔一挥,给上杉大益的回忆加上滤镜,设定大益记忆中的昭野公主就是银发紫眼,顺便卖个关子,让观众猜测到底公主真的就是生有异色,还是男主记岔了。 北川文被森川说服,放过了白兰的头发。 化妆师给白兰上妆时,森川翔太就靠在旁边的化妆台上说起这件事,边说边笑:“你这算不算欠我一个人情?我可费了一番口舌才说服了北川导演。” 白兰拿着一支道具金簪把玩,因为在做发型,没法动作,只能冲他眨眨眼:“那是当然。多亏了森川先生,我才保住了自己这头’宛如月色般的长发’啊——”她故意拉长了尾音,果然看见编剧先生瞬间脸红,推推眼镜落荒而逃。 那个形容正是出自森川翔太之口,这么肉麻的说法也不知道他怎么说得出口的。 而森川翔太满脸通红地冲出化妆间后,许久都平静不下来,满脑子都是那双细长的紫色眼睛,仿佛被催眠一样,想逃开都逃不开。 他手指微微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叼在嘴里,点燃打火机时还是在抖,连带着火苗也微微晃动。 一连抽了好几口烟,森川翔太才慢慢平静下来。 吐出一个白色烟圈,他仰头靠在墙上,叹了口气:“现在的新人啊,真是了不得。” 他也是跟过好几个剧组的老手了,居然被人这么一看就脸色爆红,心跳快得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再看不远处敦贺莲的背影,森川翔太狠狠吸了口香烟:“真期待他们的对手戏。” 当化完妆的昭野公主款步而出时,所有见到她的人都愣在原地。 仿佛一枚石子投进水池,涟漪渐渐扩大,神奇的安静魔法以白兰前进的路线为依据,在整个拍摄场地逐渐蔓延开。 北川文正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指挥灯光师待会怎么打灯,发现身后突如其来的寂静好奇回头,瞬间也呆在椅子上,手上还举着喇叭,连喊话的嘴巴都没来得及闭上。 银发女子身穿一袭末摘花配色的十二单和服,白衣紫袖,和她的发色眸色相映生辉。那头被形容为月色的长发柔柔地披散在肩头,顺着身体曲线在衣服的纹路上流淌,当真如一泓月光静静落在紫色花纹上。那双细细长长的紫色狐狸眼望着北川文,眼中波光潋滟,似乎藏着波澜壮阔的战国历史,又隐着欲语还休的少女心事。 她向北川文慢慢走来,正如剧本中的艳惊四方的昭野公主跨过白纸黑字的屏障,从一个瑰丽漂亮的名字变成活色生香的美人。 这一瞬间,指导阳之影的导演突然明白剧本里的上杉大益,那个逐鹿天下的男人为何一直对年少时暗恋的公主恋恋不忘,无论之后的生命中经历了多少个女人,始终追逐的还是同一抹倩影。 见此一色,再无他人。 同样有这个感受的还有敦贺莲。 他握着剧本,在椅子里坐直了身体,眼也不眨地盯着待会他要“深爱”的人。 银发紫眼,红唇白肤,幽幽的眸光和虚幻的微笑,一直没进入的状态在白兰出现后,瞬间成功。 在看到她的一刹那,敦贺莲就变成了上杉大益,那个至死也深爱公主的武士。 整个剧组就维持着这种震撼,迷迷糊糊地完成昭野公主第一幕拍摄。 直到北川文下意识喊了声“过”,才有人陆陆续续回过神来。 这一回神,又是一呆。 一个新人!还是第一场戏就是对着镜头自己演的新人!居然一次过?! 什么鬼!新人都是怪物吗?LME从哪找来这么厉害的新人!还是说所有厉害的演员全跑他们LME去了? 不少人下意识看向敦贺莲,赫然发现史上最年轻的影帝早已进入角色中。他翘腿坐在椅子上,却仿佛跪坐在和室的榻榻米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竹帘后的公主,眼睛一眨不眨,就怕错过公主可能掀开帘子的那一瞬。 然后,当他真的等到时,当上杉大益真的看见竹帘后的花容月貌时,年轻气盛的武士瞳孔皱缩,哐啷一声,手上的□□掉在了地上。 ——敦贺莲猛地站起身,膝盖上的剧本啪地摔落在地。 81.不科学的明星(八) 在这之后的许多年里,《阳之影》剧组的相关工作人员还对那场戏津津乐道。他们不断地向他们的后辈强调当时的现场气氛,重复影帝敦贺莲和那位传奇□□的对手戏。 而现在,所有人都想不到《阳之影》会名留青史,成为R国电影史上的一座丰碑,一座同类型电影无法跨越的高峰。包括它的导演北川文也从未想过,这部电影会是他此生的最高杰作。 眼下,所有人仅是惊叹于上杉大益和昭野公主的对手戏。它是这样的充满张力,这样的……惊心动魄。 这一幕说的是男主角上杉大益和昭野公主私奔被抓,为了保住爱人的性命,昭野公主答应出嫁。从头到尾,一共只有两分半钟,就是这两分半钟让老辣的北川文都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敦贺莲饰演的上杉大益被几名武士按在地上,发髻在之前的争斗中被砍断,一头乱发披散,脸上的汗珠混着鲜血和污泥,显得狼狈不堪。 但是,无论他被多少只手强压着趴在地上,他的脊背始终笔直如剑。 上杉大益昂着头,不断挣扎着,又不断被按下,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几步之外的女人。 银发如瀑布般披在肩头,一路垂直腰间,紫色的眼睛通透明澈,含着欲说还休的忧郁。她站在那儿望着武士,两人的距离如此近,又如此远。 为了私奔,今晚昭野公主只穿了一件低调朴素的暗色小袖和服,然而她的美貌却将这件麻布衣服也衬托得如华服,亦如他们初见时,藏在竹帘后的倾世之姿惊艳了时光。 火光闪耀,人声鼎沸,雪亮的长刀业已出鞘,对准武士的脖子。却在即将落下时,被公主叫停。 昭野小町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深深望了眼上杉大益,然后说了一句他所听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别杀他。我嫁。” 静止了一瞬的武士猛地站起身,又被人一脚踢在膝盖后,碰的一声跪下。 他像一条发了疯的恶犬,双眼通红,疯狂挣扎,却又屡屡被无数双按下。 肩膀上的压力重逾万山,他被压得直不起身,只能滚在泥土中嘶吼,哭泣。 而相较于他的疯癫,昭野公主却安静得像一卷画。 她最后望了眼上杉大益,随后被数名侍女侍卫簇拥着,悄无声息地带走。 就那样,悄无声息地退出武士上杉的生命。 那头星河般静谧明亮的银发,渐渐地,渐渐地,消失在黑暗的夜色里…… “过!” 北川文的喊声让所有人惊醒,扮演侍卫的群演连忙松开手,扶着敦贺莲从地上站起来。 年轻英俊的影帝身上全是泥土,脸上更是黑一道,红一道,白一道,整个人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可以说是毫无偶像包袱,为艺术而献身的典范。 刚刚走远的昭野公主也笑着走回来,拎着衣摆小跑到敦贺莲面前微微弯腰:“真是辛苦啦!” 敦贺莲凝视了那张精致的脸孔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轻轻吐出一口气:“没事。真是厉害的演技。” 刚才他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上杉大益,而且把她也真的当做了上杉大益的一生挚爱。 从未体会过心动感觉男人,在那一瞬间,心跳乱了节奏。尤其是在那双紫色的眼睛深深地望着自己时,敦贺莲听见耳边,自己心跳如擂鼓,同时体会到从胸口传出的剧痛。 传说中痛失挚爱,撕心裂肺的痛苦,他居然在和一个新人的对手戏里感觉到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就算已经结束,他的心跳仍然没有平复下来。 敦贺莲向扶他起来的人道谢,走到一旁让化妆师整理妆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情不自禁将手掌按在了左胸口上。 视线稍微一偏,便能看见镜面左下角穿着灰布麻衣的银发女子正站在导演面前,笑容满面地说着什么。 此时她笑得眉眼弯弯,侧脸柔和精巧,完全看不出刚才在戏中的绝望悲哀。 没出戏的,只有他一个。 还是影帝呢。敦贺莲望着镜中的男人,默默自嘲,慢慢调整好心态。 白兰跟北川文交流完,换好衣服,又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这才喊上奈落离开。 刚才她演戏时,这位雾守大人就抱臂环胸,靠在一边的道具箱上,面无表情,暗红色的眼中幽光起伏,紧紧盯着白兰的一举一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俊美却过于苍白的脸孔藏在阴影中时,就无端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阴冷感——他旁边本来站了好几个剧组人员,不知不觉中这些人都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直到白兰朝他走来,奈落才露出一点笑意,放下手臂,站直身体,迎上来:“累了吗?” “……”白兰微妙地瞥了他一眼,“我前前后后加在一起,也就演了三分多钟。”哪里会有累这么一说。 要说累,还是扮演男主的敦贺莲,她现在就能走了,他还要继续工作。 “不累就好。”奈落笑笑,“对了,这个月的钱已经打到你卡上了,下一次工作要等公司那边通知。” 白兰瞥了眼他右手上的手机,想起他刚开始听见这东西能传出人声时的错愕,也不禁笑了起来。 奈落目光柔和了些,嘴角弧度提高:“笑什么?” “没什么,走吧,回去了。”白兰伸了个懒腰,“既然拿了工资,今晚我们去吃一顿吧!” “都听你的。”他突然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搭在白兰肩膀上往他自己方向带了带。 白兰贴上他的白衬衫,才发现原来是迎面来了一个抱着一棵道具树的工作人员,对方被树挡住了视线,没看到迎面而来的白兰。要不是奈落,两人险些就要撞上。 而等那人过去后,奈落的手依旧没放下去。 白兰眯眼想了想,拍开他的手,又顺手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自然流畅,没有丝毫停顿,惹得奈落暗红色的眼睛似乎又红了些。 回去的路上,白兰趴在车窗上看风景,路过一家男装店时,她突然叫停。 奈落顺从流畅地驾驶车子停在附近,没等车身停稳,她便跳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拿着一个包装好的纸盒子回来。 奈落正一只手支着头,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听见开门声,侧头看过来,目光在扁平盒子外面暗蓝色的包装纸上流连了一会儿:“这是什么?” “礼物。”白兰笑眯眯回答,“刚才路过看到,觉得实在太适合。可以走了。” 奈落默默发动轿车,猜测她到底是给谁买的。 祸津神?恶罗王?那个人神少女,还是……他自己? 奈落忍不住扭头看了眼白兰,她依旧像之前那样趴在车窗上,只是现在嘴里哼着歌,明显买到这个礼物让她心情好了许多。 半妖那颗独占欲极强的心脏收缩了一瞬,真实的笑意悄悄爬上他的唇角。 脚底用力下压,车速再次提高。 几乎是风驰电掣地回到住处,停好车往那栋二层小楼走的时候,远远地,奈落和白兰就看见两个人站在院子口。 走近了发现居然是宇智波斑和一个陌生女孩。 女孩穿着一身网球服,背后背着网球拍,长发扎成马尾,侧脸清丽动人,浑身上下散发着逼人的青春活力,眼中羞涩难掩兴奋。 站在她对面的男人一头漆黑的炸毛,发尾长至腰部,穿了一件灰色丝质衬衫和黑色风衣,衬衫下摆扎在黑色皮质腰带里,宽松的黑色休闲裤包裹着一双笔直的大长腿,低着头的时候大碎发落下遮住了小半张脸。 这本该是幅很养眼的画面,可惜的是,男人紧锁的眉头大煞风景,脸上的不耐更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来愈明显。 奈落下意识看向身边的白兰,发现她停下脚步,眼睛微眯,望着不远处的两人神色莫名。 宇智波斑被这叽叽喳喳的女人吵得头疼,之前他去扔垃圾,回来的时候走到门口还没进去,就被这女人叫住。 对方似乎是周围的住户,对他住在这栋附近有名的鬼屋中十分惊讶,又对斑本人感到好奇,便拉着他聊天。 本来以宇智波斑的脾气是直接进院、摔门、进屋一气呵成,但这女人提到周围的环境,附近的住户等一些信息都很有用,抱着收集情报的想法,斑停下脚步听了听。 结果,越听越后悔,越听越烦躁。 有用的情报倒是不少,可惜比起这些,更多的是无穷无尽的废话。 正准备拂袖而去,就察觉到两道明晃晃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抬头,十几米外站着银发女子还有她身边又高又瘦的苍白青年。 比起喜怒不变的白兰,奈落正冲宇智波斑点头微笑。那笑容让斑看得火大,瞬间眉头皱得更紧。 就在这时,他看见白兰抬脚朝这边走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闪着暗蓝色反光的盒子。 白兰走到斑身边,自然而然地挽上他的胳膊,贴着他的身子仰头笑道:“你是专门站在门口等我的吗?” 这一举动,让斑和网球服女孩同时愕然。 随后,斑松开眉头,目光柔和地点点头。 而那女孩则看了眼白兰的脸,又望了望炸毛青年脸上的些许笑意,跺了跺脚,红着脸低头跑开了。 人走了,白兰的手却没放,就这么挽着斑先生的胳膊拉着他进屋,顺便将手上的纸盒子递给他。 斑是真的惊了,差点要开写轮眼看看面前这人是不是谁假扮的。 但看白兰身后,奈落面无表情的那张脸,宇智波斑不用开眼,就知道面前这是真人。 他略带疑惑的拆开盒子,躺在洁白纸面上的是一双黑色皮质手套。 “……这是?” 白兰笑着握着斑的手,又拿起其中一只戴上,不大不小正合适,虽说看不见修长白皙的手指了,但斑先生的手戴上手套之后反倒更好看了。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是一双手套不离身。 抬起头,望进一双彻底温柔下来的凤眼中,显然斑先生也想齐了他们初见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白兰是想办法让斑把手套脱下,而现在,她却亲自给他戴上自己买的手套。 “很合适。”白兰捏捏斑先生修长的手指,笑眯眯道,“收了我的手套就是我的人了。” 宇智波斑窒息了一瞬,随后便听见银发女子继续笑道:“以后我的安全就交给你啦,斑先生。” 斑:“?” 白兰:“做我的保镖呀!你看,我有经纪人了,还缺一个保镖。” 一个红色脑袋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不甘寂寞地嚷嚷:“我呢我呢?你看我怎么样?!” 宇智波斑立刻答应:“好。”顺便开了写轮眼,冷冷警告了一眼恶罗王,见他噎住,这才继续说下去:“只要有我在,就无人可伤你。” 82.不科学的明星(九) 宇智波斑答应了白兰的邀请,恶罗王却被两人有志一同地一起忽视了。 斑是恨不得用天照把他烧成渣渣,而白兰纯粹是嫌他吵。一想到这么烦人的家伙要天天跟着她,饶是白兰,头都有些大,所以果断拒绝了红发恶鬼的自荐。 恶罗王出离地愤怒了。 他大吵大闹,指责白兰眼瞎,不会用人,然后被后者翻着白眼安抚:“那是因为你还有其他重要任务呀。” 恶罗王气呼呼地:“什么?” “……赚钱!”白兰沉默一瞬,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为了增强说服力,她比划着自己,斑先生还有奈落:“你看,我做艺人也是为了挣钱,斑先生是保护我挣钱,奈落帮我挣过多的钱” 还没说完,就被恶罗王打断:“那他呢?” 尖锐的指甲直指站在门口的灰发神明。 蠃蚌一身宽松的居家服,漠然抬眼,清冷的金色瞳孔落在恶罗王的红发上,似乎被那头艳色灼伤眼睛,目光闪了闪,皱起眉。 “他啊……”白兰卡了一瞬。 “蠃蚌大人负责财务管理。”奈落帮忙补充道。 白兰连忙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突然就变成会计的蠃蚌继续保持沉默。 恶罗王脸上怀疑愈盛,但他左看看右看看,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无懈可击,白兰的话听上去也有那么些道理。 见有戏,白兰趁热打铁,苦口婆心劝说:“你看啊,我们现在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挣钱还不是为了让我们过得更好吗?蠃蚌大人负责财务管理,也是同样的目的。你作为我的守护者之一,帮我分摊赚钱重任,这是信任你的表现。” 恶罗王听进去了,且越听越有道理。 你看,白兰都不让别人帮她赚钱,只有自己! 这是不是说明他压过了宇智波斑,奈落,蠃蚌,头巾女等人,一跃成为守护者中的第一人? 恶罗王不由自主地环抱肩膀,闭眼点头,非常自得:这是应当的。恶罗王大人当然应该是第一守护者,还好白兰不算太瞎,终于发现他恶罗王才是她的左膀右臂。 见这个笨蛋真的被忽悠住了,白兰悄默默在心里松了口气,和奈落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微微一笑。 恶罗王深信不疑白兰的信任说,第二天一早就出门去找活干,白兰睡醒伸着懒腰走下楼,听厨房里的蠃蚌如此交代后,愣了好一会儿。喝了口热气腾腾的甜牛奶,低血糖的大脑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他真的出去赚钱了?” 蠃蚌将第四块荷包蛋从平底锅里铲起来,放在白瓷盘上,端给白兰:“嗯。” 白兰很怀疑:“他能做什么?”现在可不是战国时代,连收取供奉去杀人这条路都走不通,况且恶罗王到现在还不太熟悉这个时代吧? 蠃蚌在吧台对面坐下,静静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早餐。 过了一会儿,修炼完毕的斑和奈落也出现在厨房里。他两听说恶罗王出去“找工作”后,也是沉默了好久。 最后,奈落喝了口茶,看向白兰:“需要找他回来吗?” 白兰连忙摆手:“别,就让他出去祸害别人吧,不然吵死了。” 奈落点点头,脑子飞快运转,转眼就想出七八条如何应对警察盘问,避免被恶罗王牵连的方法。 几天后,白兰正在睡觉,忽听窗户被人踢开,一个活力十足的声音响彻清晨的小楼:“哈哈哈哈!快来拿钱!” 低血糖的人大多都有起床气,白兰也不例外,把头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头柔顺闪亮的银发铺在床铺上。 在恶罗王喋喋不休的坚持中,甚至伸手去拉被子的时候,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 恶罗王一喜,咧开嘴露出满口尖牙。 没等他说话,一条白龙迎面而来,张口便是一道火柱。 半小时后,白兰面无表情地坐在厨房里,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几根睡翘的头发四面八方伸出,显得更加萎靡。 恶罗王坐在她旁边,满脸漆黑,却龇着一嘴大白牙,得意洋洋。他蹲坐在高脚凳上,晃着手上厚厚一摞纸币,哗啦哗啦直响。 蠃蚌擦着手,靠在料理台上,打量恶罗王手里一叠的福泽谕吉:“你去抢银行了?” 奈落推门进来,眉毛一挑,扭头对身后的宇智波斑道:“待会去警察局进行大范围催眠。” 斑:“……写轮眼不是这么用的,你自己去。” 恶罗王:“……” 白兰有气无力地趴下:“待会奈落和斑先生去催眠,蠃蚌摆平追过来的警察,记得不要杀人。” 恶罗王:“……等等啊!我没抢!” 他对其他人表现出来的不信任十分愤怒,狠狠一拍吧台,立刻,黑色大理石桌面上出现了一条肉眼可见的裂痕:“这是我揍人得来的!” “……” 所谓揍人,其实就是打|黑|拳。 恶罗王脑子一根筋,运气还挺好,之前出去赚钱时,路过一个酒吧,被那里的地下拳击场老板看中,问他愿不愿意打|黑|拳。 恶罗王不知道打|黑|拳是什么意思,但是打人他会啊!一问报酬还高,便立刻同意了。 红发恶鬼蹲在凳子上,眉飞色舞地比划:“我都想好了,他要是敢赖账,我就连他一起揍了!” 可想而知,人类哪里是不老不死的恶鬼的对手,短短几天,他就荣升为那家地下拳场的TOP1招牌。 白兰还没从起床气里缓过来,趴在吧台上,闭着眼半梦半醒,懒得理他。 一只冰凉的手从旁边探过来,贴在脸颊上,睁开眼,果然是奈落。 高高瘦瘦的青年弯腰低头,满脸关心:“没睡好吗?”海藻般浓密的黑发顺着他的动作,从背后落到身前,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香。人见阴刀变成了半妖,从小养成的一些习惯却是刻进了骨子里,比如说优雅的仪态,克制的表情,还比如说每日的熏香。 白兰不悦地推开他,滑下高脚凳,闭着眼摸上楼:“我再睡一会儿……谁要再敢打扰我,”她侧过头,难得卸下了所有的伪装,银色碎发后紫色细瞳阴森冷酷—— “我就杀了他。” 目送那抹纤细的背影摇摇晃晃上了楼,奈落轻轻一笑,向后靠在吧台上,侧脸支着头。 恶罗王看不惯他这种藏着深意的微笑,转了转肩膀,把主意打到宇智波斑头上:“你要不要来试试?” 宇智波斑面无表情,心情似乎不太好,闻言抬起头,黑色瞳孔中似有红光划过:“什么?” 恶罗王把纸币扔给祸津神,凑上去邀战:“我这几天可是学到了不少揍人方法,你要不要来试试?” 他一直对之前被宇智波斑压制一事耿耿于怀,尤其忌惮他那双还会变色变花纹的眼睛,顿了顿,补充道:“不用其他的,就是单纯的肉|搏。”他就不相信了,单靠肉|体力量,他还打不过一个人类。 宇智波斑正不爽呢,见沙包自己凑了上来,自然欣然笑纳。 那边蠃蚌就跟奈落打赌,赌到底是谁赢。 等到白兰睡饱起床,就见院子后面草皮全翻了过来,地面上坑坑洼洼,冷不丁一看还以为遭到了炮击。 她撑在二楼窗户上,俯视两个罪魁祸首,其中宇智波斑正撑着一只脚,坐在恶罗王身上,只穿了一件灰色丝质衬衫,袖子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和黑色手套。从白兰这个角度看过去,黑发宽肩,长腿窄腰,贴身的现代休闲装下能看出起伏的肌肉线条。 她忍不住吹了口口哨,见宇智波斑仰头看过来,笑眯眯冲他挥手:“斑先生又赢啦?”从小黑猫和小红鸟时代开始,每次打架,恶罗王就没赢过。 宇智波斑挑了挑眉,露出一丝笑意,矜持颔首,眉宇间流露出一股自得。 白兰双手交叉,垫着下巴撑在窗台上微笑:“那就劳烦你再把院子整理好吧。” 宇智波斑:“……” 白兰扫了眼满院狼藉,加重语气:“请务必将院子恢复成‘原状’。想必对斑先生来说,是小事一桩吧?” 面对她的满眼期待,宇智波斑只能点点头。 等二楼窗户一关,他就站起身,踢了一脚红发恶鬼:“起来,干活。” 恶罗王早就恢复过来,先前趴在地上装死就是怕被白兰点名也要干这么蠢的活计,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这一劫,正想拒绝呢,一抬头,宇智波斑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紫色的圈圈眼。 恶罗王:“……宇智波斑我日你大爷!” 三日后,作为地下拳场头号招牌的恶罗王给白兰等人塞了几张票,邀请他们去观赛。 “说是这附近第一的地下拳手,”恶罗王咬牙切齿,拍掉头发里最后一根草屑,“区区人类,看我怎么揍他个半死!” 白兰很想说作为一个妖怪,还是曾经有行宫和领地的大妖,这么欺负一个普通人类你好意思么?但想想这三天他被身为人类的斑先生欺压得抬不起头,摸着最后一点良心,到底没忍开口。 “那就去吧。” 白兰心道,怎么说也是自家守护者,给他增加一些信心还是没问题的。 反正……这点信心过不了几天,又要在斑先生手下灰飞烟灭了。 那家地下赌|场在一家酒吧下面,表面上看是普通的娱乐场所,实际上通过一条由专门保安带领的密道,就会来到光线昏暗人声鼎沸的地底拳击场。 头上热歌劲舞,底下血肉横飞,可谓是群魔乱舞,疯狂劲爆。 白兰在下面看了没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 本来也是,一个妖怪和一个普通人类,就算那个人类怎么耍阴招,胜负早就定下来,局势从开始就是一面倒。 再加上下面闷不透风,空气混浊,她站了没一会儿就逃出来,跑去上面的清吧透气。 一上去才发现驻场歌手换了人,从一个身材火辣的美女变成一个金发小帅哥,边唱边弹贝斯,唱得还挺好听的。 白兰便点了杯樱桃白兰地,听着音乐,顺带等一等去厕所的斑先生。 金发小帅哥的声音醇厚,不高不低的男中音可以涉及的音域极广,且富有感染力,尤其是现在他在唱的这首快节奏摇滚乐曲,动感十足,单是听着就有跟着起舞的冲动。 这让白兰想起了那张CD。 后来她查了一下才知道一之濑巧是那只TRAPNEST的队长,人气虽不是最高,却是乐队的核心人物。他那天的自傲也是有原因的,TRAPNEST的主场是个女孩子,音域同样广阔,极具感染力,从CD里的第一首曲子就能牢牢抓住听众的心。就连白兰这种对音乐无感的人,也不禁为之着迷。 有机会,还真想去认识一下那个叫蕾拉的女孩子,顺便找她要张签名。 到底是通过一之濑巧来的快,还是通过公司那边联系更快。白兰正思考着,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抬起头,一张熟悉的艳丽脸孔闯入视线。 一之濑巧端着一杯鸡尾酒,微笑着低头盯着她,纤细的手掌还搭在白兰的肩膀上。 越发激烈的摇滚乐声中,他低下头,光影在锋利艳丽的面孔上暧昧不清,亦如他故意压低的嗓音:“好久不见,真是巧遇啊。” 男人说话时,温热的鼻息一同喷洒在敏感的耳廓上,甚至在话音尾端,耳垂上有一抹柔软的冰凉触感,蜻蜓点水般略过。 白兰抬起眼,对上近在咫尺的桃花眼,联系上一次见面的情况,终于敢肯定,一之濑巧想泡她。 她微微一笑,举起酒杯,抵住男人的薄唇将他的脸推远一些:“是啊,真是意外之喜,一之濑先生。” 83.不科学的明星(十) 面对白兰的拒绝,一之濑巧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眼睛更亮了。一双狭长瑰丽的桃花眼熠熠生辉,颜色稍浅的琥珀色瞳孔在酒吧的昏暗灯光下流光溢彩,睫毛浓密卷翘,注视着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也很迷人。他的男性魅力足以吸引女人飞蛾扑火般向他靠拢,光是他站在白兰面前这短短一段时间,已经吸引来好几束目光。 今天一之濑巧没有穿风衣打领带,而是穿了一件暗紫色的衬衫,胸前挂着一副墨镜,袖口卷了一层,露出细长的手腕和右手食指上的金属戒指,两边耳垂上的黑色圆环微微晃动。 他低下头,就着白兰抵在他下巴上的酒杯喝了一口,本就润泽的薄唇在沾了酒液后更是透亮菲薄,嘴角翘起,红色舌尖故意在白兰的目光下打了圈转,舔掉唇上的白兰地。 白兰:“……”真是叹为观止,至今为止还没碰到这么妖孽的男人。 就连奈落跟他相比,都是相当含蓄的了。 换在穿越之前,白兰还会跟他玩一玩,但现在……还是算了,不然某人又要不高兴了。 所以,白兰嘴角的笑容僵了僵,毫不客气地把那杯还剩大半的白兰地塞进他怀里:“赏你的,不用谢。” 一之濑巧忍不住笑了:“我还以为你听过那张CD了。” “我的确听过了呀。” “那你对偶像就是这个态度?” 白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来一之濑巧已经习惯了歌迷在听过他们的歌之后,对他们乐队的成员推崇备至。 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可你不是我偶像啊。” 一之濑巧本就调高的眉毛抬得更高了:“那你喜欢上谁了?该不会又是莲吧?” 银发美女笑意吟吟:“不,我喜欢蕾拉。” 一之濑巧脸上的笑容终于僵硬了。不过他反应很快,立刻调整好心情,遮掩过去,将手中的两杯酒放到一边,淡淡笑道:“蕾拉的歌迷的确挺多,仅次于莲了。” 白兰见他有些不爽,便半带安抚半开玩笑说:“毕竟蕾拉是你们主唱嘛,你要不服气……不如现场来一曲?” 恰好在这时,酒吧里的驻唱歌手也暂告一段落,一之濑巧想了想,当真走向酒吧一角的演唱台,过去的路上还顺手拿下墨镜甩开,戴在脸上。 白兰远远见到他跟坐在演唱台后的金发小帅哥说了几句话,后者一脸惊讶和不服气,站起身,将位置和贝斯全让出来。 一之濑巧坐在高脚凳上,一腿支地,调整了一番话筒高度,又将贝斯抱在怀里。 经过这一阵,其他人也注意到驻唱歌手换了人,纷纷停下交谈看向演唱台。 众目睽睽之下,戴着墨镜的长发男人轻拨琴弦。较吉他更粗的钢弦发出“铮——”地一声低响,属于音乐人的细长手指一顿,随后在琴弦上轻跳起来。 一首低沉柔和的爵士乐在酒吧里响起。 这让白兰有些惊讶,还以为以一之濑巧的性格,会同样用一首摇滚乐证明自己的技巧,没想到是这么慢节奏的一首歌。 甚至略带伤感。 低低的琴声伴随着男声的低哑哼唱慢慢充盈了整间酒吧,光线也不再闪烁变幻,而是维持在一个暗蓝色的光线上,加之以水纹形式的光纹,伴随着流水一般的歌声寂寞流淌。 这是一首回忆年少时光的歌曲,歌词伤感,节奏缓慢,仿佛一名穿着校服的少年走在寂静无人的校园里,紫藤花在他身后安静盛开,时光在少年走过的路上向后流逝。靠窗的课桌,黑板上的粉笔字,讲台上的直尺,校园里的参天老树,这些都在慢慢泛黄,最后化为数张陈旧照片,被长大的少年压在箱底,被人遗忘。 纵使戴着墨镜,白兰仍然能看见茶色镜片后一之濑巧低垂的眼帘。 他抱着贝斯,轻轻地弹,低低地唱,薄薄的嘴唇慢慢翕动,唱出每个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刚才还一脸不服的金发小帅哥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从不爽,到惊讶,再到震惊,最后定格在跃跃越试上,他盯着一之濑巧的目光险些要在后者身上烧出一个洞。 一曲终了,之前还人声鼎沸的酒吧寂静无声,最后一缕旋律还在每个人的耳边萦绕回响。 “啪啪啪啪……”掌声让人从回忆中惊醒,一个接着一个,跟着鼓起掌来。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热烈的掌声,潮水般的赞赏声中,一之濑巧站起身,轻轻一鞠躬,柔顺的长发从耳后滑落。 白兰听见身旁有人惊呼:“一之濑巧?!” 对了,这家伙也算是个歌星,还是很有名气的那种,这么引人注目,会被粉丝认出来吧? 果然,一之濑巧刚把贝斯和演唱台还给那个金发小哥,人朝白兰这边走到一半,就被一群人围住。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年轻女孩子,一个个脸颊通红,眼睛发亮,嘴里呼唤着同一个名字: “是巧吗?” “真的是巧?!” “巧,是你吗?” 还有些不是他歌迷的人也认出来:“这是那个TRAPNEST的队长?” “那TRAPNEST其他人在么?本城莲会不会也在?” “还有蕾拉!” “还有鼓手直木!我超喜欢他!” 这么一看,TRAPNEST还真是极受欢迎。白兰忍不住咋舌,一个酒吧里,大半的人都是他们粉丝,剩下小部分也是路人粉。 唯一还算清醒的,除了白兰只有那个金发小哥。 他排除万难地挤进粉丝群里,站在一之濑巧面前说着什么。 白兰一眼就发现一之濑巧的心情瞬间变得极其糟糕,纵然他依旧礼貌微笑,眉宇间的戾气却瞬间爆发出来,看着下一秒就要暴起打人。 连周围的粉丝都愤慨起来,用仇视的目光瞪着之前还很欣赏的金发帅哥。 白兰走近几步,站在粉丝圈外围正好听见金发帅哥的自我介绍:“记住我的名字!我是不破尚,是将来会打败TRAPNEST登上最畅销单曲榜首的人!” 一之濑巧毫无笑意地微笑:“好啊,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一道响亮的女声说出周围粉丝们的心声。 一个穿着连衣裙,带着项链,穿着长靴的女孩子分开人群,气势汹汹走到不破尚面前,狠狠瞪了他一眼:“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家伙,哪来的勇气说这么大的话?!” “就是就是。”旁边有人小声附和她。 没等巧的粉丝们用看英雄的目光看着那个女孩子,她已经转而挽上了大家偶像的手臂,以极其亲热的态度撒娇:“难得出来散心,没想到碰到这种人。巧,我们走吧?” 顿时,那些敬仰的目光好感跌破负数。 人群外,白兰挑起眉:井上枝子?她怎么跟一之濑巧混在一起? 电光火石间,眼前浮现出那张CD后的电话号码。 看来白兰没放在心上的信息,倒是被有心人记下了。 一之濑巧处于众人包围中,被一个年轻气盛的同性挑衅,手臂还被一个漂亮女孩子挽着,却看也不看别人,反而扭头直直看向白兰。 这一扭头,让井上枝子也跟着看过来。 一见到白兰,她浓妆艳抹的漂亮脸蛋上,划过一丝惊慌。 白兰倒是笑着朝她点点头。 井上枝子更加羞窘起来。 还有第三道火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白兰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对上一双灰绿色的眼睛。 那个挑衅巧的金发小帅哥一愣,突然推开挡在他身前的井上枝子,大步朝白兰走过来。 结果,还没走近,就被一之濑巧拦下。这一次,TRAPNEST的队长也无法维持微笑,瞪着这个狂妄的小子。 两个高个子帅哥就这么在众人面前对峙起来,旁边还有个井上枝子在旁边劝架。 白兰百无聊奈地扭开头,正好看见宇智波斑从旁边走过来,顿时眼睛一亮,小跑过去,拉住他的手臂:“斑先生好了吗,走吧?” 宇智波斑不明就里,看了眼那边的人群没放在心上,转而全神贯注地注视白兰,低低地“嗯”了一声。 等到一之濑巧警告了一番金发小子“等着你来挑战”,一转头,发现他们为之争风吃醋的对象居然消失不见了?!倍感挫败的他只能把这笔账继续加在不破尚头上。 第二天,正在吃早餐的白兰面前被扔下一叠报纸,最上面那张用加粗的黑体字写道“震惊!当红乐队队长为地下女友争风吃醋,深陷感情漩涡!!!”后面配的一张图,正是一之濑巧,不破尚和井上枝子三人。 照片上两名外表出众的青年呈掎角之势相对而站,剑拔弩张,左边戴着墨镜的长发青年身边还站着一名漂亮姑娘,满脸焦急,正仰头对一之濑巧说着什么。 据报道上称TRAPNEST的队长和九真的当红花旦井上枝子已交往多年,昨晚被人意外发现幽会于某酒吧中,井上枝子疑似被人调戏,作为男友的一之濑巧出面保护女友。 报道写得真情实感,有鼻子有眼。 白兰点评:“说得跟真的一样。” “这不是重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按在报纸上,戴着靛青色的中指恰好按在照片的右上角,“这个酒吧我记得是恶罗王□□拳上面那个,昨晚你去了是吧?” 白兰顺着他的手指,看见那处角落里不起眼的一片裙摆,好巧不巧正是她昨晚穿的那件绣花裙。 “……”她抬起头,冲自家经纪人讨好微笑,“不是没被人拍到吗?” 奈落冷笑:“要不是电影还没拍完,你以为你能这么轻易脱身?”指不定报纸上的劲爆三角恋就变成了四角恋……不对,再加上昨晚一同前去的宇智波斑,就变成五角恋了! 想到这里,奈落脸色更黑,在心里给恶罗王,宇智波斑还有这个一之濑巧,井上枝子四个人,一人记上一笔。 84.不科学的明星(十一) 奈落不开心,有人比奈落更不开心。 恶罗王气势汹汹的闯进屋子里,房门在他身后发出“啪”地一声巨响,重重反弹在墙面上。 门扇的吱呦声中,只穿了一件黑色骷髅T恤的红发青年一巴掌拍在吧台上:“说好的看我拳赛呢?!你中途就不见了!” 白兰盯着他手下进一步拓宽的裂痕,扭头看向一旁的蠃蚌。 祸津神立刻掏出一本账本,有不知从哪抽出一根毛笔,翻开账本在上年记载:“XXXX年XX月XX日,金曜日,恶罗王毁坏吧台一张,预计耗费XXXXXX円……” “喂等等!”他平板的叙述让恶罗王一慌,“这是做什么?!” “记账。” “记账呀。” 蠃蚌和白兰一同回答。两人对视一眼,白兰比了个请的手势,于是,蠃蚌翻了翻前面的账目展示给恶罗王看:“收入,支出,结余。一目了然,财务管理。” 经过一段时间的现代生活,恶罗王已经大体搞明这个时代是怎么回事。因此,他更觉得不可思议,早就想说了:“为什么我一个大妖怪要做这种丢脸的事?还有你,蠃蚌!你好歹也是个祸津神吧?就这么沦为管家婆甘心吗?!” 看样子,他在一次次被忽悠后终于想通了,怂恿蠃蚌跟他一起搞革命,可惜…… “她是我的信徒,她给我提供祭品,我完成她的愿望。”蠃蚌金色的眼睛一片坦荡,“有什么不对?” “……” 好像是没哪里不对,可他怎么就觉得这么怪呢?恶罗王又茫然了。为了防止他想得过于深入,把脑子想坏了,白兰好心打了个响指:“斑先生。” 宇智波斑端着一杯咖啡从隔壁房间探出一个头。 白兰指了指发呆的恶罗王:“交给你了,拜托。” 宇智波斑走进这间屋子,顺手把咖啡连带着托碟放在吧台上,目光从那道食指粗的裂痕上扫过,黑瞳里闪过一丝了然,直接开启了写轮眼。 恶罗王被杀气激得一个机灵,回过神来,瞪着慢慢走过来的黑发男人:“你想做什么?我警告你宇智波斑!别过来,跟你说了别过来喂喂!我TM……” 后面乱七八糟的咒骂白兰就再也没听到,因为恶罗王已经被斑先生拖着后衣领给拽了出去。 待房门重新合上,白兰摸了摸自己的良心抬头问蠃蚌:“我是不是太欺负他了?” 好歹也是自己的岚守啊,就算再不老不死,心灵上的创伤总需要时间来平复,这么接连不断的打击……没关系吧? 蠃蚌面无表情看了眼账目,冷静重复:“这张吧台价值XXXXXX円。” 刚刚隐隐作痛的良心顿时不疼了。白兰放下手,吐出一口气:“还是多教育比较好。” 不然再多的钱,也不够他花的。除非真去抢银行…… 白兰摇了摇头,把这个诱人的想法放到备选计划里,一抬眼,发现蠃蚌侧脸望着窗外。 这时候,她也听见了外面隐隐约约的叫唤:“白兰大人……不好了白……救……奈奈生啊!” 越来越近的喊声突然戛然而止,白兰起身走到窗户边,往外看去。 只见恶罗王上半身□□,露出一身精悍的肌肉,之前穿的那件黑色T恤已经四分五裂躺在他的皮靴下,左手臂和肩膀上还有一片焦黑的烧伤,那处伤口正在强大的自愈力下飞快生出粉色新肉。 或许是因为被打得狠了,他对之前不屑一顾的鬼火童子都一脸凶煞之气,恶狠狠质问:“你喊什么喊?!你再喊一句试试?我一口吃了你!” 带着假笑丑女面具的鬼火童子眼泪汪汪,被他提溜在空中一双小短腿乱蹬,蹬了半天也没蹬到地上。又听鼎鼎有名的恶鬼宣言要吃了自己,顿时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呜哇哇哇哇哇奈奈生大人!鬼切对不住你!!!呜哇哇哇我们这就黄泉相伴!呜呜呜呜!” 不光是白兰,连恶罗王都被他这哭声吵得龇牙咧嘴,忍不住捂住耳朵,直晃手臂:“别哭了!再哭我真要吃了你了!” “呜哇哇哇啊呜哇哇哇哇——” 鬼切的哭声更大了。 白兰叹了口气:“吃了他,你也不怕呛到嗓子。” 恶罗王这才发现她站在窗户后面,也不知道看了多久,那该死的宇智波斑也不提醒他,就这么站在一旁一同看笑话。 在白兰谴责的眼神下,饶是恶罗王,也不禁老脸一红,手一松,鬼火童子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见到白兰,他顿时就跟找到了主心骨般,连滚带爬地冲向她,踮着脚趴在床沿上,面具上还残留着泪水:“不好了白兰大人!奈奈生大人又被雷神鸣神姬大人攻击了!” 白兰揉了揉耳朵,无奈道:“怎么这么多大人。” “哎?!”鬼火童子呆呆的眨眼,露出跟他主人一模一样的可爱表情。 奈奈生可是她选的雨守,不能就这么让人给宰了,也是她大意了,以为回到奶奶生自己的时空,她就不会被“天”列为异常,现在看来,只要跟自己扯上关系,都会被通通贴上“需要消灭”的标签。 白兰扭头看香港鸁蚌:“麻烦鸁蚌大人先去,我们稍后就到。”鸁蚌可以瞬移过去,只要奈奈生还有一口气,就绝对不会死。 剩下几个人,在鬼火童子火急火燎的催促下,也立刻出发,唯有恶罗王稍微耽搁了一小会儿,因为他要去拿一件新衣服穿…… 等赶到御影神社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地。 之前古老雄浑的神社已经化为一片废墟,连带着神道上的红色鸟居也化为两段,挂在神道两旁的樟树上。废墟的不少角落里还冒着火光,看地面上的痕迹,整个神社似乎被一场雷暴肆虐过。 难怪是雷神,直接召唤落雷攻击的么。 一身白色居家服的鸁蚌站在废墟前等候他们,身后站着他的神器,看那样子,不像是刚战斗过的。 一时间,白兰也有些疑惑了。 鸁蚌解释道:“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鬼火童子脸上的丑女面具瞬间再次飙出泪珠:“难,难道奈奈生大人已经……就连巴卫大人都……” “他们没事哦。”一道清亮的嗓音突然在旁边响起,“如果你说的是那位土地神大人和她的神使的话,他们都没事,就是那位狐狸神使受了点伤。” 一个少年从旁边树林走了出来,一头酒红色短发,戴着一副巨大的橘色耳机,白衬衣,牛仔裤,人字拖,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眉宇间带着其他少年人所没有的慵懒沉静。 白兰的目光从他敞开裸|露的胸膛上一扫而过,连带着挂在脖子上的一串不知名动物爪子的项链,这种带有印第安风味的打扮,看上去真是格外的眼熟啊? 还有这少年旁边的这团应该是灵体的Q版球体,也意外的熟悉…… 白兰眯起眼:“小朋友,你是不是姓麻仓?” 顿时,旁边其他提高警惕的几名守护者又不动声色的放松下来。 白衣少年似乎没发现刚才一瞬间险恶的处境,笑嘻嘻地点点头,大大咧咧自我介绍道:“我叫麻仓叶,请问你就是白兰大人吗?” 他眼神中露出独属于儿童的纯粹好奇。 一般来说,这种心思纯粹的人都挺讨人喜欢的,麻仓叶也不例外。他身上好像还有一种特殊的感染力,脸上的笑容自然舒适,让人看着就不自觉放松下来,包括之前一路上气鼓鼓的恶罗王,此时火气都下去不少。 白兰瞥了眼其他人,点了点头。 麻仓叶便笑得更开心了:“哥哥让我来接你们。因为神社已经被雷神大人毁了,所以我们另外在旁边树林里找了块空地,当做临时休息处。” 说着,他转身就为众人带路,后背的空处就这么暴露得一干二净。 恶罗王就忍不住喊住他:“小鬼,你这么把背后露出来,就不怕我们趁机攻击吗?” 麻仓叶脚步一顿,回头,脸上带笑:“不会啊,因为你们是白兰大人的式神嘛。而且……能看见灵的都不是坏人。”他看了眼身边悬浮的球形灵体,那颗灵体是个武士,五官已经萌化,但依稀可见血腥气,甚至肩膀上的铠甲边缘还有磨损的痕迹。 应该是一名战死的武士之灵。 白兰差不多已经确定帮手是谁,便扭头找了找四周:“火灵怎么不在?” 麻仓叶不紧不慢地带路,头也不回:“在呢,只不过刚刚才被缩小了……喏,那不就是火灵么。” 顺着麻仓叶的手,几个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灰头土脸的水手服少女,脸上身上带伤的银发妖狐,被打成原形的白蛇,一颗悬浮的火球,还有一个披着斗篷的长发少年。 少年有着跟麻仓叶一模一样的脸孔,甚至同样嘴角带笑,但一眼看过去,不但不会弄混两人,反而会生出一种这两人长相完全不同的错觉。 长发少年的眼神和他的外表年龄完全不相称,那是一双阅尽千帆、看遍百态的淡然目光,过于清亮的眸光让人生出一种被看穿的战栗感,通常这种眼神都属于一名百岁老人。 而长发少年,就用这样一双眼静静望着白兰,撑着下巴微笑:“又见面了,白兰。” 85.不科学的明星(十二) “叶王。”白兰淡定颔首,“你又转世了。” 长发少年轻笑:“如你所见。” 这一世的叶王和前两世长相都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小的缘故,竟有雌雄莫辨的精致感。唯有那双愈加出尘的眼睛,和一身平淡冰凉的气质,让人隐约看见千年前的大阴阳师影子。 那时候麻仓叶王还是锋芒毕露,现在倒是学会了收敛,只将一身锐气藏在冰面之下的暗流里。 “白兰。”奈奈生的呼唤打破两人的对视。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棕发少女跌跌撞撞跑过来,牵住白兰的手,眼中残存着未干的泪水。 白兰一看就心疼了,自家守护者居然被欺负得这么狠?还是几名守护者中实力最差的小姑娘,“天”这是故意捡软柿子捏啊! 她直接用手,帮奈奈生把脸擦干净,再开口时就带出一股怒气:“鸣神姬呢?” 敢伤她的人,是直接都进黄泉火山口里,还是让她在无尽幻术中被折磨个痛快? 白兰暗自磨牙,却见小姑娘小心翼翼回头看了一眼那边微笑的叶王:“……被吃了。” “嗯?” 奈奈生比划着:“被,被那团长着人脸的火球给吞了,不对,那个时候……那时候它还不是这么小,超级大!” 土地神睁大眼睛,一脸严肃地用手从上到下画了一个巨大的圈:“就跟小山一样那么大!” 火灵。 白兰了然,再次看向长发少年,带着奈奈生朝他走去:“你让火灵吃了雷神?神也会死吗?” “只要信仰还在,神就是不死的,只会发生换代。”麻仓叶王拍了拍牛仔裤上的灰尘,站起身,“说起来,你兴致挺好啊,还进军演艺圈了。” 白兰脚步一停,眯起眼:“我刚才心里没想这事吧?”说着怀疑地看向其他几名守护者。 “不用看他们,我不是用灵视知道的。”叶王弯起眼笑得特别开心,“至于消息渠道嘛,你很快就知道了。” 白兰发现当阴阳师的似乎都有这么个毛病,说一半藏一半,特别喜欢卖关子装神秘。 她撇撇嘴,望了眼麻仓叶:“这一辈子你还想当通灵王?” 她记得通灵王大赛似乎是每五百年举办一次,恰好跟麻仓叶王的转世间隔重叠。上一次他阴沟里翻船,被“天”弄死了,只得了个火灵,以这小子的脾气来说,肯定会再来一次。 果然,麻仓叶王笑着点头:“马上就开始了,这次我跟叶一起参加。” 她早就想问了:“你跟他是?” “兄弟啊,同胞兄弟。”麻仓叶王平静介绍,“他是我的半身,准确地说,我现在不是叶王,我是麻仓好。” 见白兰再次一脸怀疑,他继续解释道:“麻仓叶王的灵魂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我,一部分是叶。以后你就叫我好吧。” 那边被两人议论的白衣少年却一脸不在乎,已经戴起那副巨大的耳机听起歌来,也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看来上次翻了车后,叶王也学聪明了,把鸡蛋分开装在两个篮子里,这个碎了还有另一个。 只是看好这脸熟悉的假笑,白兰有理由怀疑,所谓的两部分灵魂,大概是十分之一在叶身上,剩下十分之九都是麻仓好。 不出所料,麻仓好冲她颔首肯定。 这一次麻仓好会出现,纯粹是路过东京上空心有所感,他们这种横跨阴阳两界的人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便立刻命令火灵下降。这一降落,就发现堂堂一雷神正把一个土地神和其神使撵得到处跑,土地神的神社也被落雷摧毁。 麻仓好一眼认出那个土地神是五百年前跟在白兰身边那个,正巧他上辈子被“天”坑了,正处于仇视所有天神阶段,想也没想就命令火灵抓住鸣神姬,一口吞了下去。正好给火灵补补身子,为即将到来的新一届通灵王大赛做准备。 现在处理掉一个天神,又见到白兰,麻仓好心满意足,再次调笑几句白兰做优伶的事,便带着麻仓叶告辞。 临走前,他盘腿坐在变成巨人的火灵肩膀上,跟白兰约定,待他当上通灵王便来跟她会和。 白兰摆摆手,让他赶快走:“别再立FLAG了。” 麻仓好一直不变的笑容龟裂一瞬,一拍火灵,走了。火灵上天时卷起的旋风刮倒旁边一颗大树,树干正对着白兰倒下,还没接触到她,便被一条腾空而起的白龙烧成灰烬。 白兰摸了摸自己的匣宠物:“这小子还是这么记仇。”她的右手手心躺着一个小小的匣子,上面有一处缺口,和她左手的戒指形状对应,白龙正是从匣子里飞出。 这个匣子还是另一个白兰寄给她的,说是最新武器,让她拿着玩,一共七个匣子,每个守护者一个,目前除了白兰的白龙,宇智波斑的朱雀,其他人还没使用过。 奈奈生也拿到了一个蓝色匣子,她手忙脚乱接住跑来的小盒子,强忍着好奇装进口袋,转身去关心自家神使的伤势。 在那个长发少年出现前,全仗巴卫和鸣神姬周旋,这一次鸣神姬没有拿出万宝槌,却撒了一片不知名的药粉。瑞希吸了变回原形,巴卫稍微好一点,但也虚弱许多,之后便再次被那个女神打伤。 奈奈生捧着白蛇,望着巴卫,心有余悸——要不是那个火焰怪物从天而降,巴卫已经被落雷打成了狐狸灰。 恶罗王早蹲在狐狸身边,用尖尖的指甲戳着他的耳朵,幸灾乐祸地笑:“你怎么变得这么弱,实力跟记忆一起掉了吗?” 巴卫有气无力地瞪着他,却实在没力气像之前一样跟他打一架。 于是恶罗王又仇视起天神来:“我还没揍你,就被他们抢了先。改天就去高天原一趟,这次不砸了那个大光球,那群天神还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 白兰跟着奈奈生走过来,一拍他毛茸茸的红色脑袋:“不急,迟早要跟他们算总账。”确定奈奈生无事后,便让宇智波斑用木遁重新将神社建造好。 忍术在某些时候真是意外的好用,就像现在,粗壮的树干拔地而起,自行扭曲组装,互相虬结勾连,很快一座崭新的神社便出现在众人面前,把奈奈生一众看得一愣一愣的,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变回人形的瑞希更是鼓掌赞叹:“厉害厉害!” 宇智波斑放下结印的手,揣回裤兜里,俊美逼人的脸孔上宠辱不惊:“哼,也就这样了。比不上使用这术的原主人,他的木遁才是真正的厉害。” 这要换在忍界,早有人联想到千手柱间,会配合地一脸向往,然而在这个异世界,除了白兰露出了然的神色,其他人却都一片茫然,完全跟不上斑的思路。 这让宇智波斑十分郁闷,有种拳头打在空气上的怅然若失。 还是白兰轻咳一声,帮忙解了围:“不如进去看看。”待其他人配合行动后,她自己走到斑先生旁边一拉他衣袖,笑道:“他们不认识柱间大人。” “嗯。” 还是有些不快啊。 白兰眨眨眼,凑到他耳边:“不过我跟斑先生知道不就行了吗?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故意压低的嗓音轻软甜蜜,宇智波斑耳朵一酥,不自在地偏过头去,缓和了口吻:“嗯。” 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消息。 那边同样没进入神社的奈落,接完一个电话,收起手机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满眼复杂地盯了眼宇智波斑,目光从白兰拉着对方衣袖的手指上轻扫而过,最后抬眼时已经遮掩了所有情绪,淡淡道:“LME那边的电话,有新工作了。” 为了防止天神的后续找茬,白兰决定留下一个守护者在御影神社以防万一。 奈落是她的经纪人,斑先生是她的保镖,他们两个自然是要跟着她走的。 生下来只有蠃蚌和恶罗王,后者连忙道:“蠃蚌你回去,我留下!” 他突然这么积极,让白兰很怀疑他的动机。 面对她的疑问,恶罗王努力摆出正直的面孔,咧开的嘴角却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巴卫受伤了,我自然要留下来‘好好照顾’他。” 巴卫:“……”他能拒绝吗?他会被恶罗王玩死的吧? 巴卫?白兰批准了。反正那只狐狸不是她的守护者,死了大不了再给奈奈生找一个新神使好了,甚至不用找新的,她看那条白蛇就不错,提拔成御影神社的第一神使就好。 瑞希苍白着一张小脸,冲白兰灿烂一笑,几乎就在脸上写好了“选我选我,让我当第一神使”的字样。 留下一脸死气的巴卫和阳光灿烂的某蛇某恶鬼,白兰带着其他人离开。 到了LME才发现,这次的新工作居然还是由社长罗利宝田亲自通知白兰。 这位有变装癖的小胡子社长,这次穿了一套武家的正式服装,跪坐在矮木几前,身后还有个人在弹三味线做背景音乐。 他郑重其事地将矮木几上的剧本向白兰推了推:“这次的剧本十分有趣。” 白兰望了眼他脸上抑制不住的闪亮笑容,低头看向剧本,封面上几个斗大的墨字熠熠生辉——《安倍晴明的日记簿》 白兰又重新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看错:“……” 再看下面的领衔男主演——麻仓一诚饰安倍晴明 麻仓…… 白兰木然开口:“请问社长,我要饰演什么角色?难道是反串博源雅?” “非也非也,”罗利宝田闭眼摇头晃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转而提起另一桩新闻,“前不久,有人发现了一本古籍,据传来自平安时代宫廷里的一位女官,上面详细记载了当时和之前一百年里宫廷中一些有名人物的事迹。其中就有提到安倍晴明。” “据上面说,安倍晴明公享年八十五岁,官至从四位下天文博士,一生未娶妻生子。原因是因为在他二十多岁的时候,遇见了一位神秘的银发女子,女官在书里写明了,那位如昙花般美丽却短暂的银发狐妖,才是白狐公子一生挚爱。”罗利宝田深情感叹,“多么动人的真相啊。” 白兰:“……难道……” “没错!”小胡子社长睁开眼,满脸正色对白兰道:“这次请你饰演的,便是那位美丽的狐妖姑娘!” 86.不科学的明星(十三) 见白兰沉默不语,罗利宝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怎么,是太开心了么?” 白兰:“……是啊,我真是太开心,太激动,太高兴了。” 罗利宝田:???那他怎么听出来一丝无奈的意味。 但LME的社长显然是个聪明人,白兰不明说,他也就不追问,转而看向白兰身后的炸毛青年。 小胡子男目光如炬,如有实质,让宇智波斑想忽略都不容易,考虑到这似乎是白兰目前的雇主,这位大爷才掀起眼皮赏了个眼神。 没想到罗利宝田一拍大腿:“就是这个眼神!”他惊喜万分,满脸热切地盯着这个穿灰衬衫的青年,恳切邀请:“这位小哥英俊非凡,有兴趣进入演艺圈吗?” 英俊的灰衬衫小哥:“……” 白兰憋着笑替他解释:“这位是我的保镖,他大概是无意出道了。” 罗利宝田不死心,又劝说了一会,见这位过于好看的保镖先生当真下定决心,不肯开口,只能作罢。 最后白兰告辞时,这位社长大人还满脸遗憾地望着宇智波斑欲言又止,总结起来那眼神表情都是同一个意思:怎么就不愿靠脸只愿靠才华呢,明明一起靠岂不是更好? 可惜,成为艺人从来就不在宇智波斑的职业选择范畴,他毫无留恋地离开了LME社长的办公室。 白兰本想继续嘲笑他几句,结果一出去就看见之前引荐她进入LME的星探小田英让围在奈落身边哭天抢地,一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偏偏捶胸顿足,宛如一个丢了新玩具的孩子:“你为什么是个经纪人?!你为什么要当经纪人?!!!啊,你说话啊!你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不愿出道,不愿从幕后走到台前!” 再看奈落,眼神已经十分不对了,右手食指都不动声色摸上了左手上的戒指。 白兰怕他在公司里惹出人命,连忙走过去。 然而小田英让一抬头看见了她身后的宇智波斑,顿时更加失魂落魄,向后一连倒退三大步:“你该不会也是个经纪人吧?!” 宇智波斑莫名其妙:“不,我是她的保镖。” 显然,这个答案让星探更不能接受。 小田英让看看白兰,再看看宇智波斑,又看看奈落,最终泪奔而走。 白兰顿时有些风中凌乱,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进了一家奇怪的公司,不然这上上下下从社长到星探,怎么一个个浑身戏比她还多? 这种心态甚至延续到第二天她进剧组的时候。 在见到那个长相高冷,意外有些神似叶王的男主演时,她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也是LME的吗?” 已经换上白狩衣的青年一愣:“不,我是红石的。” 白兰松了口气。 倒是那名青年小心翼翼地打量白兰,还有她身后的宇智波斑,以及那边跟剧组工作人员打招呼的奈落:“……请问您就是白兰大人吗?” 这么客气尊重的口吻…… 白兰一顿,想起了他的姓氏,原本就有八分的怀疑上升到了十分:“你是出云麻仓家的?” 整个R国姓麻仓的不多,但也不算少,只是一提到出云麻仓家,那就只有一家了。 长相高冷的青年露出一张和他长相完全不符的灿烂笑容,狠狠点头:“嗯嗯!就是出云麻仓家!” 白兰:“……那也是你向麻仓好告密我的消息?”不然不用灵视,不用占卜,就连《阳之影》都没上映,那个忙着参加通灵王大赛的小子怎么会知道她出道的事。 麻仓一诚这才回过味来,脸上灿烂的笑容一僵,缩起脖子,人高马大的青年一下变成了一只瑟缩的仓鼠:“您,您生气了?” 还是只结巴的仓鼠。 白兰面无表情。 麻仓一诚头垂得更低,眼观鼻鼻观心,像个小学生般站在白兰面前认错:“抱歉,我也是一时见到了您的名字太激动,什么都没想就告诉了好大人。” 白兰没想到他的性格跟他清冷的长相完全不符合,更没想到狐狸一样的麻仓好有这么……率直的族人,一时间倒诡异的升起一股自己在欺负小辈的心虚感。 她轻轻咳嗽一声,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看在好的面子上,这次也就算了。” 麻仓一诚松了口气,抬起头,眼睛又变得亮晶晶的:“您跟好大人的关系真好!” 听他这么艳羡的口吻,白兰笑了:“还行吧。” “唉,我可崇拜好大人,做梦都希望能成为他那样伟大的阴阳师。可惜,我在阴阳道上实在没天赋,只能做个演员。”麻仓一诚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沮丧,“现在还让我出演安倍晴明大人,我都觉得丢脸。” 也是。白兰想道,在普通人眼中安倍晴明作为阴阳师的时代太过遥远,说他能沟通阴阳两界,降服妖怪鬼神,那都是古人迷信所致算不得真,只有知道实情的人才明白那位大阴阳师是真的厉害,尤其是后世修行阴阳道的人,基本上就是把安倍晴明奉为神明了。 再看麻仓一诚,都已经抱着膝盖蹲到地上,缩成一团,由于他身上穿着白色狩衣,这种衣服十分宽松,衣料又浆得硬挺,没法完全贴着人的关节,现在麻仓一诚人缩了,衣服却还挺着,就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白蘑菇。 关键着白蘑菇还长了一张清贵矜持的脸。 白兰真想把麻仓好叫过来看看,问问他他家人是不是都跟这家伙一样逗。 麻仓一诚见白兰就盯着自己笑,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更加委屈巴巴,最后还是他自己的经纪人火急火燎赶来,把自家这团不省心的蘑菇领走。 白兰也被剧组的化妆师喊过去换装。 这次她饰演的角色叫美雪,身份是只白狐妖,按照剧本里写的美雪因为崇拜同族前辈葛叶,特意跑去京都去看葛叶的儿子安倍晴明,结果因为幻化之术不过关,中途露了马脚,差点被其他阴阳师灭了,还好被经过的安倍晴明救下。 一人一妖就此相识,并互生情愫,当然导演给白兰和麻仓一诚说戏的时候,声称他们这剧本符合史实,最后狐妖美雪和阴阳师安倍晴明并没有在一起,而是人妖殊途,再不相见。 白兰听了感觉还行,只是吐槽自己改了名字改了种族连性格都改了,哪里符合史实了。麻仓一诚反应就很有趣了,导演在的时候淡笑优雅,装的挺像那么回事,结果导演一转身,他顿时两眼滚泪,以袖拭面:“呜呜呜晴明大人和美雪小姐的感情实在太叫人心痛了呜呜呜呜他们要是能在一起该多好啊!” 喂你不是吧?白兰望着他,嘴角直抽搐,这人入戏也太快了吧?! 再看麻仓一诚的经纪人,那个涂红唇的美女御姐正一脸抱歉的冲白兰笑着点头,熟练地摆出一张“我家傻子给你添麻烦”的表情。 白兰一顿,同样回给她一个“习惯了也还好”的笑容。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还没融洽到三秒钟,就被外人打断,来人是这部电影里的另一名重要女配,一位滕原家的公主,饰演她的也不是别人,正是藤原小百合。 她换上厚重华丽的十二单,上好了妆,款款走过来找白兰和男主演打招呼。 麻仓一诚也真不愧是吃这碗饭的,外人一来,一秒变脸,瞬间从一个惨兮兮的哭包变成高贵冷艳的古典贵公子。 白兰没眼看他,就去看藤原小百合。平心而论,这姑娘长得的确好看,之前烫着波浪卷时是时尚丽人,现在为了出演这个角色把头发重新染黑拉直,剪了齐刘海又变成了一位古典美人。 眼下这位古典美人正冲白兰微笑:“真巧,没想到是你饰演美雪。” 白兰身后的化妆师忙到现在,终于停下手,退开一步欣赏自己的杰作:“好了。” 白兰一面应付藤原小百合,一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电影开场便是技术不过关的狐妖漏了马脚,被一群阴阳师追杀,为了点明美雪的狐妖身份,化妆师便给她加了头顶上这对狐狸耳朵。 从镜子里来看,这位化妆师忙活了这么半天还挺有成效的,至少乍一眼看上去,跟巴卫头顶上那对真耳朵相差不大,都是雪白的皮毛和粉嫩的内耳廓。白兰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些不爽:这下好了,跟那只狐狸的人设又重了一点。 但一转眼看见镜子里的斑先生,又把这点不爽抛到脑后。 向来严肃正经的宇智波斑此时有些失态地瞪大眼睛,怔怔和白兰在镜子里对视。两人互相看了没一会儿,宇智波斑猛然回神,倒退半步,狼狈撇开脸,喉结上下滚动一番。他这个反应看得白兰偷笑不已,当即决定等这场戏完了,就这副打扮去调|戏一下斑先生。 藤原小百合也趁着这个机会,找白兰询问那个炸毛青年,她早就注意到那人。尤其是发现那人没有换装似乎不是演员之后,藤原小百合好奇心大胜:“他是谁啊?白兰你认识吗,不像是剧组里的人。” 白兰笑容淡了些,很难看出来:“他是我的保镖。” 藤原小百合略微睁大眼,再次看了长身玉立的黑发青年好几眼,多亏那件灰色丝质衬衫,她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紧实的肌肉轮廓,不由意动:“能告诉我他的联系方式吗?” 白兰第一次正眼看向她,这一眼足足看了有半分钟,直把小百合看得不舒服才微微一笑:“我可不能帮他做主。我喊他过来,你自己找他要吧。” 87.不科学的明星(十四) 藤原小百合听出了白兰的话外音,脸色数变,最后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不用了,我先去看看剧本,马上要开拍了。” 她一转身,白兰面上的笑容就瞬间消失,面无表情时的她散发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质。 奈落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银发紫眼的狐妖眸光冰凉,红唇轻抿,一看就是情绪不好。 “怎么了?”他弯下腰,温声询问,顺着白兰的目光看见齐刘海的人类女孩,“要处理掉吗?” “别碍事。”在别人看过来之前,白兰已经重新微笑起来,只有离她近的奈落才听出她语调里的冷厉。 半妖雾守笑了笑,直起身从容退开,只是那目光还有意无意落在那对极逼真的狐耳上。 等奈落退到宇智波斑身边时,他听见身边这个看不透的男人冷冷开口:“再看,就挖掉你的眼睛。” 病态美的高瘦青年低笑数声,浓密的黑发贴着修长的脖子弯曲蜿蜒,越发显得皮肤苍白:“斑大人说这话之前,是不是也把自己的眼神收一收?” 宇智波斑侧脸看向他,半晌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奈落先移开视线,轻叹一声:“我知道了。” 宇智波低哼一声,隐隐泛红的眼睛这才平息下去,重新扭头看向那边已经开拍的人群:“外面那个交给你了。” 经他提醒,奈落才注意到那股越来越近的气息。深深望了眼宇智波斑,他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苦笑抱怨:“哎呀呀明明斑大人才是保镖呢。” 白兰也察觉到那股熟悉的神力,她看向斑先生那边,一眼看见奈落往外走的背影,便放下心来。 剧组里的其他人都是普通人,自然没有察觉,唯一发觉不对的是麻仓一诚,拍戏过程中频频朝白兰张望。一听导演宣布休息,他就立刻跑过来小声询问:“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外面?” 白兰正喝着矿泉水,闻言低下头,将嘴里那口咽下去,挑眉望着他:“没有灵力也能感觉到?” 麻仓一诚又是一脸委屈:“我只是没有阴阳道的才能,灵力还是有的,而且我可是出云麻仓家的人,怎么可能这点警觉性都没有。” 见白兰不说话,他紧张兮兮追问:“没问题吧?要不要我喊家族里的人过来?” 白兰拧紧瓶盖:“没事,我的人已经出去了。” 麻仓一诚举头张望了一会儿,又垂下脑袋鬼鬼祟祟对暗号:“你那个经纪人?” “嗯。” 白兰朝注意到这边的藤原小百合笑笑,等了一会儿,发觉身边又没了声音,这才奇怪回头。 结果一扭头,就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麻仓一诚压低了声音,却压低不了他那颗欢快的心:“好厉害!白兰大人真厉害!” “……” “如果我感觉没错的话,那个是神明吧?只用一个式神就能应付的了神明吗?!白兰大人真不愧是好大人的挚友,跟好大人一样强大!好羡慕啊!” “……还行吧。”白兰扛不住他bulingbuling的目光,干巴巴回了一句。 麻仓一诚完全没被她的冷淡打倒,应该说他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浑身上下散发着雀跃的气息,闪着星星眼,沉浸在不知名的幻想中。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冷静下来,想到什么一脸恍然:“难怪你的经纪人和保镖外形都那么出色还不去当艺人,他们都是你的式神吧?那个一头炸毛的保镖是什么精灵呢?看他眼神那么凶悍,莫非是刀灵?还是怨灵?” 白兰看向斑先生,正巧跟他看过来的视线对上,两人皆是一愣。 半晌,白兰笑笑,收回视线,小声告诉麻仓一诚:“不对哦,斑先生不是我的式神。” “那是?” “嗯……是我的男朋友吧” “咦?!!!!” 由于白兰调笑般的口吻,麻仓一诚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在开玩笑。他还想继续追问下去,无奈导演拍手,宣布继续工作,只好遗憾作罢。 等结束之后,白兰换好衣服出来,就见奈落靠在轿车的前盖上,半坐半撑,手上把玩着一根长|枪。那长|枪破破烂烂,枪头布满锈斑,木质枪身也坑坑洼洼,似乎轻轻一折就能折断。 白兰和斑先生并肩走过去:“你杀了战神?” 枪身上残存的一缕神力,赫然属于那个曾经攻击过他们的天神。 奈落怏怏笑了:“被他逃了。” “那他的神器?” “被他的主人舍弃了。”奈落随手折断那根长|枪,“不然战神大人怎么能成功逃脱呢。” 他说话的口吻满含讽刺,显然没能成功杀死战神这件事让他很不愉快。 白兰却不在意,撩起一缕碎发,摆摆手:“无所谓,这也算给那群天神一次警告。”折了一个雷神,差点损失一个战神,那群傲慢自大的神明大人多少会长点心了吧。 奈落笑笑,眉目舒展开,起身打开车门:“对了,刚才LME来通知,阳之影三天后上映,首映场在午夜十二点。” 白兰倒是知道前一段时间敦贺莲他们在为这部电影做宣传,可惜她的角色是里面配角中的配角,再怎么拍也轮不到她去。 好歹是自己的首部作品,还是去首映场支持一下好了。 于是三天后的夜晚,白兰戴上墨镜,换好衣服,拉着斑先生出门去了。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就算是晚上气温也不低,白兰穿了件灰色短袖V领衬衫和修身牛仔裤,清瘦窈窕,衣服的颜色正好跟旁边的斑先生配成了情侣色。 到电影院的时候,居然有不少人排队,看来敦贺莲和导演北川文的号召力还是很强的,就算是午夜,还是有大把的粉丝耐心等待。 白兰记得斑先生的时代还没有电影这种娱乐产业,因此当整个电影院暗下来的时候,她敏锐察觉到身边男人的紧绷,这完全属于忍者的本能自卫反应。 她一手抱着爆米花桶,一手拍了拍斑先生的手臂,示意他放松。 很快大屏幕便亮起,阳之影几个墨水大字缓慢出现在屏幕上,据说这几个字还是导演北川文的墨宝。 而当敦贺莲饰演的上杉大益出现时,直接在观众中掀起一小波尖叫,白兰左手边的女孩子就拉着她的同伴拼命摇晃:“啊啊啊啊好帅!莲好帅!!!” 女孩的同伴也拼命点头,眨也不眨地盯着大屏幕上那张完美无瑕的俊脸。 白兰笑了一下,感觉右边的男人侧头朝自己看了几眼,等她看回去的时候,斑先生又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直视前方。 电影的剧情继续往前走动,很快便到了上杉大益回忆昭野公主的情节。 屏幕上,武士上杉刚赢得一场战役,输给他的城主为讨好他,特意献上自己的女儿给上杉大益做侧室。 娇艳的公主殿下早就一心仰慕这位年轻英俊的武士,眼中的情谊像流水一样缠绕在上杉大益的脸颊上。而面对美人的倾慕目光,英俊的武士却面无表情,垂下眼,盯着酒杯里的那片樱花瓣。 白色的柔软花瓣轻轻漂浮在酒液上,带起一丝波纹,在那道波纹里,上杉看见一片雪一般缤纷落下的樱花瓣。 风吹过,樱花簌簌而落,脚底已经铺满了一层深深浅浅的白。几步之外,是一间垂着竹帘的厢房,竹帘后人影绰绰,衣衫滑动。 又一瓣樱花飘落,竹帘被人掀起一角。 首先出现在镜头里的是白皙修长的手指,圆润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透着健康的粉色。 随后镜头上移,是一片繁复花纹的紫色华服。 再往上,是一把雕刻着侘助花的桧木扇。 最后,上移的镜头一顿,终于静止。屏幕中出现一双紫色的眼睛。狭长优雅的轮廓,神秘魅惑的颜色,白蝶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紫色的狐狸眼静静望着上杉大益,也透过镜头望着电影院里的所有观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所有的观众都变成了电影中的男主角,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屏住了呼吸,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无论是青年还是中年,所有人的心都随着那双眼睛的慢慢弯起,一点一点加速跳动。 当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时,心脏的鼓动到达顶点,甚至连手掌都不自觉的握紧。 桧木扇轻轻移开,露出同样向上翘起的红润薄唇。 姿容绝世的贵族公主坐在竹帘后,微笑着注视着上杉大益,在他生命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笔艳丽的紫色,直到她死,直到他死,也未曾在这个男人心中褪色。 直到昭野公主的镜头都过去了好几分钟,电影院里依旧鸦雀无声。 先前那些小声的讨论,时不时的惊呼,偶尔的尖叫,都如一摊水迹被海绵吸收得无影无踪。 电影里上杉大益的回忆已经结束,他回到了现实,仰头就着那片樱花瓣将杯中酒饮尽,空着的酒杯立刻被侍候在旁的公主殿下倒满。 而之前还觉得美丽的公主,现在却在观众眼里黯然失色。 他们一个个回过神来,猛地大喘气,发现周围人都是跟自己一样的反应后,才对望一眼,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一样的情绪。 “那是谁啊?” “卧槽那就是男主心中的白月光?” “难怪是白月光!” “那个演员真的好看!以前没见过?” “卧槽卧槽卧槽,我怎么觉得自己恋爱了?!” “好巧!我也是!一秒坠入爱河!” “所以那个演员到底是谁啊啊啊啊啊啊!我已经是她的脑残粉了!!!” 逐渐变大的讨论声里,白兰冲盯着自己的斑先生眨眨眼,翘起嘴角小声问道:“怎么样?斑先生爱上我了吗?” “……”宇智波斑低下头,白兰配合地附身过去。 然后,耳廓上一阵温热,她听见耳边传来低沉沙哑的男声:“我早已爱上你。” 88.不科学的明星(十五) 面对斑的深情告白,白兰垂下眼微微一笑,如水中昙花,美好得失去了真切。 宇智波斑顿时摸不准她的心思。 应该说,摸透白兰的心思比一个s级任务都难。 电影剧情还在继续向前,剧院环绕四周的音响将剧中人的说话声放大许多,一同放大的还有他们的脸。 唯有经过大屏幕考验的脸,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美人。 比如现在的敦贺莲,还比如刚才一闪而过的银发女演员。 尽管他们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的脸也转瞬即逝,但那副长相还是给今天的观影群众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在昭野公主正面出场后,影院里关于她的小声讨论就没停止过。 以宇智波斑的耳力,很轻松就能听清身后几名青年交谈的内容: “你们找到了吗?” “没有啊……阳之影宣传的时候她都没出现!” “毕竟不是主演吧……而且我在网上搜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信息,难不成是新人?” “我不管,反正我已经拜倒在公主殿下的美貌之下了……” 宇智波斑微微拧眉,倒映着变幻屏幕的黑瞳里光线明灭交替。 他现在的心情很微妙,既高兴又不高兴。 高兴是替白兰,她的第一部作品就取得了成功。 不高兴是替自己……以宇智波斑最真实的想法,他只想一个人霸占白兰的美貌。 将她关起来,锁起来,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然而这样的想法在白兰身上永远不会实现。 相处了这么久,宇智波斑敢肯定,一旦自己这么做了,白兰只会跟他立刻翻脸鱼死网破。 低头看了眼右手中指的紫色戒指,宇智波斑抿了抿嘴,低声强调:“我会等到你心甘情愿那一天。” 白兰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斑先生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 他是如此傲慢的一个人,连掩饰都懒得掩饰,所有的情绪几乎是明明白白摆在脸上。 通过斑先生的表情,白兰差不多已经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而身后那几个影迷的讨论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周围突然响起一片惊呼声,原来剧情已经进行到上杉大益回忆他是如何和昭野公主分开的地方。 当大荧幕上的银发公主轻声却坚决地说出那句“别杀他”时,个别两个感情充沛的女观众甚至为之啜泣起来。 观众既为这对小情侣的分开伤怀,又替昭野公主不平,她的父亲拿她爱人的性命逼迫她出嫁,为了保住上杉大益的命,之前咬死不松口的公主妥协了。 她背对着上杉大益,在众多侍卫侍女的簇拥下缓步离开,未曾回头的背影显得过于冷酷,然而在她身后的男主人公看不见,观众却看得一清二楚—— 正面面对镜头的银发美人,正在悄无声息地流泪。 她不曾皱眉,也不曾咬唇,而是直直地望着前方,眼泪无声地滑过脸庞,最后汇聚在尖尖的下巴上滴落,还未落地便被身上精巧昂贵的羽织吸收。 披着洁白羽织的昭野公主就恍若一只洁白的鹤,欲展翅而飞,却最终还是被无形的枷锁狠狠拿住,死死锁在了笼子里。 镜头一转,敦贺莲饰演的上杉大益靠在凭几上,发髻散乱,俊美无俦的脸庞郁恨难明,眉头紧缩,说话的声音好像是从喉咙里一点一点挤出来的:“她嫁过去后不出四年便死了,她才二十岁……就死了。” 死了,离开了他,从上杉大益的生命中彻底消失。 自此以后,无论他是颠沛流离还是发迹荣华,他也不能碰触她。 一滴眼泪无声无息地从刚毅武士的眼角坠落,上杉大益闭上眼,脸颊肌肉一抽一抽的动。 连带着观众的心,也在一抽一抽的疼。 影帝敦贺莲的演技太好了,瞬间便将人物的情感传递出来,让影院里的每一个人都难逃哀痛,心碎欲裂。 这其中唯有白兰置身事外,托着下巴翘着腿淡定点评道:“这位前辈的演技着实厉害,看来我还有的学呢。” 敦贺莲也是LME的艺人,比他后进公司的白兰称呼他一声前辈也很正常。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这时电影院里的抽泣声又此起彼伏,除了坐在她身边的斑谁也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而宇智波斑的反应十分直接——眉头皱得更紧了。 白兰轻笑一声,突然抬起手臂,主动环过宇智波斑的脖子。 手臂下的男人猛地一僵,浑身上下包括那张俊脸都整个儿绷紧,就连头发也似乎比往日更炸了些。 他反应这么好玩,白兰更要逗逗他了。 学着刚才斑先生的动作,她昂起头凑到他的耳边,贴着耳垂呵气如兰:“斑先生,我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宇智波斑整个人跟块石头似的,又僵硬又沉默。 白兰故意停顿了好一会儿,眼见着宇智波斑搭在膝盖上的手都握紧成拳了,她才不紧不慢伸出另一只手,捏着男人的下巴把他的脸别过来。 两人眼对着眼,鼻尖对着鼻尖,呼吸交错。 白兰噙着笑意的红唇就这么吻了上去。 望着近在咫尺的紫色瞳孔,黑瞳骤缩,宇智波斑呼吸一窒。 罪魁祸首还在那儿贴着他的嘴唇,悠悠笑道:“斑先生是被吓傻了吗?” 是个男人就受不了这样的挑衅。 脑子里轰然一声巨响,宇智波斑按上她的后脑勺,反客为主,狠狠亲了下去。 等了这么久的人,居然主动献身,呼吸紊乱的某一瞬间里,宇智波斑的心中还掠过一丝“这是幻术”的猜测。 然而下一秒,这个猜测就被他自己一脚踢翻。 噬咬吮吸的动作加重。 宇智波斑心底叹息一声:就算是幻术……他也认了。 === 《阳之影》一夜爆红,连带着导演北川文,主演敦贺莲的名声再次达到顶点。除了他们,白兰也跟着沾光。她在日推上的官方账号一夜之间粉丝疯长,唯一一则转载了《阳之影》海报的推特下,一片鬼哭狼嚎。 有表白的,有跪舔的,还有声称非君不娶的。 等粉丝顺藤摸瓜发现白兰是LME的艺人后,全国各地的礼物和明信片又将LME的信件接待处淹没,其火爆程度吓到了接待员小姐,赶紧打电话通知奈落。 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玩着一颗苹果,奈落心不在焉地敷衍电话那头,眼睛却透过窗户盯着院子里的两个人。 白兰和宇智波斑站在紫阳花旁说着什么,看上去气氛融洽,白兰边说边笑,而向来不苟言笑的宇智波斑也露出温柔的笑意。 这两人气氛的改变是从那天看了电影首映场之后开始的,其改变之大连恶罗王都看出来了,今早还在那疑惑“宇智波斑转了性?” 奈落可不是恶罗王那个没脑子的,留心观察了一会儿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也正因为差不多猜中了,他暗红色的眼睛里才盛满阴沉。 等挂完电话,他才低头仔细端详着手中苹果良久,横在水果表皮的中指底部是一枚靛青色的戒指,正是白兰亲手交给他的雾之戒指。 圆润的戒指表面如同一面镜子,反射出黑发青年嘴角的冷笑,那毫无血色的唇幽幽扬起,眼中的血色似乎更暗了些。 === 白兰从奈落那儿得知粉丝给自己的礼物在公司里堆成山,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全交给你处理了。” 奈落见她戴起墨镜,便知道她要出去:“需要我开车么?” “不用。”白兰摆摆手,“难得休息,我就去附近转转。” “那些礼物……” “说了随你处置啦,我的经纪人大人。” 奈落无奈苦笑:“我是说,那些礼物我和斑大人去公司拿回来,毕竟是粉丝送的第一份,不处理好会遭人诟病。” “没问题没问题。”白兰头也不回地走出院子,“交给你们了。” 一直走出那栋二层小楼几十米远,白兰才展开虚握成拳的左手,露出手心里那枚小小的白色纸鹤。 这是一早来自麻仓好的传讯,让她上午十点去附近的公园等候,说她会在那里遇到熟人。 麻仓好那小子说的含含糊糊,又开始卖关子,偏偏今天白兰得闲,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遂决定走一遭。 若是有,那也就算了,若是没有,下次见到麻仓好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下。 心里盘算着怎么煎炸煮烹了某个小鬼,白兰双手抱臂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今天天气正好,已是初夏,上午的阳光已经不弱,不过这样倒不显得白兰脸上的墨镜突兀。 长椅上她坐在最左端,而在另一头,则坐了一个低头看书的青年。 白兰坐等“熟人”,闲着无聊打量了那青年几眼,确定自己是真的没见过这人,除非他跟麻仓好小子一样是转世重生的。 可这名黑发黑眼的青年身上有没什么灵力,看样子就就是个普通人。 或许是看得久了些,青年从书里抬起头,转头冲白兰一笑,初夏的阳光甚至比不上他这个笑容的灿烂:“有什么事吗,这位漂亮的小姐?” 白兰笑了:“没事,碰到帅哥忍不住多看几眼。” 青年弯起眼,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你好,我叫毛利雾仁,小姐是在等人吗?” “嗯。”白兰漫不经心应了一句,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去,一个棕发的水手服少女正垂头丧气地朝自己走来:“奈奈生?” 89.不科学的明星(十六) 这就是叶王说的“熟人”? 白兰眼睛转了一圈,站起身,朝傻站在原地的小姑娘走去。 奈奈生瞪圆了眼睛,小嘴微张,显然在这里看见白兰出乎她意料。而随着白兰的走近,她脸上的惊讶油杯羞愧代替。 白兰不动声色微笑:“奈奈生,好巧啊。” 棕发的土地神少女握紧双拳,撇开眼望向地上的鹅卵石,小声道:“我正准备去找你呢,白兰。” “嗯?有什么事吗?”白兰笑眯眯地。 奈奈生脸上愧色更浓,头也不禁垂了下去:“我……我……” 白兰耐心等待。 “那个……这个还给你……”奈奈生嗫嚅半天,最后一跺脚,闭上眼,把声音从嗓子眼里挤了出来。 白兰垂眼看向她摊开的手心,一枚蓝宝石戒指躺在少女柔嫩的掌心里,宝石两边各有一银白翅膀相护。 雨之玛雷戒指。 白兰再次抬起眼时,奈奈生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她叹了口气,从小姑娘就算哭出来也举着不动的手心里拿走那枚戒指,收在自己手里:“怎么了?是怕了吗?也难怪。” 毕竟她是所有守护者里实力较弱的那个,之前又被雷神袭击,连神社都被毁了,两名神使重伤,要不是麻仓好他们及时赶到,后果还会更严重。 在这样的情况下,会退缩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不是谁都敢跟“天”对着干的。 奈奈生抬起头,眼圈通红,泪花闪烁:“白兰我……巴卫……我……对不起!我不能当雨之守护者了!”她吞吐许久,最终豁出去般猛地弯下腰鞠躬,大声喊出自己的决定。 白兰已经从她的欲言又止中猜到了大概情况,心情异常平静: “是巴卫不同意吧。” 奈奈生垂头丧气应了一声。 那就更在情理之中了,和“天”作对太过危险,那只狐狸神使不同意奈奈生涉险再正常不过,想必从自己把雨戒交给奈奈生后,他们两就起了争执,而上次的雷神事件,只是爆发的□□。 果不其然,奈奈生小声说明了巴卫的威胁。那位神使声称奈奈生如果真的不还回戒指,他就离家出走。 白兰:“……”这么幼稚的威胁,那只狐狸是小孩子么? 可在奈奈生眼中,这绝对不是小事。 望着棕发少女眼中的情愫,白兰沉默一瞬,轻轻笑了,摇了摇头:“不用这么不好意思,守护者又不是一经绑定终生不换。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下次我们去你家拜访,不会被赶出来吧?”白兰调笑着询问,“就是朋友间的拜访,我保证不跟巴卫抢人。” 奈奈生偷眼看了她好几眼,似乎确定她真的没生气,这才松了口气,勉强笑道:“当然不会,欢迎你们随时来御影神社做客。” 白兰又安慰了奈奈生几句,顺便调侃了一下她和巴卫的感情,直把小姑娘逗得破涕为笑,脸蛋红扑扑的,这才挥挥手给她放行。 奈奈生临走前又忽然被叫住,回头只见戴着墨镜的银发美人微笑着询问:“对了,巴卫记忆全部恢复了吗?” 奈奈生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多亏了雷神的那次攻击,引来了前土地神御影,风神乙比古和大国主命,在这三位神明的帮助下,巴卫既解开了诅咒又恢复了记忆,终于能坦率接受对奈奈生的感情。 少女正苦恼又甜蜜于恋人的霸道,却见白兰诡异地加深嘴角弧度:“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那轻快愉悦的语气让奈奈生困惑不已,还以为是对方单纯地为巴卫感到高兴,只是白兰小姐不是一直和巴卫不太对付么…… 奈奈生心里装着事,脚步就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之前走了十几分钟的路,这次拖到了半个小时。 直到站在了御影神社神道石阶的下方,她才“啊”了一声,想起来一件事:之前恶罗王是不是说等巴卫记忆恢复了,再找他算账? 那边奈奈生还在替巴卫担忧,这边白兰已经手起刀落地给恶罗王打完电话。 虽说她没有怪罪奈奈生,但毕竟被拐走了一个守护者,还是很不爽。 白兰玩着手里的雨戒又从口袋里掏出晴戒,两枚戒指并排放在手心,上面的宝石在阳光下分别透着蓝色和黄色光芒。 这下好了,还差两个人,她到哪去找这两个苦力。 白兰托着下巴叹了口气,弯曲手指收好戒指。 一转身,却对上一双充满好奇的黑色眼睛,这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个大活人。 他叫什么来着?毛利雾仁? 也不知道他听去多少。 正当白兰考虑白兰找奈落或者斑先生过来“技术支持”时,毛利雾仁笑了。 他一手握拳,敲在手心,眼睛亮晶晶的,连带着整张秀气的脸孔也闪闪发光:“我懂了!你们是在排练话剧是吗?!演的真好!好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是说一群人不畏强权,坚守自我,可歌可泣的奋斗史。”白兰微笑。 “听上去真不错。”毛利雾仁甚至激动得往前走了两步,“我能知道后面会在哪上映吗?真的很想看呢。” 于是,白兰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回去的路上,她握着手机还有点恍惚,没想到就这么糊弄了过去,那毛利雾仁似乎坚信她跟奈奈生在排演话剧,连那两枚玛雷戒指都被认定为话剧道具。 晚上麻仓叶王再次发来纸鹤关心白兰今天白天的进展,不知道他在纸鹤上做了什么手脚,原本只能用于传讯信息的纸鹤在院子里发出淡淡的白光,一道半透明的人影就这么在白光形成的光柱中出现。 居然还是面对面交流。 麻仓好的虚拟影像悬浮在半空中,长发披散,似乎坐在一块石头上,脸上倒映着篝火的红光:”哟,晚上好。“ 白兰很好奇他怎么这么关心自己有没有遇到那个”熟人“:“您百忙之中怎么抽出空来关心我啊?” 麻仓好似乎没听出来她的讽刺,脸上笑容纹丝不变:“你见到他了吗?” 等等……他? 白兰沉默了一下:“不是桃源奈奈生吗?” 麻仓好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慢开口:“当然不是她……我说的熟人是师兄。” 能跟白兰有关系的师兄,也只有安倍晴明了。 “晴明不是已经……” “所以是他的转世。”麻仓好打断白兰,笑容消失皱起眉,喃喃自语,“不应该……我的占卜不会错的……” 白兰的脑海中闪过毛利雾仁那张俊秀的脸孔。 麻仓好的自言自语一顿,松了口气,抬起眼重新笑起来:“你不是见到了嘛。” 随后他又通过灵视得知奈奈生退还了雨之戒指,这小子立刻幸灾乐祸地笑道:“真是悲惨啊,这样一来你那边又少了一个。”本来就不多,还差一个,这样下去全跑光了。 白兰冷笑:“还不是你让我去那边等的。” 麻仓好摊手:“就算我不让你去,她也会去主动找你吧,应该说你能跟师兄重逢还是托我的福。” “……”白兰顿了顿,垂下眼轻声道,“他不是安倍晴明。” 麻仓好默然:“……好吧,我知道了。” 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 后来白兰想了想,麻仓好之所以还以晴明称呼毛利雾仁,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是阴阳师。在阴阳师眼中,肉体可以变,人可以生老病死,唯一不变的只有灵魂。 所以在他们眼中,无论是转世还是重生,只要灵魂未变,那个人就始终还是原来那个。 可惜,这只是在阴阳师的眼里。 在白兰看来,安倍晴明是安倍晴明,毛利雾仁是毛利雾仁,那位风华绝代的大阴阳师早已随着平安时代的逝去一同消失在历史的长流中。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尽管如此,第二天在拍戏的时候,听见毛利雾仁这个名字,白兰还是忍不住分出几分注意力到麻仓一诚身上。 一身阴阳师打扮的青年正拿着一个手机打电话,看上去颇为怪异。 因为靠的近,麻仓一诚说话的声音就无法控制地流进白兰耳朵里: “对,就是那个镰仓花道的毛利府长子。” “……不清楚,就是突然能看见了,应该是有什么契机。” “好,那我就这么转告给对方了……ok,麻烦你了。” 挂断电话,麻仓一诚一抬眼便对上白兰的视线:“呃,有什么事吗,白兰大人?” 白兰笑了笑,示意他别这么紧张:“刚才听你说到毛利雾仁,他出什么事了吗?” “恩?他是白兰大人的朋友吗?也没什么,似乎是爆发了灵力导致能见到一些正常人见不到的东西。具体的要等族人看过才知道,刚才我就是在联系族人帮他驱邪除灵……白兰大人是” 是什么?麻仓一诚还没说完,就被走过来的藤原小百合打断:“原来你们都在这儿偷懒,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麻仓一诚只能把剩下的话吞下去,恢复到外人面前的高冷。 藤原小百合没在意,因为她压根是冲着白兰来的:“昨晚阳之影上映了,听说反响很好,恭喜白兰姐姐啦!” 白兰礼貌性地道谢后,她又道:“白兰姐姐这次可是爆红了,网上都称呼白兰姐姐为公主殿下呢,可惜白兰姐姐不是真的公主,听上去有些尴尬啊。” 90.不科学的明星(十七) 不等白兰回答,藤原小百合继续自顾自笑道:“也说不准。毕竟白兰姐姐跟麻仓前辈关系这么好,大概家世一定比我们这种普通人好得多吧。对了,白兰姐姐父母是做什么的?” 这下,麻仓一诚都听出来她的敌意,连续看了藤原好几眼。最后他见白兰没有立刻回答,忽想起好大人曾笑着对自己吩咐“敬她如敬我”,立刻一个激灵开口帮腔:“你是警视厅查犯人吗,问这么多。” 麻仓一诚在整个演艺圈内是众所周知的背景深,家里听说是做某种特殊生意,还尤其受达官贵人欢迎,因此这人从出道之后就一路顺风顺水,甚至新人时期就拿下过一部大制作电影的男主角。其条件之好,更甚公家后裔的藤原小百合,属于圈子里默认的跑来玩票的太子爷,无论是新人还是大咖没几个敢为难他的。 藤原小百合也第一次见他这么维护某个人。而这,只会让她更嫉恨白兰。 凭什么好事都让她占尽了?就连昭野公主那个角色也本该是自己的,却偏偏被她抢去了!一个外国人,怎么可能拿下古装剧里的古典美人角色,说不是家里帮忙藤原小百合都不信!还有她找的那些混混,连白兰人都没见着就被人打个半死,这更佐证了白兰身后有人。 如果不是她,现在跟着《阳之影》出名的应该是自己。 如果没有她,被称为“世纪末贵公子”的麻仓一诚不可能这么讽刺自己。 都是白兰!全都怪她!!! 藤原小百合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冷哼一声:“我就问问,麻仓前辈何必说话这么难听。”再狠狠瞪了眼那个只会躲在别人身后的贱|人,刺了她一句:“白兰前辈未免想太多了吧,真以为所有人都对你的家庭背景那么好奇?” 白兰望着她愤愤离开的背影,沉吟了一下,反问旁边冷下脸色的麻仓一诚:“不就是她想知道我的背景么……” 麻仓一诚一愣,随后笑道:“白兰大人别放在心上,圈子里这种人多得是。” “哦,我没放在心上。” 白兰这句说的是心里话,反正藤原小百合在她心里就是个死人了,她何必把一个死人放在心上呢。 可惜麻仓一诚还以为她在嘴硬,面露难色地想了想,提了个建议:“要不……我跟好大人说一声?” 没想到刚才在藤原小百合面前还没什么表情变化的人,脸色一变,转眼面色冰冷警告他:“不许告诉他!”麻仓好要知道这件事,估计要幸灾乐祸笑死了。 拍戏中途休息时间毕竟不长,在藤原小百合一通胡搅蛮缠后,导演拍拍手,提醒再次开工。 接下来他们要演的一幕是藤原小百合饰演的藤原公主跟狐妖美雪发生争执。 暗恋安倍晴明的藤原公主把狐妖美雪约出来见面,没想到选的位置没选好,正好撞上了一只妖怪。美雪伤势未愈,不是那只妖怪的对手,藤原公主更是手无缚鸡之力,眼见着一人一妖要被这只妖物杀死,安倍晴明及时赶到,救下了两人。 为了逼真,导演他们决定将妖怪喷火的特效换成真的火焰,当然,这是借位拍摄,会保证两名女演员不会受到伤害。 这是早就说好的,无论是藤原小百合还是白兰都没有异议,在所有准备工作完成后,她们站好位置开始拍摄。 前面都很顺利,直到由妖怪出现,打伤了狐妖美雪,按照剧本设定,白兰捂着手臂半靠在藤原小百合身上。 剧本里,两人因为这次同生共死的经历,最后还和解了,藤原公主主动放弃安倍晴明,成为狐妖美雪的朋友。 而在拍摄现场,白兰察觉到藤原小百合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本该温柔搀扶的手指却死死扣住了她的胳膊。 眼角稍微一扫,就能看见小百合脸上□□下不正常的红晕,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在紧张。 白兰看了眼对面逐渐逼近的“妖怪”,那张黑洞洞的喷火口在动物皮毛的遮掩下,慢慢靠近。 自己胳膊上的手指也掐得越来越用力。 嘎吱一声,喷火装置行驶到预计的位置停了下来。 按照拍摄后的效果,接下来就应该是“妖怪向藤原公主和美雪喷出火焰”。 随着道具组的一声令下,喷火口打开,一声咆哮后,通黄的火舌喷射而出。 就在这时,白兰手臂一紧,整个人被人用力向前一推。 不偏不倚,正对着火柱! 身后的罪魁祸首还故意尖叫一声,提醒所有人:“白兰,小心!” 除了她,其他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银发的狐妖义无反顾地跌入火焰中。 “糟了!”不知道谁大叫了一声,这时候所有人才反应过来,全部冲上去抢救伤员。 似乎已经迟了,那头银发早在众人脚步前,就已经和火焰融为了一体。 导演脸色惨白。掌管喷火机器的人也彻底傻了,跌坐回原位,满眼都是未来的天价赔偿单。 然而,还没等藤原小百合眼中的得意浮上来,团团包围的剧组成员中传来几声轻咳,随后是白兰那把特殊优美的声线:“你们先扶我起来啊。” 原来不知是巧合还是该庆幸,就在白兰快撞上火焰时,她的脚突然抽了筋,整个人并没有直直往前倒,反而脚一软,侧了个身子,翻到旁边去了。 尽管脚踝扭伤了,人却没事。 那边白兰被人簇拥着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人群后藤原小百合握了握拳头。她压下遗憾深吸一口气,酝酿好感情,泪眼带花推开人扑了上去:“白兰!吓死我了!幸好你没事!” 她哭得可谓是梨花带雨,再加上平日里本人性格也不错,立时一小部分人还放下白兰这个当事人转而来安慰她。 藤原小百合正抱着白兰的胳膊哭得起劲呢,就觉脸上突然被一片冰凉扫过,睁开朦胧的泪眼,原来是白兰用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银发美人半蹙着眉,一半是为自己脚踝受伤的疼,一半是对藤原小百合的怜惜:“别哭啦,我没事。”她冲藤原小百合微微一笑:“吓到你了,真是抱歉啊。” 别人没有察觉,唯有藤原小百合后背一凉,浑身一僵,一时间愣愣对着那双深不见底的幽紫色,连眼泪都忘了掉。 白兰的扭伤并不严重,在随组医生的及时治疗下,转天就好了。 也就是在好了的当天,她收到一大束新鲜的白色百合花。 不知道是哪个大手笔的有钱人送过来的,花朵上沾着新鲜的露珠,送来的快递员是国际上某著名空运公司的,听他的意思,这花似乎是白兰小姐的一位粉丝特意为她订购的,为了保证新鲜完好程度,今早直接从荷兰专机送过来的。 那捧白百何实在太好看了,白得似乎发着荧光,剧组里的女性成员无论哪个都十分羡慕,一个个围在白兰身边闹着要看粉丝留言。 藤原小百合也是其中之一,还是闹得最大声的那个,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们两关系有多好。 白兰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混在人群里的藤原小百合,随手打开百合花束中那张白色贺卡。 上面用漂亮的意大利语写着“给我最心爱的你”。落款是一个简笔画,画着一个笑眯眯的Q版小人大头画,那头毛茸茸的头发下面的眼睛细长细长的,宛如一只狐狸。还是只左眼下有倒皇冠刺青的狐狸。 立刻就有人捧脸喊道:“哎呀呀呀,好可爱!送花的人好有童心!” 童心?呵呵。 白兰心中冷笑,面上先是一番惊喜,后拿在手上给其他人欣赏了一遍,等她们看够了,转手就放到了一边的化妆台上。 结果等今天拍摄任务结束时,去收拾东西的化妆师惊叫一声,大喊白兰的名字。 被点名的人停下和奈落的交谈,走过去一看,只见那捧巨大美丽的百合花已经变成了百合花残片。包装纸和花朵全都被人一点一点撕碎,满地的尸体,还被踩了好几脚。一地都是包装纸的碎屑和折断的茎杆。 化妆师是个年轻小姑娘,正是喜欢花的年纪,一看上午那么漂亮的一大捧花变成了这样,不白兰本人还要愤慨:“也不知道是谁干的!看不的人好,真恶毒!” 白兰轻轻一笑,脚尖动了动。 待其他人走了,她才移开脚,弯下腰,捡起一块丝质的手帕。 这个颜色和花色,她记得是剧中藤原公主使用的那条? 果然,第二天藤原小百合就说不小心弄丢了原来那张手绢,因为手绢的颜色花色是特意和她身上的和服相配的,为了避免突兀,她就从自己家拿了条类似的。 藤原小百合拿出来的那条新手绢,可比原来那条高档多了。真的是顺滑如水,花纹灵动,一拿出来就惊艳了整个剧组,让所有人啧啧称奇。 藤原小百合的眉梢里难掩得意:“据说这是我祖母那个时代的遗物,还是当时的天皇陛下赐予我祖母的。” 这么一说更惹其他人艳羡。 似乎是为了表现和白兰关系好,藤原小百合还特意拉着白兰一起欣赏了一会儿。 对此白兰全程微笑,听她说这上面的花纹是怎么怎么绣出来的,这布料又是如何如何珍贵,待对方说累了停下来休息一下时,才不紧不慢拿出那条捡到的手绢,轻轻笑道:“我昨天偶然捡到了这条手绢,今天准备给你来着,没想到你自己已经准备好备用的了。” 立时,藤原小百合的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跟调色盘似的精彩。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调整好心情,接过那条手绢并笑着感谢白兰。 不为别的,光是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笑出来,白兰就觉得这姑娘比小雀有前途。耐玩。 藤原小百合果然没让白兰失望,隔天就有娱乐报纸爆料白兰不尊重粉丝,疑似耍大牌的行为,配图正是那一地的百合花碎片。 正值《阳之影》大热时,白兰也正是处于风间浪头的爆红新人,这一爆料一处顿时让她没什么根基的粉丝群发生动摇,也引出了许多潜伏已久的黑粉。日推账户下的评论不再是一片和谐,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新账号涌出来嘲讽她“得意忘形”“区区一个新人就敢这样践踏粉丝的心意”“连影帝敦贺莲都不敢这么做”,等等一系列不和谐的声音。 奈落拿着电话去跟LME商量对应方法去了,而白兰则接到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话筒那头,清亮柔和的男声带着笑意响起:“早上好,小可爱。看来你很喜欢我的花呢。” 白兰敢肯定他已经看见了那条新闻。她翘着腿靠在椅背上,冷眼望着桌面上的报纸头条:“你想说什么?” “故意用象征纯洁的百合花引出别人的嫉妒心吗?嗯,真不愧是我呢。就连我也忍不住为你的这手赞叹不已。”另一个白兰声调雀跃。电话那头传来包装纸的窸窣声,随后他的声音含糊起来,似乎在咀嚼着什么柔软的东西,“唔——” 白兰:“……你真无聊,挂了。” “等等,”对面立刻咽下食物,叫停白兰欲挂断电话的手,“需要帮忙吗?” “……”白兰皱起眉,“别多事。” 然而对面那人就跟没听出她的不悦一样,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从身份上来说,你也是密鲁菲奥雷家族的人呢,不能就这么被外人欺负了去。” 刚才还说自己故意,现在就说她被欺负了。白兰嗤笑一声:“黑手党教父的家族还不够你玩的?还跑来插手我的游戏,小心翻船。” “不会的哟。”电话那头的男人带着一丝得意,同样轻笑出声,温柔暧昧的声线仿佛贴着情人耳边的低语,“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我’是不会输的。” “那最好,你也别打扰我,别忘了我们的协议。”互不干涉。 这一次没等另一个自己再叫停,白兰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话。 她坐在位子上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劲,想了半天,终于注意到哪里不对,猛地一下坐直了身体:“奈落?奈落!” 黑发红眼的经纪人从外间走进来,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拿着合上的手机:“怎么了?” “帮我去查一下藤原小百合,她今天没来剧组。”另一个自己不可能闲得无聊无故打个电话过来消遣自己,所以刚才那句要帮忙压根不是询问,而是……通知。 白兰的表情瞬间阴沉下去,细细磨起牙:该死的白兰杰索,如果真的先斩后奏,就给她等着! 奈落的执行力很强,很快就调查出了结果。 他望着手机上的信息,挑了挑眉,读给白兰听:“藤原小百合家中失火,自己葬身火海……嗯?现场还逃出来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据说是某极道组织的副组长。” 白兰瞬间想起上次想袭击她,结果反而被奈落干翻的一群花衬衫。 奈落也同时想起来:“原来是她啊。也是位明星呢,现在可是身败名裂了。” “不光身败名裂,连命都没了。”白兰的脸色很不好,没想到另一个自己动作这么快,招呼都不打一声地处理掉自己的玩具。 他给自己添堵,自己当然也要礼尚往来。 白兰冷笑几声,转眼就把藤原小百合抛到脑后,吩咐奈落查出密鲁菲奥雷的在日本的基地:“顺便通知恶罗王他们,让他们这几天别乱跑,是时候活动活动筋骨了。”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就在白兰让奈落调查密鲁菲奥雷家族的当天,她从剧组回家的时候,车子被一群穿全白制服的人给拦了下来。 这群人个个凶神恶煞,手上戴着一到两枚戒指,胸前佩戴着一朵玫瑰型胸针。他们拦下车子后,敲开驾驶座的窗户,拿着几张照片询问奈落:“喂,见过这几个人吗?” 照片的最上面,是个看上去傻乎乎的棕发中学生,睁着一双大大的下垂眼,浑身上下散发着人畜无害的气息。 奈落面无表情地瞥了眼那几张照片,还没回答,就听身后女子轻笑一声:“密鲁菲奥雷都到这个地步了吗,还要向未成年下手。” 拿着照片的白制服大怒,狠狠瞪向漆黑的后排座位:“你说什”么?! 最后一个字还没吐出来,就哽在喉咙里夭折。 外面的霓虹灯投进车厢里,照亮一双紫色的眼睛,眼尾上挑的女人含笑望着他,那一眼的风情让白制服有瞬间失了神。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而且因为自己的失态勃然大怒,直起身便往后面走去,想要拖出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给她一个教训。 啪的一下,放在车门上的手腕被人扣住,恐怖的巨力几乎要折断白制服的手。 刚才还坐在驾驶座上的长发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外面,一手制住白制服,一手撑在车门顶上环顾周围的其他的白制服成员,神情放松,明明是温文尔雅的长相,偏偏眉宇间带着丝丝缕缕的邪气:“真是失礼啊。” 他又瘦又高,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手上力气却大的出奇。 这时副驾驶上的门也被打开,另一个黑长炸青年站在地上,双手插兜,一脸冷漠:“碍眼。”冷冷淡淡的声线,极具挑衅的内容,一瞬间点燃了这个分队所有人的怒火。 五颜六色的死气之炎悉数亮起,白魔咒们纷纷掏出自己的匣子,打算给这两个狂妄的家伙一个教训。 “咔嚓”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稍微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后排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高跟鞋踩在了外面的路面上。 一袭不知名的甜香扑面而来,让夏日的夜晚的暖空气更加沉醉迷离,刚才那个狐狸眼的女人竟然主动下了车,她的样貌也彻底暴露在霓虹灯五彩斑斓的光线下。 看清这张脸,最开始那照片的白魔咒一愣:“你不是那个……”新电影里的那个公主么?真人比荧幕上还要漂亮许多,还不是混血,是完完全全的欧式长相。 呆愣的白魔咒没有注意到自己这队的队长脸色已经惨白一片,牙齿咯咯打颤。 还是白兰最先注意到这个浑身颤抖的家伙,他看上去下一秒就要翻白眼晕过去了。 见她看过来,那人抖得更加厉害了:“白……白……” 白兰微笑。 “白兰大人?!”扑通一下,那个人都跪在了地上,抖如筛糠。 “哎?!!!”周围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叫。以她们的级别,尽管没资格面见顶头老大,却也知道他的名讳,更有几个有幸见到过白兰·杰索其人的照片。 白色头发,紫色狐狸眼,除了左眼下没有刺青,面前的这个女人跟密鲁菲奥雷的首领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比起男人的俊美,她的五官更加精致,气质更加柔和,也显得更加……危险的迷人。 没想到白兰大人还有女装的兴趣啊。 这个念头滑过这几人的脑海,让他们脸上的表情更加呆滞。 白兰轻轻一扫,就能大致猜到他们在想什么,瞬间笑得更加开心,眼里的趣味更浓。她环起手臂,一根纤细的食指轻轻点着下唇:“辛苦了诸位,这么晚还在排查彭格列家族的人。”关于另一个自己的计划,她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 这群白制服的黑手党立刻与有荣焉,激动地涨红了脸。 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下,白兰加深笑容:“来吧,去基地见见你们队长,可爱的入江正一君。” “……是!” 梅洛尼基地里,密鲁菲奥雷第二小队队长入江正一,好不容易应付完多疑狡诈的白兰,松了口气。一旦放松了神经,整个身体的力气都被抽走,一下仰倒在座位上。入江正一盯着头顶的雪白天花板,捂住不断痉挛的胃部,满脸菜色。 正当他颤抖着手指,满桌子寻找胃药时,屏幕上又跳出了一个新的窗口,某一小分队队长的面孔跳了出来,强装镇定的脸孔难掩兴奋:“入江队长!白兰大人来R国看你了!现在正在会议室等待你和γ队长!” 入江正一表情僵硬了,瞳孔瞬间放大:“你……你说什么?” 可惜他的部下没有察觉到他即将崩溃的心情,疑惑着重复了一遍:“白兰大人在会议室等待你和三部队队长。”说着还特意让开了身体,让入江正一看清背后的会议室。 在会议长桌尽头的中心位置上,白发紫眼的女人笑眯眯抬起头,扬起手冲入江正一打招呼:‘哟,小正,晚上好~’ “啪嗒”—— 刚找到的胃药药瓶从入江正一的手缝里掉在了桌子上,又顺着倾泻的桌面咕噜噜掉落在地。 91.不科学的明星(十八) “白,白兰?!”入江正一一下站直了身体,失声叫道。 “嗨嗨,我在。”拉近放大的屏幕上,女人精致的五官无一瑕疵,她挑挑拣拣放在面前的一众零食,最后挑了一袋五味豆。 哎?不是棉花糖吗? 一瞬间,这样一个疑问飘过入江正一的脑袋。紧接着,他注意到这名白发紫眼美人的性别—— 女,女人? 这不是白兰吧?!他怎么不知道好友除了中二病以外,还有女装癖的嗜好? 入江正一稍稍冷静下来,仔细一观察,越看越不对。那位女性除了长相酷似白兰,身后站着的两个男人入江正一从来都没见过,这真的是白兰吗?有人假扮他混进梅洛尼基地了? 数个疑问划过脑子,入江正一连忙转身冲出房间,叫上等在门口的两个切尔贝罗,急匆匆地往会议室赶去。 他紧赶慢赶,还是稍稍迟了一步。到的时候,第三分队的队长,隶属黑魔咒的γ已经在会议室对着银发女子满脸敌意:“你真的是白兰大人?” γ也发现不对了! 入江正一眉头皱得更紧,顾不上背后震惊的切尔贝罗,一脚踏进会议室:“白……” 还没说完,眼前一闪,一道甜蜜的香风扑面而来,紧接着是女人柔软的胳膊:“小正!” 疑似白兰又不是白兰的女人扑过来,用热情的拥抱迎接入江正一。 “呜哇!”入江正一连忙挡住她的手——没挡住,反而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胸部。 腾地一下,入江正一脸孔爆红,顾不上对面两道杀人似的目光,扯住女人的手想把她拉开:“请,请别别这样!” 他都被吓得结巴了,女人却笑得更开心,眼睛都弯成两道月牙,像抱着一个娃娃一样蹭着入江正一的头发:“小正的头发还是这么软呢。” 对面一俊美一邪气的两名青年,望着入江正一的眼神已经不是想杀人了,那是在看一个死人! 入江正一觉得自己胃部又开始隐隐约约绞痛起来。 这,这人到底谁啊?!就算不是白兰杰索,也跟他一样性格恶劣! 黑魔咒的γ也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入江正一已经不指望他了。就冲这人对自己的敌意,现在不过来落井下石已经看在了同一个家族的份上,要再进一步,那压根是不可能的事,只能靠正一自己。 入江正一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脸上的热潮:“请放开我,这位小姐。” 还好,光彩照人的银发姑娘没有过多为难他,反而很顺从地松开了胳膊,撅着嘴抱怨:“小正好冷淡啊,明明兄长说你很热情的。” “兄长?”这是γ在反问。 银发姑娘瞥了他一眼,笑眯眯回答:“就是白兰杰索呀,你们的老大。” “……你是……” “我是他妹妹白兰。”银发姑娘回头冲入江正一眨眨眼,“我也叫白兰杰索。” “这样啊,难怪跟他长的那么像。”γ似乎相信了这个说辞,毕竟这个女生既跟他们密鲁菲奥雷的老大长得相似,又知道入江正一,没什么破绽。 入江正一就想抓着他的肩膀疯狂摇晃:你清醒点啊!不是每个认识他,又跟白兰杰索那家伙那么像的女孩子就是白兰的妹妹!你就不怕她在冒充吗?! 好吧,这完全就是入江正一的脑内妄想,他自己都觉得这两条加在一起不会有伪装者。 可是! 偏偏有这个可是。 入江正一从大一就认识白兰杰索了,他很确定那家伙是独生子,绝对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在看γ,已经和这位身份未知的女孩子谈笑风生起来。堂堂黑魔咒干部,第三部队队长,被人家三言两语就捧得找不着北,不知不觉间就放下了敌意。 入江正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沉甸甸地叹了口气,心里自愧不如。 密鲁菲奥雷家族是由两个黑手党家族合并而成,像入江正一他们穿白制服的,被称为白魔咒,隶属年轻的杰索家族。另外一批,像γ他们穿黑制服的被称为黑魔咒,属于历史悠久的基里奥内罗。两方人马虽因各自老大的结盟,而成为一个家族的人,但实际上还是泾渭分明,像γ就对基里奥内罗的首领尤尼十分尊敬,对白兰杰索就缺了几分敬畏,更对白魔咒有几分不清不楚的敌视。 前不久入江正一刚来这边分部时,就被他顶过几次,现在两人还是分别管理各自部队的情况。γ对入江正一这个名义上的R国分部总负责人,不太看得上眼。 入江正一也很清楚这一点,正因为清楚,所以看着自称白兰的女孩子几句话把γ说得心花怒放,表情和缓,连警惕都放下了,才不得不佩服。 而等γ被她哄得一离开会议室,银发姑娘就瞬间变脸,撇了撇嘴冲入江正一抱怨:“小正,那个人好讨厌啊,居然看不起白魔咒呢。” 原来你知道这一点啊,那你还能装得那么喜欢他的样子。 眼前飘过好友那张永远笑嘻嘻的脸孔,入江正一的胃部似乎更疼了。他叹了口气,回头示意切尔贝罗把会议室入口看好,别让别人尤其是黑魔咒的人靠近,然后回过头,正色面对银发姑娘:“你到底是谁?” “嗯?”‘白兰’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变,“说了啊,我是白兰·杰索的妹妹,白兰·杰索。” 入江正一表情严肃,难得拿出了黑手党高层干部的风范:“我跟白兰大人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他还有个妹妹。和γ不一样,我很确定,你绝对不是白兰大人的妹妹。你,到底是谁?” ‘白兰’的笑容陡然诡异起来,入江正一心里一突。 在他如临大敌的目光下,银发美人翘着红唇,慢悠悠开口:“真不愧是小正呐,无论是哪个世界的你,都很聪明。我,的确不是他的妹妹。” 她注视着入江正一墨绿色的眼睛,眼中兴趣盎然:“我就是白兰·杰索。” 看出入江正一的茫然,她好心补充了一句:“只不过是另一个世界的白兰。” “……平行宇宙。”入江正一喃喃道。 “嗯嗯,没错。”另一个世界的女孩子白兰点头答应,随即又扑了过来,抱住入江正一的胳膊,贴着他道,“这样小正就不会再这么提防我了吧?小正,见到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呀?” 面对她期待的眼神,入江正一笑得像哭一样:“……太惊喜,太意外了。” “噗嗤!”另一个白兰一下笑出了声,哈哈大笑。 她笑得如此剧烈,连眼泪都从眼角渗了出来。 松开入江正一的胳膊,她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摆手:“算了算了,不逗你了。小正真可爱。” 入江正一叹了口气,从她的身上再次看见那个性格恶劣的好友的影子,不由在心里感慨,真不愧是另一个白兰啊,跟这个世界的他性格几乎是一样的糟糕……不过因为是女孩的缘故吗?进攻性没有这边的白兰高,气质也更加柔和一点。 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同伴已经把她少的那部分尖锐都给补上了。 入江正一偷偷瞟了几眼那边当木桩的两个大帅哥,实在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们也是你那个世界的?”他早就注意到白兰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是你的守护者么……” “对呀对呀。”白兰给他介绍,“这位是斑先生,我的云守。这是奈落,雾守。” 那名为斑先生的黑发青年漠然望了一眼入江正一,面无表情,长相俊美,神情傲慢,连招呼都懒得打。 相比之下,旁边的雾守就好多了,至少脸上带出笑,冲入江正一颔首:“你好。” 入江正一抖了抖,觉得这雾守笑起来怎么这么危险?看上去还不如旁边那个没表情的云守。 但不管是没表情的云守,还是面带黑气微笑的雾守,他们对入江正一的态度都称不上友善。 反而是他们的老大,一口一个小正地叫着,显得格外亲密。 再联想到她刚才对自己的来历直言不讳,入江正一推了推眼镜,心情格外复杂:“就这么直白地告诉我,真的没关系吗?”平行世界的白兰大人,这怎么看怎么都是需要保密的身份吧。不然也不会在一开始,是以这个世界的白兰大人妹妹身份自居。 隔壁宇宙的异性好友吃着五味豆,笑着回答:“没关系哟——”她拖长了声音,望着入江正一的眼神却充满信任,“因为你是小正嘛,所以全都告诉你也没关系。” 入江正一的心情更加复杂了,忍不住又推了推眼镜,试图以镜片的反光遮住自己的眼神。 白兰假装没看见他眼里的愧疚,若无其事地移开话题:“对了,我说是他妹妹其实也是事实。另一个我给我在这个世界安排的身份,就是他的妹妹。” “啊,原来是这样。”难怪她会大摇大摆冲进基地来,原来白兰早就知道她的存在。换句话说,这两人早就碰过面了。 只要一想做出这样事情的人是白兰·杰索,入江正一就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奇怪,反而松了口气:“白兰大人已经知道就可以了,我这就给你安排房间。” “不用不用。”女性白兰摆手拒绝,挑出一颗红色的五味豆捏在指尖打量,“我就是来见见这个世界的小正的,我在这边也有房产,待会就回去。” 入江正一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那你在这个世界是做什么的?你是怎么来的?不好意思,如果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没事,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时空穿梭机是我世界里的小正和我一起研究出来的嘛。”白兰直言不讳,“我在这个世界啊,目前是作为一名艺人在努力挣钱,养活我的守护者们。” 做艺人?挣钱?养活守护者??? 入江正一的胃部真正绞痛起来,他□□一声,连忙掏出胃药服下:“你……你开心就好。” 白兰望着他手上的药片大摇其头:“唉,无论是哪个世界的小正胃都不好啊。” 你以为这是谁的错啊! 入江正一有气无力地在心中呐喊,面上苦逼兮兮地推了推眼镜,勉强压下了吐槽之魂。 就在这时,整个会议室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会议室的大门也在同一时刻被敲响。 “糟了!”入江正一唰地直起身,一时间倒忘了胃疼的事,“基地被攻击了?!”明明沢田纲吉他们才到这边啊,应该还没到计划里进攻的时间点。 刺耳的警报声中,大门被打开,切尔贝罗的脸上充满难得一见的慌张:“不好了入江正一大人!圆形装置正在被人攻击!” “什么?!”入江正一一下冲出了会议室,跑向被攻击的地方。 他身后白兰“嗯?”了一下,跟着走出去:“我们也去看看吧。” 十分钟后,白兰十分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因为攻击小正基地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认识的老朋友: “战神大人,好久不见呀,你伤好了?还有这位,又是哪位神明大人?” 外面的天空乌云滚滚,雷电闪烁,白兰望着那名和服壮汉的眼神十分冰冷,脸上还挂着礼貌性的笑容:“难不成是那位鸣神姬的亲戚?” 92.不科学的明星(十九) 疑似雷神·鸣神姬亲戚的和服壮汉并没有回答白兰,而是以相当轻慢的态度转开视线,目光下移到脚底的白色废墟上。 一片轰隆雷声中,他的声音异常清晰:“区区人类,竟敢妄想破坏时空规则,改变未来?” 他每说一个字,入江正一的脸色就变白一分。 当和服壮汉下达判决书般定论“可笑”时,入江正一已是面如白纸。他失神地盯着那片废墟,嘴唇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音节也发布出来。 白兰皱起眉,深深望了眼小正,正准备开口,就被一个突然冲出来的人影打断。 黑色制服,金色背头,正是之前在会议室和白兰相谈甚欢的γ。 金发男人脚踩青色电光,直冲上天,脚下电光闪烁,劈啪作响,另有两团更小一点的青色电团在他人到之前,就朝天上的神明呼啸而去。 和服壮汉先是一愣,随后不屑之情更甚,抬起手,一道龙形闪电便从他背后乌云中探出,一口咬下去,便将那两团对比之下渺小无比的青色电团直接吞没。 γ呵了一声,打开匣子,取出一把环绕着电光的长棍,毫无惧色地盯着那条闪电长龙:“你的力量还不错嘛。” 他的态度激怒了和服壮汉,后者脸上怒意大盛:“区区人类,态度如此猖狂!黄云!” 闪电长龙怒吼一声,俯身张嘴,咬向γ。 一时间天空上青色光芒和白色闪电交相辉映,将黑漆漆的天空照亮,刺得下面的人睁不开眼。 其他的密鲁菲奥雷成员也在此时赶到,纷纷点燃火焰,拿出自己的武器,朝天上的另一人飞去。 然而下一秒,这些人就像天空下饺子般,重新掉了下去,五颜六色的火焰转瞬熄灭。 白兰歪了歪头:看来神明比起普通人还是很强的。 先前被奈落重伤逃走的战神已经拿到了自己新的神器,一杆新的金属□□。刚才他就是用这柄□□一击扫开密鲁菲奥雷的包围,再一击以人类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将密鲁菲奥雷一个个击落。 打败这些人类,似乎让战神信心大增,冷冷瞥了眼那边还在缠斗的一人一神,他高声提醒同伴:“建御雷神,别玩了。” “好。”和服壮汉从战斗中脱身而出,挥了挥自己宽大的袖摆,“不过是看这个人类使用雷电的力量还算有趣罢了。” “有趣?”γ也停了下来,一脸的屈辱转瞬被战意取代,“那就让你看看更有趣的东西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新的匣子,用戒指打开。 顿时两团金黄色光芒呈一线射出,环绕在γ身边。 白兰眯起眼,发现那两团金光是两只灿金色,周身环绕电光的狐狸。 “电狐……”身旁入江正一喃喃着为她解释,“看来γ认真起来了。” 像是印证他的话,狐狸身上的电光变成绿色的火焰被γ吸收,更多的小球从他背后悬浮起来,全都缠绕着耀眼的电光。 γ甩了甩长棍,摆出一个击打台球的奇怪姿势:“去吧!雷塔等离子击球!”数颗小球同时弹射而出,就仿佛……将天空作为桌面,进行的一场桌球碰撞。 电光交织,桌球用自己的轨道组成一张严丝合缝的电网将和服壮汉整个包裹进去。 γ的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而一旁冷眼观战的战神,也露出了一个冷笑。 天空突然雷声大作,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一整片乌云。 龙形闪电游过云端,最后钻进云层中。 一道黑色身影从天空坠落。 “γ!”入江正一大惊失色,同为A级队长,他很清楚γ的实力,而这样一个强者居然瞬间被击败,并且重伤昏迷,天上的那个和服壮汉难道真的是—— “神明?” 另一个握着金属□□的人似乎听见了他的低语,看向入江正一:“吾乃战神建速,汝既是打破时空规则之人?” 入江正一刚刚恢复了血色脸孔再次变白。 从他的表情上,战神得到答案,冷哼一声,一甩□□,枪头破空,闪着锐光直指入江正一:“汝罪当死!” 那边和服壮汉也再次召回龙形闪电,这次对准的目标是入江正一和白兰身后的整个基地。 一滴冷汗划过入江正一的额角,他仰头注视拿着□□的神明,眼睛眨也不敢眨。 气势……太强了。 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吗? 远超于人类之上的……哎?! 入江正一一呆,眨了眨眼,甚至想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刚才还给他巨大压力的两个神明,一左一右地……飞了出去? “怎么回事?!!!!” “真是没办法。”身边几乎被入江正一遗忘的女性白兰往前踏了一步,双手环胸,同样抬头望着天空。只是相较于入江正一的紧张,她可谓是闲庭信步,“最后还是需要斑先生和奈落啊。” 斑先生和奈落……她的两名守护者? 入江正一近乎呆滞地望着那座小山般的淡蓝色巨人,刚才就是这东西一手砍断龙形闪电,一手拍飞了那个和服壮汉。 而另一边,燃着靛青色火焰的苍白青年露出阴森笑容,用那双极其特别的暗红色眼睛注视着战神:“上次被你跑了,这次,我们继续。” 接下来的几幕,就跟3D魔幻大片似的,小山一样的蓝色巨人几巴掌把雷神拍得吐血,战神的□□也在越来越多的触手攻击下捉襟见肘,更不要说白兰雾守身边柱间弥漫的靛青色雾气,看上去就剧毒无比,而战神的动作也在雾气中越来越缓慢。 眼见着两名神明就这样被两名守护者压着打,入江正一看得呆住了,还是白兰提醒他:“那边那个放在那儿不管没关系吗?” 顺着她的手指,入江正一这才想起自己这边还有个重伤患者γ。无论之前他怎么顶过自己,两人毕竟是同一个家族的,入江正一还是燃起晴之火焰,上前为昏迷的男人治疗。 而头顶之上,战神和建御雷神被步步紧逼,眼见着又要陨落换代,战神怒吼一声,甩出金属□□逼退奈落,低头冲白兰朗声道:“愚蠢之人!当你们被我们吸引注意力时,你们的总部已经遭到了毁灭!” 白兰脸色稍变,眼前晃过恶罗王和蠃蚌的脸,但输人不输阵,无论心里如何懊恼,她面上还是分毫不露,淡笑道:“我可没什么总部。” 战神嗤笑:“随你怎么说,你的半身很快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白兰的心情和眼神顿时都微妙起来:“……我没有半身。” “是么,在神明面前,谎言是无用的。”显然战神以为她在嘴硬。趁着白兰深思的机会,他一甩□□,叫上捂着胸口吐血的和服壮汉:“我们走!” 宇智波斑望了眼消失在云端的两个神明,到底还是在意刚才战神的话,没有追上去,取消了须佐能乎朝白兰走去:“他刚才是什么意思?” 奈落也是同样的想法,落回地面:“恶罗王和蠃蚌被袭击了吗?” 白兰突然想通了什么,展颜而笑:“不。” 宇智波斑&奈落:? 白兰的笑容越来越大,带着一丝不怀好意抬眼看向那边替γ治疗的入江:“太好了,小正,你不用担心了。” 入江正一见γ的呼吸平稳下来,熄灭了火焰,闻言苦笑一声,扭头看向旁边的白色废墟,摇了摇头:“不,白兰,你不懂……一切都完了……”十年前的彭格列众人已经回到了过去,他和彭格列首领及云守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这个未来也已经没有希望了,整个世界都会被白兰(♂)掌控。 白兰(♀)却在此时轻笑出声:“小正,我知道你的计划唷。” “?!” “幸运的是,神明大人帮忙解决了你的烦恼。” 入江正一的惊喜立刻被失望替代,他叹了口气,满脸阴郁:“白兰,我现在真的没心情听你开玩笑。” 白兰笑眯眯地竖起食指摇了摇:“不对不对,我说的是真的。如果我没猜错,战神刚才说的我的半身,指的就是另一个我。” 面对入江正义慢慢睁大的眼睛,她笑了笑,又给那簇希望之火添了把柴禾:“而他说的总部遭到毁灭,指的应该就是密鲁菲奥雷的总部。” 那群天神估计是看她跟另一个白兰的灵魂波动十分相似,再加上有麻仓叶王那个前车之鉴,就误认为她也将灵魂分成两半,化为两个半身。 只是啊……麻仓叶王那边是真的,而她跟另一个白兰,却是实打实的两个灵魂呢。 虽然相似,却绝对是独立存在的两个灵魂。 入江正一呆了半晌,被身上的紧急呼叫装置惊醒。 抬手打开手腕上的通讯装置,弹出来的屏幕上一片火海和废墟,上面某个总部的白魔咒满脸是血,冲他大声呼救:“入江大人!大事不好了。总部遭到不明力量袭击了!” 入江正一浑身一震,下意识看向白兰,后者冲他笑得不见眼睛。 屏幕那边的人因为角度问题,看不见入江正一在看谁,还以为他是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在向别人求证。 现在情况危急万分,那边的家族成员也顾不上上下关系,保密协议,一口气把所有已知的情报全部说了出来:“密鲁菲奥雷遭到毁灭性打击!留在总部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尤尼大人昏迷,白兰大人失踪!请R国分部离开派出支援啊!” 屏幕突然一红,身穿白魔咒制服的青年在高温中瞬间惨叫一声,转瞬化为灰烬,随后屏幕一闪,信号被迫中断。 入江正一脸色铁青,转身往梅洛尼基地里冲去:“必须立刻前去救援。” 白兰拉住他:“我以为你不希望这个世界被另一个我统治?” 眼镜青年的脸上一派焦急,墨绿色的瞳孔清澈无比,很容易便看到底:“可我不希望白兰死亡啊!他是我的朋友!” 白兰微微一愕,情不自禁松开了手。 注视着入江正一匆匆进入基地的背影,她眨了眨眼:“奈落。” “是。”忠心耿耿的雾守立刻上前一步听命。 “联系蠃蚌和恶罗王,让他们立刻前去密鲁菲奥雷总部支援。”她犹豫了一瞬,回头看向宇智波斑,“斑先生,也麻烦你再跑一趟了。” 宇智波斑的写轮眼尚未关闭,那双诡谲华丽的眼睛深深凝望了一眼白兰:“好。” 紫色火焰在他右手中指燃起,随即暴涨,在宇智波斑的头顶上空凝聚成一只尾羽巨大的紫色大鸟。鸟喙内勾,头生三羽,张开的翅膀遮天蔽日,翼展长达三米。 宇智波斑翻身跳上紫色朱雀,最后望了眼白兰,但他什么话也没说,仅仅一拍朱雀颈部—— 一声清啼划破空气。 旋风从地面卷起,将地面上的灰尘落叶一同卷上天空。 在白兰的目送下,紫色巨鸟瞬间腾空而起,向西边飞去。 93.不科学的明星(二十) 按照白兰的预估,那群高傲的神明应该不会全员出动攻击密鲁菲奥雷总部,顶多像这边一样,派出2-3名武力值较高的天神。不要说2-3名了,就是再增加一倍,她相信以斑先生他们的实力,也能全身而退。 不过剩下两名守护者的空缺的确要尽快补上,不然像这次战场一增多,总有种捉襟见肘的急迫感。 不出白兰所料,三天后,宇智波斑他们带着一只重伤昏迷的白兰·杰索和一只重伤却还清醒的云守桔梗安全归来。 这一次见面,云守桔梗就没有上次的意气风发了,满脸血污,衣衫褴褛,左手臂肩膀以下都是一片焦黑,一见到白兰,他便扑通一声跪下:“大人!请您救救吧白兰大人!” 白兰唔了一声,走过去,蹲在另一个自己身边,用手拍了拍这家伙冰凉的脸孔:“其他守护者呢?” “……尽数阵亡。”桔梗低下头,带着咬牙切齿的深重恨意,“那群神明——” 白兰翻开另一个自己的眼皮,给他大致检查了一下,拍拍手,打断桔梗的话:“不行啊,治不了。” “大人!”密鲁菲奥雷的云守猛地抬起头,满脸不敢置信。 面对他的质疑,白兰笑嘻嘻地一摊手:“没办法,我这边的晴守还没找到,没有治疗成员。” 她示意桔梗转头往后看,那边宇智波斑,恶罗王,奈落三人或面无表情,或跃跃欲试,或温和假笑:“要不你看他们三个哪个顺眼,给你家白兰大人试试?” 桔梗一噎,无视掉恶罗王指着自己的手指,识时务地垂下脑袋:“……多谢大人收留。” “乖~”白兰拍拍他的肩膀,抬头冲从二楼走下来的蠃蚌吩咐:“带他们去客房休息,这几天多加提防,防止天神继续攻击。” 蠃蚌一直是这群守护者中最沉稳平静的那一个,不过后来据恶罗王所说,这看上去最稳重的雷守一上战场就拿着薙刀砍断火神的胳膊。白兰瞥了眼在她耳边“打小报告”的红发恶鬼:“你想说什么?” 恶罗王指着自己的鼻尖,咧开嘴,露出一嘴寒光闪闪的利齿:“你觉得我怎么样?让我来当守护者的领袖!我绝对会比蠃蚌更可靠!!!” 白兰微笑:“好啊。”不等恶罗王惊喜,她又继续道:“等你什么时候能打得过斑先生了,就让你取代他当队长。” 恶罗王笑容一僵,嘎吱嘎吱回头,身后宇智波斑一脸黑气地将拳头捏得咔吧响,眼睛已经变成了紫色的轮回眼。 无视掉身后叮咛哐啷的打斗声,白兰拿起发卡将头发盘起,戴上墨镜,起身出门。 在门口等候已久的奈落替她开门,临走前还贴心地帮里面两个同事合上门,免得恶罗王的惨叫传出去导致扰民。 白兰在日记簿中的戏份已经彻底结束,而《阳之影》虽刚下架,却热度不减,某时尚杂志趁热打铁,邀请白兰和《阳之影》的男主演敦贺莲一起拍摄当期的杂志封面和全彩内页。 之所以是白兰而不是阳之影剧组里的其他女演员,据说是因为罗利宝田的力荐。 奈落边开车边对白兰解释:“那位LME社长似乎已经变成了你的粉丝,对你的表演大加赞扬。” 白兰正浏览日推上的留言评论,闻言半开玩笑回答:“这国家里大半个人都成我的粉丝了。” 这不,刚刚她还扫到TRAPNEST的队长一之濑巧也在她账号下留言,表示喜欢昭野公主这个角色。除了他,还有麻仓一诚,敦贺莲等人。 今天的杂志拍摄是在户外取景,一些消息灵通的粉丝和狗仔记者一早就埋伏在拍摄场地外等候。 也是巧合,白兰跟敦贺莲的车子几乎是一前一后地到达,比起敦贺莲身边的经纪人助理保镖,只带了奈落一人的白兰气场上就弱了不少。 奈落见状还说:“今天应该让斑大人也过来。” 白兰笑道:“斑先生可是刚从国外回来,也要让他倒个时差休息一下才行。不然累着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累?他可不见得,出门前正在蹂|躏恶罗王的不就是宇智波斑。 不过看了看白兰脸上的笑容,奈落还是聪明地保持沉默。 这时敦贺莲和那些粉丝记者也注意到白兰的到来,比起尖叫“公主殿下”的粉丝们,敦贺莲就显得安静许多。高大俊美的男人走过来,顺便让自己的保镖挡住那些过于热情的粉丝,邀请白兰一同进场:“许久不见。” “敦贺前辈。”白兰戴着墨镜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红润的薄唇翘起来,冲敦贺莲点头微笑。 后者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正好对上白兰身后对方经纪人的视线。 两个男人目光交织,敦贺莲微微皱眉,率先移开视线。就算是他,也觉得白兰的这个经纪人外貌未免太甚了些,那些粉丝见拍不到白兰的全脸,有一小部分就把摄像头对准了俊美逼人的经纪人大人。 白兰自己或许不知道,但私下里别的艺人都在说她的经纪人另有所图,很有可能是想借她的东风为自己先积累粉丝基础。 在敦贺莲看来,这个经纪人或许是真的没有出道的想法,只是他偶尔注视白兰的目光…… 迎上来的杂志摄影师打断了他的思路,敦贺莲不得不将其他事暂且放在一边,和白兰一起聆听今天的拍摄要求。 这家时尚杂志在业内十分有名气,属于既受大众欢迎,又被圈内认可的高档杂志,能登上它的封面和全彩内页的艺人,不是当红小生就是影帝影后。可以说白兰以一个暂时只有一部作品的新人被选中,还是跟影帝敦贺莲搭档,除了罗利宝田的推荐外,最重要的是杂志的总编认为这期内容和她气质完全吻合。 这期拍摄的主题是以西方幻想世界为背景,服装风格也都是中世纪欧式风,在这样的情况下白兰的西方人长相就不是劣势而是巨大的优势了。 摄影师的助手捧出第一场的两套服装,也就是预定要登上杂志封面的那套,一条黑色轻纱长裙,一条白底金边的男士长袍。 白兰正装备接过那条有些暗黑哥特风的裙子,结果那条男士长袍却被先一步交到她的手上。 她一愣,再看旁边接到长裙的敦贺莲同样一脸懵逼。 面对他们两人的怔愣,摄影师和他的助手实在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这是我们主编的意思,他认为白兰小姐的气质十分符合这套长袍。其实在这期拍摄剧本里,女主角是女扮男装伪装成神圣魔法师的最终大boss,而男主角是为了国家男扮女装的黑暗骑士‘公主’。” 公主敦贺莲抽了抽嘴角,展开那条华丽的黑色连衣裙,发现真的是他这个尺寸的。 白兰也笑了,跃跃欲试地将那条法师长袍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又量了量她跟敦贺莲的身高差展示给摄影师看:“不过我跟敦贺前辈的身高还是有些差距的啊,难不成要在长靴里垫增高鞋垫?” “没事没事,当初准备服装的时候就考虑到了。”服装设计师笑呵呵在旁边指给白兰看,“这长靴藏在长袍下面很难看清,本来就是高跟款式,里面再垫一下,应该能跟莲的身高相差不大。再说拍摄嘛,毕竟跟拍电影不一样,是静态的,可以做一下处理,就是你们可能会辛苦一些。” 看来人家杂志早就把一切准备好了,合同都签了,为了职业道德和个人素养,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反悔,敦贺莲只好先一步拿着那条长裙去换装,白兰跟在他身后,憋着笑,有点同情这位人高马大的大帅哥。 他们说话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是以被拦在外面的粉丝们也差不多将说话内容听了个大概,此时见影帝敦贺莲拿着女装,公主殿下拿着男装,顿时都沸腾起来。 那些八卦记者手上的照相机也快门连按,闪光不停。 杂志的现场负责人很满意他们的反应,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想必明后两天各大娱乐报纸的头条都是他们杂志的名字。 宣传热度是怎么来的?就是这么来的。 负责人面上笑容满面,信心十足,还有心情让粉丝和八卦记者待会拍摄时保持安静,不要影响到两个主角。但实际上,他自己内心里也在打鼓,不知道那两人换装出来效果如何。 敦贺莲和白兰的确是俊男美女,敦贺莲还好,本来五官在当红男艺人中就算精致的,待会用化妆术柔和轮廓,应该差不离。 就是白兰……她长得太好看了,而且属于精致妩媚的那一类好看,扮起男装来,就怕会显得娘气。 按照拍摄剧本的设定,女主角扮演的魔法师应该俊美优雅,却绝对不会给人雌雄莫辩的感觉。 换装,化妆,定造型。 尽管这次杂志带了七八个化妆师造型师,但这一忙活也足足忙活了一个小时,把外面的粉丝和记者们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早在敦贺莲和白兰到场的时候,他们就把照拍了,推特也发了出去,现在过了一个多小时,社交网上的网友们基本都被勾起兴趣,一个个在网上追问这些在场人的后续。 他们也在等爱豆们出现啊,这些人一个个催的这么紧,感情不是你们大清早起来没吃没喝的等候。 资深追星族的小美划了划手机屏幕,翻了个白眼,熟练地从双肩包里抽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咕嘟咕嘟喝下去,顺便将卡在喉咙里的面包也冲进肚子里。 她刚喝没几口,就见最前面的几个粉丝骚动起来,从他们的连连尖叫声中,小美估计莲他们已经出场了。 她本人是敦贺莲的铁杆粉,这次过来也是为了蹲莲,至于公主殿下……小美撇撇嘴,她美是美啦,但是美得太过高贵妩媚,很难博得同性的好感。 脑子里想些有的美的,小美拧好瓶盖,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举起来。 这样一来,就算她被前面的人遮挡住视线,从手机屏幕也能欣赏到莲的英俊…… 美貌?! 啊啊啊啊啊这个穿裙子的女人是谁啊啊啊啊啊啊!这么严酷凛冽的美貌,这么黑暗风的美人真的是敦贺莲吗?!!! “啊啊啊啊啊啊!!!”小美脑子一热,自持老粉身份的她也情不自禁跟旁边的人一起尖叫起来。 忽然,前面的尖叫声更大了,间或夹杂着白兰的名字,吵得小美耳膜一震。 屏幕的右上角金光一闪,让小美下意识将镜头移了过去—— 这人TM又是谁啊?!!!! 紫色狭长的眼睛,微微下垂的眼角,还有这悲天悯人的微笑! 这个斜编着麻花辫的温柔大帅哥是那个白兰?那位妩媚动人的公主殿下??? 不,她不信! 94.不科学的明星(二十一) 白兰的男装扮相震晕了一堆粉丝,也惊艳了杂志拍摄的现场负责人。摄影师更是大叫一声,表情夸张地捂住胸口,一连倒退三大步。粉脸含春,娇|喘连连:“我的上帝!我仿佛看见了缪斯女神!” 这句话可不是夸张,一看见敦贺莲扮演的公主和白兰饰演的魔法师,这位著名时尚摄影师就感到灵感的小火花在他脑子里整个炸开,什么理智矜持全都灰飞烟灭,只剩下一堆堆扇着粉红翅膀的小天使在他脑子里吹着竖笛唱着歌。 “走!立刻开工!”摄影师一把推开扶住自己的助手,指挥那些那反光板的鼓风机的赶紧就位。 见他这么急急忙忙地开工了,负责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让早就安排好的工作人员没收那些粉丝记者的拍照工具,一边收一边微笑解释:“这是为了防止照片提前流传到网上,请大家配合。若是不愿交出手机照相机,可以自行离开。” 大部分人还是很能理解的,那些粉丝过来也是为了见爱豆本人,能拍照留念最好,真拍不到也就算了。 大部分女粉丝还沉醉在银发法师的俊美中,剩下一小部分男粉丝却是被雷劈过般,外焦里嫩,魂飞魄散,工作人员收手机收到其中一个人面前,好心提醒他:“这位先生请交出您的手机照相机等其他具有拍照功能的工具,我们这边拍摄完毕后”会归还…… 最后几个词还没说出来,就被一声包含痛苦的怒吼声打断,那一米八几的光头壮汉痛嚎一声,满脸通红,眼角含泪:“怎么会这样?!” 饶是见多识广的工作人员都被他吓了一大跳:“这,这位先生请先冷静一下。”这面红脖子粗的,连太阳穴上的血管都爆出来了,待会要是急出什么病可怎么办。 “老|子冷静个屁!!!”壮汉破口大骂,“老子的女神男装居然比男人还帅!还不能让老子难受一会儿吗?!” “就是就是!”旁边几个感同身受的男粉丝见有人率先发声,连忙开口声援这位勇士。 他们都是白兰的粉丝,前段时间被《阳之影》里的昭野公主给迷住了,除了去电影院二刷三刷四五刷,更是在电影下线后去网上下载资源,把昭野公主短短几分钟出场露面给截下来,翻来覆去舔屏欣赏。 就这,还不满足。一打听公主殿下今天要来这边拍摄杂志,一早就蹲在这边等候,先前公主殿下来的时候,粉丝群里就属这几个大老爷儿们嚎得最激动,把旁边小姑娘的喊声都给压了下去。 虽然离得远,脸上还卡了副墨镜,但公主殿下的真人真的美啊。那一举手一投足,一说话一微笑,无一不是万种风情。 结果公主殿下进去换身衣服,画个妆,一小时后再出来就变成了一个文质彬彬的小白脸!这让他们如何能接受! 更叫这群男粉丝不能接受的是,公主殿下假扮的小白脸男人,还真,真他娘的有点帅?! 我心目中的女神居然比我还帅。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悲伤的事了吗? 没有!!! 想到这里,这群男人悲从中来,又是一顿哀嚎。 直把收装置的工作人员嚎得又同情又好笑,只能强忍着笑意再次提醒他们:“先生们,请交出你们的手机……” 这次倒是再没闹出什么事,一群汉子一面伤心一面乖乖交出了自己的手机,惹得旁边已经回过神来的女孩子们忍不住笑他们:“伤心什么,公主殿下就是这么好看的人,你们不喜欢我们喜欢。” 男粉丝一听急了,都是公主殿下的粉,什么叫他们不喜欢? 他们,他们虽然纠结了一点,但还是很喜欢公主殿下的(脸)的好吗!再说那身白底金纹法师袍的扮相,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的心理,还真是越看越好看! 一时间男男女女们一起捧着脸感慨:真不愧是公主殿下啊,真帅气! 这群粉丝还算配合的,那些娱乐记者才是真的麻烦。 要是碰上素质高的还算好,要是碰到那些不择手段要挖新闻的,往往这边交了个手机,那边就藏了个针孔摄像机。 好在杂志社的工作人员也算身经百战,眼睛一扫,从他们的姿势里往往就能发觉端倪,收完手机之后,一回头当即揪出几个不老实还在偷拍的家伙,把那些微型照相机摄像机全搜出来,删掉照片,再把人赶出去。 那几个娱乐小报的记着气得直跳脚,又不敢真的指着知名杂志的人骂,那些粉丝不知道,他们却是多多少少了解这家杂志社背景很深,不能得罪。 最后这几人实在不甘心,又不敢再偷溜进去,只能在周围转悠,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继续偷拍。 白兰没在意身后的骚动,只在最开始听见有人叫她名字,回头冲那群粉丝笑了笑。 结果当即又是一片尖叫,女孩子们捧着脸,眼里闪着小星星,一个个都不去看敦贺莲了,全盯着她! 就连敦贺莲本人也定定望着她许久,最后忍不住询问:“你以前扮过男人?” “嗯?你怎么看出来的?” “男性的走路姿势,还有一些小细节上是跟女性不一样的,如果不是特意研究过这些,是很难注意到的。” 白兰也觉得挺巧:“是啊,以前机缘交合女扮男装过,没想到这次倒是排上了用场。” 这也是为什么那群男粉丝觉得她小白脸,却又不得不承认她男装帅气,更没有一个人会觉得她扮演的神圣法师是个小娘炮。 白兰本身体型就偏纤细清瘦,穿上一身长袍再踩上高跟靴子更显得高挑瘦弱,好在她这次扮演的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远程法师,按照剧本上的设定,剧本中女主选择扮演一个法师而不是个骑士也出于这样的考虑。 与之相对应的是敦贺莲扮演的黑暗骑士公主。 剧本中他本是一国王子,却因诅咒从小不得不以女装饰人。敦贺莲的五官精致归精致,但眉弓压得很低,靠近眼睑,就显得非常有男子的凌厉。这次化妆师为了柔和这种凌厉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为此还在征得本人同意后,将敦贺莲的眉毛剃得差不多,改画了两弯细眉。都说眉毛能体现一个人的精气神,将眉毛一改,敦贺莲的眉眼顿时就偏女气起来,再加上其他部位的修饰,很快便成了一个黑暗气质十分浓厚,严酷艳丽的大美女。为了强调女性美,化妆师特意给敦贺莲画了个烈焰红唇,幸好敦贺莲本人皮肤细腻白皙,唇形优美,不显得突兀,反而十分适合。 白兰就冲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托起他的右手,俯身低头在他手背上虚吻:“日安,我的殿下。” 敦贺莲心尖一酥,整个人都一怔。 “咔嚓”一声,白光闪过。 两人扭头,就见摄影师望着自己手中的单反尖叫:“啊啊啊啊完美!这张太完美了!!!快快快,你们快站到这边来,我现在灵感爆棚!” 摄影师灵感爆棚的结果就是两个模特被他翻来覆去的折腾,好在两人体力都很好,特别是白兰,穿着一个里面还垫着增高鞋垫的高跟长靴,一场拍下来,脸不红气不喘,让旁边正在擦汗喝水休息的敦贺莲心情复杂。 白兰注意到他的目光,放下矿泉水笑道:“没办法,谁让敦贺前辈这么高呢。” 高得她都这样了,还比他还差不少,每次两人合在一起拍照时,敦贺莲就不得不配合着摄影师的要求凹出各种各样奇怪的造型,尤其是只拍上半身时,敦贺莲的两条长腿就无处安放。有一张甚至上半身还是端着酒杯,一身仙气的高贵公主,下半身穿着长裙蹲马步,看得外面那些粉丝都哈哈大笑,倒是觉得往日里高不可攀的影帝大人接地气起来。 敦贺莲显然也想到了蹲马步拍照的那一幕,无奈苦笑,揉了揉鼻尖:“现在觉得还不如矮一些。” 摄影师在一旁翻看之前的照片,看看有没有要重拍的,闻言安慰他:“你们这样还算好的,白兰个子在女生中不算低了。上次我给一对模特拍,男的一八五,女的一五零,虽然没有性别颠倒,但要抱在一起还要拍出唯美造型也累得够呛。” 他抬起头,冲敦贺莲眨眼睛调侃:“毕竟莲你还没到劈叉的地步嘛。” 敦贺莲苦笑得更厉害了。 好在摄影师检查了一遍照片,宣布所有都很完美,可以收工了,其他人这才同时松了口气。 拍照不光是模特本身辛苦,其他人也不容易,打光的,吹风的,补妆的,基本所有人全程都要绷紧神经。 集中精神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一抬头,不知不觉间日已西沉,再看外面等候的那些粉丝,有些已经走了,但更多却是陪着他们硬生生站了一整天。 白兰就不由感慨他们也不容易,拎着今天她唯一的女装裙子去卸妆时,路过伸长脖子的粉丝面前,她就扭头冲他们笑笑:“辛苦了。” 粉丝脸上的疲惫瞬间一扫而光,精神一振,红光满面地齐声回答:”不辛苦!” 那整齐响亮的声音,引得白兰禁不住又是一笑。 她这一笑,正好漫天红霞,绚丽暮光落在她的脸上,照得那双紫色的瞳孔更加氤氲生辉,眼里似乎藏着半落的夕阳,直把一群粉丝看得大呼不虚此行。 待进了化妆间,白兰换回自己的衣服,再闭起眼任化妆师给她卸妆,卸到一半,卸妆水正好用完了,化妆师起身出去拿新的。 门一开一合,外面同时有人进来,白兰睁开眼,一双莹莹紫瞳望着镜子里发如海藻的俊美青年:“你也察觉到了。” 奈落点点头:“日暮时分,封魔时刻,本来就是那个世界生物活跃的时间。” “数量似乎还不少。”白兰又看了眼镜子,发觉自己脸上的妆其实已经卸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些细节地方还需要再仔细清理一遍。 她又感受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感觉错,口袋里的玛雷戒指的确在震动,就是不知道是雨戒还是晴戒。 思考了一下,她站起身:“我出去一趟,你用幻术帮忙挡一下,很快就回来。” 不等奈落回答,她便走出房间,朝怨灵集结的方向跑去。 95.不科学的明星(二十二) 今天杂志拍摄的取景是选在了一处风景优美的公园,又为了避开闲杂人等特意选定的这处公园位于城市郊区。 正值夏季,各色树种枝繁叶茂,蓊蓊郁郁,茂密的树冠互相重合,朝着西边的那面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但树林深处已经暗了下来,更不要说背光面已是重重暗影。 这位于郊区的公园本就人少,现在这个时候行人更是寥寥无几,就是那群追星的粉丝们也只会围在剧组周围,不敢往公园深处去。 所以白兰一面走还一面好奇,不知道是哪个傻大胆的敢往里面去。 要知道那个世界的鬼魂怨灵等物也跟人一样,懂得趋利避害,往往会特意避开人多的地方,专往僻静处害人,那傻子往无人的地方去,可不就正好趁了怨灵的心意。 正这么想着呢,头顶上就游过一只海鳗模样的妖怪,只是那妖怪身上长满了眼球,看上去跟挂满了肉瘤的长带子般异常恶心。 白兰就皱了皱眉,随手用死气之炎划了个五芒星,食指一弹,红炎炎的五芒星便落到那只妖怪身上。 妖怪发出一声普通人听不见的尖叫,扭了扭长条状的身体,消失在半空。 白兰加快了步伐往更多怨灵聚集的方向赶去。 按理说正常人是不会吸引到这么多东西的,看这群妖怪跟饿狼扑食般前赴后继,那人身上的灵力必定十分强盛。 而且还是个没攻击性的,这样的家伙在妖怪眼里就是一盘送上门的滋补大餐。 等看到那个“大餐”,白兰就笑了:原来也是个熟人。 毛利雾仁背靠着一棵大树,一身休闲运动装束,面容还是半月前那般秀美,就是眼睛下有淡淡的青色,面容也苍白了些。 不知道是这段时间累的,还是被他周围一圈妖怪吓的。 要不怎么说大餐呢,围在毛利雾仁身边的妖怪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个个目放红光,口水连连。 白兰一面笑一面想起安倍晴明昔日的无双风姿来,真是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毛利雾仁怕归怕,还是坚持着挺直身体站立,白兰走近一些还听见他强撑着跟那群虎视眈眈的妖怪讲道理:“你们一口把我吃了,不就什么都没了,不如这样,你们今天吃一点,明天吃一点,这样还能吃个十几二十年啊!” 白兰差点笑出声。 她强忍着笑,从口袋里掏出不断震动的晴属性玛雷戒指,掂了掂,目测了一下局里,扬手将戒指扔了出去。 毛利雾仁正在费劲口舌地做最后挣扎呢,“邦”的一下,一个东西扔过来,越过一只披头散发的女鬼,砸在了他头上。他哎哟一声,捂着额头,低头看见一枚黄色宝石戒指躺在他脚下的草地上,宝石圆润,却散发莹莹微光,两边各有一银白翅膀相护。 毛利雾仁呆了一下,抬起头,就见怨灵包围圈之外,一银发女子笑眯眯地望着他。 两人对上眼,对方细长的紫色眼睛就弯了起来,略带沙哑的温柔嗓音伴随着沙沙作响的温暖晚风送到耳边:“不想死的话,就用你的意志点燃这枚戒指。” 毛利雾仁当然认得她,应该说,她就是自己今天会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白兰一个艺人,居然也是除妖师之类的人物。 不过一想麻仓一诚家里还是祖传从事这方面业务的,毛利雾仁又释然了。 就这么对望的片刻时间,那群妖怪已经按耐不住缩小了包围圈。 毛利雾仁握着戒指,下意识后退一步,再退……退不了了,他一时都忘了背后是树干。 然而他停了,那些妖怪怨灵却没停,还在一步一步向前。 更有性急的,直接伸出了爪子和手朝毛利雾仁抓来,这么近的距离,几乎要闻到它们身上刺鼻的腥臭味。 “等,等等啊!”雾仁下意识朝银发美人的位置看去,那里却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人影只是他的幻觉。 但是,手心里戒指上的金属翅膀还硌得手疼! ——“不想死的话,就用你的意志点燃这枚戒指” 温柔又冷酷的话语在耳边回荡。 意志,点燃,意志怎么点燃戒指啊?! 毛利雾仁都快绝望了,瞪着戴在手指上的戒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而最近的妖怪利爪,已经离他的额头只有一厘米的距离。 不管了,总之点燃是吧?点燃,点燃点燃点燃点燃点燃点燃点燃点燃…… “快点燃啊!” “噗”地一声极轻微的动静。 听在毛利雾仁耳中却如惊雷般响亮。 一小簇黄色火苗真的在毛利雾仁的眼皮下亮了起来,宛如从宝石中开出的花,从出现到绽放都只是一瞬间的事。 转眼间,一人高的火焰刮着热风,将周围的妖怪怨灵全都席卷进去,刺耳的尖叫响彻天际,天际,夕阳沉下地平线。 毛利雾仁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一米多高的火柱已经消失了,那些奇形怪状的妖怪恶鬼也不见了,要不是周围地面上一圈的黑色焦痕,雾仁真的要以为自己一直在做梦。 他只是过来追个星,怎么就……发生了这么戏剧性的事呢? 俊秀的黑发青年低下头,呆呆地望着右手食指上的戒指,通透的黄色宝石在自己的手指上倒映出头顶的树冠和树冠下的一抹银白。 “?!” 毛利雾仁猛地抬头,心跳得飞快。 白兰坐在树枝上,正低头冲他微笑。长长的银发顺着重力贴着脸颊落下,一直垂到她的膝盖上,像一条闪着微光的银河蜿蜒汇聚。她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撑着树枝,整个人都显得轻飘飘的,如一场一触及散的美梦。。 这时候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树林里更是幽深静谧,但毛利雾仁的心跳却在白兰的笑容逐渐平静下来。 像是看出他的放松,树上绮丽银白的女子轻笑着开口:“有兴趣成为我的同伴吗?” 在这一刻,毛利雾仁突然明白了上杉大益的心情。他张了张嘴,半晌从胸腔里挤出声音:“……好。” 一阵狂风吹过,吹起白兰银白色的长发,也吹起毛利雾仁额前的碎发。刘海下的眼睛亮如星辰,他弯起眼,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唔,看来不用我出场了啊。”清亮的少年音在毛利雾仁背后响起。 转过身,便看见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长发少年,他不知何时出现,站在十米之外遥遥注视着毛利雾仁,脸上的笑容温和怀念。 怀念? 毛利雾仁眨眨眼,再看那奇装异服的少年,对方脸上的笑容似乎又没什么深意,仅仅是脸部肌肉牵动出来的一个表情,宛如一张假面戴在少年人雌雄莫辩的脸上。 “好,你怎么来了……嗯?”白兰从树上跳下来,站在毛利雾仁身边,双手插兜,“你成为通灵王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名为好的少年淡淡笑着,说的话可以称得上狂妄。 是白兰的朋友吗?毛利雾仁心道。 结果他刚这么一想,就听对面少年笑道:“算是吧。我叫麻仓好。” 毛利雾仁从小良好的家教让他第一反应是颔首致意,同样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毛利雾仁。”说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麻仓……好?麻仓一族?跟那位麻仓一诚…… “他是我的族人。”麻仓好笑眯眯回答。 毛利雾仁点点头:“哦原来是族人,难怪” 他忽然没了声音,瞪大眼睛,望着麻仓好像望什么一样:“你有读心术吗?”不然怎么两次都这么自然地接下自己心里的疑问。 “是哦。”麻仓好歪歪头,睁开一直弯起来的双眼,那双瞳孔清亮得直贯人心,“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无论你是在想我这是异能还是天生异常,还是你对白兰的……原来是追星啊。”他又弯起了双眼,眉眼弯弯,“嘛,我也挺喜欢她演的昭野公主。” 白兰神色微妙地瞥了眼麻仓好。之前说了,千年后的他圆滑了许多,至少不会像千年前还是个真正孩子的他那样破罐子破摔,对每个刚认识的人表明自己有灵视。 但显然,这也不是绝对的。 比如说在毛利雾仁面前,他就半开玩笑地表明了这件事,估计也是想看看毛利雾仁的反应。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就算不会厌恶,也多少会不舒服。 可毛利雾仁不,他哇了一声,满脸地钦佩艳羡:“好厉害啊!就连一诚君都不能做到这一点呢!对了,一诚君有跟我提到过族人有一位好大人,就是你吗?没想到这么年轻!一诚君说你特别厉害呢!” 面对他这么情真意切的赞美,饶是麻仓好,都卡了一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白兰一眼看出那张假笑背后的空白,噗嗤一下笑出声,心说真不愧是晴明的转世,就是性格完全不一样,也一样能制得住叶王。 麻仓好毕竟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只是脸上的笑容稍微真实了一点。 他这辈子总算没再被“天”坑到,在弟弟麻仓叶及两人背后的麻仓家倾力辅佐下,成功成为通灵王,已经彻底从半人半神,正式成为一名全知全能的神。 也正式获得了与“天”抗争的能力。 正如当初他说的,能打倒“天”的只有“天”的力量,这也是他一直孜孜不倦要成为通灵王的原因。 倒是白兰,另辟蹊径,不用成神也做到了。麻仓好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十分赞赏的。 而白兰这边呢,见麻仓好自己送上门来,灵机一动,把雨之玛雷戒指扔给他。 到麻仓好这个境界,所有的力量体系对他来说本质上都是相同的,所以连白兰指导都不需要,拿到戒指后的三秒,就成功点燃了火焰。 也是巧,他的火焰波动正是雨属性的。 麻仓好想了想,反正他成为通灵王之后下一件事就是要去找“天”算总账,白兰跟他的目标一致,那就跟她走算了,而且还有师兄,不对现在应该喊他雾仁。刚觉醒灵力,还不太会使用,麻仓好索性将毛利雾仁的灵力使用和火焰强化等课程一并包办了。 等他们跟着白兰,还有奈落回去的时候,二层小楼里的人都惊了。 恶罗王心直口快,直接嚷嚷出声:“你不就出去拍个照,怎么又骗回来这么多人?” 他狠狠瞪了眼一脸假笑的麻仓好:“还有个阴阳师!” 白兰口渴,正忙着倒水喝呢,言简意赅地解释:“晴守。”一指好奇打量其他人的毛利雾仁。 “雨守,你们都认识。”再一指有意无意向恶罗王施压的麻仓好,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的火灵呢?” “送给叶了。”麻仓好说得云淡风轻,好像他送出去的不是世界上最强的五大精灵,而是一个海苔饭团。 这才是财大气粗啊。白兰暗暗叹了口气,又扭头对毛利雾仁道,“这几个也是守护者,以后就会熟悉了。待会你先跟鸁蚌去挑一间房子,楼上还有两个伤患,给你练手,多熟悉火焰的使用。” 虽说毛利雾仁在这几人中起步最晚,但白兰完全不担心他的实力。 毕竟还有麻仓好嘛,回来的路上一路聊下来,这小子看毛利雾仁的眼神已经跟当初看安倍晴明的眼神没什么区别了。 想必他也不会随便让人欺负了他师兄。 是以白兰完全无视掉恶罗王对毛利雾仁的敌意,挥挥手,让这师兄弟两先去挑房间去了。 96.不科学的明星(二十三) 杂志拍摄的工作结束后,LME那边没再通知新的工作,《安倍晴明的日记簿》宣传会也还有几天才开始,趁着这个空档,白兰总算能短暂休息一下。 睡到自然醒的感觉真好,起床后还有蠃蚌早已准备好的早餐。 一边享用美味营养早餐,一边欣赏落地窗外宇智波斑殴打恶罗王的日常。白兰喝了口醇香浓厚的现磨咖啡,忍不住感慨:“这才是生活啊。” 院子里单方面的欺凌已经进入到高潮,宇智波斑揍起人来真是拳拳到肉,毫不手软,尤其是他昨晚刚得知毛利雾仁是安倍晴明的转世,今天早上这场热身活动便比往日下手更狠,甚至就以恶罗王的恢复速度都有些追不上。 白兰移开视线,不忍再看岚守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说起来也怪,明明被斑先生揍的这么狠了,恶罗王却每每还是喜欢找他打架,既不找蠃蚌也不去骚扰奈落,只盯着宇智波斑一人,搞得白兰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隐形抖M。 没了真人打斗的余兴节目,白兰百无聊奈之下只好选择了客厅里的电视机。一打开电视,上面正在播放早间新闻,漂亮的女记者站在一栋高耸入云的建筑前,介绍身后一条长蛇般的队伍:“近日天空竞技场的报名人数进一步上升,已经超过历史上报名人数的最高峰。例如今天就有四千五百多名挑战者在登记处排队登记,大家请看我身后的这条队伍……”接下来女记者便开始随即采访那些排队的人,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是面容凶恶或是外貌普通,总之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 白兰看着看着皱紧眉,喃喃自语:“全世界第四高建筑?天空竞技场?怎么从来没听过呢……”而且这种一看就是光明正大靠决斗赚钱的地方,真的没问题吗?看记者小姐说的是R国语,难道R国法律这么宽松,连这种生意都允许? 她正准备继续看下去,结果被“笃笃笃”的一阵敲门声打断。 扭头一看,蠃蚌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开放式厨房里了,院子里恶罗王和斑先生也不见踪影。白兰只好先把电视上的内容放在一边,起身去开门。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出去散步的麻仓好,或者是出门买菜回来的毛利雾仁,没想到打开门,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金发男人。 对方披着紫色立领的长礼服,礼服里面却又穿着东方风格的白色长衫,身上挂满华丽的项链首饰,一头金发一半扎在脑后,一半顺着肩膀垂在胸前。男人站在门口,满脸微笑,眼角下垂,翠绿色的瞳孔如两泓碧泉。总的来说,这是个很好看,也给人微妙轻佻感的人。 尤其是在他从身后掏出一张巨大的白板和一只签字笔时,这种轻佻感达到顶峰:“白兰小姐,我是你的粉丝!请给我一份签名吧!” 要不是他身上强大磅礴的神明之力,白兰就要把门板摔在那张俊脸上了。 就这样,一见面不喊打喊杀,反而拿出签名板的神明也是第一次见。 上下打量他一会儿,白兰实在看不出一丁点恶意,也猜不出这位神明的身份:“原来神明也看电影的吗?” 金发神明似乎没听出淡淡的讽刺,满脸写着“高兴”“开心”“激动”,点点头:“嗯啊,公主殿下在《阳之影》中太美了!我对你一见钟情!” “……”不知道为什么,白兰还是想把门板摔他脸上。 好在这时候已经有人认出来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大国主命?” 白兰转身。 麻仓好正从楼梯上走下来,他在家倒是没有再穿那件长至脚踝的杀马特斗篷,一身简简单单的衬衫长裤棉拖鞋,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青春期少年。 除了那双清亮冰凉的眼睛。 “来当‘天’的说客?这可不像你的风格。”说话间,他已经站在了最后一阶楼梯上。 大国主命只好收回签名板,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份无奈:“全知全能的通灵王阁下,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一切,又何必再问。” “当然是讽刺你啊。”麻仓好嗤笑一声,毫不客气,转而走到沙发上翘着腿坐下。 见状,白兰也让开了身体,让大国主命进屋。 别看麻仓好说话这么不客气,实际上白兰已经看出来,他不讨厌这位金发神明。 若真是战神建御雷神哪一类的神明,麻仓好就不会废话,早就已经出手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对话表明大国主命跟麻仓好相识已久,关系还不错,而大国主命这次会来当“天”的说客,还是迫不得已。 金发神明坐在沙发上,用手掌根撑着额头,仰着尖翘的下巴,一脸歌剧式般的痛苦表情,以一咏三叹的咏叹调唱道:“唉,我也不想的。可毕竟是天照大御神的命令,就算是我,也不得不听从。”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麻仓好一点都不同情:“还不是你当初嫌麻烦,自己主动让位。” 白兰回想日本神话,里面的确提到天照大御神为了统治苇原中国,接连派遣了好几位神明都未成功。最后派出建御雷神和天鸟舟神前往出云国,建御雷神拔十拳剑向大国主命请战。结果大国主命让自己的两个儿子代替自己应战。在他们战败后,大国主命主动让位给天照大御神,从而大御神才统治了整个国家。 麻仓好显然比古书上的记载更了解实情:“你早就知道事代主神和建御明方神不是建御雷神的对手,故意让他们代替你出战。” 大国主命挠着脸颊,干巴巴傻笑:“那会子懒得动嘛,不想惹事,干脆退位让贤好了。” “退位让贤的结果就是惠比寿神被’天’讨伐,你也没来得及帮忙。” 麻仓好一句话,让大国主命神色剧变,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平放在膝盖上的手也握紧成拳。 大国主命沉默良久,最后才低声道:“我绝对不会再让同样的事再次发生。’天’的行事越来越偏激了,你们……还是多加小心吧。”他抬起眼,翠绿色的瞳孔冰凉得如同两颗绿玛瑙石,“它越虚弱,就会越疯狂。” 丢下这句忠告后,他又爽朗地笑了起来,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接下来的话都是些面子上的废话,大国主命跟麻仓好一来二去消磨了会时间,然后一拍手站起身:“好了,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莫要妄想反抗‘天’。” 他嘴上说着劝告,实际却冲白兰和麻仓好眨眨眼,左眼写着“假的”右眼写着“加油”,最后临走前还不忘把白兰的签名要到手。 送走了看上去是说客实际上也一身反骨的大国主命,白兰瞥了眼垂眸沉思的麻仓好,走回沙发上一气喝光剩下的咖啡。 褐色的液体已经凉了下来,略苦,但更多的是奶香,于是麻仓好也去倒了一杯。 白兰坐在沙发上,转着杯子思考大国主命那番话,听见上方传来缓慢轻微的脚步声,抬起头,一个毛茸茸的白脑袋趴在二楼栏杆上,笑眯眯地冲她挥手:“哟~早上好。” 白兰(男)脸上贴着一个绷带,穿着白T恤和黑色长裤,左眼下的倒皇冠刺青随着脸颊肌肉的牵动而弯起。他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按在栏杆上,脸色苍白,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 “你醒了。”白兰(女)仰着头,目光越过另一个自己消瘦的肩胛骨,看向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黑发青年,“辛苦了,雾仁。” 刚上任不久的晴守抓着后脑勺,露出一个足以融化白雪的灿烂笑容:“不辛苦不辛苦,真是太有趣了。”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就这么一点火焰都能促进细胞生长更新,魔法真是太神奇了!” 麻仓好端着咖啡扶额:“不是魔法,是灵力。火焰是死气之炎。” “啊,抱歉抱歉,不小心忘了。” 撇开自己的主治医生,白兰(男)笑容一垮,直起身子手臂一撑,整个人便翻过栏杆跳了下来。 在毛利雾仁的惊呼中,他精准无比地落到白兰(女)身边,整个人蹲在沙发上,一手很是自然地搭上银发女子的背后沙发。 从麻仓好这个角度看过去,长相极其相似,灵魂也非常接近的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男性的那个正将更为纤弱的一点的女性环在怀中。 他挑了挑眉,跟白发青年对视了一眼,这才静静转开目光。 见这诡异的长发小孩主动让开了,白兰才重新露出笑容。视线极快地从小孩右手小拇指上的蓝色戒指扫过去,落在白兰(女)的脸上:“这就是你找到雨守吗,看上去还不错。” 白兰(女)看向他光秃秃的手指:“你的玛雷戒指呢?” “被我毁了。” 白发青年笑得眼睛眯起,嗓音清亮凉薄:“包括其他几枚,都被我亲手毁掉了。” 97.不科学的明星(二十四) 不等白兰细问,另一个白兰·杰索便开始解释他要毁掉玛雷戒指的缘由。 根本原因还是出在那群神明身上。他们攻击密鲁菲奥雷时,被对方boss看出了端倪—— “本来我还只是猜测,直到我的岚守被他们砍断了手臂,我才敢肯定,那群人的真正目标就是玛雷戒指。”白发青年靠着沙发,侃侃而谈。眼一转,紫色波光流动,他向白兰确认:“他们真的是神明?” 得到白兰肯定后,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古怪起来:“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大人啊,那之前,怎么不见他们出来争夺戒指呢?”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之前,你还没被那群神明列为异常啊。 白兰(女)对这个答案心知肚明。 同样知道的还有麻仓好,不过他的注意力在另一个点上:“在死气之炎的体系中,玛雷戒指是构成世界的三基石之一。”他低头看向自己右手小拇指上的雨戒,通通的蓝色宝石反射出一圈浅蓝色的光晕。 “世间力量的本质是想通的,换句话说,这个世界的玛雷戒指的确是构成‘天’的力量中的一支。”麻仓好说着说着,自己先幸灾乐祸起来,“想必他们看出你两之间的密切关系,担心你(这个你指男性白兰)会对玛雷戒指做些什么,伤害到‘天’故此前往抢夺。不想弄巧成拙……” 后面的话,他不用说下去,在场的两个白兰都是聪明人也猜到了。 当中亲手毁掉己方玛雷戒指的白兰就先微笑起来:“看来我还猜对了。亲手把神明大人从神座上拉下来看起来挺有趣的。” 麻仓好提醒他:“只是‘天’的力量其中一股罢了,没到彻底毁灭‘天’的地步。况且只要信仰还在,神明就不会死,顶多发生换代,这一点对于‘天’或者应该说天照大御神来说也是同样的。” 白发青年笑而不答,闪烁的紫色瞳孔里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不怀好意的计划。 女性白兰仰起头,掩嘴打了个哈欠,问一直趴在二楼听他们说话的雾仁:“你怎么看?” “哎?我吗?”黑发青年露出一个堪比太阳的灿烂笑容,“这么新奇有趣的剧本请务必让我也参加!” 他已经固执地认定,白兰他们就是话剧团,只是拥有一些神奇的力量,而新的剧本则是跟人类推翻神明统治有关,毛利雾仁发自内心地欣赏这个剧情走向:“真是包含了自由解放精神的好剧本。” 好吧,他这个想法连白兰(男)都在一瞬间露出无语的表情,随后一楼的三人有志一同地无视掉楼上的天然呆,继续讨论。 白兰(女)打开电视机,找到一个正在播报巴托起亚共和国旅游景点的电视节目,指着屏幕上那栋高耸入云的建筑询问麻仓好和另一个自己:“你们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这栋建筑和这个国家原来就存在吗?”电视上的旁白还介绍天空竞技场是世界上第四高的建筑,这么具有标志性的高层建筑,白兰相信会给人深刻印象。 麻仓好就不说了,或许过去的十几年他一直忙着准备通灵王大赛,不问俗事,只是望着电视屏幕陷入深思。 而白兰(男)的结论就快了很多,回想片刻,便肯定地告诉她:“没有。而且这栋建筑和这个国家,在其他平行世界里也不存在。” 这就有意思了。 不等白兰说什么,麻仓好忽然猛地抬头,手握成拳重重一敲手心:“我想起一件事!” 他站起身,转身便往楼上走去:“我先去占卜,确定了再告诉你们。” 剩下两个白兰面面相觑,饶是他们智商过人,也没办法从这么少的信息中推测出真相。电视上,旅游节目的介绍还在继续。 之后的几天,白兰(男)和他硕果仅存的手下桔梗继续接受毛利雾仁的治疗,同时开始着手联系残存的密鲁菲奥雷部队。情况不容乐观,全世界各分部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攻击,除了R国分布完好无损,其他基地俱是损失惨重,入江正一也被联系上,中途特意到两个白兰这里拜访。 可怜的红发青年事先带了满满一瓶胃药,尽管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在一开门,看到那两张相似度极高的面孔后,还是控制不住地捂住了胃部。 时间就走紧锣密鼓的筹备和重建中过得飞快。 一周后,奈落握着手机来通知白兰参加《安倍晴明的日记簿》这部电影的首映宣传会。 这几天为了他们的计划,白兰(女)已经让奈落推掉了LME那边派过来的工作,可惜其他的工作可以推,唯有这部先前她参演过的电影宣传推不掉。 几天没出门的重度宅女一出梅洛尼基地,就被外面盛夏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连忙接过奈落递过来的墨镜戴上。 俊美苍白的经纪人望着她,满脸无奈:“你们这几天在忙什么呢,黑眼圈这么重。”他弯腰俯身,轻轻抬起墨镜的下框,冰凉的指尖扫过白兰眼睛下的那块青色。 白兰拍开他的手,扶了扶墨镜将其正好:“小心被斑先生看到,你这只手就没了。” 奈落笑容一僵,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问她:“你们确定关系了?” 白兰歪歪头,故作不解:“我以为大家都看出来了。” 她假装没看见奈落握紧的拳头,转身摆摆手往等候已久的保姆车那边走去:“赶快走吧,不是你说快来不及了么。” 开车的是一名白魔咒,他一边紧张地望着前方,一边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透过后视镜往车后面看去。 贴了遮光膜的车厢里开着冷气十足的空调,后排座位一派阴凉。其中颜色惊人的银发女子,正拿着镜子上妆,重点照顾眼睛下方,而坐在她旁边的黑发男子却难得没有盯着她,而是面无表情地侧头望着窗户外面不断后退的行道树,撑着额头的左手中指上,一抹靛青色在偏暗的车厢里意外显眼。 白魔咒忍不住多看了漂亮的异性大佬几眼,发现她上完妆,更加风情万种艳光四射,现在正低着头刷着手机。 而就这么几眼,白魔咒立刻感到背后多了一股如锋芒般森冷的目光。战战兢兢移开视线,往旁边稍稍一偏,就落入一片阴冷的暗红色中。 “吱——”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轮胎在地面上留下两道擦痕,黑色的保姆车急停在一幢商业大厦前。似乎是因为车速太快导致这么夸张的急停,唯有驾驶员本人心里清楚实情,虽则白兰大人没说什么,但直到后面两位大人下车许久,白魔咒还是握着方向盘僵在座位上,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 白兰进会场前还说呢:“这人车技不太好啊,完全比不上奈落你。” 见她笑意吟吟,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低气压,奈落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拦住准备走向后台的她:“为什么,就因为我不如他强吗?” 白兰望了他一眼,摆摆手半是敷衍半是为了让他死心,反正奈落想强过斑先生实在机会渺茫:“是啊,就因为这个。” 奈落浑身一震,一下收住了脚步,顿在原地,望着那头柔顺的银白色长发发尾左右摇晃着,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一个闪身,走进后台的铁门后。 这时候外面的观众席上已经坐了一些人,其中有媒体记者认出他的身份,拿着话筒就凑过来想采访。 毕竟白兰的经纪人在圈内是出了名的情商高,就算面对的是死缠烂打的八卦记者,他依旧风度翩翩温和优雅,不少记者都在私底下猜测他是哪个大家公子跑出来当经纪人玩。 而今天,媒体记者走近奈落之后,才发现自己似乎好像貌似不小心……踩雷了。 那双望过来平素温柔的暗红色眼睛,此时就像恶魔的视线般,让记者从脚底冷到心底。 白兰不知道奈落在外面难得失态了一次,她一走进后场,日记簿剧组的一些工作人员就迎了上来,为首的就是男主演麻仓一诚。 他依旧是那副恭敬崇拜的态度,热情又不失礼貌地跟白兰打招呼,见她背后空荡荡的,还顺口问了一句:“咦,奈落先生去哪儿了?他不是你的经纪人吗?” 白兰似笑非笑:“他今天不舒服,我就让他在外面休息一会儿。” 麻仓一诚还真以为奈落是身体不舒服,点点头,还关切表示有病吃药,真严重就要及时去就医。 白兰感谢了他对奈落的关心。 随后,麻仓一诚和她一边等待马上开始的首映宣传会,一边随便闲聊。 从家族那边,麻仓一诚已经知道曾经找他家族求助的毛利雾仁已经被白兰接手,就连他家的好大人目前都在白兰身边,这让这位没法成为职业通灵人的青年羡慕异常,再三表示白兰大人你真强,你是电你是光,你是我的偶像。 白兰被他叨叨得都有些头晕了,第一次意识到话痨的杀伤力有这么大。 好在很快便有工作人员通知他们宣传会开始了,邀请他们和其他主创人员一起上台。 本来这部电影里还有藤原小百合的参演,她今天也应该在场,然而她之前已经过世,过世前还闹出了那么大丑闻。导演为了自己的电影着想,一咬牙将她拍摄的那些镜头全部报废,后期另外找了一名女演员补拍,好在戏中藤原家的公主戏份本就不多,没浪费太多时间。 而这位候补选手白兰恰好也认识,正是以前跟她一起去竞争昭野小町的井上枝子姑娘。 熟人相见,井上枝子热情地向白兰问好,还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签名本恳请白兰签名,说自己也是她的粉丝。 刚写完,导演便带着一干主演往前台上走。迎面便是舞台上的白光,十几架摄像头,几十位记者和成百上千的粉丝观众,众目睽睽之下,白兰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 她的出场似乎激起了底下人的新一轮高|潮,刚刚有平息趋势的掌声再次热烈起来,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白兰”“公主殿下”这样的尖叫。 98.不科学的明星(二五) 主持人见状,很有眼力地调侃了一句:“看来大家都很喜欢‘公主殿下’啊,正巧我也是。” “公主殿下,你看今天来了这么多你的粉丝,甚至还包括这么多猎人,你有什么相对我们这些粉丝说的吗?” 他不说,白兰也早注意到那群奇装异服,身上有力量波动的人。奇怪的是,无论是主持人,还是其他普通观众都对这群画风明显不同的人视若无睹,似乎他们的存在是众所周知,很寻常的样子。 白兰的目光从最前排一名金发青年上扫过,嘴上配合主持人说着类似“多谢大家支持”“今后会更加努力”“敬请期待这部电影”这样的官话。 随后,主持人有顺势将话题引到其他主创人员身上,现场气氛在他的熟练操作下越来越热烈。 本来按照正常流程,炒热气氛后,就该是记者的自由提问环节。 在场的人,除了白兰都是老手,也做好了回答各种友好或不友好问题的准备。 例如井上枝子被一位不怀好意的记者点名提问,她对她前辈藤原小百合的死亡有何看法。正当井上枝子微微变色,思考措辞时,那名记者突然向前一栽,晕了过去。 这群记者和摄像师都是在最前面一排,靠近舞台的位置,眼下这人突然晕了,不但让他周边的同僚哗然,就连台上的主持人都愣了一下,以他丰富的经验都懵逼一瞬。更糟糕的是,旁边有人去查看那位记者的情况,把人身子一翻就发现不对劲:“……他死了?!” 顿时,所有的摄像机都从舞台上移开,镜头纷纷对准那位猝死的记者,闪光灯“咔嚓”“咔嚓”响成一片。 舞台上导演等人当时脸色就白了,连忙给下面的保镖们使眼色,让他们赶紧拦住那群兴奋得记者还有其他纷纷站起身,想要往前涌的观众。 整个首映会一片混乱。 离死者最近的一名猎人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遍尸体,在嘈杂的人群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呐喊:“这人是被别人杀死的!而且杀死他的人,一定是个专业杀手!” 白兰这时已经走到了舞台边缘,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底下攒动的人头,闻言,眼皮一跳: 杀手这种地下世界的职业,是能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的么? 还真的能。 除了白兰,其他人面不改色,还有人嘀咕:“杀手?该不会是揍敌客家族吧?” 立时旁边就有人反驳他:“怎么可能,就一个小报记者,他何德何能请的动揍敌客出手。你知道他们家的杀手出场费有多贵吗?” 接下来便是一群人开始讨论那个揍敌客家族要价有多昂贵,信誉有多好,职业素养有多强,售后评价全是五星好评的情况。 心中怪异感越来越严重。这群人说一个职业杀手家族,怎么口吻就跟谈论一家蔬菜商大白菜质量有多好似的? 这个世界有这么开放吗? 这时候下面关于杀手的讨论又有了新的进展。之前白兰注意到的西装金发青年,不知何时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他发表了一篇长篇累牍的演讲,最后得出结论:“无论这名杀手是不是揍敌客家族,至少是专业级别的。使用的也一定是念能力,在场的人都是收到邀请函才能入场,那么杀手君一定使用了相关的念能力改变了容貌,正巧在场的有一位除念师,经过他的检测除念,就能找出杀人凶手了。” 白兰也想起来,这名金发青年为何看上去有些眼熟,这不就是她日推下的一个活跃粉丝么。 她之所以对此人有印象,还是因为刚才来的路上她顺手刷了会推特,发现一个新粉丝从她第一篇推特开始补评论,而且是那种每一条都变着法子夸她的长评,每条评论最后一定会用颜文字比出一颗肉麻的红色爱心,所以她对此人有些印象。 看他维持现场纪律,发表演讲这么熟练,想必有些来历。 果然,金发青年说完一秒后,就得到了应和:“既然副会长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一个个来检测。除念师就拜托你了。” 副会长? 白兰掏出手机,从评论点进金发青年的主页,发现身份认证上写明了猎人协会副会长,名字是…… “帕里斯通?” 金发青年听见自己的名字,抬起头,露出雪白的牙齿冲白兰灿烂一笑:“公主殿下,能见到您真人真是太让我高兴了。您的真人果然比屏幕上更迷人,想必就算是神,也会拜倒在你的裙摆下。” 白兰的眼睛色泽深了深,但面上还是什么都没说,露出礼貌性微笑:“谢谢你的夸奖。” 显然这样官方的态度不是帕里斯通期望的,他还想说些什么,但这时除念师的除念已经开始了,为了避嫌,第一个接受检验的人就是帕里斯通。 在白兰的观察中,一个透明的圆形结界以那名除念师为中心张开,目测直径不超过半米,当帕里斯通踏入那个结界时,他身上的力量波动突然消失了。虽然金发青年依旧一脸风情万种的微笑,但从他刚才稍微变化的眼神波动中可以看出,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想也是,一个习惯了力量的人,突然被剥夺了力量,一定是不习惯的。 好在这种经验非常快,进去,出来,前后时间加在一起也就一秒多钟,除念师宣布这位猎人协会副会长解除了嫌疑,就是帕里斯通本人。 有了第一个,接下来其他人都很自觉,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无论是猎人还是普通人,都争先恐后地踏入除念师的结界,再排着队依次走出来。 这样的速度非常快,很快一大半人就已通过检测。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微笑观看检测过程的帕里斯通忽然抬起头,扭头看向台上的剧组人员和主持人:“请主持人和导演先生都做好准备哟,观众检测完就到你们了。” 剧组中有个性格暴躁的演员,马上脸色就变得不太好了,眼神不善地瞪着金发青年:“你什么意思?!” “我刚才说的很明白啊。”帕里斯通笑容满面,“在场的人都有嫌疑,在这个剧院里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假扮的,当然包括诸位了。” 他又偏头看向白兰,陈恳道:“虽然会让公主殿下不太舒服,但请殿下待会也接受检测吧。这也是为了我们大家的清白着想嘛,在这么多猎人在场的情况下,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这个杀手一定很强。” 他笑,白兰也笑,笑得比他还漂亮大方:“这是自然,我们和大家是一样的。” 其他剧组人员,只要不傻,也纷纷表态自己愿意接受检测,反正人不是他们杀的,他们问心无愧,又不需要被搜身,检查一次也无妨。 那名性格急躁的演员见导演都答应了,只好将不满憋了回去。 这么一段时间,剩下的观众也都检测完毕,只剩下台上的剧组成员以及主持人,这时候台上几人的脸色已经难看起来。 那些观众都没有异常,按照猎人协会副会长所说,那凶手只会在他们剩下的这群人中,他们中一定有人被那位杀手替代。 几个沉不住气的已经开始互相打量,那来回扫视的目光中满满都是怀疑警惕。 白兰排在导演后面,再前面一个是麻仓一诚,再往前是刚才那个脾气不太好的演员,再再前面一个是井上枝子,她也是除了主持人以外,第一个接受检测的剧组成员。 走下舞台时,井上枝子脸上依旧保持着端庄大方的微笑,双手自然垂在身体两侧,随着走路的步伐微微摇晃。 走在她后面隔了几个人的白兰,却盯着井上枝子的左手抬了抬眉毛。 扭头四顾,已经通过检测的奈落正双手抱臂靠在舞台一侧,望着她。 两人视线一对,奈落就读懂了白兰眼中的意思,轻轻颌首,放下了双手。 他们的这点交流和奈落的动作无人发现,唯有一直悄悄关注白兰的帕里斯通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前面井上枝子已经踏入了除念师的结界中,像前面那么多人一样,她脚步停顿了半秒钟,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结界。 接下来,便是脾气暴躁的演员,麻仓一诚,导演,白兰…… 直到所有人走完,还是没有异常现象发生。 原本随着未检测的人越来越少,而越来越安静的剧院,在最后一个人走出结界后,猛地爆发出巨大的喧哗声。 所有人惊疑不定地互相扫视,更多的目光则慢慢集中到帕里斯通身上。 刚才是这个人信誓旦旦说凶手还在剧场里,也是他提议让除念师张开结界挨个检测,现在检查完了也没找出凶手,大家都在等着这个副会长如何解释。 结果,帕里斯通一脸和刚才毫无二致的灿烂笑容:“啊,看来狡猾的杀手已经趁我们不注意逃走了,真是遗憾呐~” ??? 你|他|妈在逗我们呢?! 合着你刚才说了那么多都是假的啊?!什么杀手还在,什么只要除去年里就能找出他……都是假、的、啊! 你还在笑?要成为猎人协会副会长是不是比谁的脸皮更厚啊?! 一时间,所有人怒火高涨,瞪着帕里斯通的眼神仿佛在喷火。 而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自然微笑的帕里斯通简直是个人才。他仿佛没察觉空气中的紧绷,抓了抓脸颊,一脸不好意思:“真是抱歉,看来就算是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呢。” “……” “…………” “………………”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剧场。 在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聚在了一起,共同发出声嘶力竭的灵魂怒吼:我能把这人打一顿吗! 99.不科学的明星(二六) 当然, 最终帕里斯通也没有挨揍。 猎人们考虑到他是自己的上司没有动手。而其他人见这群看上去不好惹的人都不敢动手,也不敢轻举妄动。 到最后,竟无一人敢出手,只能用眼神表达他们的不满。 帕里斯通沐浴着这些目光,不动如山,在警察赶到时, 还主动迎上去跟他们交代情况, 一举一动间完全看不到一丝惭愧的意思。他这么厚脸皮,其他人只能认输。 这场首映会算是彻底毁了, 日记簿的导演脸色已经黑如锅底,其他观众也十分扫兴,唯一兴奋的只有那群捞到大新闻的记者。 《新片发布会上的死者》《娱乐记者离奇死亡》《凶手是谁?据称是职业杀手》《黑暗世界供认杀手信誉排行榜》…… 这些吸引人的标题像漫天雪花充斥在每个记者脑海里, 让他们恨不得直接飞回杂志总部开始撰写这次事件的报道。 剧组成员在应付完警察的询问后, 个个精疲力尽, 导演意思意思安慰了一下大家,让他们先回去休息。 其实这件事对于电影宣传来说有好有坏,只要凶手不是剧组成员, 那日记簿的上映就不会受到影响, 甚至因为这次的凶杀事件大大出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博得全社会的关注,到时候票房一定会比预计更高。 想通了这一关节,临走时剧组成员脸色都好了不少, 互相打了个招呼, 便分别上车离去。 井上枝子走之前还安慰了白兰一句:“别担心, 跟我们无关。” 白兰似笑非笑:“是啊,跟我们无关。” 目送白兰坐进她经纪人拉开的车门里,井上枝子脸上热络的笑容随着车门的关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走了十几分钟,井上枝子拐进一条人行小路上,又走了十分钟,她突然收住脚,停了下来,抬起纤细的手臂在空中快速挥舞了一会儿,伴随着噼里啪啦的脆响,她的身形发生了变化。 肩膀变宽,身量抽条,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也出现了清晰的肌肉线条。 转眼间,娇弱的青年女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发青年。青年一双漆黑无光的黑□□瞳,面无表情,一头长发披肩,十指间夹着黑色的长钉。这些长钉正是他刚才从自己的身体里抽出来的。 这奇异惊悚的一幕在这无人的小道上似乎无人可见。 青年低头看了一儿指间的钉子,忽然一回头,手一扬—— “笃笃笃笃”四声。 黑色长钉呈一线插进地面,钉子深入土地,仿佛插进去的是一块豆腐,只留下圆溜溜的钉头一线排开。 白兰抬脚跨过这一虚线,抬起头微笑:“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奈落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路口,背靠着一辆黑色的保姆车,车身将路口整个堵死,而他的目光也像毒蛇一样阴暗冰冷。 黑发青年彻底转过身面朝白兰,歪了歪头,声音平直毫无起伏:“是你做的?” “准确地说是我的经纪人。”白兰翘起大拇指往后一指,“如果不是他天衣无缝的幻术,你现在早就被猎人们围攻了。” 青年点点头,白皙秀丽的脸孔上神情呆板:“非常感谢。” 白兰笑容加深:“道谢的话就不必了,如果你真的感激……不如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这样简单的一个问题却让黑发青年陷入沉思,占据了脸孔一半的漆黑猫瞳里似乎浮现出苦恼的神色。 白兰耐心等待,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黑发青年特别的声线再度响起:“伊尔迷·揍敌客。” 白兰“啊”了一声:“就是先前那群猎人说的杀手家族吗?你们家族真的世代都是职业杀手?任务完成率还是百分之百?” 伊尔迷点点头,收起左手的钉子,从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张名片走过来,双手递给白兰:“童叟无欺,老少咸宜,只要是客户的要求,揍敌客必定完成。” 白兰低头,一眼就看见黑色名片上用端正的白色字体写了一串从未见过的符号,右下角则是一串阿拉伯数字。 “这是家族的接待电话。”伊尔迷解释道,示意白兰把名片翻过来,“后面是我的私人电话,如果指定我杀人的话,我可以自己做主为你打八五折。” “……”这么一本正经的生意人口吻,还真是让白兰噎了一下,也让她再次肯定这个世界的民风一定非常彪悍。有被民众承认的官方能力者管理集团,有充斥暴力与金钱可以光明正大赌拳的娱乐场所,还有明码标价诚信生意的杀手家族,比起这个世界,原来的那个简直像小白兔一样纯洁无害。 伊尔迷递完了名片,又等了一会儿,确定白兰再无其他问题后,便彬彬有礼地告辞。 如果不是他身上浓厚的血腥味,真的要以为他是哪家名门望族出来的大家公子。 杀手青年离开后,白兰的手指按在名片上的白色符号上,点了点,收好。 转身面朝奈落,挑了挑眉:“跟了这么久,该出来了吧?” “帕里斯通先生。” 五秒钟后,一颗金灿灿的脑袋从保姆车车顶冒了出来。 猎人协会副会长趴在车顶盖上,撑着脸,笑得无辜阳光:“原来公主殿下早就发现了啊,早知道就不跟的那么辛苦,直接坐上公主殿下的车好了。” 白兰玩味:“我是因为好奇,那么你是因为什么呢?” 帕里斯通眨眨眼:“我也是因为好奇啊……” “……好奇刚才那种奇妙的力量波动是什么?好奇公主殿下和您的经纪人到底是什么人?好奇……你们的世界到底是怎么闯进来的。” 面对白兰冷漠瑰丽的紫色瞳孔,他手一撑,爬到车顶盖上盘腿坐下,摊开双手:“不要这样看着我嘛,公主殿下不是也发现了异常吗?揍敌客也好,猎人协会也好,应该原来是不存在你们世界的东西吧,甚至我们两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也不同呢。” 白兰没想到他已经了解得这么清楚了。沉默了一下,示意奈落别急着动手,反正她这边的情报应该比这位副会长多,对方既然找上门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应该就是过来寻求合作的。 大脑飞速运转一圈,白兰弯起眼,掩盖起眼中的异色,笑眯眯邀请道:“站在这里说多无聊,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详谈吧。” “好啊。” 十分钟后,白兰和帕里斯通面对面坐在一家咖啡馆里,耳边流淌着流水般的音乐,玻璃窗外行人来来往往,其中一半都穿着白兰以前没见到过的古怪服装。 奈落放好牛奶方糖,将咖啡递给白兰,刚收回手,就听到斜对面的男人轻快的声音:“真好呢,我也想这样被照顾,经纪人都像公主殿下这位这样面面俱到的吗?” 白兰喝了口完全符合她心意的咖啡:“不,奈落是特殊的。”放下杯子,她抬眼看向帕里斯通:“不知道副会长大人知道多少?” 帕里斯通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这么严肃:“其实我了解的不多,大部分还都是猜测。我猜,白兰小姐和您的经纪人都不是我们世界的人吧?除此以外,现在整个世界上一半的人口,甚至是生物也属于你们原来的那个世界。” “你是怎么发现的?” “唔,力量不强,只能用智商弥补了。我对我的记忆力还是很有信心的,无论是富X山,还是东京塔,我相信这样著名的观光景点以前并不存在。” 白兰不由笑了:“正巧,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天空竞技场这么有特色的建筑,我之前不可能一点都没印象。” “太好了,看来我们达成共识了。”帕里斯通交叉双手,支成塔状,抵在下巴上。他就这么撑在桌面上,笑着盯紧白兰:“那么白兰小姐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两个世界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我也只是猜测……” …… 从咖啡店里出来坐上车,直到车子行驶了几百米,坐在旁边的奈落才慢慢开口:“为什么要把‘天’的事也说出去?” 白兰弯眼微笑,侧头望着窗外一面巨大的广告墙,上面正在播放天空竞技场里一场战斗,放大了几十倍的高清屏幕上,红发的小丑笑得张狂肆意。 “这个世界……很直白。” 从帕里斯通的描述中就能感觉到,在他们的世界中,对力量的崇拜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所以会有猎人这样享有特权的职业存在,所以才会有杀手家族光明正大明码标价地做生意,所以才会有黑|帮,强|盗,冒险家等等肆无忌惮横行于世。 “在他们的世界里,丛林法则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力量至上。” 巨型屏幕上,红发小丑张开修长五指,黑色扑克牌漫天飞舞。 “这样一个世界,对神明的崇拜就被削弱许多,是一个对于神来说,信仰薄弱的世界。” 一张绘着红色小丑的扑克牌划过屏幕,鲜血四溅,叫好声贯彻天地。 这样暴|力|血|腥的景象竟然就这么大喇喇地在街头播报,而来往的行人却面不改色,习以为常。 “如果这群崇拜力量的人发现,那些神明其实可以被人类打败,那么最后的那抹信仰,想必也会轰然倒塌吧。” 最后一句话说完,白兰翘起鲜红的薄唇,紫色瞳孔中笑意摇漾。这样一双眼睛转向奈落时,让他呼吸一窒,眼中的暗红色猛然沉下去。 100.不科学的明星(二七) 回去的路上,奈落一直很沉默, 肉眼可见的兴致不高。 由于他的缘故, 开了冷气的车厢里一片压抑。开车的白魔咒憋了又憋, 在等候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时,实在憋不住了,没话找话开口:“外面天空彻底暗了, 看来马上要有一场暴雨。” 苍白俊美的雾守依旧不发一言, 还好白兰大人回了他:“难怪上车前感觉那么闷。” 白魔咒松了口气,见红灯转绿, 踩下油门,保姆车平滑地启动, 行驶,加速。 然后,车厢里又陷入了安静。 因为天气的缘故,还是傍晚, 路边的路灯和周围大厦上的霓虹灯已经亮起,绚烂的光影被车窗上的深色遮光膜挡了大半,只剩下一点忽明忽暗的光线照亮银发女子秀美的轮廓。 白魔咒想看又不敢看,尤其是在奈落大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只能忍痛放弃近距离观赏美色的福利, 目光向前, 盯紧前方道路不敢分出一丝一缕的注意力放到后排座位上。 白兰似乎没发现自己的雾守情绪不佳, 外面一缕音乐漏进车厢里时, 她甚至跟着低声哼唱起来。 于是车子就这么保持了一路诡异的氛围,最终停在一栋普通的二层小楼前。 白兰一踏出车门,就发现外面的气压比她上车前还要低,空气闷热粘稠,头顶上乌云密布,显然一场暴雨蓄势待发。 开门进屋,左手边的厨房和右手边的客厅都已经亮起了灯。厨房里鸁蚌在切菜,毛利雾仁则系着围裙,拿着一只汤勺尝味。透过玻璃,他瞥见白兰两人,眼睛一亮,放下长柄木勺冲她挥手打招呼,笑容灿烂明亮。鸁蚌也停下舞出残影的菜刀,冲白兰颔首致意。客厅里电视机屏幕亮着,恶罗王一个人占据了整条长沙发,盘腿而坐,正被电视上的谐星逗得哈哈大笑,面前茶几上放着好几只已经空掉的桃肉罐头。客厅没开冷气,只将面朝院子的檐廊落地窗全部打开。然而外面也没有风,因此屋子里很是闷热,恶罗王为了凉快,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和长裤,他半弓着身体,肩胛骨微凸,肌肉线条分明,红色长发发尾在黑色背心上画出旖旎的弧度。 坐在旁边单人沙发上的宇智波斑原本正撑着脑袋,面无表情地望着电视屏幕,眼角余光扫到白兰进来,当即脸色一黑,随手捞起一个空罐头就砸到恶罗王头上:“把外套穿上。” 恶罗王正笑得开心,冷不丁遭他这么一攻击,顿时觉得受到了挑衅,压根没管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外衫,直接朝宇智波斑扑了过去。 白兰都没眼看他惨遭斑先生辣手摧花的可怜场景,捂着脸叹了口气,目不斜视地一直往前,径直越过客厅入口。 通往二楼的楼梯在面朝大门的走廊尽头,靠近楼梯的左手边房间是另一个白兰的屋子,他的伤势在毛利雾仁持之不懈的治(试)疗(手)下已经完全好了,这几天在忙另一件事。路过他紧闭房门的门口,白兰听见屋子里一阵叮铃哐当的噪音。 “咔嚓”一声,右手边的房门打开了,麻仓好黑着脸走出来,白衬衫牛仔裤,脚踩木屐,长发落拓,眼神冷冽,一脚踹在对面的房门上:“小点声。” 踹完了,他才转向白兰,微笑起来:“来的正好,有个东西给你看一下。” 白兰跟着他走进他的房间,身后奈落已经自顾自踩着楼梯,前往二楼。 麻仓好的房间里没开灯,却被房间中央一轮巨大的镜子照得亮如白昼。 两面窗户的窗帘都被拉得严严实实,镜面如水,泛着圈圈涟漪,发出荧白色的柔和光辉。 “这是什么?” “水镜术。”麻仓好走过去,将手掌按在镜面上,低声念动咒语。 很快,镜面的的涟漪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最后整个镜面一阵剧烈起伏,仿佛一颗巨石被扔进深潭,打破一方平静。 待溅起的水花和涟漪全都逐渐消失平息,镜面上出现了一个图像: 两团巨大的光球悬浮在镜子上,左边一团略微灰暗一些,右边的光团则更加明亮。 “这又是什么?”白兰有些看不懂这幅画所代表的含义。 这时候,麻仓好也放下了手:“这就是’天’。” “哦!”经他提醒,白兰想起曾经见过’天’的恶罗王的描述:就是个光团子。 现在看他还真是一点没夸张,形容精准,只是…… “怎么有两团?” “因为两个’天’啊。”麻仓好淡淡说出惊世骇俗的言论,“‘天’在我们的世界里又被成为天照大御神,在别的世界则有其他称呼。不是每个世界的’天’都有自我意识,更多世界的’天’代表的是一种规则,没有思想,没有实体,只隐隐约束了那个世界的至高法则。” 白兰瞬间明白:“这两个,一个是我们世界里的天照大神,一个是猎人世界的’天’?” “猎人世界,这个名字倒也准确。”麻仓好显然也知道了猎人这一职业的存在,他注视着那两团光球,眼睛里也亮着两盏明亮的灯笼,“他们的距离比我之前看到的时候,更近了。” 白兰慢慢皱起眉:“是好事还是坏事?” 麻仓好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毕竟两个世界融合,两个’天’并肩出现的情况太少见了,我活这么久,也才见到这一次。”他再次抬起手,这次竖起一根食指戳了戳那团更加灰暗的光球,“这就是我们的大御神了。白兰·解锁的推断是正确的,玛雷戒指的毁灭对它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力量也受到了损失。根据目前已有的情报,我推测之所以两个世界会融合,跟大御神的虚弱也有关系。” 镜面被他戳的再度溅起涟漪,连带着两团光球散发出的光线也随着涟漪的扩散而出现一定程度的扭曲。 这种扭曲忽然加剧,然后整个镜面就像受到干扰信号不好的电视一样,静止的画面开始模糊起来,最后镜面一黑,整个房间也同时陷入黑暗。 白兰听见了“哗啦”一声。 等到电灯被打开,她这才发现水镜已经整个崩溃了,刚才那声响正是水镜溃散的动静。 她低头看看地板上的一大滩水迹,再抬头看向麻仓好:“你自己收拾。” 麻仓好有些无奈:“这就是你想说的?” 白兰摊开手:“我已经确认两个世界融合了,纵使出现两个’天’也很正常。再说现在我们又不知道逐渐靠拢的两个’天’意味着什么。他们会不会融合,融合之后到底是力量进一步增强还是互相排斥两败俱伤,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们都不知道。就这样,你还想我说什么?嗯——硬要说的话,船到桥头自然直?” 麻仓好无奈一笑,蹲下|身,手掌按在了那摊水迹中,他口中道:“你这反应倒像是叶那家伙。” 在白兰的目光下,那汪清水开始逐渐变深,凸起,浮现纹路——最后变成了跟刚才水迹形状一样的一块木板。她顿时也顾不上麻仓叶到底是什么性格,忙着对麻仓好这手五行转化术啧啧称奇:“这个术收拾起来还挺好用的。” 麻仓好起身,随手将木板捡起来,扔到一边桌子上:“五行转换术不是为了给你收拾房间用的。” 白兰:“……”刚才用来收拾的人是谁啊?难道不是你么! 很明显,麻仓好就是典型的独|裁。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白兰用Z国语喃喃着评价道。 吃饭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可惜雨滴依旧不见踪影。 恶罗王坐在桌子旁,满脸写着不高兴,脸上的伤痕在他的特殊体质下正在快速愈合,身上也多了一件外套,拉链从下到上拉得严丝合缝,看着就热。 还好餐厅里开了空调,冷气十足,免得他进一步不高兴。 宇智波斑偏偏正好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吃着豆皮寿司,偶尔抬眼瞥一眼对面的红发恶鬼,让后者只能忍气吞声,硬生生按下欲掀桌的手,将怒气化为食欲,拼命狂吃,还专门盯着豆皮寿司拿。 一块,两块,三块…… 第四块的时候,一双筷子从旁边伸过来,打在他手指上:“那么多桃肉罐头还没喂饱你?少吃点,家里快被你吃穷了。” 恶罗王很委屈,从被迫穿上外套不从到被暴打一顿强制套上外衫,再到吃饭都不能吃,简直十二万分的委屈! 都是守护者,凭什么区别对待! 他一拍桌子,把桌上碗筷震得一跳,喊出源自灵魂的郁闷:“你这个昏君!被美色迷昏了头!” 白兰:“……少看点时代剧。还有,对,没错,我就是昏君。” 她笑眯眯地扭头看向宇智波斑,冲他抛了个媚眼:“斑先生,你是我的美人哦。” 宇智波斑慢慢咽下口中的食物,放下筷子,低声道了句:“我吃饱了。”然后温柔地望了白兰一眼,站起身,从麻仓好身后走过,绕过毛利雾仁,拖着恶罗王的衣领,出去了。 在别人悚然的目光下,伴着外面院子里的闷响,白兰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不过,今晚除了恶罗王很生气,还有个人似乎也很不开心。 这个人就是奈落。 就连吃饭,他都没露面。当然了,妖怪少吃一顿根本没有影响,但是他的缺席还是让其他人注意到了。 白兰(男)就笑眯眯地关心:“你的雾守呢?” 他对着白兰(女)询问,本意是想嘲笑她,她的队伍也不是铁板一块。 结果,白兰(女)一句话就把他噎住了:“不知道。” 回答十分直接,态度十分光棍,把白兰(男)哽得差点岔了气。 当然,白兰(女)也就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多少还是有些在意。 吃完饭,她上了二楼。二楼除了三间卧室,还有一个足够大的露台,有一半被原主人撑了玻璃支架,支架下被鸁蚌细心地放了几张藤椅,偶尔没事的时候,白兰就喜欢到这边来消磨时间,瞬间想想东西。 今晚便是如此。 她到的时候,已有粗|大的雨滴打在头顶的玻璃上,十分沉重。 雨势渐急,夏季的暴雨迅疾猛烈,很快便在头顶噼里啪啦连成一片,苍茫夜雨转瞬铺天盖地而来。 白兰坐在藤椅上,撑着下巴,仰头透过透明玻璃板,望着一片漆黑的夜空。 不知何时,一个人影站在她身后,声音沉沉如暮霭:“在看什么?” “看天啊,不知道高天原会是什么样子的。”白兰转头看向奈落,“你真的生气了?” 她笑得甜蜜惑人,眼睛在夜色中倒映着奈落背后屋子里的灯光,透紫明亮。在一片喧嚣的雨声中,明明说话的音量不大,却在奈落听来清晰无比。他就像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骤得一壶清水,甘甜清凉,滋润了焦渴的内心。 可是,还不够…… 远远不够。 比起他的焦渴,这点温软的态度只是杯水车薪,甚至因为够到了却无法全部霸占,反而更加贪婪。想要将目光所及处全部拥进怀中。想把她吞吃入腹,一点点的,让这个人彻底属于自己,再也无法主动离开。 奈落移开目光,同样看向头顶的汇聚了雨水的玻璃板:“还好,因为你之前就已经说过了。宇智波斑他……”他什么呢?奈落本来是想说什么的,比如说不动声色地挑拨一下,却又忽然索然无味。反正……快了…… 于是,黑发浓密如海藻的青年再度沉默下去。 他低垂着眉眼,神情忧郁,靠在现代风格的玻璃推门上,却像是坐在古色古香的木质宫殿里。旁边熏笼里青烟袅绕,优雅端方的贵公子垂首嗅梅。 白兰咦了一声,从奈落手上接过那支红梅,转了一圈,忍不住笑了:“你的幻术用的越来越好了。”这盛夏时节,红梅却开得正盛,香气扑鼻,拿在手里的重量质感也跟真的一样。 奈落微微一笑:“幻术,就是蒙骗人五感的史术,你怎么就能确定眼前的这一切就是真实存在的呢?说不定是某个存在制造出来环境,只是欺骗了你的五感,让你以为这些都是真实。” “说的也是。”白兰拿着那枝梅花,不但没有反驳,反而点头附和他的话,“说不定我现在还坐在大学画室里画画呢。” 奈落嘴角的弧度便上扬得更高。 可惜,没等他继续说些什么,背后就有人走近打断了两人独处的时间。 此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宇智波斑。 他踩上最后一阶楼梯,从走廊尽头往这边走来,长身玉立,一头不羁的黑发随性披在肩头,目光如刀。 这是个单看外表,绝对不好接近的男人。 奈落也始终想不通,为什么白兰会接受这个男人。他本以为,以白兰和宇智波斑的性格,两人靠得过近,只会互相刺得遍体鳞伤,没想到现在看来两人相处的还算不错。 宇智波斑看也不看奈落,径直越过他,走到白兰身边坐下。 白兰捏着红梅,笑问他:“结束了?” “嗯。” “不要总是欺负恶罗王嘛。” “好。” 回答的倒是挺干脆,可在场的两个人都知道同样的情况下次还会重演,白兰更是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奈落突然发现自己觉得这个笑容非常刺眼。 他再次垂下眼,望着干净的水泥地面:“我先回去了,今晚雨大,记得关好门窗。” 说完,转身离开。 他一走,宇智波斑便将手伸向白兰,后者会意,顺着他的意思,起身,再坐下。 她靠坐在男人怀中,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捏着那枝梅花:“你看,奈落用幻术幻化出来的,可以说跟真的一模一样了。” 宇智波斑望着那密密小小的红色花朵若有所思:“这个世界所谓的幻术倒是跟忍者的幻术有所区别。” 他骨节分明的食指拇指搭在树枝尾端,轻轻一捏,指尖便多了一抹褐色粉末,又打开写轮眼仔细观察了一下,掀起嘴角哼笑一声:“不过在写轮眼面前,还是不够看。” 白兰便笑眯眯用拿着梅花的那只手指点了点他嘴角的弧度:“你是不是不喜欢奈落呀?” 宇智波斑目光淡然:“一般般。”见白兰满脸不信,他只好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不喜欢他那种性格的人。” 那还不是不喜欢。 白兰干脆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吹气:“其实奈落也不喜欢你呢,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宇智波斑正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捏着她的一缕银发细细把玩,闻言眉目不动:“嫉妒吧。” “哎?”她还以为以斑的傲慢,根本不会对奈落分去一丝一毫的注意,毕竟他就是这么骄傲的家伙,不入他眼的人连多施舍一分注意力都是恩赐。 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宇智波斑很是不乐意地瞅了她一眼:“我只是懒得在意,又不是瞎子,他表现得太明显了。” 于是白兰就回忆了一会儿,发现还真是,斑先生和奈落一直保持着相敬如冰的状态,你不犯我,我不犯你,有外敌也是个挑个的,单独作战。 恶罗王跟斑的关系都比奈落和他亲近一些。 宇智波斑摸了摸白兰的脸颊,唤回她的注意力:“你不用在意,他对我是否有敌意根本不重要。更何况,他有敌意不是应当的么。”说着说着,他又露出了那种带着恶意的微笑:“挺好的,也能让他意识到,不要肖想他没资格染指的东西。” 白兰掐了他一把:“你说谁是东西呢?” 宇智波斑微微一笑。清楚白兰性格的他没有多费口舌解释,而是选择了更为简单粗暴的方法——捧起她的脸,低头问了下去,直接堵住白兰那张还要声讨他的嘴。 等白兰告别宇智波斑回到房间时才发现,距离她吃完饭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换句话说,她跟宇智波斑两人在天台上腻歪了三个小时。这还是在雨势越来越急,天台上水汽越来越重,斑主动让她回房间休息的情况下。 白兰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有些发肿的嘴巴,感慨着,难怪之前恶罗王指责她被美色迷昏了头。可不是么,换在以前她怎么会不知不觉就在一个男人身上耗费了三个小时,还是毫无目的顺其自然的那种。 一边回味宇智波斑那张秀色可餐的脸,白兰一边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才想起来奈落临走前的叮嘱。 来到纱窗前,发现自己运气还挺好,今晚的风势不是对着自己房间的窗子,故此虽然窗框和窗户下的地板湿了一小块,但斜扫进来的雨水对比今晚的降雨量其实并不多。 “不过,之前也没听说今晚有这么大的暴雨啊?”白兰喃喃自语了一句,顺势把窗户关上,还拉上窗帘。 直到她熄灯入睡,外面那场突如其来未经播报的暴雨依旧没有停息的迹象,零星的雨珠砸在窗户上,仿佛小石子,噼里啪啦的响。 半夜,白兰忽然惊醒,睁开眼,望着上方黑漆漆的天花板。 等到眼睛适应了这种黑暗,往旁边一偏,就看见睡前才关好的窗户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打开,两边的窗帘也回到原位。、 好消息是外面的暴雨已经停了,不用担心雨水会扫进来。 坏消息是,有个人正站在窗台上望着白兰。 换成一般人,早在这时候尖叫起来。 偏偏白兰不同,淡定地打开床头灯,冲这位不请自来半夜来访的“客人”报以最真挚友好的微笑:“请问,您是想夜袭我吗?” 101.不科学的明星(二八) 黑发黑眼的青年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 随后反应过来, 表情更加冷淡,下巴抬得更高:“本来我还不信, 现在的人类都这么狂妄了吗?” 白兰微笑:“不知道您是哪位神明殿下呢?暂且不说其他,您这样深夜闯入一位未婚女性的房间不太好吧。尤其是闯进来之后连句道歉都没有……” 她翻身下床, 赤|裸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随手拎起挂在旁边的羽织披上,拢了拢羽织的前襟,这才不紧不慢续道:“您这样, 放在我们人类世界, 是会被打的。” 黑发神明再次一愣。这次回神后,他终于勃然变色,长眉一皱, 凤眼中郁色顿起, 轻轻一跃, 在一阵冷冽的疾风中跳下窗台,站在了房间里的地板上。 白兰注意到他不仅穿的是黑色浴衣, 脚上踩着的也是无齿木屐, 看上去像是刚从某个节日庆典下来。 “吾乃素盏鸣尊,今次尊天照大御神御令处刑罪人白兰.杰索。你可是白兰.杰索?” “原来是须佐之男命啊, ”白兰笑眯眯地, “我的确是白兰.杰索, 不过老实说, 这栋房子里的白兰.杰索可不止一个。” 须佐之男冷道:“无关紧要, 今夜吾来此地是为处死白兰.杰索,有多少个吾就杀多少个。” 他浑身杀气暴涨,连长长的黑色头发都开始无风自动,手指轻抬,一把长刀凭空出现在他手中,刀身雪白,却隐有蛇鳞状的纹理。 面对已经蓄势待发的敌人,白兰嘴角弧度分毫不变,这等气度倒是让须佐之男高看几眼。她打量那把长刀神器,满眼好奇:“这难道就是草雉剑?” 须佐之男冷笑:“天之丛云早已落入下界,但是,这把刀却不比天之丛云差!” 一声断喝,刀光闪过,空气也被锋利的刀刃切开,发出嘶嘶破空声,如毒蛇吐信。 炫目的银光中,一抹艳色腾空而起。 须佐之男不得不抽刀回防,一刀斩断那片黄色的火焰。 按理说普通的火焰是无法伤害到神明的,偏偏须佐之男从那片火焰中感受到了“天”的力量。 这让他更加恼怒:“卑鄙的人类,胆敢窃取属于神明的力量。”他高举长刀,吟诵咒语,一股飓风以长刀为中心开始慢慢聚集,同时整个房间越来越潮湿,仿佛一场暴雨蓄势待发。 素盏鸣尊,又名须佐之男,天照大御神的幼弟,司掌海洋同时也为暴风雨之神,看来之前那场暴雨就是他来到人界的预兆。 白兰弯起嘴角一笑,收回刚刚掏出的匣子,转眼看向房门。 砰地一声,房门被踢开,同时素盏鸣尊挥下了刀,银色刀光中,恍惚能听见暴风雨下怒海惊涛的狂吼。 “铛——” 一声清越长鸣,长刀砍在一道淡蓝色的光壁上,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张一人多高的拳头。宛如钢筋铁骨,神器砍在上面,溅起火花,却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这是!”素盏鸣尊脸色大变。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同样一只手牢牢攥在掌心里。 卑鄙的银发人类眼露戏谑,笑吟吟地望着站在门口抱臂而立的黑发男人:“斑先生,这位是须佐之男命哦。我记得须佐能乎就是来源于这位神明大人吧?” 宇智波斑配合冷笑:“那我倒要看看到底是神明更厉害,还是我的须佐能乎更强。” !!! 这个人类! 须佐之男浑身神力暴涨,漆黑的眼中甚至因为力量的聚集泛起银光:“人类!你将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 话音刚落,他就被淡蓝色的须佐能乎抓住提起,一把扔出窗外,宇智波斑放下手臂,消失在原地。 白兰打个了呵欠,拉了拉又要滑下去的羽织,朝迟一步赶到的奈落吩咐:“时刻准备好幻术修补房子,我可不想这里被夷为平地。” 事实证明,她十分有预见性。待斑先生收拾完那名神明,成功将其打晕过去,整个二层小楼已经被摧毁大半,就连外面的院墙也坍塌了一大部分。这还是在宇智波斑有意留手的情况下。 望着在幻术的支撑下,飞速重建修复的楼房和院墙,白兰忍不住感慨:“要不是没有奈落,我要浪费多少钱啊。” 奈落的修补房屋技术早在恶罗王的友情帮助下锻炼得炉火纯青,不一会儿就将所有建筑修补完毕。刚才也是他构建出幻术结界,避免宇智波斑和神明打斗的动静被周围其他人家注意到。这里毕竟是居民区,就算二层小楼之前因鬼屋的名声导致周围的住户全都跑光了,但一人一神打架的动静实在不算小,要不是奈落估计连警察都已经出现了。 恶罗王蹲在昏迷的黑发神明身边,用长而尖的指甲戳了戳这位暴风雨之神:“白兰你面子还挺大,连须佐之男都被惊动了。” 白兰笑:“不还是被须佐能乎打晕了么,跟战神他们没甚区别。” 恶罗王:“说到这儿我就有异议了,干脆直接杀了好了,还特意打晕他……你改走仁慈君主路线了吗?” 白兰:“说了让你少看那些时代剧了,留他是有目的的。” 她扭头看向那群看热闹的人,在高高低低的男人堆里扒拉出一个显眼的白脑袋:“你的机器做的怎么样了?” 叼着一根波板糖,手里捧着一杯咖啡的白发青年打了个呵欠,眼睛下的黑眼圈几乎要覆盖掉那枚倒皇冠刺青:“刚好做完,就差一个试验品了。”他看向昏迷不醒的神明,“这个能给我吗?” 白兰(男)笑嘻嘻的,满脸的不怀好意,拿着那根色彩鲜艳的糖果舔了舔,用尖锐的虎牙咬碎一小块,含在嘴里,嘎吱嘎吱咀嚼。 白兰(女)大手一挥:“就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虽然已是深夜,但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包括白兰在内这群人的睡意早就跑得无影无踪,所以一听白兰(男)现在就要开始进行测试,立刻全部涌进了一楼属于他的客房里。 整个房间乱糟糟一片,而且充斥着一股甜腻味,恶罗王忍不住踢开一包棉花糖的包装纸,捂住过于敏锐的鼻子一脸嫌恶:“你这里是甜食加工厂吗?” “我倒希望是这样。”白兰(男)笑嘻嘻回头堵了他一句,在靠墙的一张桌子上随便按了按,就听地面轰隆隆作响,地板移开,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 其他人或多或少露出惊讶的表情,跟着白发青年依次走下去。 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室,脚下和四周墙面都铺设着特殊的白色塑料材料,头顶则是光源柔和而均匀的日光灯。 在这一大片白色中,正中央放了个占地面积有半个篮球场大的黑色半球形装置。 白兰(男)走到旁边的操作台前,随手将嘴里的波板糖扔进咖啡里,再把杯子放到一边,双手在操作台上快速操作起来。 伴随着一阵嘎吱嘎吱的齿轮转动,黑色装置从中裂开,露出里面一张黑色平台。台子乍一看像个手术台,只是前后都有玻璃罩,罩子上还分别联通着手腕粗的软管。软管一头连着玻璃罩,一头插进黑色装置中。 白兰(男)又端起咖啡喝了几口,指挥恶罗王把肩膀上的神明放到黑色平台上。 恶罗王刚才被他噎了一下,现在还想找回场子:“你做的东西也太烂了,这么吵。” 白发青年冷笑:“这么短的时间而且只有我跟小正,斯帕纳三个人。从无到有,从设计到完成这台机器已经是奇迹了,要是真嫌吵,你找她去。毕竟是你们老大规定的时间期限嘛。” 白兰(女)立刻开口:“闭嘴,恶罗王。” 宇智波斑也淡淡瞥过去。 红发恶鬼一脸憋屈地闭上刚刚张开的嘴巴。 待素盏鸣尊被放好,恶罗王退出来,白发青年又是一通留下残影的操作,又是一顿嘎吱声,黑色装置合拢。 白发青年停下来招呼白兰(女)到自己身边,然后抓住她的手按在一只红色拉杆上。 面对后者的疑问眼神,他还笑眯眯道:“这么有纪念意义的第一次操作,你不想和我一起吗?” 宇智波斑脸都要绿了! 还好白兰(女)及时把白发青年的手扯开,面无表情:“不想,我自己来就行了。” 白兰(男)似笑非笑地瞥了眼那边的黑发的男人,在对方的冷眼中毫无惧色,笑得特别嗨皮。 白兰(女)也知道他是故意的,仗着自己算是他们技术人员的身份,不知死活地去撩拨斑先生,更多是在试探她跟斑先生的关系。 宇智波斑早就恨不得昭告天下,白兰(女)是属于他的,被这么一试,当然瞬间暴露。 本来白兰(女)还心有不悦,不过转念一想,另一个自己就算想搞事也搞不起来。没办法,双方武力值相差太大。 考虑至此,她又开心起来,手下用力,将操作杆拉下。 一阵机器运行的嗡鸣声之后,黑色装置悄无声息。 下一秒,一道白色光柱忽然从装置顶端射出,一路直插而上,穿过天花板,一直往上。 通过操作台上的监视屏,白兰看见一道白色光柱从二层小楼的屋顶穿出,笔直地插入云端! “成功了。”她身边,白发青年喃喃一句,眼中有未完全遮盖住的诧色,“还真的连接到高天原。” 白兰杰索似乎也没想到黑色装置第一次就能成功,他惊讶了一瞬,随即平静下来看向白兰:“现在怎么办?机器启动后没法立刻停止,那群神明指不定已经发现了。” “……”白兰就不相信他启动前没想过这个问题,瞪了他一眼,“现在几点了?” “凌晨四点半。” 白兰思考了三秒钟,果断掏出手机找到上次预存的号码拨过去:“你好,请问是伊尔迷揍敌客先生吗?” 还好,对面不愧是杀手世家的长公子,非常具有职业素养,完全没有半夜被打扰睡眠下达委托的怒气,三言两语就确定了白兰的委托内容,收到后者的定金后,便挂断电话立刻行动。 白兰又打给帕里斯通,不过这一次就没上一次那么好运了——副会长先生直接关机了。 这就不能怪她不通知他了。白兰耸耸肩,颇有些幸灾乐虎地合上手机,朝等候在旁的其他人比了个手势:“计划提前,现在就行动吧。” 白兰杰索第一个响应,十分雀跃地掏出几架特制的无人机,笑嘻嘻道:“请诸位加油,我会将你们的战斗英姿向全世界展示。” 102.不科学的明星(二九) 北欧神话中, 有一架彩虹桥, 联通众神居住的阿斯加德和人类居住的中庭,此桥由守护神海姆达尔守护, 可以借此从人类居住的地方到达神明国度。 现在白兰杰索等人用人力造成了一架“彩虹桥”。黑色装置之前最大的两个问题:一没有足够的能量, 二是无法确定高天原的准确位置,这两个问题还在,桥便无法搭建。 多亏了须佐之男命,他的到来一并解决了这两个问题。 从来只有神明和大妖才能闯入的高天原,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暴露在无数人类面前。 恶罗王一马当先, 一跃跳进白色光柱中, 一架无人机紧跟在他后面。 在白兰·杰索面前操作台的屏幕上, 先是一片白光, 随后光芒消退,一片宛如古典画卷的完美景色缓缓呈现,晴空蓝天, 清流飞瀑, 亭台楼阁, 雕栏画栋。 无人机的镜头下, 红发恶鬼眯起眼,脸上一闪而过怀念,随后深吸一口气, 抬头看向蓝天尽头的一个黑点。 那黑点正急速靠近这边, 应该是某位发现不对劲的神明, 速度极快, 转眼便手持□□奔至面前。 还是老相识。 恶罗王大笑一声,不等对方站稳便一拳轰了过去:“好久不见!战神建速!” 就此开启了“诸神黄昏”的第一幕。 剩下几名守护者依次进入光柱,最后只剩两个白兰和奈落留在外面。白发青年一边娴熟操控五架无人机,并将其与世界上大大小小的屏幕链接起来,一边斜眼看向黑发雾守:“他不去吗?” 白兰(女)飞快按动手机:“他要构建幻术将这里遮掩起来,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高天原跑给那群天神送人头。” 别看战神什么的在斑先生他们面前不堪一击,人家好歹也是神明,一般的念能力者也好,通灵者也好,还真不是神明的对手。 正说着,奈落睁开眼,望向西北方的街道:“来了。” 随着他手指的轻轻跳跃,那边的幻术结界打开一条小口。 一刹那,几张扑克牌从缺口飞出,嗖嗖几声,转眼便至眼前。 白兰(女)微微皱眉,一条白龙张口喷出火柱,将扑克牌烧成灰烬,而白发青年早在扑克牌飞过来之前,就已经伶俐地躲到她的身后。 白兰(女)略微抽搐着回头:“你好意思吗?”躲在女孩子身后? 对方瞬间听懂她的话外音,笑眯眯的,看不出一丝羞愧:“没办法呀,我的戒指早就为了你毁掉了。” 明明是他自己为了报复神明动手的,非要说的这么深情款款,仿佛为了白兰(女)他能毁灭任何需要毁灭的东西。 都是白兰·杰索,谁还不清楚对方。 白兰(女)冲他翻了个白眼,再度回头,发现请来的帮手已经从结界缺口里走了进来。 伊尔迷·揍敌客和…… “嗯?”白兰望着那个用扑克牌拍打自己下巴的红发小丑,“这是你请来的帮手?” 杀手先生点点头,用平板的声音解释:“因为要封锁出入口,鉴于你说的情况,所以多一个人更有保障。” 红发小丑掐着腰,颤抖身子发出奇怪的笑声,扑克牌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灿金色的野性瞳孔:“真让人期待~神明么~” 不知道他想到什么,笑得更加扭曲起来。 白兰和伊尔迷·揍敌客同时无视掉他,前者摸了摸白龙的头部,后者掏出几颗钉子甩出去。 黑色的长钉瞬间逼退一双想要踏出白色光柱的脚。 白发青年搭着白兰的肩膀,探出一颗脑袋,尖尖的下巴抵在另一个自己纤细的肩膀上,笑得像只狐狸:“看来这群神明逃跑的速度倒是蛮快的嘛。” 白兰头也不回,反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快去操控无人机,直播要是出了问题,把你皮扒了做皮鞋。” 白兰·杰索委委屈屈地揉着额头继续操控机器去了,而那边的红发小丑早就跃跃欲试,直接冲进去光柱里。 面对其他几人惊异的目光,黑发杀手淡定道:“不用担心,西索只是去解决那个敌人了。” 在惨叫的背景音中,白兰被他噎了一下 另一边高天原上,建御雷神捂着肩膀上的伤口,跌跌撞撞冲进最中央的神殿里,那里面,两轮光球璀璨生辉。可细看便能发现,左边一轮比另一个要小上一圈,光芒也黯淡不少。 建御雷神看也不看那轮更大更亮的光球,径直往更小的那个走去,在距离还有三米远的时候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垂着头闷声道:“大神,外面已经抵挡不住了,不少神明都往人界逃窜。” 光球闪烁了起来,仿佛一个人在呼吸,在思考。 好一会儿,一个缥缈圣洁的声音在建御雷神的脑海中响起:“构建结界,将主殿封锁。” 这就是要放弃外面那些神明了。 建御雷神脸色变了变,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没动。 于是,天照大御神又道:“神明是不会死的。只要信仰还在,神明便不死,只会发生换代。” 伴随着大神的威压,这句话终于说服了建御雷神。他想起刚才那只卑劣的祸津神,要不是自己闪得快,不要说肩膀了,连自己的脖子都要被对方砍断。 神明是不死的,顶多发生换代。然而重生的建御雷神没有过去的记忆,当然不是现在这个建御雷神。 穿着古朴的神明下定决心,从地面站起身,开始布建结界。 这是自远古神代时代所流传下来的秘术,所需能量巨大,就算是建御雷神,也要在天照大御神的帮助下才能成功构建。优点是,只要建立成功,从外面是绝对无法破坏的。 构建时,建御雷神全程提心吊胆,就怕敌人这时候冲进来打断秘术的实施。还好,或许是外面的神明太多把敌人的脚步都绊住了,结界最后还是完全搭建起来。 建御雷神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头就发现天照大御神的光芒又黯淡了许多。如果说之前还是星辰,现在就已经是风中摇摆的烛火了。 “无妨。”温柔缥缈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特殊的神力安抚了建御雷神的焦虑,“只是力量一时消耗过大,很快就能恢复。” 建御雷神的目光移到旁边那轮灿烂光辉的光团上,狠了狠心,提议道:“不如您将这个‘天’吞噬了……” “不可。”大御神温和地驳回了这个提议,“‘天’是每个世界的核心,纵使它入侵了我的世界,我也不能行如此手段。” 建御雷神再次对大神的公正高贵心悦诚服:“是,大神,是在下孟浪了。” 一声轻笑却在此时响起,让建御雷神脸色一变:“谁?!” 正殿门口,结界之外,一长发少年站在外面,一手按在结界上,眼如冰原,笑容讥讽:“你还真好骗,天照大神只是怕自己的力量不够,吞噬了那个‘天’之后反遭反噬。我说的对吧,天照大神?” “麻仓叶王!”建御雷神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冲过去,以他现在的状况,一旦出了结界,根本不是已经晋格为神明的麻仓叶王的对手…… 光团这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通灵王阁下,尽管你不属于天神,但也是神明。这次你站在人类那一方,是否想过一切结束后,你也会因神明的身份而遭受排斥?人类和神明终究是不同的。” 麻仓好嘴角弧度翘得更高:“这就不劳您费心了。这是我和我同伴的事。”他按在结界上的手指蜷起,小拇指上的蓝色宝石戒指正正抵在结界上,随着手掌的移动发出划玻璃的刺耳噪音。 也正是这种声音,让建御雷神意识到他们之间还有结界,狂跳的心重新缓下来:“别费力气了,就算是你,也别想从外面打破结界。” 麻仓好敲了敲结界:“传承自遥远神代战争时期的秘术么……只能从内部打破啊。” 建御雷神刚刚平稳的心情又动荡起来:“你怎么” 还没说完,他自己就意识到了答案,麻仓叶王的神格是通灵王,而这个神位的特征便是全知全能,搭配麻仓叶王的灵视简直无往不利。但他转而一想,知道又怎么样,还不是无法打破结界。 思及此,建御雷神露出微笑:“是极,这个结界就算是天照大御神此时在外面也无法将其破坏。” 正说着刚才还平滑完好的结界上便出现了一丝裂缝。 开始是“卡拉卡拉”宛如冰面破碎的细微响声,随后几缕裂缝从麻仓叶王的掌心下延伸开来。 建御雷神:“……” 麻仓好恶劣微笑:“不好意思,你刚才说的什么” 建御雷神:“这不可能!” 麻仓好轻轻一笑,扫了眼他的身后,脸上的不屑呼之欲出:“天照大御神?这么虚弱的‘天’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也没想到,大御神您也有今天。”一道优雅的男声响起,让建御雷神勃然大怒。他猛地转过身,瞪着那个藏在殿内并打破结界的叛徒:“大国主命!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金发碧眼的青年神明露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笑容,嘴角的讽刺倒是跟麻仓叶王如出一辙:“我一直很清楚。我的记性还是蛮好的。” 大国主命不紧不慢地绕着两团光球转了一圈,最后在那个光芒微弱得快要消失的前面停下,续道:“当然也记得,当初你们是怎么扑杀前代惠比寿神的。” 全知全能的效果立刻体现,麻仓好轻笑出声:“看来‘天’也不是完全的大公无私嘛。也对,只要出现自我意识,就会出现利己意识。因为害怕操控傀儡面妖的术士会动摇自己的通知,所以下定决心扑杀所有的术士,无论对方是否有反抗意识,也无论对方是人还是神……就算是七福神之一的福神也照杀不误。大御神阁下,所谓的神明在维护自己利益这一点上,和人类又有什么分别呢?” 随着他恶魔般的低语,微弱光团上的亮度不断闪烁,像是一颗接触不良的灯泡,明暗不定,与此同时,结界上的裂痕也在进一步扩大。 罪魁祸首无疑就是大国主命。 面对建御雷神的怒目,他怡然自得,背着手欣赏‘天’的虚弱如斯:“所谓的神,和人类其实并无差别。” “大国主命!你作为神,居然背叛了天!”建御雷神出手,却被一道亮蓝色的火焰逼退。 麻仓好从容踏进正殿,目光清冷遥远,从遥远的过去看到未来,看尽世间的一切:“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 白兰忽然抬起头,看向白色光柱的尽头,那里 云海翻滚,搅卷成巨大的漩涡,在云层与云层之间,曦光透了下来,形成一道道光柱分散在粗|大的白色光柱旁,形成一片奇景。 “天亮了。”她喃喃道。 旁边刚用钉子杀死一个女性神明的黑发杀手垂下手,扭头看向左侧。 同样注视那个方向的还有浑身浴血,形容癫狂的小丑,他的脚边散落着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 奈落微微皱眉,又再度舒展开,第二次打开结界。 这次一下涌进来十几个人,为首的那个正好走进一道曦光的下方,头发丝金光闪闪,黑色的眼睛大而亮:“亲爱的公主殿下,你可真不够意思,怎么只联系了揍敌客家族没有联系我,明明我俩都是说好了的。” 白兰拿着手机面无表情地冲他一晃:“我打了,你没接。” 手机屏幕上清楚显示了一个未接电话的时间。 帕里斯通哈哈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原来是这个时间,那就没办法了,毕竟我还在睡美容觉。” 美容觉…… 在场除了帕里斯通,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唯有西索嘻嘻嘻嘻笑得更开心了。 猎人副会长完全无视掉那个看上去就不正常的小丑,也无视掉其他人对自己的无语,继续笑得礼貌又漂亮:“好在还来得及,对吧?” 白兰回过神,扬起笑容:“当然,诸位请吧。” 她让开身后通往白色光柱的路,对帕里斯通和他身后的十几名猎人彬彬有礼一摆手。 那些猎人却一个都没动,还是在帕里斯通示意他们可以进去后,才有了动作。 白兰见状,就眯起眼睛,望着最后一个经过自己身前的帕里斯通淡淡道:“副会长还真有威望呀。” 面善心黑的金发青年停下脚步,扭头冲她一笑:“好歹我也是副会长嘛,大家还是要给我一些面子的。只要尽量杀死除‘天’以外的神明就行了是吧?不过,感觉不用我们猎人协会,公主殿下的骑士们就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 “嗯?” “全世界的屏幕都在播放哦,被‘凡人’屠杀的神明们。”帕里斯通灿烂的笑容里掺杂了不和谐的音符,“真叫人心旷神怡啊,我仿佛听见了无数信仰崩塌的声音。” 白兰笑了笑,没出声。 倒是一直沉默站在她身后的奈落突然开口:“就算是再弱的神,也能杀死十几个普通人。” 帕里斯通看向他,意味深长:“隔着屏幕,普通人却不这么觉得。人类总是会对自己产生过高的预料,望着别人轻而易举能做到的事,就会产生自己也能做到的错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得过多,有些崩人设了,立刻住了嘴,重新露出清爽的笑容,继续朝前走去。 几张扑克牌就是在这个时候,飞向帕里斯通的后背。 后者却像有眼睛一样,两手向后一伸,准确无误地夹住那三张扑克牌。 帕里斯通回头。 西索从喉咙里发出颤抖的笑声:“抱歉~手滑~了~” 帕里斯通微笑着点头,收回了手。 红桃黑桃在空中翻飞,狰狞的小丑和卡牌的背面互相交替,男人的声音从光柱中遥遥传来:“下次就别手滑啦,很危险的。” 回答他的西索扭曲的大笑。 白兰望着这幅群魔乱舞的景象,点了点下巴:“那个世界,越看越有趣呢。” 她身后奈落低声询问:“你想去看看吗?” “当然。但绝不是现在这种和普通世界混杂在一起的样子,我想看看那个世界原本的模样。”白兰说完,想起刚才奈落出声讽刺的那句话,回头看他,“这么不开心呀?” 苍白俊美的黑发青年低头,冲她露出忧郁的笑容:“嗯。” 白兰挑眉,有些没想到奈落打算在这个时候挑明。她转身面朝他:“嘛,不如等到”…… ……这次事件结束。 她本来是想这么说的。 然而,话未说完,眼角余光便瞥见了一抹靛青色的火焰。只来得及睁大眼睛,随后便感到意识被狠狠一撞,眼前一黑。 昏迷前最后一个知觉,便是拥住自己的冰凉怀抱,和耳边男人的低语:“我已经不想再等了。” 103.不科学的明星(三十) 白兰不知道远在高天原的麻仓好发表了那么一番关于背叛的言论。 若是她知道了, 恐怕会感叹一句, 还是有灵视的阴阳师懂人心。 她是真的没想到奈落会反水,还是在那个地点, 那个时间, 那种情况下,毫无征兆地反水。 不对,不应该说是毫无征兆,毕竟……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逼团飘来清甜柔软的熏香, 让白兰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种恍惚在周围古老华贵的陈设中愈来愈盛, 直至在一众侍女鱼贯而入时, 达到顶点。 被七八只手搀扶起来,白兰才惊觉自己浑身无力,连手指尖也无法在大脑的命令下动弹, 唯一能动的只有一双眼睛和一张嘴。她开口:“这里是哪?” 侍女们给她洗漱, 更衣, 梳妆, 忙碌中又有条理,分工明确。给白兰穿衣的那个侍女就笑道:“夫人,这里是人见城啊。” 人见城? 那不是在五百年前吗? 心中荒谬感充斥了全身, 却依旧使不上力气。白兰觉得自己就像个玩偶一样, 任人摆布, 这种无法掌控自我的感觉十分糟糕。 糟糕透顶。 她皱眉, 扫视一圈这些陌生的面孔,确定自己以前没在人见城内城中见过这干侍女,但是看这些人熟练的动作,又不像是临时拉来充数的群众演员,还有那个称呼…… “夫人?你们为什么要喊我夫人?” 周围的侍女纷纷捂嘴笑了,木盆里水波晃动,倒映的天花板和侍女的倒影也一同摇晃,虚幻的影子就如同这周围的一切,摇晃不定,缥缈虚无。 笑了一阵,还是那个为她披上外衣的侍女回答的白兰:“夫人是睡傻了吗?因为您是人见城城主的正室妻子呀!也是城主大人唯一的配偶。” 好了,这次不用再问,白兰也知道那个城主是谁了,她也蒙了这么久的脑袋也彻底清醒过来。她默不作声地望着侍女给自己梳妆整理完毕,包括香囊香扇怀纸也一一佩戴好,这才慢吞吞开口:“我这是要去见人见阴刀么?” 小心扶着她起身的侍女抬头,诧异地望了她一眼:“夫人今天不太高兴吗?怎么直呼阴刀大人的名讳?” 白兰勾起一抹笑容,眼中光华流转:“我平时喊阴刀什么?” “夫君呀!”侍女的回答差点没让白兰喷笑出来。 她倒是没有被侮辱的感觉,第一和余下的所有反应都是——斑先生知道这件事么?他若是知道,奈落会怎么死? 先不管宇智波斑会怎么弄死胆大包天的奈落,至少现在白兰还很期待奈落能玩出什么花样。在确定脖子上的时空穿梭机已经不在了之后,她顺从地依靠在侍女身上,由着她们前簇后拥地引着自己向一个方向走去。 穿过重重回廊,推开一扇扇拉门,最后在和室的最深处,一身浅色便服的贵公子端坐其中,望着白兰微笑。 人见阴刀的脸色还像他们初见时那么苍白,黑发浓密如海藻,微微卷曲着铺满肩膀,那双暗红色的眼睛难得露出真实的笑意。 未等白兰走近,他就主动起身,从侍女手中接过名义上妻子的手,小心翼翼地搂着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身体坐下。之后又接过侍女递来的凭几软枕,亲手将白兰安顿好。 将这一切都做完,奈落这才抬起手,捋了捋白兰的鬓发,头也不抬地命令:“你们都下去吧。” “是。” 等房间里没了其他人,白兰才似笑非笑地瞥着抚摸自己脸颊的男人:“人见城?我给你戒指就是让你这么用的?” 穿着古典的黑发青年但笑不语,左手中指上靛青色的戒指反射着蜡烛的光亮,照进白兰眼中,冷色调的光泽刺痛眼睛。 于是似笑非笑便变成了冷笑。 奈落却深情款款地轻轻摩挲她的脸颊,一手紧紧扣在她的腰间,用力极紧:“这里不好吗?四季如春,与世无争,没有任何烦恼。” 他的声音优雅又低沉,说话节奏舒缓而有节拍,暗含着一股韵律,听上去让人昏昏欲睡。 就像此时从窗外吹进的暖风,夹杂着花朵的甜香和春日的慵懒,不知不觉就泛起困来。 刚才一路走来,景色的确如奈落所说,不分季节的花朵一路开放,梅花下白莲漂浮,枫叶后樱花绽放。天空上不见太阳与白云,只是一片让人窒息的蓝,院中惊鹿蓄满了水,翻转敲击在石头上,发出“空——”地一声响。 一切都是最好的时候。 白兰相信奈落说的是真的,这处由他掌控的幻境中风景如画不会改变,与世隔绝不会出现纷争。然而…… “正是因为这样,才无趣啊。”白兰轻叹着说出心声,无视掉奈落凝滞的笑意,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微微偏过头去,避开静止的手指,“你想留在这儿是你的事,这么无聊的地方,我才不要留下来。” 一成不变,没有矛盾。 这样寡淡得像白开水一样的世界有什么乐趣可言。 让她在这边待上一两天当做度假还行,要让她以后就生活在这里,是万万不可能的。 狭长妩媚的紫色瞳孔侧过来,从浓密如雪的睫毛下斜飞了一眼奈落,女人眼中惊心动魄的艳色和百无聊奈的神色杂糅在一起,让他呼吸都停了一瞬。 不想再从她嘴中听到任何拒绝自己的话,尤其是在她还柔弱无骨地靠在自己怀中,完全为他奈落所掌控的时候。 苍白俊美的黑发青年垂下眼,再度抬起时,终于撕下了含情脉脉的伪装,露出妖怪的疯狂占有欲。 奈落温柔又坚定地捏住白兰的下颚,将拇指按在那两瓣花瓣似的红唇上,来回碾压搓揉:“随你怎么说。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留下来。” “多亏了你给我这枚戒指。”无色的薄唇卷起,奈落红色的妖瞳里暗流涌动,瘦削的颧骨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雪白,“白兰,是你亲手把力量交给我的。现在,除了我自己愿意,再无人可以看破这个幻术。” 白兰愕然,随即想笑。 不过没等她笑出来,奈落已经捏着她的下巴,态度强硬地低下头,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对方冰凉的呼吸已经喷在了白兰的鼻梁上。 笑容僵在嘴边,白兰也第一次在奈落面前露出震怒的眼神:“你敢!”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敢的。”半妖冷笑一声,掐住她腰肢的手臂更加用力。白兰都觉得自己的腰快要被他掐断了。 就在奈落的下唇将将擦过白兰的上唇时,他忽然顿住,在白兰快要喷火的视线中重新抬起头。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来了。”奈落直起身子,按在白兰脸颊上的手掌下滑,落在她颈间替她理了理衣领。随后抬手打了个响指:“我们来看看,他的表演吧。” 一直守候在外间的侍女们立刻推门进入,几人合力将一面巨大的铜镜搬到两人身前。 半人高的铜镜上盖着一块细布,奈落握着白兰的手,将其拉下。 随着细布的下落,铜镜上倒映出一个红发黑衣的青年,他的右手上红色火焰烧得汹涌澎湃,反应了主人此时的心情。 然而不管恶罗王怎么怒火中烧,从白兰这边看来,镜子里的他还是在原地打转,时不时用死气之炎攻击空气。 奈落搂着白兰,贴在她耳后轻声细语:“看那,我们的岚守完全被欺骗了呢。” 白兰面无表情:其他人怎么想的,怎么派智商最低的过来找她? 似乎察觉到她的想法,奈落哧地一下轻笑出声,冰凉的呼吸喷在耳朵后面,激得白兰脖子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罪魁祸首还在那说风凉话:“这可不能怪恶罗王,若是幻术真的能那么容易识破,也就不叫幻术了。” 随着的他的话,镜子中的恶罗王停下攻击,茫然四顾了片刻,似乎发现了不对。他站在原地深思了一会儿,冷不丁抬起右手一拳打在自己肚子上。 看上去用力不小,连恶罗王本人都被自己这一下痛得蜷起身体。 而这样自损八百血的攻击好像起了效,红发恶鬼龇牙咧嘴半天,忽然跳起来,露出畅快的笑容,满脸写着“原来出口在这儿”“被老子找到了吧!”这样的话。 白兰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显然奈落是用了二重甚至多重幻术,恶罗王以为自己跳出了幻术实际却还在幻术之中。 现场解说员奈落先生也适时点评:“自我攻击这个想法不错,可惜……呵,我的幻术可没这么好解。” 正说着,轰的一声,不知道从哪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闷闷的,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传过来,又好似近在咫尺,就连地面都跟着晃动了一下。 铜镜更是晃了晃,倒在了地上,旁边的侍女这时却像失了魂,一个个呆呆站在原地,双眼无神,没人弯腰去扶那面镜子。 也不需要扶,白兰视线向下一扫,就发现铜镜镜面已经彻底暗了下去,恶罗王的身影再也看不到,而身后的奈落显然盯上另一个人。 奈落收紧手臂,将怀中人死死扣在自己的怀抱里,暗红色的眼如干涸的血迹对上另一双鲜红的眼睛。 他表面炫耀般微笑,实际上开口时却藏着一丝咬牙切齿:“宇智波斑,你也来了。” 和室正面几百米之外,被窗户割出的的方形天空上,蓝得刺眼的天幕被一双巨大的淡蓝色手臂硬生生撕开一道豁口。黑色炸毛男人站在奈落看到过好几次的巨人头顶,双手环胸,傲然而立。 然后,隔着几百米的距离,两人一下就发现了对方。 104.不科学的明星(三一) 仇人相见, 分外眼红, 立刻两个男人的眼珠都变得更加鲜艳。 宇智波斑操作须佐能乎, 进一步撕开裂缝,直到整个巨人的身体都硬生生从天蓝色的帷幕后挤出来。 这边奈落也将白兰安顿好,缓缓起身,他穿着宽袍大袖的和服,身上的衣物被妖气股荡无风自动, 苍白的脸愈加苍白, 黑色的发愈黑。 白兰却顾不上他, 全部注意力都被斑先生那边的异常吸引过去。 随着须佐能乎的大步走近,大地震动,天幕上的锯齿形裂缝也在重新闭合。与之相对的, 却是须佐能乎的逐渐消解。 先是身上的盔甲慢慢融化, 然后是皮肤,最后是肌肉。 待蓝色巨人站在人见城内城之外, 全身上下只剩下骨头, 连眼中的红光都黯淡了许多。 这明显不对劲。 奈落一直走到和室外的栏杆后, 拔高的建筑让他可以和须佐能乎头顶上的宇智波斑处在同一条水平线。而他身后的白兰也看清了斑先生脸上,稍微改变的神情。 “你发现了吗?”奈落的轻笑此时听上去格外刺耳,“失去力量的滋味如何?斑先生。” 话音刚落, 宇智波斑脚下的须佐能乎就应声坍塌,如同阳光下的雪人消融殆尽, 迅速化为一滩清水, 又被土地吸收得无影无踪。 宇智波斑轻轻一跃, 稳稳落在地上,奈落也跟着跳下去。 离开了白兰的视线,奈落脸上的笑容更加阴冷起来,抬手打了个响指,枫叶坠落的进程静止一瞬,再次继续下落的轨迹时,靛青色的雾气已经充斥在整个人见城里。 脱去伪装的人见城失去了虚假的繁盛生机,樱花凋零,枫叶腐朽,草木枯败,一片静悄悄,唯有靛青色的浓雾充斥整座城池。 浓雾中,宇智波斑甚至连写轮眼都不能维持,褪成漆黑的丹凤眼。 但他本人,已经恢复了平静:“果然如麻仓好的占卜所示,你和‘天’勾结在一起。” 奈落最恨他这张平静下藏着傲然的脸,闻言顿时冷笑道:“看来你能找到这个地方,还是托麻仓好的福。” “你搞错了几点。”宇智波斑面无表情地纠正他,“其一,麻仓好只占卜出白兰的失踪和你有关,你和‘天’有关。” 他抬手结了个印,确定了什么,嗤了一声,松开手甩了甩:“其二,你的幻术也不怎么样,至少连写轮眼也瞒不过。” 奈落的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 “其三,”宇智波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匣子,对上戒指,“你以为,压制住我的查克拉,我就没有其他力量了吗?” 一声清啼像是在响应他的话,随后便是一片紫色滔天火焰。 一只尾羽浓密的鸟类从这片火焰中浴火而出,凤头,尖喙,伸出的爪子也缠绕着紫色的火焰,张开的翅膀铺天盖日,足有三米长。 站在紫色朱雀下的宇智波斑放下手,淡然总结:“就算没有查克拉,我也能赢你。” …… ………… 白兰浑身无力地靠在凭几上,奈落丢下她跟斑先生一对一solo去了,留她一个人跟这群坏掉的侍女木偶面面相觑。 因为看不见,所以只能努力用耳朵捕捉下方的动静。 一片死寂中,连风声都没有,斑先生低沉的声音零零碎碎传进和室里。就从这只言片语中,白兰很快理清了事件的概貌。 奈落是很早就跟“天”勾搭上了,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应该是在那次战神袭击剧组的时候。那会儿白兰就奇怪了,以奈落缜密的性格,战神怎么能逃得掉。雾守又不是恶罗王,他不故意放水,敌人绝不可能成功逃脱。 接着是她被掳走这件事。 奈落应该筹谋已久,再加上斑先生一进这片幻境不属于’天’的那部分力量就被逐渐压制,这一点更佐证了奈落和“天”早已互通有无,因为这样的结界不是他一个人就能捣鼓出来的,还是在白兰他们眼皮子底下。 那么,“天”那边早就看白兰不顺眼,双方之前的冲突都有好几次,那她交给奈落这个结界,目的应该就是杀死自己,或者至少将自己囚禁起来,毕竟谁都知道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 但是“天”估计也没想到,她和奈落合作,反被后者给利用了。也不能说是利用,至少在囚禁自己,让自己无法参战这一点上,两者达成共识。 不过很显然,奈落囚禁自己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帮助“天”获胜,而是…… 总之,发现自己失踪后,麻仓好用了占卜术,有通灵王“全知全能”特性的辅助,能得知自己和奈落在一起应该也不是难事,于是先派了恶罗王,后又派了斑先生过来救人。 最后,之前斑先生就说过……奈落的幻术,能被他的写轮眼看穿…… 一切都串起来了。 白兰呼出一口气,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确定下面的战斗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只恨她现在跟个重度肌无力患者一样,连抬手指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要费半天的力气,冷汗湿透内衫才能成功。 正当她盯上那群木头侍女时,那张倒在地上的铜镜镜面闪了闪,跟接触不良的电视屏幕似的,闪了几次白光后,重新接上画面。 恶罗王那张放大的脸就贴在镜面上,冷不丁一看,那双灿金色的竖瞳还挺吓人。 白兰就蒙了一瞬。 旋即她就反应过来,这面铜镜压根不是像麻仓好那样的水镜术,先前她被奈落误导,又有水镜术在前,竟然也被骗过去了。 恶罗王压根不是被实况转播如何破解幻术,而是他就困在这面铜镜之中。 镜子里的红发恶鬼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开始想办法打破那层对他来说看不见的结界。 可无论他是用拳头砸,还是用火焰烧,亦或者是抓住镜面摇晃,铜镜这边却是稳如泰山,连条裂缝都没有。 白兰眉心一跳,开始用眼睛扫视四周,想要找个什么东西砸破镜面。 无奈看了半天,不远处倒是有装饰性的木台和花瓶,可以她现在这个状态,要她站起来,走过去,拿着东西走回来,砸破镜面,实在是太强人所难。 白兰瞪着那个离她只有一米远的镜子,额头都渗出细汗了,身子也没往那边偏移一分。 这种感觉就像被梦魇魇住了般,心思清明,却偏偏不能动弹。 不对,她还有嘴巴能动。 嘴巴能做什么? 喊人。 而曾经有个惊才绝艳的大阴阳师对她说过,名字是最短的咒。 这是维护世界运行的法则之一,不会因为一个人是否有灵力而有所转移。 “恶罗王。”白兰声音清朗地喊了一声。 镜子里已经焦躁地开始用脚踢的岚守动作一顿。 有戏! “恶罗王。”白兰集中精神,再喊了一遍。 红发恶鬼满脸疑惑,扭头四顾。 白兰努力用最短的话表达自己的意思:“恶罗王,镜子。” 她手心里满是冷汗,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如果真的理解不了…… 那恶罗王你就祈祷吧,祈祷斑先生能杀死奈落,救出他们两。 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到白兰心中的想法,镜子里恶罗王一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 他用死气之炎打开了他的岚之匣子,从匣子里跳出来的是一只红色的霸王龙。 浑身燃火的远古生物在它主人的命令下,开始用头一次次地撞向结界—— 咚,咚,咚,咚,咚…… 每撞一次,整个铜镜就震动一下。 每撞一次,就震动一下。 最后,肉眼可见的裂缝终于出现在镜面上。 而一旦有了缝隙,接下来的破坏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白兰松了口气,抬眼扫了一圈那些侍女,却发现她们已经化成了灰烬,连衣服都一同湮灭,只留下一堆堆白色灰尘。 咔地一声脆响,一只手从铜镜中央伸出来,一把扣住镜子的边缘。 恶罗王灰头土脸爬出来,骂了一声:“老子终于出来了!” 一扭头,他就发现白兰跟大爷似的坐在那儿,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恶罗王眨眨眼,对面银发女子也跟着眨眨眼。 他一下跳起来:“你居然就这么看着?!”亏他还特意过来找她! 白兰冲他翻了个白眼:“刚才谁提示你镜子的?” 恶罗王还要继续跳:“有功夫说,你怎么不自己动手。” 白兰怒瞪他。 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人就听见恶罗王背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因为她动不了。” 恶罗王对这个声音可熟悉了,每次宇智波斑看他不爽了,就会喊他出去打架,然后他就会腰酸腿疼难受上好几天。这导致恶罗王现在都养成了一个习惯,一听宇智波斑这“别人欠他八百金子”的腔调,他后背的寒毛就下意识竖起来。 等下意识完,恶罗王才反应过来宇智波斑说的话,再猛地扭回头:“你竟然真的被奈落暗算到了?!!!” 白兰:“……” 恶罗王:“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后面还留了一手。” 白兰没好气:“真是让你失望了,没有!” 和他一比,拿着大空戒指和时空穿梭机的斑先生简直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那张本就俊美的脸更加让人心旷神怡。 待白兰拿回了戒指,力气自然也就回来了。 身体回归控制的感觉真好,她迫不及待站起身,结果腿因为维持一个姿势太久麻了,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奈落呢?我要扒了他!” 宇智波斑收回扶住她的手,将时空穿梭机交给她,又掏出一枚靛青色的戒指:“他已经死了。” 105.大结局 白兰眯着眼注视宇智波斑手心里的戒指, 面上似笑非笑,让人猜不准她到底在想什么。 例如恶罗王,他就不知道白兰现在到底是高兴呢还是高兴呢还是高兴呢……反正他很高兴。 “讨厌的家伙总算死了。”他嘀咕一声,撇撇嘴, “一天到晚笑得瘆人, 我就知道他没打好主意。” 看来全靠直觉的武斗派果然跟用脑派合不来啊。 白兰瞥了他一眼, 终于从斑先生手中拿走那枚戒指, 抛了抛:“既然死了, 那就算了。” 她活动了几下身体,干脆利落脱掉外面几件碍事的衣服, 只留下里面最轻薄的三层:“走吧, 去看看好他们那边如何了。” 可千万不要因为她的半路失踪, 就被‘天’翻盘啊,那样她会气死的。 所幸, 有麻仓好和蠃蚌他们在,再加上猎人协会那一堆狂人的协助,并没有出现白兰担忧的情况。 唯一计划外的情况是‘天’死了,还不是麻仓好他们中任何一人动的手。 “准确的说,是被吞噬了。”长发少年咬着苹果, 声音含糊地说道,“天照被隔壁世界的‘天’吞噬了。” “还有这种操作?” “怎么没有,都是√世界法则, 当然可以互相吞噬消化, 只是……” “?” 吞噬之后的光球过了一阵子, 又重新一分为二。 这样前所未有的状况把麻仓好和大国主命看得一愣一愣的。至于战神,早在麻仓好听说白兰失踪时暴怒之下,迁怒于他将其杀死。 又有另一个白兰的无人机及时转播,全球几十亿吃瓜群众眼睁睁堂堂战神被一个“孩子”打败,顿时战神的信徒们信仰呈雪崩式崩塌,直接导致了战神连换代都没有,就直接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和战神有相同下场的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神明。只要信仰还在,神明就是不死的。而相对的,一旦信仰开始减少,神明们就会开始虚弱。虚弱的神明越发不是白兰这方人马的对手,见此情形的信徒就进一步抛弃他们的神,以此不断恶性循环下去,直到虚弱的神明被杀死,直接彻底的消亡。 “当然这只针对前代神明们。”麻仓好又啃了口苹果,脸颊一鼓一鼓,“自‘天’重新分成两个后,两个世界重新分割,同时那些死去的神明也开始重新孕育。当然了,那些未参与战斗,仍然有信徒的神一直存在着,如大国主命一流。对了,多亏了这次‘神代之战’的福,蠃蚌因为作战英勇,不但有了一批固定的信徒,更被新的世界法则承认,升格成为新的战神。” 白兰看了一圈,发现毛利雾仁不在:“晴守呢?” 看出她的想法,吃完苹果的麻仓好笑了一声:“他没死,只是被他母亲在电视上看见,特地一个电话叫回家了。” 至于回家之后,毛利雾仁会被家人如何狂轰乱炸,就不是麻仓好关心的问题。 正说着,门铃响了,打开门,居然是带着墨镜的麻仓一诚。 他窜进来,先是恭恭敬敬向沙发上的麻仓好行礼问好,得到准许后才敢直起身。 麻仓好何等实力,只一眼就发现了他身上的不同:“你这是?” 半张脸大的墨镜都难掩麻仓一诚的兴奋之色:“好大人!正如您所见!我学会念能力了!” 这又是另一个“神代之战”的后遗症——原来世界的一部分普通人开启了念力,这部分人中又有一部分死于气的流失,最后剩下的念能力者,据麻仓一诚说不足两百人。 “但现在的念能力者可吃香了,他们比一般的普通人力气更大,耐力更强,现在世界各地都在重建,是以都需要他们。” 他提及的重建,是第三个后遗症。 “天”的消亡又新生对整个世界的地理环境都产生了很大影响,各大陆板块的地震带上都产生了大大小小的地震,虽没有特大型伤亡,可灾后重建工作足以让各国政府忙碌一阵,甚至顾不上追查前几天谁黑了卫星转播了那场神明消亡的战争。 至于真正的罪魁祸首,早已经…… “他拿走了‘彩虹桥’,”白兰托着下巴,闲闲道,“说是受我的时空穿梭机影响,要研究出将‘桥’搭建到其他世界的方法。” 麻仓好的笑容古怪起来:“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承认普通人的科技可与强大通灵人的能力比肩。” 白兰笑笑:“你不是反科技的自然主义者么?” “是曾经。”麻仓好纠正她。 这样的话题就不是麻仓一诚能随便插进话的了,他心生敬佩,暗道,也只有白兰大人敢这么和好大人说话。麻仓一族里谁都知道好大人不喜现代科技,谁也不敢在他面前多提几句,就连出云的本宅都因为这个没通电没装光纤。 每次回去麻仓一诚都觉得自己像个原始人,与世隔绝。 他正这么腹诽着呢,就见麻仓好似笑非笑地瞥了自己一眼,顿时心中一凛,正襟危坐,清空大脑,排出一切杂念。 还是白兰救了他。 麻仓一诚眼角扫过懒洋洋的银发美人,灵光一闪,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第二个目的:“你真的要息影退出了?” “是啊。”白兰没骨头一样缩在宽大的沙发上,巴掌大的小脸歪着枕在手肘上,紫色的眼睛又懒又媚地看了一眼麻仓一诚,“我要出去旅游。而且我的经纪人又死了,演什么,不演啦。” 麻仓一诚被她惊心动魄的一眼看得愣了一会,好半天后才想起来她说的是谁:“奈落先生真的……?” 白兰和麻仓好对视一眼,之后两人脸上露出的笑让麻仓一诚知趣地闭上了嘴。 白兰要退隐的消息在她的粉丝群中掀起一阵狂潮,就是那些路人听说她不演了,也是一阵可惜—— “是那位公主殿下?的确好看,不演了真可惜。” “都说了人家是大家小姐出来玩票的,之前还有人说她在炒有钱人的人设,现在好了,人家直接不演了,不挣钱了!” 这样的对话最近这段时间飘满了日推上相关的讨论区。 有些白兰的铁杆粉还哭着喊着不相信,直到LME公司的官推发了声明表示这不是玩笑是真事,另有麻仓一诚敦贺莲等人对她的离开表示惋惜,这些粉丝才不得不绝望的承认,她们的公主殿下真要挥挥手离开公众视线了! 一时间又是一片兵荒马乱,鬼哭狼嚎。 之后便是各种剪辑视频的涌现,各大视频网站的首页上都飘着相似的标题:《影片中惊艳你的人物盘点》《无论今后你在哪儿,你都是我们的公主殿下》《如夏日烟火般的美人》《你的眼,你的唇,已成永恒》…… 更有土豪大佬包下了元山广场的大屏幕,滚动播放其中剪辑得最精美的一支短片。 先是大片白蝶闪着荧光从黑暗里飞过,拉开一支日式凄美曲调的演奏。接着白蝶化为一片纯白的衣角,衣角下,一双踩着木屐的脚向前走。 这时已经有一些粉丝认出来这是《阳之影》里昭野公主被迫离开上杉大益的那一幕。 路从脚下蔓延,火把的光亮只能照亮身后,前路笔直通往无尽深渊中。 三味线的音乐微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竹笛声。 清幽寂寞的笛声回荡,一滴水在黑暗深处落尽泛着波光的池水中。涟漪扩散。又一滴落下,低低的男声在笛声中响起:“我初次见到她那年,我二十岁,刚进入阴阳寮。这成为我认识她的契机,也埋下了日后她死亡的伏笔……” 白亮的涟漪继续扩散,水纹一圈一圈扩大。水波中,年轻优雅的阴阳师白衣翩跹,弯眼冲一只白狐颔首微笑。 镜头一转,那只白狐在一片白光中站立拔高,青丝披散,衣袖翩然。 飞舞的银发中,一双细长的紫色眼睛回眸冲屏幕一笑…… 到这里为止,已经有一些影迷抽泣起来。 伴随着音乐的进行,一幅幅唯美的画面相继出现在屏幕上。放大了十几倍的大屏幕也无损于银发女子的美貌。 她先是无奈与爱人分别的悲剧公主,随后是灵动狡黠的银发狐妖。短片的最后,却定格在一个青年的半身像上。 银发青年长发变成长辫垂在肩膀一侧,穿着白底金线的法师长跑,身形纤弱,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度。他戴着半片圆形眼镜,镜腿上还有一根银链垂下,镜片后的紫色眼睛温柔又冷酷。 他望着你,和望着一朵花,一片叶,一只蚂蚁并没有什么分别。 那种让人战栗的魅力透过屏幕,直击人心,让不少只是路过的行人都情不自禁停下脚步,和高举“公主殿下”荧光牌的粉丝们同时闭住呼吸。 半个足球大的商业广场,周末的午后,本该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却在这一刹那陷入了一片巨大的安静中。 在这片安静的人群中,一个头发如海藻的高瘦男人目不转睛地和屏幕上的银发青年对视。 半晌,他垂下眼帘,翘起无色的薄唇,无声地笑了笑,旋即转身离开。